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颤抖地低俯身子:“奴婢多谢太皇太后救命之恩!”
“谢哀家?”太皇太后仿佛是听到了极为好笑的笑话,兀自扬声笑起来,片刻,才悠然说道,“记得五年前你初入宫,还小,不懂事,得罪了先帝的柳贵人,柳贵人要打断你的手,是哀家出面救了你。可是你——”
她的话音一顿,金玉护甲忽而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只觉得下颚一痛,脸已被迫让她抬起,迫使我对上那双阴沉双眸。护甲用力划过我的脸,如一刃细丝刺痛着每一根神经,我吃痛蹙眉,闻得她阴冷道:“可你却背叛了哀家!”
她的眸色一拧,骤然有杀气蔓延。
我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这的确算是事实,但也有她不知道的。当年她想除掉柳贵人的心旁人不知,我却早看了出来,所以才顺水推舟帮她一把,我早就知道她会救我,而我的确想要一座靠山。
一座不会倒向殷圣钧的靠山。
后来在她对我失望的同时,我又何尝不是对她失望?她和晋王终不是殷圣钧的对手,否则我与她都不该落至今天这种地步。
“知道哀家为什么不杀你?”她淡淡地问。
我跪直了身子,音色嘶哑道:“奴婢如今在后宫得罪的人够多了,但…也还是要谢谢太皇太后手下留情。”
“可惜…”她摇头叹息,“你本是哀家最欣赏的那一个,可惜了…”
身子和四肢终于慢慢暖和起来,我深吸了口气道:“辜负了您的期望,奴婢无话可说,但今日,奴婢谢谢您。”
“真要谢哀家?”她在我面前坐下,眼底含一丝阴霾。
我郑重点头道:“奴婢是真心的,所以您有何吩咐只管开口。”
太皇太后突然将我找来必然是有事,救我不过是顺道,跟她多年,这些不需谁来言明我亦是知道。
第043章 错觉
太皇太后的眼底终究是没了嘲讽轻蔑,接过银翘递给她的暖手炉淡声道:“所以哀家才说最是中意你,银翘,你也得多学着点。”
一侧的银翘闻言,看我的目光更带着几分犀利。
太皇太后的声音再次传来:“听说皇上带你去将军府了?”
我略蹙了眉,怎么她也以为我想高攀沈又宸吗?按捺出心中疑云,我低声道:“沈将军抗婚之事是真的。”
太皇太后却缓和笑道:“皇上还给玉瑶赐婚了?沈将军怎么就欣然接受了?”
我一愣,原来她想知道的是这个?
仍是老实地回答:“沈将军并非心甘情愿,只是不能两次抗旨才勉强应下的。”
“勉强么?”太皇太后意味深长地念着,脸上笑容似花开不败,透着一抹难掩的兴奋。
看来太皇太后也是知晓殷圣钧这是在往沈又宸身边安插眼线,也许她是在等着沈又宸忍受不了的那一天吧?
从禧宁宫出来就像是瞬间从温暖如春的仙境转入寒冷冰窖,身上痛得麻木了,我咬着牙步入雨帘,一步一步艰难地从台阶上下去。
台阶的尽头听到了雨点砸落在伞面的声响,我皱眉抬眸看一眼,殷圣钧正负手长身玉立在前,衣袂上已隐约有了湿印,想来是在这里站了很久了。他墨色瞳眸直直地盯住我,尊秀脸上俱是怒色。
我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这回又见他身侧小心翼翼举着伞的全公公,这才回过神来踉跄地上前要跪下去。
他伸手将我拦住,手臂一收,直接将我拖过去。我是真的没多少力气了,半个身子就贴在他的身上,艰难地站直身躯往外挪了挪,开口道:“奴婢身上湿…”
他仿若未闻我的话,抓住我手臂的手指蓦然收紧,隐隐含怒道:“就这么喜欢这里,那干脆调到禧宁宫来当差好了!”
上一次来过禧宁宫后,他便一次一次地为难我。这一次他干脆亲自来堵我,就这么恨我来吗?
可今日,若不是太皇太后叫银翘将我带来这里,我都不知我会不会守着被夺走的肮脏身子活在这个世上了。
他才是将我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他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教训我!
