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与逐风相视一眼,安心之余,又充满忧虑。她沉思片刻,道:“传令下去,让弟兄们即刻离开青州。”
李砚此行本就是为“故友”而来,这位故友,指得便是昔日的当朝右相望苏公子、如今的夙轩衾。被夙轩衾的人带走倒是遂了李砚的心意,但是这么一来,势必会有人知道他们在青州,所以这青州城也不能再待了,待得越久,就越危险。
逐风点头之后,便与那名下属退了出去。——.
李砚睁开眼,便见自己处在一间厢房中,四周景物十分陌生,却不难猜出自己此时身在东勒。
东勒厢房的格局与大毓的大为不同,房内摆设多见陶器,而大毓人从玉与瓷,屋内断然不会摆设陶器。
一名身着东勒服侍的侍女推门而人,见他已经醒来,遂露出笑容,说道:“公子睡了多日,终于醒了。”
“这是哪儿?”李砚坐起身,揉了揉发疼的后颈,心头暗骂伍一下手过狠,他的后颈到现在还觉得酸疼。天下数国,各有各的语言,除了北齐外,其余数国语言相差无几,浅学之便可融会贯通,故而沟通并非难事。
“隋邑。”侍女如实答道。
李砚自是知道隋邑这个地方。
隋邑地处东勒东南部,临近边城淮都,因大毓军队据守淮都,隋邑便成了东勒与大毓军队对抗的重要据点。
东勒大将苏妩现今正是驻守在此处。
侍女见他不说话,又笑道:“公子若是饿了,奴婢这便去端些食物过来。”
说完,也不待李砚答话,转身便走了。
李砚本想开口叫住她,想了想也便任由她去了。
不多时,侍女领着一群人陆陆续续地上了菜,端上桌的菜色盘盘精致无比,速度之迅速让李砚有些佩服。
侍女在桌上摆下了两副碗筷,菜上完后,那侍女领着方才那些下人退了出去。李砚瞄了另一副碗筷一眼,拿起自己面前的筷子,正要下手,便见有人推门而人。
来人走向他,而后在他身旁的位子坐下,道:“砚少,好久不见。”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如此算来,你我确实是许久不见。”李砚睨他一眼,问道,“你说我该叫你望苏,还是夙轩衾?”
“我本姓夙,望苏本就算不得什么名字,你若不介意,就唤我轩衾吧。” 夙轩衾微微一笑,手中不见了从前珍爱如命的折扇,斟了几杯酒后,道:“这杯,敬你我故交重逢。”
李砚也不拒绝,抬手饮下那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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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轩余敬你我
夙轩衾忽笑问道:“伐们夙国的美食与大毓相比,如何?”
李砚却答非所问,道:“你与从前确有几分不同了。” ——.
“哦?只有几分?”夙轩衾凤眼一挑,“我倒以为是大不相同了。”
“望苏,你还记得我们相识至今多少年了吗?”李砚放下手中的筷子,望着他的眼睛,神情专注而认真。
夙轩衾对他的称呼不置可否,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末了敛了笑,声音悠扬,夹着一丝叹息,道:“十四年之久了。”
初识那年,他们尚且年少,或许性子都各不同,却曾相知相惜,生死与共。如今也才过了十四年,一切都变了。
“从前同游衡山之时,我曾笑言年老之时能再与你们一同抚琴煮酒,把酒言欢。如今看来,大无可能了。”李砚轻轻一笑,散落额间的碎发遮住了眉眼,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你就当那只是一个梦吧。”夙轩衾轻轻撂下酒杯,笑得着实妖媚,却让人觉得那笑容太过于不真切。笑容之下,却无人能知道他的心中在想些什么。
“你难道就不能——”
李砚话还未说完,便被他打断。他的笑容蓦地变得冷冽,语气尖如利刃,似乎想将听者刺得遍体鳞伤,“你知道这么多年,我为什么而活吗?为了复仇。失去夙国的夙人,就失去了做人的尊严,甚至连猪狗都不如!猪狗尚且存着骨气,可夙人呢,夙人无从选择。他们之中多少人曾试图自尽,却连死都不能。我昔日的家园毁于大毓人之手,昔日的臣民死于大毓人之手,你若是想劝我,大可不必!我与你们大毓有血海深仇、亡国之恨,此仇不共戴天,决计不会因为任何理由停战。”
转眼之间,夙轩衾已经将自己和李砚分得十分清楚明白,也让李砚明白他们之间的这条鸿沟不会因他们多年的交情而消失。
李家载史,这些事李砚自幼在自己书库中熟读到大,又怎会不清楚?早年太祖皇帝曾心软放过了北齐战俘,仁厚待之,最终却被这些人反咬一口,差点让大毓基业付之一炬,故而后来任远大将军选择坑杀夙国三十万人虽极为残忍却也不是不可理解。故而,他明白今日夙轩衾对大毓恨之人骨亦是情有可原。
李砚一手执袖一手拿起酒壶为夙轩衾斟了酒,亦为自己斟满后,端起酒,道:“这杯洒,敬你我往日情分。”
昔年他逃家,遇到了一生引为知己的至交。三年后,其中之一登上了帝位,只可远砚而不可再靠近。现在,仅剩的一个也背弃了誓言,或许下次再见,便再也不是朋友。——.
