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命,他这方明明是绿灯啊,这小姐不要命啦?

他吐了口气,惊魂未定地下车察看。「小姐,你没事吧?」

女子仰头看去,看清那张挂著清泪的小脸,他神色一凛,迅速上前。「絮雅!你怎么──」来不及说完,扑进他怀中的柔软,令他当下愕愣。

「裴大哥──」腰际被环抱住,一道温暖熨贴在他胸口的位置,淡淡的湿热感透过衬衫晕开。

哔哔!后头司机等得不耐烦,鸣按几下喇叭,探出头来喊道:「小俩口要浓情蜜意回家再抱好不好?挡在大马路上找死啊?!」

裴季耘当下拉了她起身。

车子重新启动后,他分神瞥她。「吃过饭没?」

她摇头,泪仍在掉。他抽了几张面纸递去,不急著追问原由,也没有多余的安慰,只是默默陪在她身边。

就近找了家餐馆,问她要吃什么,她只是一脸茫然地看著他,他只好自行作主。点完餐,他到一旁去打电话。

「喂,学姊,你出门了吗?」

「在我家前面而已,我那么早出门干么?」秦时雨莫名其妙地回答。

「那好,我们可不可以改期?我临时有事──」

「有事?」一向最讲信用的亲爱学弟居然放她鸽子,她的好奇心被撩得半天高。「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们没完没了!」

「真的对不起,看你要我怎么赔罪,我照办就是。」

「少来,你以为这是几顿饭就能解决的?说──实──话!」认识他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哪会不了解他?

「是安絮雅,她出了点状况,我不放心。」

「我就说嘛,既然是为了心上人,那我能体谅。」

他无奈苦笑。「学姊,你别八卦了,她只是我的学生。」

「学生?哼哼!怕她冷、怕她饿、怕她伤心流泪,心疼她为生活奔波憔悴,暗中帮她安排能够学以致用的合适工作,还知道她三餐不定,要我多担待……只是学生就可以为她做到这种程度,教育部怎么没颁奖给你?」

裴季耘被亏到无力招架。「好好好,是我不对,改天再听学姊训示,再见!」他赶紧打住,免得没完没了。

讲完电话回座,餐点已经送上来,而她只是愣愣看著。「怎么不吃?」

手心被塞来竹筷,她怔然抬眸。「你不问?」

「你想说自然会说,先把胃填饱比较重要。」

安絮雅沈默了下。「裴大哥,你可不可以借我靠一下?」

裴季耘望住她凝著水光的眸子,静默地张开手,她旋即投向他怀抱,脸庞埋入胸壑,一声嘤咛泣语逸出唇畔──

「裴大哥,我好难过……」

裴季耘下语,收拢了双臂,轻拍她颤动的肩背,由她断断续续的泣语中,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昨天,是她和庄哲毅相识十周年纪念,他要求她抛开所有的事陪他,但是那天她的工作很多,还要去布置场地,根本忙不过来,秦姊平时那么照顾她,她怎么可以只顾著自己去玩,让秦姊挺著肚子忙进忙出?

庄哲毅对她临时爽约极度无法谅解,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可以说不去就不去?认为她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感情,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把他比下去……於是撂下狠话,如果她不陪他,他就找别人陪,他不是非她不可,他说到做到!

她以为他只是在闹脾气,并没当一回事,还是赶去上班,反正他们未来还有二十年、三十年要过,并不急於一时,她是这么想的。

但是,她错了,她没想到,他一气之下,真的会找别的女人来报复她,眼看他挑□的和别的女人亲密搂抱、亲吻,真正难过的,是看穿他存心伤她的意图。

他们之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原本的相互扶持、彼此疼惜,竟演变成了刻意的折磨与伤害,她真的不懂,他究竟是怎么了?或者,他们是怎么了?

