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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就是搬家了,从小小的格子间,搬到总经理办公室外面,那个半隔断的独立工作间。
看到那个背靠玻璃幕墙,宽敞独立,有足够隐私空间的座位,我终于感到一丝鼓舞。
热心的男同事帮着我搬家,我正要关掉电脑,让他们搬走,OA上跳出一条信息,随手点开竟是张卡通图片——胖胖的小狗捧着汽油桶仰头大喝,旁边有两个字,“加油”。
发送人是程奕。
第九章[修订版]
下午纪远尧外出不在公司,我搬到了他办公室外面的那个特殊座位上。
宽大的办公桌,背靠玻璃幕墙,既有独立人群之外的隐私感,也能一览无余看到整个办公区,守着进入总经理办公室必先经过的通道,隐隐透出狐假虎威的优越感。
这个特别的座位,现在属于我了。
坐在陌生的桌后,样样都突兀,一张纸片、一支笔都不顺手。
我知道,将有一个辛苦的过程等待着我去适应磨合,也许会跌跌撞撞,也许会鼻青脸肿。
没有人会来教我,没有上司再来告诉我该做什么,该怎么做——以后直接面对的人,就是纪远尧了。也许他不会比苏雯更难相处,不会比穆彦更严厉,此刻他甚至不在公司,不在这栋楼里。可每次回头看向那间关着门的办公室,我已感到巨大压力。
这压力,让我稍稍好受一点,至少冲淡了穆彦的阴影。
他的话还盘旋在脑海,一想起来,仍然难过。
下班前叶静来了,和我交接工作。
大家也都知道她辞职的原因和喜讯,纷纷道喜,看来叶静的人缘真是不错。
她待人和善圆融,同为女性前辈,我喜欢她远甚过苏雯。
今天的叶静,看上去容貌气色似乎都有了变化,不施脂粉,衣裙素净,连美丽卷发都剪短到齐肩,真是一副要做妈妈的宁静满足模样。
她将工作一一移交给我,各类文件都整理得分类细致,条目分明。
对我提出的问题,她回答耐心,一再问我还有什么不明白。
我能感觉到她对这个职位、这份工作的留恋。
她也看出我的拘谨,微笑着说:“这工作也不难应付,踏实细心就行了,以后慢慢熟悉,有问题随时打电话问我,大家有活动也别忘了我。虽然不做同事了,也还可以是朋友啊。”
做事做人有始有终,告别都这么从容周到,这样的女人谁会不欣赏。
我得修炼到什么时候才能有这风度。
“谢谢叶姐。”我真心向她道谢,小声感叹:“真遗憾以前没机会多跟你学,但愿我能做到你的一半好。”
叶静目光复杂,感慨地笑笑,“小安,我才要羡慕你。”
我想这只是句客气话。
“真的。”她却目不转睛看着我,轻声说:“你能做好的,要对自己有信心……纪总是非常好的上司,能遇到这样的人带领你,真的很难得……就算难免有委屈,也不要紧,专心做好分内事,工作就只是工作而已。”
她的眼圈微微红了。
我有些错愕,没想到她对这工作如此留恋。
她很快恢复优雅笑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再告诉你个法宝,做秘书和在婆婆面前做媳妇,秘诀是一样的。”
“怎么说?”我好奇心起。
“在婆婆面前,有什么需要都主动替她想到,不用等到她开口你才去做,这样再难伺候的婆婆也挑不出你毛病,是不是?”她笑着,慢慢说:“再就是,不用把婆婆当洪水猛兽,但也稍稍保持距离……还是那句话,工作就只是工作而已。”
她看着我,弯起眼角笑,一些浅碎笑纹出现在眼尾。
我仿佛却在她语声里听出一丝无奈凉薄。
叶静走后,我一个人孤坐在桌后,出神回想她的话,心里凉丝丝的。
工作就只是工作。
这句话是她从文员做到总秘,一路辛苦走来,最后想对人说的吗?
其中况味,我似乎有些明白,似乎又全然不懂。
不知不觉已过了下班时间,办公大厅的灯逐个熄灭,人渐渐离开。
空荡荡的一层楼,大概只剩我一个了。
退出OA前,我点开程奕发来的邮件,回复了两个字:“谢谢。”
没想到回复即刻弹出,他还在线。
“你还没下班?”他在问号后面加了个惊讶的表情。
“正要走。”我回复。
“正好约了人打网球,一起来吗?”
