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看到啊?今早大家都在讨论公告栏刚颁布的消息呢。」

于是他在中午出去用餐前,顺道去了解一下那张传说中的人事公告令。

下午三点。

公司体恤员工,有半小时的休息时间,可以出去透透气或吃点下午茶。

廖惠茹走近他,弯身审视他的气色。「关毅,你还好吧?」

他仰眸,牵强地挤出一抹笑。「没事。」

「可是你气色不大好耶。你中午不是没去吃饭吗?要不要吃点什么?我那里有面包。」

「不了,谢谢。」受过教训,严谨地划开距离,给不起就别再接受任何女子的好意,增加心上的负担,那种滋味,太苦。

等她走远,他才一手按住胃部,忍受阵阵的抽痛。

做了几次深呼吸,感觉痛楚稍稍减缓,他拿出胃药,倒了两颗出来,注视着轻颤的指掌,他露出一丝苦笑。

从人事公文上乍见那个久违的芳名开始,波澜汹涌的心,就再也没平静过。

骆采菱——

八年啊……如此长久的时光,足以带走任何的往事以及陈旧心情,但他没有过去,他还欠她一句话,不说出来,这辈子永远无法心安地,去开始他另一段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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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初。

清晨醒来,胃部来得凶猛的疼痛感,教他连下床都吃力。

无力地倒回枕上,叹气地不再逞强。

自从那个名字重新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开始,他已经连续失眠了好几个晚上,心理上的压力,再加上失眠,精神已经不堪负荷,陈年胃疾会在此时作乱,实在不足为奇。

今天是采菱正式上任的日子,根据公司往年惯例,会到各部门熟悉环境,但他想,他今天是很难走出这道门了。

他们一直在错过。八年前,错过了感情路;八年后,错过重逢。

心中酸楚,分不清疼痛的是身还是心,他闭上眼,接受现实。

请了两天假,再一次回到工作岗位,办公室里已有了热腾腾的新话题,饶是再不爱与人打交道的他,多少也听闻新上任的人事经理多么美丽、年轻,单就她「董事长千金」的身分,就够那些想少奋斗三十年的男人跃跃欲试了。几天下来,传闻中预定追求她的名单,已经长到多不胜数。

耳边,听着旁人形容她是如何地美丽自信、气质高雅,让各部门上下的单身男性疯狂与着迷,拟定各式追求手法……唯他,不动如山。

守着规律的生活模式,准时上、下班,日子依然在过,那一长串的疯狂名单中,永远不会有他。

【中午一起吃饭。】

十一点整,手机简讯传来这样一句话。

【好。】

他按下回传键。中午用餐时间,在公司附近的那家餐馆与姚千慧碰面。

餐厅角落的另一桌,女子无意识拨弄盘中的义大利面,坐在她对面的男子温温一笑,眸色了然。「要不要换个地方?」

「不用!」卷起面条,照吃不误。

「就怕是食不知味。」

「杜非云!」低柔语调,充满警告意味。

「好好好,不惹妳。」他是聪明人,绝对不会点破她不受控制的视线,老是停在什么地方。

「听说,妳让全公司……不,是企业界泰半未婚的单身男子疯狂着迷与追求?」僻静的楼梯间,向来鲜少有人走动,离开餐厅后,杜非云开始有闲聊的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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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你吃醋?」

「我何必?烟雾弹罢了。真正该吃醋的不在那串名单里。」

不经意的一句话,令她胸口微微一刺。

那个人……确实不曾为她疯狂,不曾……把她当一回事。

「再见到他,有什么感觉?」

「没感觉。」一声轻哼,不以为然。

「是哦,没感觉。那是谁在上班的第一天,光看到名宇就慌得方寸大乱?」这样要是叫无所谓,那他真的不知道什么才叫「有所谓」了。

骆采菱瞪他一眼,却无法反驳。

她确实是没预期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和他再相遇;在同一处工作,成了同一家公司的员工,第一天就教她措手不及。斗胆在人事经理上任第一天就递假单的,除他之外实在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这是父亲的事业基础,她会出现在这里不意外,那他呢?会在这里任职,纯粹是巧合?

是这一点,令她一瞬间心乱。

「你还敢说!出国念书的人是我,可不是你,我就不相信,你会不知道他在这里的事。」居然不事先告诉她!

