• 另类小说上一章:凤歌
  • 另类小说下一章:暖冬
琳琅顿时有些心虚。添在药中的安神散中确有黄连的成分,但她不曾试过药味,也不知到底是不是像他说的那般苦涩。
“姮儿的果糖都被我拿走了,你把它藏起来,切莫让她看到。”想了想,琳琅又道,“你身上的伤虽好了很多,夜里还是不宜受凉,就别出去了,在屋里好好歇息吧!”
闻不悔点头应允,琳琅也未察觉不妥之处,收了碗便走了。
深夜。
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月光在地面上映出了一道影子。见来人踏进了屋内,躺在床上的闻不悔眸子沉了沉,闭上了眼装睡。
“奇怪,今儿的灯怎么熄了?”
琳琅的嘀咕声听在闻不悔耳中,让他心下暗道失算,随即不动声色地等待她的下一步动作。
“熄了灯也好。”琳琅摸黑到了床畔,这屋子她进进出出太多次,已是熟门熟路,即使是在黑暗中,也能极好地辨别方向。
闻不悔松了口气,听着床畔窸窸窣窣宽衣解带的声响,心跳不自觉加速,藏在被褥下的手不自觉地捏成拳。
果然不是梦。
两面三刀琅身着单衣坐到床畔,伸手摸索着去脱他身上的衣裳,闻不悔也不做抵抗,放任她的举动。
末了,便感觉到她偎进了他的怀中,像过去几日一直出现在他脑海中的梦那般,用她冰凉的唇亲吻着他。
黑暗中他看不清琳琅的面容,未曾看出她满脸的愁绪,却清楚地听她叹息道:“这是第十日,过了今日,你身上的毒终于可以清除了。可是为何……我会不舍得呢……”
过了今日,她便会远离他么?
这些时日,她对他的好,难道只因他舍身救了她?
闻不悔脸色一沉,伸手搂住了她,一点一点地化被动为主动。
纵是琳琅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她惊愕道:“你没喝药?”
闻不悔闷哼一声,语调清晰地反问道:“你说呢?”
琳琅顿时僵住,不知该如何是好——到底是她太小瞧他了!
她下意识地想逃,却被闻不悔紧紧锁在了怀中,动弹不得,他炙热的唇侵袭上她的,全然不给她退却的机会。
琳琅有许多话想说,想被吞没在他的唇间,终究一句都没能说出口。她在心底叹息一声,伸手揽住了他的背,放任自己去迎合他。
有那么一瞬间,她好似又回到了离开闻府的前一夜。
那里,她也像今日这般放任自己去迎合他。
这以后,她与他,怕是也会像从前那般渐渐走远吧?
月光透过窗,在屋内洒出了一大片的阴影,点点成泪。
窗外,月色正浓。
一觉醒来,琳琅几乎是落荒而逃。
破晓之后,巫医重新为他诊了脉。闻不悔从他的口中得知了自己中了巫毒一事,终明白了昨夜琳琅话中的意思,也明白了她突然待他如此热情的原因——不过是为了为给他解毒。
他忍不住嗤笑一声。
当日他以身替她挡剑,今日她亦是以身救他,搞得跟交易似的,一时间他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
巫医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他身上的毒性已解,重新开了药方后,便走了。
之后,闻不悔身上的伤势复原情况加速。
只是那日以后他再也不曾见过琳琅,任凭他想尽法子,她总能寻到借口对他避而不见。她为此郁结于心,却又无可奈何。
如此又过了几日,夙轩衾终于派人给退守青州的任子衡送去了琳琅的亲笔信。
转此春意更浓。
青州郊外的野花儿开了又败,不远处的太虚山上,草木郁郁青青,山谷中的微风迎面而来,夹杂着一股甘甜生疏的青草味。
半山腰的翠华亭上,一坐一立,不知何时多了两道人影。坐者一袭月牙色袍子,温和俊雅,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而站着的那位,神情严肃,冷漠淡然,锐利的眼神让人忍不住害怕。
天边出现一抹红光时,远处的山路上又出现了几道身影,正铆足了劲往翠华亭而来。亭中二人的视线落在那几道人影上,谁都不曾说话,等着那几个人靠近。
过了约莫两刻钟,方才那几个人终于靠近了凉亭,为首那人掸了掸身上的露水,迈进了凉亭,边笑边抱怨道:“任将军约的真是个好地方,不拈花惹草,倒是惹了一身露珠。”
说完,视线无意间瞥向坐在石椅上的人,神色微变,随即又不动声色地掩去。
任子衡看着他那矫情的模样冷笑道:“你迟到了。”
“任将军错了,并非我迟到,而是你们早到了。”来人说得理所当然,看向景珣,道,“谁能想到本该被软禁在皇城里的嘉庆帝会出现在这儿呢?真让人惊奇。”
坐在椅子上的景珣淡淡一笑,道:“望苏,好久不见。”
“望苏?这儿哪有什么望苏?我身后那几个侍卫,并无叫此名者。”夙轩衾在石桌前挑了个位子坐下,又转向任子衡,道,“任大将军,坐下再谈如何?”