“真不巧,今天约了朋友吃饭,不好意思。”
“约会愉快。”他发来一个眨眼的表情。
我关了电脑,离开时经过副总经理办公室,从半掩的门前看见灯光,听见敲击键盘的声音。
驻足门前,想起那只喝汽油的小狗,心生感激。
走出地铁口,就见方云晓塞着耳机在那无聊张望。
我直奔到她面前,张开胳膊:“妞儿,给个拥抱吧,我的能量耗尽了。”
方云晓哈哈一笑,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与我拥抱。
这是我们之间老掉牙的把戏,不开心的时候,就向对方索要一个拥抱来补充能量。
一个拥抱,一个朋友,是我们永不枯竭的能量方块。
方云晓的肩膀软绵绵的,靠起来很舒服。
于是什么都不用说了。
两小时后,我们腰酸腿软,拎着大包小袋的血拼战利品,蹒跚来到28楼的自助餐厅。
这么晚了,居然还需要候座,这家店生意未免也太好。
礼宾让我们在休息区等位,我们气息奄奄地瘫在沙发里,各自揉着小腿。
可恨方云晓穿着平底鞋也敢和我这个穿高跟鞋的人叫苦。
“咦!”
她突然探起身,看向我背后,像发现了外星人。
我转过头,看见两个熟悉的人影——孟绮和程奕。
两人一身运动装扮,青春直逼大学生情侣,相伴走进餐厅。
原来程奕说的“约了人打网球”,竟是和孟绮?!
我与方云晓面面相觑。
这家餐厅是以前孟绮、方云晓与我常常来的,三人都很喜欢,想不到今天在这里撞上。
方云晓抬手一指:“那不是孟绮吗?”
我打下她的手,拉她一起缩回沙发,低头假装没看见。
“干嘛躲着她?”方云晓莫名其妙。
我没回答,一直看着那两人走到预留位置落座,看见程奕替孟绮拉开椅子,孟绮嫣然一笑坐下。程奕兴高采烈说着什么,显得心情大好。灯光下的孟绮懒懒托腮,姿态妩媚,从这么远看去也能感到强烈电流正朝程奕施放。
“怎么回事?那男的是谁?”方云晓嗅到八卦气味。
“那就是程奕。”
“哪个程奕?哦,你是说那个空降兵?”方云晓吃了一惊,转头望向孟绮,“这不刚来吗,她就……她就……搭上啦?”
“没那么严重吧,同事一起吃个饭而已。”我言不由衷地维护着新上司形象。
方云晓摇头啧啧:“天下乌鸦一般黑,看来这程奕也不是什么好鸟,一来就跟美女下属私下吃饭!”
我意兴寡然,“看来我们要换地方吃饭了。”
要不然正正撞见上司和同事的“约会”,倒是我要尴尬了。
想起那只喝汽油的胖小狗,想起下班前还在感动于那句“加油”……我想我又幼稚了,又把人往简单美好了想。虽然嘴上反驳方云晓,可我很清楚孟绮是什么样的人。
但凡有色心的男人,无论老少,孟绮出马,总能手到擒来。
程奕阳光灿烂的笑脸,让我很不愿意相信,他也是这一路好色之徒。
时间不早不晚也不知改去哪里吃饭好,我和方云晓索性买了菜,回我家煮素火锅吃。
她没有问我今天什么事不开心,只是一路上不停说笑话、讲段子给我听,从她嘴里总有那么多好笑的事,一串一串地蹦出来。
回到家,她做饭,我帮忙,威震天捣乱,拖拖拉拉吃完饭,已经十半了。
方云晓给沈红伟打电话,说今晚要在情人家里过夜,不回去了。
沈红伟用四川话和她笑骂:“你个瓜娃子,还想男女通吃。”
方云晓抱着电话哈哈大笑,模仿他的口音,学给我听。
小两口自顾打情骂俏,我知趣地走进厨房洗碗。
方云晓终于煲完情话粥,我也洗完了碗。
我们拖了两把长椅到阳台上,倒好酒,给威震天摆了个垫子在旁边。
今晚的风很凉爽,只是城市里鲜少见到星星,也没有月亮。
一边喝着酒,一边聊着那点不痛不痒的事,我像在说别人的八卦一样,将午间电梯里和穆彦的对话说给她听。也许是经过了酒意的熏染,听上去自己也觉得轻飘飘,懒洋洋,好似真的不关痛痒,已经没什么大不了。
方云晓听了后很久没有说话,不像她平时火爆的脾气。
我以为她有点醉了。
过了好一阵,她却低声说:“安安,我该早一点告诉你的。”
我转过头去:“告诉我什么?”