「我是知道——」懒懒地接续。「不仅如此,这八年来有关他的事,多少了解一点,包括他和千慧从没断过联系……」可恶地一顿。「妳要听吗?」

「不要。」不用他说,眼睛没瞎的人都看得到,也猜得到。

「那,妳的决定呢?」在她决定出国时,他们有过约定,不必刻意等待,一切顺其自然,如果她归来那一天,他还是没遇到心动的女子,而她面对关毅时也不再有感觉,那么他们便在一起。

现在,她的决定是什么?

这种问题,不需要回答。骆采菱上前,仰眸。「吻我——」

与姚千慧分别后,他刻意绕远路,走无人的小径回公司。

他需要一点时间,去沉淀思绪。

瞥了眼电梯前等待的那排长龙,脚跟一转,自然而然地走向楼梯口。

十楼对他来讲,习以为常,曾经有个人,为他爬了一年的六层楼,不以为苦。

一步,一阶,无意识地爬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直到转角处,缠绵拥吻的身影闯入眼帘。

很登对的俊男美女,活生生是偶像剧里最唯美如画的镜头。

笑闹着,牵手爬楼梯的岁月,已经飘得好远了。他不惊动任何人,无声地调转方向。

最后一层楼——他还是等电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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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性胃痛,对他来讲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但最近的次数,实在太频密了点。印象中,疼痛机率最少的,只有某一年,有人时时在耳畔殷切叮咛、关照的日子……

他皱眉,吞了胃药,熬到将手边的工作告一段落,才躲到会议室去。

资讯部门的工作,本来就没有坐办公桌的硬性规定,大多数的同事都曾在会议室看过杂志、喝过咖啡,还不时有人溜到外头去喝下午茶,整个资讯部门,他算是最不懂得摸鱼的了。

好累。他放弃强撑,沉下眼皮。

抱着一迭资料经过资讯部,透过会议室半掩门扉,瞥见里头的身影,骆采菱脚步一顿,留意到他左手按住的部位,以及苍白冒汗的脸色。

笨蛋!摸鱼也不晓得关好门。

无声合上会议室的门,回办公室的路上,一再地不小心想起他午餐几乎没吃。

活该!谁叫他一看到姚千慧就魂不守舍,连饭都没心情吃。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体,有爱情就饱了嘛,痛死活该。