休战这两个多月,任子衡每每想起那日让夙轩衾反败为胜的局势,便怒从心中来。论打仗,夙轩衾自是比不上他,但若是论阴险狡诈,他显然是棋差一招。
任子衡冷冷看了他一眼,也寻了个位子坐下,视线扫过夙轩衾身后的侍卫道:“六大侍卫出动了四个,莫不是怕我们吃了你?”
“这周遭可不知藏匿了多少大毓的军队,我总不能让自己吃亏吧?”夙轩衾轻笑,不掩眸中的嘲讽之意。
“我以为,我们是来谈正事的。”景珣不冷不热的一句话,让任子衡惊觉自己失态,忙敛了情绪。他盯着夙轩衾那张熟悉无比的脸,淡淡问道:“你想要什么?”
.
夙轩衾报导不再针锋相对,道:“我想要什么想必你们都很清楚,不过,再说一遍也无妨。我要大毓归还当初吞并的夙国城池,并且,五年内,大毓不得进犯我们夙人。”
“你笃定我们会同意这样的条件?”景珣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若你们打从一开始就不赞同我这条件,今日为何又要来这太虚山?”夙轩衾笑得有恃无恐,“就算带了上千精兵又如何?你们若动了我,回头我的人就该动怡和长公主了。”
夙轩衾的笃定让景珣与任子衡无从反驳,只因他对他们了如指掌,所以今日才会受挟于他。
“若我们答应了你的条件,你又如何保证让我阿姐平安归来?”景珣问。
“你们不是早就查到了我所在之处吗?大可亲自去接人。”夙轩衾笑得肆意。他们虽查明了他藏匿之所,却奈何不了他。
就算是铁军卫闯进宅邸去营救琳琅,过于在乎闻不悔的琳琅也不可能随他们离开。铁军卫或许可以保护闻不悔一辈子,但闻不悔又怎会甘愿屈居他们的保护之下?
反之,就不同了,只要他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他可以依照约定放过闻不悔。
这场交易一开始他就占尽了上风,且稳赚不赔。
景珣死死地盯着夙轩衾,夙轩衾毫无畏惧地迎上了他的眸子。相视片刻,景珣淡淡开了口,道:“你赢了。”
夙轩衾嘴角往上扬,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此行虽名为谈判,筹码却都握在他的手中,如此结果,他丝毫不意外。
目的既已达到,他也无意再在此处陪他们欣赏春日的美景。便起身往翠华亭外走,出了亭子,又想到了什么,大声道:“五年之后,我在夙都等着你们。”
说罢,扬长而去。
目送他们远走,任子衡终于压抑不住身上的怒意,一拳袭向翠华亭的柱子,让整座亭子轻颤了一下。
“你该知道,我们别无选择。”与之相比,景珣显得淡定许多。
任子衡怒道:“我们大毓多少将士浴血打下的那些城池,就在这顷刻间被夙轩衾不费一兵一卒从我们手中轻轻松松地拿走,这样对得起那些长眠于地下的弟兄们吗?每一座城池都是他们用生命换回来的!”
景珣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问道:“阿姐在你心中比不上那些城池吗?”
任子衡顿时说不出话来。
景珣起身背对着他,道:“当年任老将军屠尽夙国三十万俘虏,这便够了。我们只须等足五年!又或者是你没有足够的信心在五年后打败夙歼衾?”
任子衡垂放在双侧的手握了又松开,情绪逐渐冷静下来。他心里十分清楚,若是让他选择,他亦会选择用这些城池换回琳琅。
会如此怒不可遏,不过是因为他心有不甘。
四周的草木在清风的拂动下发出浙浙沥沥的声响,迎风而来的清新气息让人顿时情神了许多。
景珣忽然问道:“当日楚敛私下派李有福请你班师回朝,你却杀了他,为何?”