她转着手里的酒杯:“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讨厌穆彦吗?”
我喝光杯底剩下的一口酒:“说吧,还有什么秘密没告诉过我。”
她在椅中蜷起膝盖。
“记不记得以前有一次,你们销售部的人一起去酒吧玩,就在我们报社附近那家M9,我在加班,你打电话叫我过去一起玩,孟绮和你都在,那时她和我们还没闹翻。”
我眯起眼睛,微醺里,似乎有点印象。
“我去了,你们在楼上,我挨个找过去……”方云晓缓缓说,“那天你说,你们在最里边有个红色纱帘隔开的环形座位,我走错方向,对面也有一个同样的纱帘。”
她顿住了话音。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手里的空杯子:“然后呢?”
她低声说:“那座位有两个人,一个是穆彦,他好像喝高了,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孟绮在旁边,整个身体都贴上他,凑在他耳边说话,说着说着,手就放到他胸膛上……我没再看下去,转身就去找你……当时本想告诉你的,可你们许多同事都在场,我没法说,后来孟绮过来了,穆彦过了一阵也跟没事人一样回来,说他喝高了,走错座位。那天之后,我对孟绮再也没好感,你问我为什么不喜欢她,我真不知怎么说。”她看着我,满怀歉疚,“后来我想,一个是你上司,是你喜欢的人,一个是你当做好朋友的人……如果我把那事告诉你,除了让你难受,没别的好处,说不定还会害你把工作赔上。”
她沉默了一阵,迟疑唤我:“安安?”
我嗯了声。
“你在听吗?”她从椅子里坐直起来,盯着我的脸。
“我听到了。”我慢慢拿起酒瓶,慢慢往空杯子里倒酒,慢慢回答她:“早点说,晚点说,都没关系,都一样,反正都是和我无关的人。”
“安安……”
我摇头不想再听。
今天听到的各种话已经足够多,这些话像无数绵密细针,充斥在我耳朵里、脑海里、心里;也不想再听任何安慰与劝解,有些毒,没有解药,只能在疼痛中等待自愈。
我端了酒杯,对方云晓说:“这酒不错,我们干杯吧。”
这天晚上我们将两瓶红酒全喝光了。
方云晓真是酒国英雌,天生的好酒量,我没法喝过她。
从阳台喝到客厅沙发,最后我们横七竖八靠在一起,晕晕乎乎说了些什么,只迷迷糊糊记得这么几句话——
“你说,那么多人拼命挣钱,拼命往上爬……可是挣到钱以后又干什么呢?”
“挣了钱嘛,我就和沈红伟一起买个海景豪宅,养一群狗,生几个孩子,这辈子做不成老板娘,就好好培养儿子,做老板他娘!”
“没追求。”
“行,你有追求,说说你想干嘛。”
“不知道。”
“不要装迷茫少女,快点说。”
“好吧,我想想……那就……挣很多很多钱,弄一个公司,从总经理到前台,只招清一色的美少年,身材要像吴彦祖,长相要像金城武,叫他们天天加班,天天开会,天天围着我转!”
第十章[修订版]
宿醉醒来的清晨,头痛欲裂,我看着镜子里浮肿、黯淡、疲乏的脸,只想找个壳,把自己藏起来……难道要穆彦看到我一夜之间憔悴得像失恋少女,难道第一天做纪远尧的秘书,我就要这个鬼样子?