实在很不想注意到这种事,偏偏他望着姚千慧时,恍惚的神情、还有那盘几乎没去动用的餐点,一直在她脑中浮现。

啧,麻烦!她不情愿地低咒,双脚移转方向。

关毅再次醒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了。

疼痛感稍退,他起身回到位置上,看见桌面上多出来的面包与鲜奶,他皱起眉头,心想:等会儿要告诉廖小姐一声,他不能接受。

正想挪到角落去,压在鲜奶下的字条跃入眼底。

【笨蛋!】

这字迹、这训人的口气,搜遍记忆库,也只找得出一个。

微蹙的眉心舒开,他顿住动作,然后,拆了包装,一口一口缓慢地咀嚼,吞入腹中。

临下班前,老天才耍人地下起绵绵细雨,最是令穿梭车阵的机车族咬牙气结。

关毅苦笑。看来他今天的运势应是诸事不宜,早上出门该先翻过黄历的。

公司门口,一群人苦着脸,对逐渐加大的雨势发愁,而他只是盯着地面蜿蜒的雨水,任脑子放空——

亮红色的车影开过,溅起浅浅的水花,他没移动。下一会儿,又倒车回来,停在他眼前,打开车门朝他喊道:「关毅,上来。」

他呆怔,无法反应。

「快点!」骆采菱催促。

渐强的雨水打进车内,熟识与不熟识的同事,往这里聚集的眼神也愈来愈多,他无法有更多选择,当机立断地决定先上车。

「住哪?送你回去。」重新上路后,她开口问。

他报上住址,而后叹气。

可以想见,他提供了明天公司里的新话题。

「叹什么气?」斜瞥他一眼,又将注意力拉回前方车况。

「叹妳做任何事,还是让我无从拒绝。」从以前就是这样。

「这样不好吗?」

「不是不好。」只是到她离开之后才发现,他们之间一直都是她积极地主导一切,一旦她绝望收手,即使他有心,也茫然得不知从何接续。

「那么久没见面,一见我就叹气,真不赏脸。」她轻笑。

他凝视着她微笑的侧颜。想过无数可能,却没有料到,她会对他笑。

在公司,几次擦身而过,眼神接触时有了共识,却不曾真正面对面,好好说上几句话。

没有特别强烈的情绪,也没有洒狗血的八点档场景演出,有的只是老朋友般,温淡如水的相对。

不得不说,这出乎他的意料。

「我以为,妳会恨我。」沉默了一阵,他低低说道。

「恨?为什么要?」她挑眉,浅笑道:「我过得很好啊!」

会恨,代表对过去还念念不忘,而她却说,为什么要恨?她已经连恨的情绪都不愿意耗费。

很淡、真的很淡……淡到没有任何感觉了。

他读出这样的讯息。

「也好……这样我起码可以稍微减轻良心的谴责。」她受的伤害,没有想象中的大,不是吗?那他,至少放心些。

「有句话,八年前来不及告诉妳,我亏欠妳许多,但是欠得最深的,是这一句。我一直惦记着,一定得亲口对妳说,我——」

「不用了,既然我已经释怀,那么说与不说,对我来讲已经不重要了。」既然是亏欠,那便是给不起,既然给不起,说与不说有何差别?他的歉语,她已经听过太多太多遍了,再也不需要。

「是吗?不重要了?」短瞬间,神情略略恍惚。「也是。说与不说,真的没差别。」

她,有了杜非云,有了新的人生。

他轻吐一口气。「嗯,这样很好,真的很好。我可以放心,去做我想做的事了。」

吱!她重重踩下煞车。「到了!」

关毅险些撞上挡风玻璃,懊恼自己忘了系安全带。撞过一次,左手差点成了装饰,他可没第二只左手让她玩。

听出他的咕哝,她柳眉倒竖。「你有完没完?下车!」

她在不高兴。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但她确实在飙火气。

算了,她生气时,他从没一次弄懂过。

将叹息吞回腹中,无异议地打开车门。

「等一下啦!」一把伞丢向他。

无论他是否弄懂她火气的来源,她从没有一次,在怒火当头对他置之不理过。

从没有。

他撑着伞站在雨中,直到车影在眼前消失许久,都没有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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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毅,中午一起吃饭吧!」

敲键盘的手一顿,仰眸迎视斜靠在他桌边的女同事。

最近,似乎常有人问他这句话。

偶尔,采菱也会邀他一道用餐,没有其他涵义,就只是旧识,又刚好待在同一家公司,顺便而已。

不过,其他人可不这么想,自从那个雨天,她送他回家开始,关于他们的流言就没有断过,再加上在餐厅被一群好事的同仁看到,传言更是甚嚣尘上。

他曾想过,是不是减少接触,避个嫌比较好?毕竟她现在有杜非云了,不晓得他会不会介意。每当想这么说,看她似乎完全不受困扰,他也就说不出来了。

今天各部门经理要在十二楼开会,她不会出去用餐。

他开口正想拒绝——

「你是不是在追骆经理,怕跟我出去吃饭她会误会啊?」

他一顿。「没这回事。」人类的联想力有多丰富,他总算见识到了。

「那就去嘛,我知道公司后面的小巷子进去,新开了一家拉面馆,是日本人开的哦,口味很道地,带你去吃吃看。」

「拉面吗?」他唇角微扬。「好。」

碰了那么多次壁,没想到他会答应,她反而呆住了。

身后不远处,抱着一迭公文下来的骆采菱,站在原地数秒,踩着脚下的高跟鞋离去,敲击地板的重重声响,不晓得是在跟谁呕气。

关毅听到了,微微侧身,凝视她离去的纤影。

十二点半。

随意吃了几口,便向廖惠茹告罪,先行离去。

提着温热的汤食上十一楼,采菱还在楼上开会,他将午餐托给门外的秘书转交。

多少也听了点传言,再看到「爱心午餐」,秘书小姐忍不住调侃他:「明明可以交给秘书去跑腿的公文,她都坚持要亲自送,能不能告诉我,你们资讯部是有什么养眼帅哥吗?不然我们经理怎么动不动就往资讯部跑?」

「……面冷了不好吃。」完全答非所问。

在他离开后的十分钟,骆采菱开完会回来,由秘书手中接过午餐,神情有些许惊异。

你要记住的第一个任务是,我喜欢吃拉面哦……

他真的,记住了?