心,好痛──

裴季耘不语,只是静默地搂著她,任她发泄。

该说的,都已说尽,她挣不脱感情迷障,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在她受伤时,提供一个安全的角落,供她宣泄。

时间又过去多久,他没去算,她也没留意,咖啡凉了,饭菜冷了,而她的泪也流乾了,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她不好意思地离开他怀抱,羞愧道:「对不起,我刚刚有点失态。」

「在我面前还讲什么形象?」

淡淡一句,暖了她的心。是啊,至少还有一个人,能够让她全心信赖,无所顾忌的发泄情绪,因为他会包容。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傻?」都已经这样了,还苦苦坚持,不愿看破。

「如果你自己都心甘情愿了,旁人又有何立场置喙?」

她低垂下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一再的迁就、包容,久而久之,他就把这一切都视为理所当然。说穿了,这该怪我,是我太软弱,让他吃定我不论如何都不会离开他,连伤害都肆无忌惮。」

「即使比谁都清楚,哭过之后,你还是会一次次的回到他身边,因为还眷恋著过去的甜蜜,所以不管他做了什么,你都会为他找无数藉口来原谅,将伤害合理化。」那他又还能说什么呢?除非她自己决心挣脱,否则,他也只能一次次收容她的泪。

「我……」她哑口无言,意外他竟然将她看得如此透彻,甚至比她更透彻,知道她狠不下心,斩不断牵念。

这世上,若有谁最懂她,那莫过於裴季耘。

「别说了,吃饭吧,天大的事,先顾好健康才能面对。」

「嗯。」他并没像其他人一样训责她执迷不悟,体贴地为她留了余地,她感激一笑,即使并没胃口,仍领情地拿起筷子,拨弄盘中的鱼肉,正欲入口,窜入鼻翼间的腥味,令她本能反胃作呕,掩著口鼻,努力想将翻搅的不适感压下。

裴季耘眉心深锁,沈思地望住她。

为了不负他的心意,她依然强迫自己入口,但是下一刻,涌上喉间的不适,令她再也无法忍耐,丢下筷子冲向盥洗室。

裴季耘不发一语,神色凝重地跟上前去,在一旁看著她吐空胃里的酸水,扭开水龙头,以清水泼了泼略显苍白的脸蛋,才虚弱地撑起身体,靠在洗手台边。

裴季耘递来干净手帕,若有所思地盯住她。「你们──有避孕吗?」

擦拭脸上水珠的手一顿,领悟他话中涵义,她脸色倏地再度刷白。

不需再说更多,光看她的表情,他就有了答案。

「走!」他拉了她,结了帐往外走。

「去、去哪里?」安絮雅任他拉著走,不知所措。

「医院。」将她塞进右座,系上安全带,平稳上路。

一路来到医院,挂了号,坐在长廊中等待结果的当中,她坐立下安地道:「也许不是我们想的那样,我看还是别──」

「既然不是,你何不好好坐下来?等检查结果出来,也比较安心。」

她哑口无言。

等待的滋味最是难熬,她像个即将被判刑的犯人,时间每分每秒的流逝,就像有一只只小虫子在身体里头嚼食……

「安絮雅!」护士开门喊了声,害她惊跳起来。

「别慌。」他按住她的肩头。「深呼吸,吐气,沈著点。」

她依言照做,重复了几次,他问:「可以了吗?」

她点头。

「好,那我们进去。」

她下意识里寻找他的手,紧紧握住,忐忑地不断回头,寻求依靠。

「安絮雅小姐吗?」见她慢吞吞地推门而入,医生看了看报告,抬首审视眼前出色的一对璧人。「恭喜你,根据报告显示,你怀孕快十周了。」

安絮雅闻言,脸色一阵惨白,几乎站不住脚。

身后的裴季耘及时搂住她,忧心地问:「那,她还好吧?我是指身体状况。」

「很好,只要保持心情愉快,不要太过劳累,七个半月后,应该可以生出一个健康可爱的小宝宝。」

安絮雅脑子里一团混乱,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只不断重复著同一道讯息:她怀孕了、她怀孕了……

「确定吗?有没有可能──弄错了?」她抱著最后一丝希望,气虚地问出口。

医生板起脸。「我用我的专业素养向你保证,安絮雅小姐,你确实怀孕两个半

月,错不了!」

闻言,她泄了气,浑身虚软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看了看她面无血色的表情,再瞧瞧裴季耘凝重的神情,医生也见怪不怪了,习以为常地规劝。「男人啊,要有点责任感,做都做了,难道要女孩子一个人承担吗?不像话!」