不,我要容光焕发,全身装甲。
化妆品真是女人的恩物,再憔悴的脸经过“精装修”也能焕然一新。平时我懒散,淡妆敷衍了事,今天与醉后浮肿的黑眼圈作斗争,不得不劳师动众,一番手忙脚乱,涂涂刷刷,粉底、腮红、唇彩齐上阵。白色衬衣,黑高跟鞋,就是女人的铠甲战袍。
头发盘起,耳环扣上,奔赴战场如盛宴。
我准点踏进公司大门。
前台笑着说早安,敏感视线从我踏出电梯,就一直附着在我身上——以往每次我穿了新衣或发型稍有变化,这个眼尖嘴甜的女孩总会第一时间恭维,但今天她什么也没说,只用客气的目光远远注视我。
纪远尧是三天后回来的。
当他不在公司时,每天对着那扇锁起的办公室,我觉得空荡荡的;当他一回来,不知是不是错觉,似乎整层楼都有了不一样的气场,坐在我这座位上,说不紧张是假的。
第一次走进他办公室,向他报道,是在他回来这天的早上。
我将咖啡放在他手边。
他低头看着一份文件,半天没说话,提笔签完意见,才抬眼看向我,微微一笑:“新工作还适应吗?”
我笑着回答:“正在适应。”
“正在?”他像是随口问:“三天还不够你适应?”
我小心地开个玩笑,“你不在,我只有适应这一屋子的空气。”
纪远尧动了动嘴角,一本正经说:“我很好相处,不用适应。”
我哑然,他却笑起来。
“不要紧,慢慢来,不懂就问。”他和悦的神色让我如释重负。
大概是我的表情,让纪远尧再次笑了。
在纪远尧面前,我似乎不由自主变回小女生的态度。
起初只是为了掩饰紧张而说笑,见了他的笑容,却是如沐春风,有种看不见的引力,吸引人去亲近,去信赖,这就是所谓的人格魅力吧。
在他面前的轻松自如,在苏雯手下从来不曾有过的,与穆彦的咄咄逼人更是截然相反。
面对苏雯那样的女上司,我得低调,再低调。不和她用同款的香水,不穿比她更贵的鞋子,不在任何场合抢她风头。苏雯节俭顾家,除了年会晚宴,没在她身上见过任何奢侈品。行政部门永远不缺少年轻好看的女孩子,从实习生、助理到前台,苏雯照样视作威胁,不只来自工作的威胁,甚至也来自衣饰妆容。
我不喜欢在工作中张扬女性特质。
曾有客户暗示明示,只要我愿意,也可以像孟绮一样左右逢源。许多成功者的经验也显示,利用女性与生俱来的资本,是天经地义的捷径,可我做不到,那会让我气短心虚——尤其,在被穆彦拒绝之后,我忘不掉那一刻,他眼里的轻藐。
从此在穆彦,在任何男性上司面前,我礼貌、克制、端正得近乎冷淡。
如果可以,宁愿抹去性别,在一个无性别的战场公平竞争。
可是就在刚才,当纪远尧抬眼看向我,眼里透出的欣赏,来得坦然、直接而友善——他注意到了我的妆容变化。这种被欣赏的感觉已经久违,久违得让我局促又欣然。
被一个男性欣赏,总是愉悦的事,似乎不用因为他是上司而敏感回避。他不是穆彦,不是苏雯,我不用再刻意克制,不需那样谨小慎微。压缩起来的小小虚荣与自信,正在愉快膨胀。
纪远尧工作效率极高,一个早上已将几天来积压待阅的文件全部处理完。
我将那厚厚一叠等待发还的文件收起,飞快扫了一眼,记下他依次要与财务总监、研发总监、人事经理开会讨论的时间安排,以及对其他文件的处理意见。
最后他手边只剩下一份。
“这是谁递来的?”