任子衡蓦地冷笑一声,反问道:“我为何要那么做?”
“你自己知道。”景珣轻笑。
“你竟笑得出来?”任子衡早已平息的怒气顿时又涌上心头,“你当年自私的举动不仅毁了我和阿琅的姻缘,更毁了离离一辈子!"
“那又如何?”景珣反问,“我不甘心让阿姐就那样嫁给你!"
“阿琅没能嫁给我,却嫁给了闻不悔。若她当初嫁到我们任家,她就不会因那个男人而自愿受制于夙轩衾!你机关算尽,还不是照样输给了他?”任子衡冷笑。任凭景珣如何不甘,他也的确是在一开始就输了。琳琅虽然没能嫁给他,却依旧嫁给了别人。”或许我该说,你从一开始就输了,输在你与她的姐弟关系上。”
任子衡的话无意刺痛了景珣的心,他咬紧了牙关,却不吭一声。见他如此,任子衡也不愿再与他多说什么,兀自离开了翠华亭。
第七十章 分离
夙轩袅自太虚山归来后没多久,邻近的几座城里那些通缉的告示都撤了下去。
又两日,朝廷颁布了旨意,以西南十二州换回被夙人挟持的怡和长公主,并与之休战五年。
圣旨初下,举国沸腾。
得了这个消息后,夙国的旧部纷纷前往夙轩袅平日藏身的那座宅邸。
宅邸位于充州与青州接壤处,背靠一片杏花林,因是春末,杏花早已开败,杏树枝丫上纷纷长出了嫩叶,将整座宅邸笼罩在一片碧绿中。
议事厅中,夙轩衾坐于首位,他身侧坐着的老者是昔日夙国太宰左擎云,夙国旧部坐于堂下。
堂下这群人对放了怡和长公主一事有异议,末了,竟因意见不合而闹腾了起来。
“殿下,为何不直接杀了那个劳什子公主为我们夙人报仇,反而恭恭敬敬地将她给送走?如此孬的做法,太难以服众了。”
“是啊,殿下,您忘了我们夙人被大毓人压迫了多少年?这么多年来我们处心积虑不就是为了报仇吗?你怎么就这么将人放走了?"
“你们吵什么吵,殿下这么做,定有他的道理。”
“什么道理,当初大毓坑杀我们夙人时那恶心的模样难道你们都忘了吗?他杀我们三十万战俘,我们杀他一个公主又怎么了?”
“复国重要还是复仇重要?没有夙国,我们何来安身立命之本?”
“那又。。。。。”
“。。。。。。”
激烈的争吵声闹得夙轩衾愈发不耐。身侧的左擎云看出了他的不耐,轻咳了两声,道:“大家都冷静一下。”
这些夙团日部平日里极为尊重他,见他如是说,纷纷安静了下来。再看夙轩衾那不善的脸色,个个都惶恐地低下了头。
夙轩衾冷眼一一扫过他们后,转向身侧的左擎云,问道:“左老,若是你,你会如何做?”
“老臣定会与殿下作出同样的选择。”左擎云道,“杀了怡和长公主于我们而言全无好处。大毓兵强马壮,现在的我们断无法和大毓相抗衡。以怡和长公主换回我夙国城池,养精蓄锐以待复仇才是智者的选择。”
“殿下和爹爹的做法定不会错,没有夙国,我们夙人便无生存之地。”椅子上坐着的娇俏女子左紫君道,“我们等了这么多年,这次不费一兵一卒就夺回夙国旧土,吃亏的是大毓。”
“紫君都这么说了,定不会错。”
“对,紫君说的定不会错。”
“甚是。”
座中左紫君的爱慕者听了她的话纷纷诌媚,只盼佳人能多看自己一眼。然而左紫君的视线却一直都胶凝在夙轩衾身上,未曾移开分毫。
夙轩衾淡淡道:“此事以后不必再议了,三日后大毓会派人来接怡和长公主,待他们接到人,西南十二州便正式归还。以后我们不必再隐姓埋名,可以光明正大地说自己是夙国人了!”