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着,为害怕,也是为愤怒。周遭风雨交加,冷得钻心,寒得彻骨,我想拼尽全力将他推开,可不知为何,全身上下的力气像是瞬间被抽走,脚踩着地面也轻飘飘起来。
面前男子怒不可遏的神色突然骤变,取而代之的竟是惊惶与心疼…
我肯定是眼花了,要不就是生出了错觉。
再有,大约是将他当成了另外一个人,当成了我的玉宁哥哥。
他的眼睛其实很像玉宁哥哥,可惜我没有机会告诉任何人,他偶尔不怒不生气的时候,我总会有错觉,觉得玉宁哥哥没有死,他还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第044章 似梦非梦
我又梦到昔日在东陵皇宫的事了。正是我顶撞了父皇给他打了一巴掌的那一日,半边脸红肿得厉害,耳朵痛得我想死,头也痛得想死,太医们被我粗鲁地赶出去,我委屈地将宫里所有的东西都摔了。
周围净是瓷器破碎的声响,噼里啪啦,不绝于耳。
后来玉宁哥哥来了,我将他关在门外,他拍着门叫我的名字,我不要听不想听,转身跳上床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身下一片柔软,是那样舒服那样暖…
也只有在梦里我才能享受昔日的待遇。
也不知躲了多久,我才偷偷钻出被窝,琉璃灯将内室照得一如白昼,我下意识地抬手遮挡住眼睛,透过指缝,我竟瞧见玉宁哥哥趴在床头痴痴地看着我。
他是从来不会这般看着我的,忘了自己正在生气,我居然咧嘴朝他一笑。
梦就是梦,可我却知道,若非在梦里,这样温馨的场面,这个疼我宠我的男子永远也不可能会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哪怕是梦,我也奢望它能够长一点,再长一点。
面前之人眸中的意兴阑珊却在那一刻猝然隐去,他随即拂袖站了起来,在他转身之际,我隐约像是瞧见了一抹明黄色。
记忆中的玉宁哥哥不是青衣便是白衫,他绝无可能会穿这种颜色!
我正错愕不已,见一个太医往前来,伸手搭上我的脉。
再没有什么比指腹触及肌肤来得震撼,原来我早已不在梦里!
半侧锦绣如梦似幻地直垂在床边,头顶是明黄顶账,我的身子动了动,底下的柔软那样真实贴切,我竟是睡在龙床之上!
怎么回事?
我忙闭上眼睛,心急火燎地想要回想起先前发生的一切,奈何心思却怎么也守不住控制,只耳畔那太医的话一字一句地传来:“回皇上,高烧已退,商司设的身子已无碍,只是体虚,修养几日便好。”
没有听到殷圣钧的声音,只有步履离去的声响。
内室瞬间静谧下去,我悄悄攥紧了锦被,紧抿着唇,还是想不明白我为何会在这里!
“还要继续装睡到什么时候?”那道冰冷声音乍然响起,我自知装不下去,只好睁开眼睛,他正目光如铁地望着我。
我吃力地爬起来欲下床,谁知他三两步上前,伸手便将我重新拎回去。
我脱口道:“皇上不该将奴婢放在这…”
“哼。”他打断我的话,“朕若不把你放在这,你如今还有命跟朕说话?”
我懵了片刻,蓦地才想起从将军府回宫后的点滴来,看来我在静和宫发生的事他已知晓了?
这样一想,心底突然有怒升起,我咬着唇道:“奴婢都是拜皇上所赐!”
若非他使人在宫里传播我“没脸没皮的恶行”,他的那些妃嫔又如何会盯上我?
第045章 出气
他的俊眉狠狠拧起,透着不悦道:“那也是你自己巴巴地要去将军府!”
得,转一圈又是我的错,我不和他争论,他是皇上,我争也争不过。面色冷滞地看向他,我启唇道:“奴婢该回属于奴婢的地方去了,皇上请让一让。”
他一动不动站在龙床前,仿佛一座大山,压得我有些心慌。我别过脸,却感觉他坐了下来,笑声嘲讽,话语里沉一抹空洞:“告诉朕,哪里还有属于你的地方?”
他的这句话说得我蓦然心惊,几乎是下意识地又看向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隐隐有几分光亮,遥远冷漠,和玉宁哥哥看我的目光相差太远。
那一瞬间,我差点要以为他知晓我的身份,仿佛他口中那属于我的地方指的就是东陵!