掀开盒盖,汤食热气熏得眼底,一片朦胧。

第十章

上任满一个月的周末,公司同仁帮她办了个欢迎酒会,不分部门,自由参与。来的人不少,目光梭巡全场,没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她不意外。这种场合,他向来不参加的。酒酣耳热之际,狂欢、劲歌热舞、躲在角落耳鬓厮磨的……满室扰攘中,她却只感到孑然一身的——孤寂。

她是今晚的主角,被灌了不少。酒气在胸腹间翻腾,她扶着昏沉的头,退出Pub,翻找出手机,点开电话簿按了几个键……

十二点整。

沐浴过后,正准备就寝,床头的手机铃声响起,关毅伸手按下接听键,耳边传来低弱的轻喃声:「你睡了吗?」

他愣了一下,拿开手机看来电者,确定没认错声音,皱眉又贴回耳边。

「我喝醉了,过来接我好吗?我想去你那里。」

她是不是拨错电话了?此时的口气带点小女人醉后妩媚,以及向情人撒娇的耳畔呢喃……她是要拨给杜非云吗?看来醉得不轻。

不打算在此时讲理,直接说:「等我,我马上去。」

他知道酒会的地点,换了衣服,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她所在的位置。

她正蹲在人行道上,忍着想呕吐的难受感。

「采菱?」他忧心地上前。

「你来啦!」仰眸见着他,唇畔泛起一朵满足的笑花,软软地将身子靠向他。全心倚偎的姿态,仿佛他是她的全世界……

「走好,我送妳回去。」接过她递来的车钥匙,扶着她的腰起身。

「我要去你那里。」她开口要求。

他脚步一顿,不语,继续往前走。

不说话,就代表答应了。她吁了口气,双臂缠抱住他的腰际。

将她安置在驾驶座右侧,系好安全带,才平稳地上路.

车内气氛很安静,她偏靠着椅背,半垂下眼脸,看起来似乎很累。

他关了冷气,稍微开点车窗,新鲜空气或许会让她感觉好些。

夜晚的车道很静,他们都没有说话,只剩电台播放的音乐,轻轻流泄在车内,他与她之间,一首又一首。

【面对你未曾有过的安静

竟察觉到惊慌的神情

终于开口做出了决定

你要放弃这段情

你从来不曾试着了解我

爱你比爱自己更多

而我所做的各种努力

看在眼里从不放在心里

为你掏了心

付了情

再多苦我都认命

你却不动心

不领情

一片痴真却随风飘零

受难以回收

情依旧

爱你坚持不罢休

就算再重头

还是错

依然对你爱不释手

(词/林贤)】

怎么……会播这种歌曲?

他乍听之下,心神微微一震,握住方向盘的指节抽紧,略略侧眸瞥视她,她出奇地安静,半敛的眼眉,看不出情绪。

她,听到了吗?

将车开到他住处楼下,扶着她进门,问她:「要洗澡吗?」

「要。」理所当然地,伸手讨衣眼。

沐浴过后的她,身上泛着和他一样的沐浴乳香味,穿着他同样过大的衣物,盼妆尽卸,纯净素颜几乎与八年前无异,含情的眼眸仍有眷恋,那一瞬间,他几乎比惚地起了错觉,以为回到从前——

狼狈地别开眼,将自己由那双水媚明眸抽离,不让自己沉陷在错觉中。

「床让妳睡,我睡沙发。」他指了床铺,拿来杂志翻阅,不敢再看她。

「你可以——上来睡,我不介意。」她轻轻地,说道。

杂志掉在地上。洗完澡了,酒意没有稍微消褪吗?