话至此,原先反对用怡和长公主换西南十二州的人这会儿也都沉默。伤感亦随之而来。
这么多年来,他们隐姓埋名,每有人问起,都只能说是大毓人,此等认贼作父之举以后便不复存在了。
经过细心静养,闻不悔的伤势趋近痊愈。虽一直都幽居在府中不问世事,他仍察觉到这几日的变化。
府中来往的人群一时间多了起来,且府门常开,夙轩衾一干人等行事不再像以前那样小心翼翼,出入也下再多加掩饰。
他隐约觉得有什么事即将发生,却又无从得知。夜里做了个噩梦,他自梦中惊醒之后一宿都没能入睡,睁着眼直到薄雾散尽,天色渐明。
天亮后,闻不悔起身披了衣裳欲出去透透气,不想出了院子,竟看到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人—— 逐风。
逐风见到他丝毫不显诧异,极为冷漠地瞥了他一眼,从他面前不急不缓地走过,往琳琅住的院落走去。
他的出现让闻不悔心头大惊,还没来得及开口,逐风却早已走远。
“闻爷可有什么疑问?”伍一像幽灵般出现在闻不悔身后。
闻不悔虽对此毫无警惕,却也只是小小受了些惊吓。他敛了敛神,问道:“他怎么会在这儿?
“自然是来接怡和长公主的。”伍一道,“大毓以西南十二州来和主子换你们的自由。”
他的话有如一记闷棍,让闻不悔一时间无法思考。
伍t一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他的反应,接着又说道:“主子让我知会你一声,从今以后你的一切与他再无干系,无论何时,只要你想走,他便不会强求。”
闻不悔回过神,下意识拔腿朝琳琅的院落冲去。
琳琅的居所内十分安静,闻不悔到那儿时,衣裳不整,气喘吁吁,显得狼狈不堪。琳琅已经将行李收拾妥当,并交到了逐风手中。
景姮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揉着惺松的睡眼打着小呵欠,一副困倦的模样,显然是还未睡醒。
琳琅自然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闻不悔,与往日的避而不见不同,她落落大方地朝他笑了笑,并让他进了屋。
景姐自椅子上爬下,跑到他身侧要他抱,不久就在他怀中安稳地睡着了。
闻不悔看着琳琅那处之泰然的模样不由得恼怒在心,问道:“若非我今日起得早,你走了我或许都不知道。”
“不知道又如何?”琳琅轻轻问了声,道,“我原就不曾打算告诉你。”
“难道这些时日的缠绵对你而言毫无意义?”闻不悔问这话时,已是在极力强忍心头那一波强过一波的怒气,愤怒之余.更多的是失望和受伤。
“你为救我而中毒受伤,我那么做不过是为了救你。”琳琅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漠然。“其实,我们的缘分早已尽了。”
琳琅只用一句“缘分尽了”就风轻云淡地在他们之间隔出无法跨越的鸿沟。她的话确实伤到了闻不悔,他闭了闭眼,问道:“你当真,从没爱过我吗?哪怕是一点点也好。”,
琳琅假意低头为景姮找她收起的果糖而不敢看他。
重逢之初,她以为自己爱他,便可以忘掉过去的那些事,让一切重新开始。但越是爱,就越让人贪心。
越是爱他,她越是想起许春弄,还有那个孩子,即使他们早已死去,仍是她心中的一根刺。越爱,心越疼。
她无法想象心存忌妒的自己会是何种模样,与其那样,不如就这么算了吧!
琳琅的沉默让闻不悔心中的失望越深。她离开闻府时,他也问过同样的问题,她也像现在这般沉默不答。
这,或许是不爱的表现吧!
琳琅上前,抱回了他怀中的景姮,道:“姮儿也是你的女儿,你若想见她,差人送封信来便可。”
空荡荡的怀抱让人觉得像心空了一般难受,苦涩感在心头一圈圈蔓延开,让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他站在原地,看着琳琅抱着景姮自他身畔擦肩而过,想唤住她,最终还是没能将话说出来。
跨出门槛后,琳琅忽然停下了脚步,道:“我不知夙轩衾与你说了什么,让你心甘情愿为他卖命,但有件事我觉得十分有必要澄清一番。不论你是否相信,我只想告诉你,与你和离之后我并未派人去闻府纵火。”
因为她的骄傲不会允许她那么做。
看到在院子门口候着的逐风,琳琅深吸了口气后,抱着景姮快步朝他走去。
院中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闻不悔虽未去看,却也知道琳琅已经抱着景姮离开。
他的记忆忽然和那时重叠在一起。
彼时她也是这般,走得决绝而丝毫不迟疑。
这么久以来,他怨恨、埋怨,闻府那场大火无非是个借口,归根结底无非是想让自已一直都记得她。
即使是恨,也要一直记着她。
.