若说不难过,那必是违心之论。
夙轩衾端起酒,手顿了顿,最后还是喝下了那杯酒。他放下酒杯,什么话也没说便起身离开。
“你若想走,只须知会一声,我会让伍一安全地将你送回大毓。”到了门口,他终是停了下来,道,“不管你们信,抑或是不信,虽然与你们最初的相识是我刻意为之,但后来我与你们一样许之以心,待之以诚,从未有过虚假。若我不是夙轩衾,你们会是我这辈子最后的朋友。如今选择与你们反目,我却并不后悔,因为我生来就是夙国的小皇子,就如你生来就是李家人一样,无从选择。”
夙轩衾正对着门,面上是何表情李砚无从得知,语气亦十分平缓,让他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李砚叹息一声,问道:“下次见面,不再是朋友了,对吗?”
“是的。”
夙轩衾说完后,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背影决绝,毫不留恋。
李砚兀自吃着桌上的东西,食物虽鲜美,他却嚼之无味。
耳畔似乎还回响着多年前他们的豪言壮语,少时的笑颜就此印刻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但那些豪言浅笑,却有如风雨来临前的天色,灰蒙蒙的在他的心尖盖上了一层阴履,无力感越甚。
总归,命不由人哪……
第六十五章 重逢
在隋邑县城待了三日后,李砚便萌生离开之意。
他在这儿不声不响地待着,心底多少也希望能与夙轩衾再见一面,但那日一番浅谈之后,他们二人便再没见面,许是夙轩衾有心避而不见。
显然也无再待下去的必要。
这日一早,李砚将守在门外的伍一叫进了屋内,道:“与你家主子知会一声,我该回了。”
待到午膳时分,伍一才回了话,道:“明日一早,我便送砚少离开。不知砚少欲去哪儿?”
李砚回之以笑,道:“淮都。”
这个答案早在伍一的意料当中,他想了想,说道:“殿下让我奉劝你一句,回燕京才是明智之举,边城毕竟太乱了。”
“替我谢过你家殿下,我本就是要去淮都的,你也无须送我到那儿,只需将我带出隋邑便可。”回燕京固然安全,却不在李砚的考虑范围内。
伍一遂沉默。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将要离开的缘故,门外伍一对他的看守忽然放松了下来,晚膳之后便再也没看到他的身影。
李砚开了门,几四周无人,便走出了房间。自他到这儿后,就不曾走出过房间一步,如今有了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
此时已入了夜,府中的灯笼多已熄灭,让整座宅邸顿生出几分荒凉来。李砚住的院子门口挂着两盏大红色的灯笼,映出的光线都是红色的,这样一种柔和而喜悦的颜色却无端让人觉得清冷。
出了禁闭了他十几日的院子,也不知往哪个方向走,宅邸极大,这一路上却未曾见到几个下人,静得有些吓人。
漫无目的地胡走一通,远远看到一座院子中有光亮,便走了过去,看到院子门口的匾额便猜测那亮着灯的地方该是书房。
屋门口也挂了两盏灯笼,房内亦点着灯,光亮绰绰,从屋内淌了出来。吸引李砚的,却是那名身着大红衣裳的小女娃。
小女娃将自己那小小的身子趴在门上,试图推开那厚重的门,试了好几次仍是徒劳。她扁扁嘴不愿放弃,改伸手去拍门,可惜力道过小,并未发出什么大的声响。
李砚看着她那模样,不由暗笑在心底。