刹那的时光,我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东陵已亡,普天之下,再没有一处是真正属于我的地方。就连我曾经住过的东陵皇宫也早在五年前,城破宫倾的那一日被大火烧成灰烬…
而如今的司设房更不是属于我的地方,我不过是他放在那里的一个奴婢。

“商司设,商司设…”
卷丹的声音一遍遍回荡在我的耳畔,手指蓦地一动,咝——
我痛得蹙眉,这才发现由于握得太紧,指甲嵌入掌心的印痕竟已那么深…环顾四周,内室只卷丹一人,哪里有殷圣钧的身影?
卷丹看见我的神色,忙开口道:“皇上方才出去了。”
是吗?出去了?什么时候走的,我竟然一点都没有意识到。
卷丹端了药给我,我坐起来,这才发现内室空得有些不对劲,所有的摆设竟都不翼而飞了!
卷丹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连翘姑娘说你昏迷了三天都不醒,皇上在里头发了火,把所有东西都砸了。这可忙坏了尚工局的人,得一件件地补,我来时还见新换的东西都堆在外头呢,连翘姑娘告诉我,说因你没醒,大家不敢搬进来。”
我愣愣地听着卷丹说的一切,浑浑噩噩又想起先前的那个梦,怪不得梦里那些破碎声这样真实,难道是殷圣钧吗?
“商司设,我看皇上对你可真不一般。”卷丹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猛地一咬唇,开口道:“别胡说!他只是…”我看见卷丹睁圆了双眸看着我,脸上带着窃笑的表情,暗自庆幸自己没差点说漏嘴。
殷圣钧才不会管我的死活,他要我活着只是想知道我去禧宁宫干了什么,一定是这样!
卷丹倒是没再问我,托着下巴坐在床边看着我喝药。喝完药将药盏递给她,问道:“这几日宫里可有什么事发生?”
卷丹转身将药盏搁下,似乎想起一事,忙过来一惊一乍道:“还真有件稀奇的事!宫里有个侍卫被送去阉割成了太监!”
我猛一吃惊:“你说什么?”
卷丹认真道:“千真万确!全公公亲自监刑,宫里人都说,十有八|九是皇上下的令…”
第046章 质问
卷丹的话说得我一阵窒闷,我不知道她所说的那个侍卫是否和我所想的是同一人,那一瞬间,我突然就胆怯了,竟然连一个字也不敢多问。我不知道殷圣钧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怕得到我意料之外的答案。
“商司设。”卷丹推推我。
我勉强回神道:“冯昭仪呢?”
卷丹略有吃惊地看着我,蹙眉道:“自是在静和宫里啊,你何故好端端地问起昭仪娘娘?”
卷丹一脸茫然的样子倒是叫我的心安了几分,那个侍卫被阉割的事索性不是我所想的那样,殷圣钧怎么会那么好心替我出气?
想到此,我才笑了笑,摇头道:“没什么。”
卷丹似才想起来,脸上的笑容一敛,拉住我问:“昭仪娘娘为难你了?我问连翘姑娘说你怎么弄成这样,可没有一个人和我说实话。他们说下雨天你从台阶上下来打了滑,摔的,可我知道这不是真的。”
我心虚地点点头:“真的。”
卷丹张了张口,虽没有再问,但我知道她也许还是不信的。
记不清殷圣钧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卷丹端着空药盏慌慌张张就出去了。他见我站着,似乎颇为不悦,大步上前在御榻上坐了,凝视着我道:“坐下。”
他的龙床我是不敢再坐了,便依言在边上坐下。
“去禧宁宫干什么?”他开门见山就问了。
这一问,仿佛是一壶令我重生的圣水,彻底放下了我心里的负担。太好了,和我预料的一样,他不想我死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老老实实将禧宁宫的事说了一遍,我只答应告诉太皇太后的是真话,没答应她这些不能告诉殷圣钧。
他的眉宇间带着淡淡的神色,瞧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而我识趣地将目光移开,随意落在直垂在一侧的纱帐上。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个时候我只是害怕他会对我好,害怕我在自己的仇人身上得到我原本不该奢望的东西。
肩上蓦地一重,我恍然回神,才发现御榻上之人早已不在,而此刻,他正松开为我披上披风的手。我竟得站了起来,却听他径直开口道:“冯昭仪说单只是责罚了你,并不知晓会有侍卫入内欲对你图谋不轨。”
被他这样一说,我一时间忘了披风的事,抬眸愣愣地看着他。
他深邃眼眸睨住我,启唇道:“或许,你有话要对朕说。”
说什么?说那侍卫对我做的一切是冯昭仪授意的?他难道还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奴婢处置一宫之主吗?我早已不是东陵皇宫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公主了,不会让他赖我一个污蔑主子的罪名。
“奴婢无话要说。”我低下头去。
“无话可说?”他一把将我拉过去,厚重披风从我的肩头滑下去,沉沉落在地上。一侧的琉璃灯仿佛也受了惊讶,火苗跳窜不止,令他的一副俊颜也微微有些扭曲。他的目光森冷,气息沉敛,语气夹杂薄怒道,“在宫里这么久,莫非你还看不清现实,弄不清身份?还不知道谁才是那个可以保你的人?”