爱之深则恨之切,若是他能不爱她,该多好?
大门口,李砚靠着马车车墙,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杏树上。朝阳初上,阳光带着些许暖意,马车在地上投出了阴影。他站在阴影中,任由马车为他遮挡出一片阴霾。
此处已经是夙轩衾的地盘,所以马车周围守着的铁军卫个个都严阵以待,只要稍有一丝不对他们便准备拔刀拔剑。
也不知在门口等了多久,终于看到琳琅他们从宅子内走了出来。
除却怀抱景姮的琳琅和紧随着她的逐风,还有夙国的几名旧部,这些人似乎是冲着琳琅来的,好在有夙轩衾压场,这些人倒也没有什么出格之举。
逐风将行李在马车上安置妥当,而琳琅则抱着景姮朝马车走去。
夙轩衾的视线落在马车畔的李砚身上,见他正看着自己,微微额首。
李砚轻点头算是回应了他的招呼。
琳琅登上马车后,便听夙轩衾说道:“长公主,此番多谢大毓的慷慨,后会有期。”
马车四周的铁军卫听了此话,性急者腰间的刀剑都出了鞘,直到逐风开了口,他们才愤愤不平地收起了刀剑,却仍按捺不住情绪,恶狠狠地瞪了夙轩衾一眼。
他们的反应大大地娱乐了夙轩衾,让他忍不住开怀大笑。
马车中的琳琅不是没听出夙轩衾话中的得意与嘲讽,但此时她的心尚遗落在这座宅子的某个角落,全然无心去理会他。
随行的铁军卫逐一翻身上了马。逐风在马车前坐好,手紧紧抓着堰绳,只需轻轻一挥便可离开这个地方。他回头看了看仍靠着马车的李砚,道:“李公子,该走了。”
李砚动了动,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似的,竟朝着夙轩衾走了过去。
夙轩衾身后的一名夙国旧部见他上前,便要拔剑,被夙轩衾出手压回了鞘中。
李砚在夙轩袅面前停下脚步,道:“夙轩衾,希望你我下次见面,不是在你生我死的战场之上。”
夙国旧部觉得李砚极为无礼,愤愤不平,却在夙轩衾一记冷眼下消了声。夙轩衾将视线移到李砚身上,笑厂笑,道:“你不过是文人,又不懂什么行军作战,想来你我无缘在战场上相遇。”
“且行且珍重。”
李砚静望他几眼后,留下这话,便上了马车,在逐风的身侧坐下。
他今日之所以和逐风来接琳琅,除了要随行一道回京外,另一个原因便是来与故友道别。
从今往后,这世上再无大毓西南十二州,只有夙国。有了夙国,昔日那个叫望苏的人就再也回不来了。
待李砚坐妥,逐风便挥动了缰绳。
马车轴辘的声响伴着飒飒马蹄声,所过之处,地上皆卷起一片灰蒙蒙的薄烟。
夙轩衾望着路上那尘烟飞扬的尘土,左手下意识地抚着右手的手腕,久久未能收回视线。
这世上真诚待他的朋友唯二,李砚便是那其中之一。他忽然想起了李砚的兄长李墨——待到以后,李砚发现李墨之死根源在于他时,可会后悔一直以来对他的真诚以待?
“殿下早该明白,身居高位者都是孤独的。”左擎云慢慢踱到他的身侧,意有所指。
夙轩衾在心底自嘲了一声,未答话。
是啊,王者注定是孤独的,所以这一生,望苏有知己至交,而夙轩衾从来都是孤独的一个人。
他,早已经习惯了孤独。
闻不悔靠着院墙,听着外头那赶车驭马声渐行渐远,便知道琳琅一行已经走远。
院墙外的树叶在春风吹拂下沙沙作响,他浑身的力气却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只能靠着这面墙,无法挪动脚步。
夙轩衾不费力气地寻到了靠着墙的闻不悔,与他并肩靠着,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道:“我以为你会和她一道离开。”
闻不悔冷冷地斜了他一眼,却没作答。
夙轩衾又道:“也是,如今的她早已经不是当年被卖进闻府的女奴、,你不过一介商贾,而她,却一手握住了整个大毓。平心而论,尊贵如她,你确实配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