小女娃并未发觉到不远处有人,仍在努力拍门,许久后见还无动静,嘻嘻一笑,竟抬起小短腿去踹门,那门便开了。自然不是娃儿那点小力道踹开的,而是里头的人听到了外头的声响,上前来开了门。
小女娃似乎很高兴,扯着他的头发,甜甜地喊了声“爹”。
门内的男人将险些摔倒在地的小女娃抱了起来。李砚借着灯光看清他的脸时,大惊,赶忙躲在了院门旁。院门旁的围墙将他很好地遮挡住,故而那男人并未发现他。
光线虽昏暗,但那张脸他决然不会记错,确实是那早已在闻府大火中丧生的闻不悔。而那小女娃,他猜想就是让怡和长公主遍寻不着的女儿。
李砚靠着墙,大惊过后,仍不敢相信自己方才所见。许是太过震惊,他无意间撞 到门板,发出突兀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大声。
院子内的人听到这声响,便抱着小女娃过来查看。
躲在门后的李砚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思索着该怎么脱身。此时,忽有一只手拍在他的肩上,让他一又是一惊,看过去,竟看到了一整晚都未见到的伍一。
伍一低声道:“砚少,你该在屋里好好待着,而不是四处乱跑。”
李砚尴尬一笑,指了指院内,伍一看了他一眼,旋即走到院门口,朝男人说道:“闻老爷,是我。”——.
他这一声“闻老爷”让李砚愈发确定自己没认错人,也断定了那女娃便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常安公主景姮。
闻不悔见是伍一,淡淡说道:“原来是伍侍卫,这么晚了,可有事?”
伍一道:“方才巡夜,正巧路过此处,听到动静遂过来看看,却发现是小姐在玩闹。我本想趁你们不注意先离开,不想还是弄出声响来了。”
闻不悔笑了笑道:“辛苦伍侍卫了。”
“打扰闻老爷了。”伍一赔礼,随即又道,“若无他事,请容许伍一先行告退。”
闻不悔颔首,遂抱着手中的小女娃转身回了书房。
伍一看了李砚一眼,率先迈出了步伐,李砚忙跟了上去,二人一前一后,朝着李砚住的方向而去。
闻不悔阖上书房的门后,低头亲了亲怀中小人儿的脸蛋,神色十分柔和。他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儿,问道:“绾绾今天乖不乖?”
小娃儿嘴一扁,不悦道:“是姮儿。”
景姮这名字虽好听,却总让闻不悔有几分排斥感,这个名字总是若有似无地提醒他,自孩子出生那时至今,他不曾参与过她的成长。故他为她另取别名,但她却只认原来那个名儿。他虽不喜,却总是拗不过她,最后也只好顺着:“好、好,是姮儿。那么,姮儿今天乖吗,可给奶娘惹麻烦了?”
“乖。”景姮笑嘻嘻地在他怀中乱蹭,随即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蹙起了小巧的眉头,道:“爹,疼!”
闻不悔脸色乍变,问道:“姮儿乖,爹看看。”
他拉起景姮身上的衣裳,检查她肚子上的伤口。剑在她身上划出了长长的一道口子,伤口早已结痴,变成了一道狰狞的疤痕,在昏暗的烛火映照下,像恶鬼的脸那般阴森恐怖。
见他紧张,景姮竟咯咯笑出声来,然后越发偎向他怀中,道:“爹笨笨,姮儿骗爹了。”
闻不悔望着她那骄傲的小模样,想训她,却又舍不得,末了叹了口气。他将景姮的衣裳拉好,手抚在那伤口上,眼中闪过无数复杂的情绪,心疼,也心酸。
景姮刚送到他身边时,尚在昏迷中,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身上那伤口总是动不动裂开,而后淌血。——.