第047章 猜不透
我被他一句话吼得措手不及,知道…明白…看清看不清…
脑子一片混乱,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想什么。心“突突”地跳个不止,被他扼住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我本能地缩了缩,慌张道:“皇上,您弄疼奴婢了!”
他却不松手,越发用力地捉住我的腕口,似叹息似不甘:“一句话,朕只要你一句话,难道就那么难?”
我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天旋地转,我不知道面前之人怎么了,是不是我还在做梦,我一直都在做梦?
我好想梦醒,就在这一刻,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眼前这一张脸孔就在这里,不远不近。
若这是现实,我多渴望能再一次昏死过去。
可是该死的,他扼的我真的好痛!
我只能掩住自己剧烈跳动的心,咬着唇道:“皇上知晓奴婢的心。”
“又是沈将军?还是沈将军!”他的音色调高,冷冷道,“三日后他与玉瑶完婚,你给朕去观礼!”
我吃了一惊,三日后,竟这样快!
蓦地,才又想起卷丹说我已昏迷了三天了。
他到底没再为难我,半个时辰后,我同卷丹回到司设房。
卷丹替我铺好床,走到门口才又想起一件事,折回来道:“对了,商司设,皇上要我转告你说,你昏迷的时候太后娘娘想把你调去福宁宫,皇上给回了。”
————
我抱膝坐在床上,逼迫自己不去想殷圣钧的那些为什么,想来想去也不过是给为难了自己,倒不如不想,图个清静。
瑶华公主出嫁,司设房要准备的东西因我昏迷而耽搁了,后两日,我几乎一直是为这事在忙碌。
带着人将准备的被褥送去瑶华公主的寝殿,才进门便听得里头有笑声传出来。进去了,才知是瑶华公主在同贴身的侍女白薇说笑。我倒是有些惊讶,原以为这一桩婚事是殷圣钧一意孤行的,还以为瑶华公主免不了要闹个哭哭啼啼,可眼下看来,还真是我想多了,人家瑶华公主未必就是不愿的。
我示意身边的人将东西搁下,瑶华公主未看我,白薇挑了簪花给她戴上,笑着道:“公主戴上真好看,未来驸马爷见了定欢喜得不得了!”
瑶华公主双颊染红,羞赧道:“再贫嘴我可把你留宫里了!”
白薇忙求饶道:“公主千万不要啊,奴婢要一辈子伺候公主的!”
她主仆二人很是开心,我笑了笑,悄然带人退出。
想起小时候看皇姐们一个个嫁人,我也曾对镜梳妆,祈祷自己可以快快长大,这样我的夫君便会骑着最威风凛凛的战马来迎娶我,而我则会穿着全天下最美丽的嫁衣出嫁…
只可惜,这一天再也不会来了。
我自嘲一笑,抬眸的时候瞧见一抹华丽身影正款款而来,我的面色一拧,蓦地站住了步子。
冯昭仪!
她亦是见了我,美目中流转一抹得意…
第048章 想通
迎面撞上,无法退避,我只能上前朝她行礼:“奴婢见过昭仪娘娘。”
冯昭仪清浅一笑,开口道:“看来商司设是为公主准备嫁妆来的吧?正是瞧,本宫也是来看看公主的,还想着送几匹缎子给公主,也不知公主喜欢什么样的,既然商司设在这里,本宫也就有个人问了。”
她哪是要问我这个,分明是想借机为难我。我正想着理由推托,听铃兰的声音传来:“莫不是内务府未将公主的喜好转达吗?”