挨训的裴季耘没为自己辩驳,眸色沈晦。「请问有什么该特别注意的地方吗?例如饮食起居方面的……」

医生脸色稍霁。「这样才对嘛,好歹人家女孩子为你怀孕生小孩,你要知道,挺个大肚子是很辛苦的一件事,多关心照顾她一点也是应该的。等一下护士会交给你一本妈妈手册,里头有几个该注意的事项,回去好好看清楚。」

「好,谢谢医生。」

安絮雅完全没了主张,从头至尾,只能依附著他,听从他的安排。

走出医院,她慌乱地捉握住他的手。「怎么办,裴大哥?我该怎么办?」

还敢问!裴季耘皱著眉。「我不是要你学著保护自己吗?你为什么没听进去!」

「我、我……」她也没想到会这样啊!哲毅太冲动,老是不管后果,避孕措施根本就不彻底。

思及此,她更是心慌意乱,无助地啜泣出声,完全没了方寸。

「我不是在责怪你──」裴季耘懊恼地一叹,将她勾进怀中。「别哭,你现在怀孕了,情绪不能太激动。」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委屈地低语,两手揪握著他胸前的衣服,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断断续续轻泣。

「我知道,事情没那么严重的,你回去之后,先和庄哲毅商量看看。」

「然后呢?」

裴季耘闭了下眼,掩去眸底纠葛的情绪,强迫自己发出声音:「你们都成年了,如果可以──就结婚吧!」

「结婚」二字,炸得她头昏,根本没考虑到这里,顿时一阵慌乱。

「可是……我们都没有心理准备,他未必会同意。」

「那不然呢?你不是早认定他了?总要为孩子想想。」

「是这样没错,可是……他会有什么反应?开心还是生气?万一他并不乐意接受这个孩子,要怎么办?还有──」

他咬牙。「你够了,安絮雅!我不是孩子的父亲,你问我没有用!!」他哪知道该死的庄哲毅会开心还是生气,抱她还是吻她?真是够了!

她呆住,难堪地低垂下头。「对不起……」这的确不关他的事,她不该把她的困扰一股脑儿的倒出来烦他,他没义务理会的……

裴季耘揉了揉额际,为自己一时的情绪失控感到懊恼,连连吸了几口气,平复躁郁,这才缓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你现在担心一堆也没有用,不如回去和他把话谈开来,有问题再一起面对,总比你在这里胡思乱想,把自己逼疯来得好。」

「我知道了。」她仍是低垂著头。

「那你要不要去吃点东西?还是要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她告诫著自己,她已经麻烦他够多了,要识相些,不能再让他更厌烦了……

「絮雅!」在她转身之际,裴季耘握住她的手腕,扳回她的身子。「把头抬起来,看著我。」

安絮雅轻咬下唇,红著眼眶抬头。

「告诉我,你不会胡思乱想,有什么事,一定会来找我。」

迎视他眸中的坚定,她呐呐地问:「……可以吗?」

「可以。你只要点头就好。」

安絮雅吸吸鼻子:心里头酸酸的。「还好有你,裴大哥……」

只可惜,她的「还好有你」,并不是那种一生执著的唯一──

裴季耘无声苦笑,将无法宣之於口的酸涩,悄悄地,压回心灵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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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了裴季耘一晚的安抚与开导,她逐渐能够由怀孕的冲击中平复,慢慢感受到孕育新生命的喜悦。

这是一个全新的生命,也带来了全新的希望,因为有「他」,所有的不愉快都可以抛诸脑后,重新来过,也因为有「他」,未来开始值得期待。

阿毅也会有相同的感受吧?

是啊,怎么不会呢?这是他们共同孕育的结晶,在这么深沈的感动之下,许多事全都微不足道了。

他总是担心她会遇到更好的人而离开他,因为深浓的不安全感,他们才会一再争执,现在,她要亲口告诉他,她愿意嫁给他,为他孕育孩子,一辈子留在他身边,再也没人抢得走她,这样,他应该就可以放心了吧?