那时他极端地恐惧,总是害怕这孩子尚未睁开眼看他就再也不醒来。
后来她终于醒来,让他总算安了心,却无法入睡,每每入睡总会因为身上的伤口而哭着喊疼。他身上的伤口逐渐愈合的那一个多月,他夜夜守着她,哄着她,才换回今天这般活蹦乱跳的小女儿。
他一直都记得这个孩子睁开眼时,弯着眉眼喊他“爹”的模样,是那么的可爱……
“爹,姮儿困了。”景姮在他怀中打起了小哈欠。
闻不悔抱着她在案桌后坐下,轻拍着她的背,低声道:“睡吧,爹陪着你。”
夜色更深,书房内的烛火忽明忽暗。不知过了多久,景姮终于在闻不悔的怀中睡着,睡得极为安详,不知过了多久,在他怀中蹭了蹭后,竟睡梦中喊了声“娘”。闻不悔低头看着景姮纯净的睡颜,心却莫名地抽疼。
姮儿虽然小,却像极了她。
眉眼尤其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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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么一瞬间,他好似又看到了她,想起她浅笑的模样,想起她整眉冥思的模样。记忆中似乎没有她生气的模样,他想了又想,最后不得不放弃。
确是没有她生气的模样。
就连她说要与他和离时,也是那般轻浅平淡。
骑马驰于道上,可见道路两旁多数田地已经日渐荒芜——各国战乱数东勒受烈冲击最大,与大毓的数场战役损失了东勒太多兵马,大多数东勒百姓家中已无壮丁,田间劳作者多是老弱妇孺。
李砚放慢了马速,看着田间劳碌的百姓,叹息了一声。
骑马伴于他身侧的伍一冷漠道:“砚少,若不赶路,今日入夜之前势必无法赶到淮都城外的小村落。”
李砚这才敛下心头的悲天悯人之情,见身侧的伍一己经策马狂奔而去,忙驭马追赶上去。
日落之后,二人终是赶到了淮都城外的那个小村落。
小村落位于淮都西门三百多里处,与剑拔弩张的东北二门大不相同,西门临水,小村落不远处便是淮海,一望无垠的大海藏不住,故而小村落附近并无什么人把守。——.
将李砚安全送到村落后,伍一抱拳,道:“再往前便是淮都了,砚少一路珍重,伍一在此别过。”
李砚淡淡一笑,挥手目送他策马离去。
在村口站了好一会儿后,他才拉着马踏进了村门。
战乱后,村落中余下的村民亦多是老弱妇孺,自大毓占领淮都后,并未有过大屠杀行径,加之东勒国君昏庸依旧,百姓连年苦不堪言,故而村落中的百姓对大毓人虽恐惧却也没那么厌恶。
村里几个孩童见来了陌生人,皆吓得跑回家中,让李砚再次感慨万千。他拉着马走过时,两旁茅屋中多有人悄悄探头,却无人敢说话。
村路尽头,老槐树底下那间屋子中走出了一个人,寻常普通的东勒国装扮,看起来就像是这村中的村民。李砚见了他,打趣道:“留景,你这身打扮,若不开口,定不会有人怀疑你是大毓人。”
留景也不开口说话,只是上前几步,拉开了那扇摇摇欲坠的门,让李砚牵着马进了院子。李砚将手中的马缰递给了留景,快步朝屋子走去。
屋内,景珣负手而立,背对着他,亦是做东勒人打扮。李砚的脚步声让景珣转过身来,屋内有些昏暗,李砚看不清他的面容。
李砚入了座,呷了口苦涩难以人口的茶水,将其咽下后,说道:“皇上接下来有何打算?”
景珣面上倒看不出什么,道:“自然是进淮都。”
李砚对此倒也赞同,道:“怡和长公主怕是想不到陛下会出现在这儿。”
“阿姐见到我,定会大吃一惊的。”景珣冷笑一声,问道,“望苏现今如何了?”
“是敌非友。” 李砚言简意赅。
“是敌非友么?我知道了。”景珣眸光幽暗,看不出什么情绪,末了,他松开不知何时紧握着的手。
李砚叹息一声,也不说话。
往日待望苏最好的人,非景珣莫属。
千般怨,万般恨,都抵不上这么一句“是敌非友”来得伤人。
腊月末,大将苏妩带领的大军撤离隋邑县城,在驻守淮都的大毓军队三百里处扎营,隋邑县便平静下来。——.
而后就是开春。
如此,也算是熬过了一个冬天。
许是因为春节,硝烟减少了些许,但也只是些许,并未因此而消停——就像大毓与东勒一样信佛,信佛者好慈悲为怀禁杀戮,战争却不会因此而隔绝迹于世。
东勒与大毓习俗虽大有不同,却是同样重视春节。奈何战乱之下,两国边境百姓的春节皆过得不那么热闹喜庆。
淮都城因战事而显得凋败冷清,虽是春节,城内家家闭户,从前走访亲戚之类的活动,再次都消停了。
湖心那座凉亭里,可见四周碧波荡漾。凉亭上高悬着的大红灯笼在水面映出了清晰的倒影,在微风的荡漾下划出了一道道妩媚的红线,显得极为美丽。
“又在想姮儿了?”