不晓得在紧张什么,他慌乱得有些可笑。「妳、妳先睡吧。」

她像要说什么,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点点头,爬上床的左侧。

时间过去多久,他没去数,布谷鸟壁钟发出整点的报时声。

三点了。这本杂志一个字都没进到他脑海,她侧身蜷睡,棉被拉高到下颚,留下右方空荡荡的一大片床位。

他移动僵硬的身躯,悄无声息地在她留下的床位躺下,关掉床头那盏晕黄的灯光,房内陷入一片黑暗。

他没有办法睡,眼睛一闭上,嗅觉、感觉就会愈灵敏。同样的沐浴乳香味,却在他们身上散发出不同的风情,交融成男人与女人的暧昧气息。

柔媚馨香回绕在鼻翼之间,想到她温软娇躯就躺在他旁边,身体不自觉地为她而紧绷。

隐约的女性馨香益发清晰,腰际让横来的玉臂搂住,他微愕。「采菱?」

她并没有其他动作,只是将脸蛋贴靠在他胸膛。

她想起,刚刚不经意由公司同仁那里听来的对话——

【「原来,关毅和骆经理,真的只是朋友而已耶!」

「妳又知道了?」

「他亲口告诉我的啊!本来他中午答应我的邀约我还高兴了一下,谁知道半竟然一边吃拉面一边告诉我,他有女朋友了。」

「好笨哦!骆经理条件那么好,大家抢着要,他居然不要。」

「很多男人抢,不代表他也一样要心动吧?他说他走很一板一眼的人,心中只能放一个人,名额满了就容不下其他,那个人在他心里藏了很多年,他这辈子部下可能有不爱的一天。骆经理条件再好,只有这种人,是打不动的。」】

只有这种人,是打不动的。

该死的对极了。她实验证明过了,不是吗?

「采菱?」轻轻地,又喊一声。她睡着了吗?

「喊姚千慧就亲亲密密的『慧』,喊我就是客客气气的『采菱』,挺差别待遇的嘛!」答案是,她没睡。

关毅愕笑。「妳希望我喊『菱』?」

「还不难听啦。」低哼声几乎听不见。

「我不晓得妳会计较这个。」

她哼了声,小手轻轻滑动起来,抚触他僵直的背脊。

「采菱,妳——」他哑了声,忘记要说什么——因为小手已经钻入睡衣里头,抚触肌肤温度,甚至——嚣张至极地吮吻露在上衣外头的颈际肌肤,那力道好似刻意要留下痕迹。

关毅被她撩拨得浑身火热,湿软的唇舌在他敏感的颈肤、耳际游移亲吻,并且性感地含住了他的耳垂。

要命!他粗重地喘息,凶猛的欲望在体内冲击。

「妳最好立刻停止,否则——」否则他就不保证自己的行为了。

「否则如何?」极尽挑衅地,仰首吻他。

他别开脸,拒绝她的索吻,闷声道:「我不是杜非云。」

她奇怪地瞥他一眼。「没人说你是。」然后,坚决吻住。

她的吻,带点霸道,不容拒绝地缠吮,喃喃喊着:「关毅、关毅、关毅……大笨蛋……」

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是要找他吗?不是拨错电话?

他眸光一热,密密封住她的唇,以着几乎夺去呼吸的狂热,与她纠缠深吻。

没了平日的温吞,他几近粗鲁地扯掉两人身上的衣物,急切需索、占有。

「嗯——」太快了。她秀眉微蹙,一时无法适应他的入侵,感到些许疼意。

他停不下来,紧紧地拥抱她、亲吻她。那样的紧窒、温热,包容着他,令他几乎疯狂,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深入、狂热,然后与她一同燃烧,到达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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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亮了,他却不想移动,下意识搂紧怀中娇躯。

这回——不只三次吧?他回想。

指尖轻轻抚过她脸上的疲惫,他把她累坏了。连他都意外,他昨晚会如此失控,此刻正浑身酸痛。

他想,她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本想拥着她再小睡一会儿,她正好在这时醒来。

怀抱乍然而来的空虚,一瞬间涌起淡淡的失落。他睁开眼。「采菱?」

「我先走了,拜拜!」穿回昨天的衣服,简单说完这句话,潇洒转身。

就这样?

昨夜那个似水柔情的她,仿佛随着今早的阳光蒸发,他迷惑地望着她又挂回那张淡然浅笑的面容。

「妳——昨晚——」他艰难地吐出声音。

「噢,对了,昨晚很美好,谢啦。」她说得大方,毫不忸怩。

他心房浮起阵阵难受。她表现得很得体大方,完全是成年人处理一夜情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