“是徐青。”我看了一眼,正是企划部经理今早交来的,上面已有穆彦的签字。
“你收下之前审核过吗?”他问。
我哑然,无话可对。
纪远尧淡淡说:“以后这种东西直接扔回去。”
我接过来,没敢应声,心直跳。
他头也不抬:“不合规范的文件可以拒收,不用怕得罪人。”
前一刻如沐春风的愉悦犹在,脸上却被寒风骤然刮过。
我退出来,回到座位,耳根火辣辣。
这份被驳回的文件是企划部的月度推广计划,只是例行审批,全年和各季度的推广方案是早已确定的,每月具体执行计划通常只要穆彦同意即可,无需纪远尧亲自过问,上行文件只是通报给他知晓,不用他事必躬亲。
穆彦心思敏锐,善于不动声色进行推广渗透,比同行见机早,动手快,虽然花起钱来相当狠,却每一分都花在刀刃上,让斤斤计较的财务总监也无话可说,他确认过的方案几乎从未被否决。
唯一的问题,只是,没有程奕的签字。
当时徐青递来,我看见那个签名栏的空白,迟疑了下。
“这是急要的,纪总回来尽快请他过目。”他笑笑。
我了然。
这不稀奇,穆彦手上的事永远是急事,他有充分理由,市场瞬息万变,竞争不等人,好的广告版面、好的推广机会都要先下手为强,先斩后奏也是正常。纪远尧总会给穆彦大开绿灯,以前的分管副总对此不闻不问。
这一次情形变了。
我想了想,打电话给徐青。
徐青在电话里也极意外,却没问纪总为什么驳回,只说声知道了,就叫我把文件给他送回去。
跑一趟26层并不费事,但我顿了下,对着电话抱歉地说,“我暂时走不开,请叫人下来拿。”
徐青在电话里一顿,像他这样的人精,一下子就明白了。
纪远尧那一句“不要怕得罪人”,听着像是给我底气,却也是明确的警告。
他言下之意是要我保持本分中立,何况原本就与穆彦这边有渊源,一举一动更要避嫌。
顺便送个文件,没什么不可以,但在旁人看来,或许是多余的殷勤。
那一头徐青已挂了电话,我仍盯着话筒出神,心里滋味复杂。
企划助理很快下来拿文件,我随口问她:“怎么没有程总的签字,他还没看过?”
她苦笑,“上周就给他看过了,开会都讨论了两次,按进度最迟上周五就得确定,但他一直不通过。今天一早财务催我们核定资金计划,这个确定不了,资金计划也得搁着,连带好几件工作都要搁置,穆总着了急,才直接让纪总定夺。”
“程总不同意这个推广计划?”
“也不是,他只是不太认同一个网络媒体的价格,说要再压低,但那已经差不多了,穆总正在和对方协商长远合作计划,很看好这个新媒体。要是按程总的价格打压,后续合作人家就不会那么支持了。”
听她这么说来,像是程奕故意刁难。
我同她一样叹了口气,笑着摇头,表示同为小人物的理解共鸣。
心里却有些狐疑,寻思着穆彦的脾气,会是这么任人刁难的吗?程奕作梗不同意,他就任由工作进度被拖延?这实在不像他的作风。
到底是程奕这只温顺大猫,终于向穆彦露出了老虎牙齿,还是穆彦挖了个大坑给程奕跳呢……我端起已经变凉的咖啡,喝了一口,从苦涩里慢慢品出香甜回味。
在这两个男人的战争里,似乎体会到一丝观战的趣味。
没等多久,穆彦果然施施然地来了。
在他来之前几分钟,我刚替纪远尧将程奕叫了进去。
我让他在外面稍等一会儿。
他冷淡地点了点头,在对面椅中落座。
我坐得端正,目不斜视,隔一张桌子,像隔了万里冰原。
女人是记仇的生物。
电梯里他的那些话,方云晓转述的那一幕,这一刻都清晰浮上心头,恶意像泥浆泡泡在心底翻涌……也许把爱、恨这种字眼,放在一个冷冰冰的、从未接近过的人身上毫无必要。可是看着他的侧脸,看着他若无其事的漠然表情,我恶从心头起。
他似乎觉察到什么,抬眉扫了我一眼。
我起身给他倒了杯水,全滚烫的开水,小心拈着杯沿递过去。
他不在意地接过纸杯,烫得忙往桌上一放,杯里开水溅了一手。
“小心呀。”我不紧不慢递上纸巾,擦干净自己桌面。
他扬起眉毛,有点愠怒,瞪我半晌却皮笑肉不笑地牵了牵嘴角。
我视若不见,拿起沾到水的相框来擦,目光落到相框照片上,却是一顿……这是刚入职时,第一次参加部门组织的旅游,营销部门全体同事在海滩上的一张合照。
照片上的我站在最边沿,长发披散,笑容羞涩;而穆彦被美女们簇拥在中间,头发被海风吹得凌乱不羁,墨镜遮挡了表情,只露出招牌式的笑容,明朗里有掩不住的傲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