身后熟悉的声音让坐在凉亭中发愣的琳琅回了神,她转身,便看到了不知何时来到身后的任子衡。
与她初到淮都时大不相同的是,如今他的伤势已然痊愈,近期的休养让气色也逐渐转好。
“你怎么来了?”琳琅微微一笑,视线复又转向湖中的倒影之上。
任子衡道:“看到你站在这儿,遂过来看看。”
琳琅沉默了片刻,叹息道:“我并不值得你挂念。”
自她来淮都后,他总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旁,一直陪着她,这样的体贴却让她心头愧疚感更甚。
这个男人固然很好,却已在多年前便注定与她有缘无分。
任子衡负于身后的双手握得极紧,脸上却带着轻浅的笑容,道:“你是我们大毓未来的国君,我不过是在尽臣子的本分。”
“任家素以忠义而名动大毓,我想知道你为何弃阿珣而就我……若你说是因你爱我,我必定是不信。”琳琅望着荡漾出一圈圈涟漪的水面,声音空旷而悠远。
若单是因为他爱她,那么多年前他断然不会因为责任而娶恒凌。她比谁都清楚任家人那骨子里根深蒂固的忠义感,这也正是任家军誓死效忠任家的原因之一。
任子衡嘴角微抿,却不愿开口。
琳琅转过身,看着风轻扬起他的发梢,竟柔和地笑开,望进了他的眼底,道:“你不过是在报复阿珣罢了,报复他当年使计让你娶了恒凌。” ——.
“你为何会知道当年的事?”任子衡脸色骤变。景珣做得十分隐蔽,他处心积虑查了十多年才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
“恒凌嫁进任家的第二年,我便知道了。”琳琅说得云淡风轻。
“你从未告诉过我。”不敢置信之后,怒意让任子衡语气变得尖锐。
“告诉你之后,你又能如何?你我注定有缘无分。”琳琅的眸子变得深沉幽暗,“你娶的人是我最疼宠的妹妹。”
“所以,我与离离之间你弃我而选择了离离?”任子衡怒极反笑,“在你心中,离离更重于我,是吗?”
“是,于我而言,离离更重于你。”琳琅面容沉静,道,“所以,我并不值得你挂念。”
她的话刺得他鲜血淋漓,心口像被撕裂那般疼痛,眼前的人明明是如此熟悉,却又让他觉得这般的陌生。
任子衡紧握的双手咯咯作响,却又强忍着满身的怒意不愿去伤害琳琅。
也不待任子衡再开口,不远处就传来了士兵的喊声,“报——将军,敌军主帅苏妩率兵朝淮都攻过来了。”
大敌当前,任子衡神色一正,忙迈开步伐朝报信人而去。在他远走之前,琳琅听到他的声音清冷而疏离——
“我不会因此而放弃,除非你真能君临天下。”
东勒大军此次进犯来得十分突然,幸而任家军一直都处于备战状态,才不至于因此而慌乱。任子衡领军出城正面迎敌,这场奇袭让嘉庆一十一年的大年初二陷人了一场兵荒马乱的杀戮之中。
然而,这不过是个开始。——.
第六十六章 生死
与城外的兵荒马乱相比,城内自是平和许多。
然而,这种平和并未持续多久,就在任家军乘胜追击越追越远时,逐风却带来了一个不甚好的消息——
夙国旧部在夙轩衾带领下正试图从城东进人淮都。
“城内一些残兵加上铁军卫和当日殿下的护卫队,约莫三千人。但这三千兵马中,实际战斗力至多一半。”逐风紧随琳琅身后。
“你速去召集这群人前往城东,并挑个身手敏捷的速出城去给任将军报信。”琳琅走得极为匆忙,“我这便去东门瞧个究竟。”
走了几步又回头,附耳在逐风身侧交代了几句,逐风惊愕之余,却认同了她的话。他领了命,临走前仍有些不放心,只得叮嘱道:“殿下要小心。”
琳琅点头,与逐风分头而去,径自往淮都东门而去。
东门之上,负责看守城门的将领已焦急万分,见了琳琅仿若抓了救命稻草,冲下城墙,跪道:“长公主,如今我们城内并无多大防守之力,这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