“不…转达了。”后头跟着那么多宫女呢,我也不能睁眼说瞎话。
冯昭仪笑声颜颜:“如此再好不过了,你们都先下去吧,本宫留你们司设说会儿话。”
“是。”宫女们依言福身退下。
我随冯昭仪转至院中的一处亭子里,铃兰接过身后宫女手中的锦缎搁在石桌上。冯昭仪的纤指徐徐拂过华贵绸缎,幽深眸华中带着笑意:“怎么样?这颜色如何?”
桌上的锦缎色泽艳丽,让我不知不觉想起白薇替瑶华公主戴在发鬓簪花,含苞怒放,芳香四溢…
其实冯昭仪都快到公主寝殿门口了,又怎会真的不知道瑶华公主的喜好。
我点头道:“回娘娘,公主她一定会喜欢的。”
“是吗?”冯昭仪蓦然笑道,“可本宫却突然觉得不太称心。”她招呼了一个宫女上前,附于宫女耳畔轻言几句,宫女马上就下去了。
等她再回来,我见她手中多了一把剪子。
冯昭仪将桌上锦缎拎起来半丢给铃兰,一面不悦道:“本宫就说这一匹太沉重繁琐,你们还偏不听。”
铃兰会意,朝我笑道:“还是商司设厉害,这样一点拨娘娘就知道了。”她过来将锦缎一头给我拿着,又接过宫女手中的剪子,“正好有商司设看着,我也好知道剪在哪里为妙。”
我不觉蹙眉,方才我分明什么都没说,铃兰却说什么点拨。看来她倒是深谙冯昭仪的心思,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根本就是想对付我。
目光直直地看着铃兰手中的剪子,刀锋逆光,一眼便知锋利无比。
我忍不住往后悄然退了半步,冯昭仪悠闲坐下,饶有兴致地望向我,心下顿时与不好的预感,恰逢铃兰手中的剪子朝我这边剪来,我猛然一惊,拉住锦缎的手慌张欲躲开,却不想身后竟站了人。宫女的手伸过来,用力抓住我的手不让我逃,剪子的锋刃已划破我的手指,殷红鲜血瞬间染满了整手!
我吃痛地捂住,听冯昭仪道:“怎么,商司设还真的以为凭你一个小小奴婢皇上就会处置本宫?哼,本宫乃是一宫主位,本宫的父亲乃堂堂一品重臣,哥哥是四品将军,凭你休想动摇本宫分毫!今日这不过是略施小惩,本宫是主,你为仆,日后还有得你受!”
她丢下那匹华贵锦缎带人扬长离去,我用力按住伤口瘫坐在地上。
她今日不杀我,大约是因那件事才刚刚过去,怕会惹怒殷圣钧,往后便不好说了。
冯昭仪说的对,我与她身份有别,根本就是以卵击石…空气里漂浮着刺鼻的血腥气,我忍住痛,摇摇晃晃站起来。是我忘了如今西楚后宫不比当年,当年我有太皇太后庇护,如今却得罪了那么多的主子。
蓦然,又突然想起殷圣钧的话——
在宫里这么久,莫非你还看不清现实,弄不清身份?还不知道谁才是那个可以保你的人?
一句话,朕只要你一句话,难道就那么难?
自嘲一笑,我缓步朝前走去,从未想过,竟是冯昭仪一手将我推向他的身边…
第049章 讨好
卷丹见我身后蜿蜒一路的鲜血吓得脸色苍白,我无力坐在镜前,愣愣地望着镜中苍白无血色的脸孔道:“去拿药和纱布来。”
“可商司设…”
“去。”
卷丹到底是听话拿来了,伤口不算大,却很深,她替我上药包扎好,又问我是怎么弄的。前前后后她总共问了四次,我还是没有告诉她实话。
伤口在了,血流了,回头来追究怎么弄的已毫无意义。
试着缓缓握紧受伤的手,痛楚牵动着身体里每一根神经,我到底是想明白了,低声下气永远无法改变命运,亦无法保全自己。
而今日冯昭仪叫我流的血,有朝一日,我定会一滴不少地要回来!
————
瑶华公主出嫁这一日,殷圣钧早早派了人来接我,生怕我会逃掉一样。
送嫁的大场面我是没资格前往,在宫外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便见御驾和凤鸾一道从宫门出来。
将军府早就张灯结彩,鞭炮绵延一路,响彻了整个京华。
我这才瞧见殷圣钧从御驾上下来,他随意抚了抚衣袍,回眸时瞧见站在一侧的我,长眉挑起,眸华略淡,不悦地一勾嘴角斥道:“大喜的日子,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