她相信,她和阿毅将会有很美好的未来,他们会很幸福、很幸福的。

她是这样怀抱期待,满心以为一切都会雨过天晴,却没想到,她等到的,会是这样一句话──

第五章

章前小语:两心相知,天涯也成咫尺,无法靠近的两颗心,却只能拥抱咫尺天涯的无奈

上完课,裴季耘心绪不宁地走出教室。

新学期开始,只要有他的课,絮雅的出席率向来是百分之百,今天却例外了……

难道是她和庄哲毅没谈拢?

忧虑地想拨电话问问原由,又怕被庄哲毅知道,到时又没完没了,他不想造成她的困扰。

一路心神不定地步行回到住处,瞥见蹲坐在他家门外的娇荏身影,他神色一整,快步上前。「絮雅,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等你。」声音轻轻地,几乎听不见。

他张口,发现拿她没辙,只得叹息。「那你可以打电话。」

「你在上课。」

这下,他完全说不出话来。

「算了,你先进来再说。」他拿出钥匙开门,走进屋里,煮了两杯咖啡出来,隔著一段距离审视卷缩在沙发上的她。「谈得不乐观吗?」

她身体轻轻一颤,抬起空洞的眼眸,这一回,没有泪,因为她已经悲哀得连泪都流不出来了。

惊觉事态严重,裴季耘移坐到她身边,轻抚她冰凉苍白的脸颊。「告诉我,庄哲毅怎么说?」

「他──」安絮雅闭了下限。「要我把孩子拿掉。」

这浑蛋!裴季耘咬牙暗咒,却只能气在心里。

「那你呢?你自己的意思怎样?」忍抑下愤怒,他现在比较关心她的状况。

「我还能怎样?」她苦涩一笑,神情麻木。

「话不能这么说,孩子在你肚子里,要或不要,决定权在你。」

「孩子的爸爸都嫌恶至极了,我还执著什么?无所谓了,他想怎样,都随他吧。」语调苍苍凉凉,她机械化的说著,彷佛声音不是自己的──

「一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原来我完全不了解他。你知道吗?居然有人会讨厌自己的孩子。他说,他是一个被讨厌的孩子,爸爸厌恶,妈妈嫌弃,从小就跟著奶奶,所以,他也不要孩子,他觉得孩子是多余的,生了只会心烦……」

「可是你要,不是吗?你爱孩子,你爱这个和你一同呼吸、给你全新希望的孩子,你那么期待用全部的心力去疼他,就因为他不要,你就真的忍心割舍了吗?」

安絮雅怔怔然仰首。他懂她的心情……

为什么懂她的人是他,而不是那个本该与她相契相知的情人?

裴季耘张手,将她安置在最安全的角落。「想哭就哭,别这样。」

她安静地靠在他胸口,奇异地,没掉一滴泪。「裴大哥,帮我个忙好吗?陪我

去医院。」

裴季耘一怔,低头俯视她。「确定吗?你真的想清楚了。」

她从来就没得选择。安絮雅悲涩一笑。「拜托你,帮我!」除了他,她不知道还能找谁。

望进她坚定的眼神,他只能深沈一叹,无言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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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是上回那个医生。

预约了时间,他再度陪她来到医院。

医生从头到尾都在摆脸色给他看,他默默忍下,事实上,连他都不晓得他在做什么。

医生的态度,他可以理解,上回检查时,医生就警告过他们,絮雅的体质特别,再加上怀孕都九周了,这时拿掉孩子,极可能造成往后难以受孕。

没想到他们还是坚决要拿掉小孩,难怪医生看到他们就拉长了脸。

「絮雅,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医生说你要是在这个时候实行人工流产,往后受孕率不到百分之二十,也就是说,你以后就算想当妈妈都很难,你要想清楚。」

安絮雅甩甩头,故作坚强地一笑。无所谓了,反正阿毅不要孩子,能不能怀孕又有何差别?

「絮雅……」他忧心地拧眉。

她放弃武装,脆弱地靠向他肩膀。「我好累,什么都不想坚持了……」

裴季耘黯然无言,只能沈默地,收容她的无助。

柔暖掌心,温温地抚著她的背、她的发,像是被人捧在手心呵护、怜惜著一般,她垂敛下眼皮,似有若无地问出声。「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抚发的手顿了顿,他没回答,而她似乎也没真要他回答。

此刻,他的心情同样纠葛复杂,他已经分不清,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

她因为爱庄哲毅,无怨无悔的迁就他、成全他,甚至割舍自己的亲骨肉,可是他呢?他又在做什么?他为什么会让自己也成为扼杀这个小生命的凶手?

麻醉尚未完全退去,但是她坚持要离开医院回家,裴季耘拗不过她的坚决,开车送她回来。

「你可以吗?小心慢慢来。」停妥车,他绕到另一头扶她下车。

「没事。」才刚说完,脚下一软,往他怀中扑跌而去,裴季耘赶紧搂住她。

「还说没事!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不逞强!」他既心疼,又不舍。

「我──」正要说些什么,另一道声音由天而降。

「你们在做什么!」

要命!安絮雅无奈地在心底叹了口气。

本以为让他送到门口就好,自己上楼去就不会被撞见,没想到阿毅也刚好回家,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放开她!」庄哲毅不由分说地街上前来,迎面就是一举挥来,裴季耘没防备,硬生生挨下这一拳,松了手。

「阿毅,你别──」安絮雅想阻止,却被他一把挥开。

「你闪开!」庄哲毅卯起来挥拳,裴季耘从不打架,只能凭著本能闪避,慌乱中免不了挨上几拳。「教授就可以抢别人的女朋友吗?我说过,不要再让我看到你纠缠她,否则惹毛了老子,我照常开扁!」

有了之前的教训,裴季耘侧身闪过。「这就是你的文化水平吗?」

「对,我学问是没你高,家世没你好,长得没你帅,只有一股蛮劲,那是因为如果我有你这样的条件,也可以当个只动口的文明人。你已经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抢别人唯一仅有的东西?」庄哲毅愈想愈愤怒,拳头更加毫不留情。

裴季耘一忍再忍,再好的修养也动气了。

「够了没有!你老是在怀疑别人横刀夺爱,但是如果你对她够好,谁抢得走?你看不出来你的行为让絮雅很困扰吗?你有没有站在她的立场替她想过!」挥开直逼俊脸的拳头,裴季耘恼火地回了几句。

「她困不困扰关你什么事,我高兴怎么对她就怎么对她,用不著你管!」

死性不改的家伙!

一时闪神,腹部挨了一拳,裴季耘视线一阵昏暗,再听到他死性不改的回答,想到絮雅为他所受过的种种委屈,裴季耘忍无可忍,拳头握得死紧,头一回真动了怒,一举狠狠挥了过去。

他从不打人,这是第一次,为了安絮雅,他打了!如果打得醒他,那这一拳,就当是代她教训他!

这一拳,又狠又重,打得庄哲毅嘴角渗血,跌退了几步。「如果你真的爱她,不会一再令她伤心哭泣,你只会怨天尤人,有没有想过自己的行为有多浑帐?絮雅难道是那种只看外在条件的肤浅女人吗?你自己的情绪问题,为什么要她来承担?」第二拳,打得他狼狈地跌坐地面。

「这一拳,是打你的自私自利,对絮雅造成的伤害──」第三拳又欲挥去,安絮雅撑著虚弱的身体,踉跄地挡在他面前。

「够了,裴大哥。」

落下的拳头,停在苍白娇容的前方三公分处。

都这样了,她还是决心维护他吗?

望住地面上依偎的身影,他眸光一黯。「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是我并不觉得委屈,真的!」

他硬生生地收回拳头,深睇著她。「你──确定吗?」到头来,她的选择,仍是不变?

她愧疚地低垂下头。「对不起……」她,辜负了他的好意。

他退开一步,再一步,吸了口气,转过身,同时,流露眸底深刻的痛楚。

「你,好自为之。」说完,他举步离去。

「裴大哥……」望著他清寂的背影,安絮雅突然有种莫名的感觉,她──似乎伤他很深?

裴季耘顿了顿,没回头。「你都看到了,絮雅是怎么对你的,你很清楚。这辈子你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女人了,好好对待她,不要以为她会永远这么无怨无悔,否则,总有一天你会失去她。」这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说完该说的,他没再停留。

该走的是他,不管是这里,还是安絮雅心中,从来都没有他容身之地。

呵,多么凄凉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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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幽幽浅浅的问句,仍在耳边轻回。

为什么?他也同时自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