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喜歡她的陪伴。

從一個人的孤單,到加入她的嬌聲笑語;從形隻影單,到牽手相伴;從貼心知己,到愛情降臨。

他很愛、很愛她。

扯的是,他一次也沒說過,因為連他都沒預料,自己會有那麼多的愛可以給她,他一直以為,他的感情已經在另一個女人身上用盡了,嚴重的錯誤認知,使他失去了她。

也許,他真的是個極度失敗的情人吧!他們之間的一切,由她主動,也由她爭取,習慣了順應她的步調,一旦她抽身離去,他甚至茫然得不知如何接續下去。

就這樣結束了嗎?

不!他想都沒想過要與她結束,他還沒親告訴她:「我愛妳!」

就算她決意要放棄他,起碼也聽他說完,他才能夠死心。

處理好千慧的事,心靈是前所未有的輕鬆,他終於能夠無負擔地來找她。

曾經多次送她回來,管家與他有過幾面之緣,很客氣地告訴他:「小姐不在家,要不要進來喝口熱茶等她?」

以前送采菱回家,總是在門口道別,目送她進門,這是他第一次走進她家。

他接過管家倒來的茶水,輕輕道了聲謝,這期間,幾次感受到對方投來的打量目光。

他不懂小姐和這年輕人是怎麼一回事,她心裡想什麼,從來不會主動說出來,唯一能讓她傾訴心事的,也只有杜少爺了,大家都以為她和杜家少爺是一對的,那……這年輕人呢?感覺得出來,小姐挺在意他。

現在的年輕人在談感情啊,可不比從前了,真是讓人愈看愈摸不著頭緒。

他一直靜靜地坐著,沈默而不多話,桌上的茶水由熱到冷,耐著性子等到深夜。

「小姐一大早就和杜家少爺出去了,沒說什麼時候回來。」不忍心讓他再枯等下去,管家這麼告訴他。

「杜非雲嗎?」他撫上左頰,彷彿還感受得到當時的疼痛。

杜非雲打得多重,對采菱的痛惜就有多深,這他又怎會不懂?千慧不是神經質,同為男人,他懂杜非雲的心情。

「是你先放棄了守護她的資格,往後就算有其他人取代、就算你再悔恨莫及,都沒有權利爭取!」記得——當時杜非雲就是這麼說的。

這男人對采菱,確實用心,連他都覺得,采菱若選擇杜非雲會幸福得多……

「不然小姐回來,我再替你轉達。」

聽出話中的逐客意味,他識相地起身,低道:「那就麻煩你了,我會再過來。」

☆☆☆

當晚,小姐回來時,已是凌晨。

她的臉色看起來好蒼白,讓杜家少爺扶著回房休息。

「小姐——」

「采菱身體不舒服,有事改天再說好嗎?」杜非雲說道,扶她上床,拉妥棉被。

管家將話又吞了回去。

小姐的臉色確實極差,浮腫的雙眼好像哭了許久。

他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他的疑問,永遠沒有機會問出口了,因為隔天,杜非雲說她心情不好,要帶她出去散散心,一個禮拜後回來,竟出人意表地做下出國的決定。

現在的小姐,情緒變得很不穩定,夜裡總睡不安穩,哭喊著醒來,像是受了多大的驚嚇;白天常常一個人坐著發呆,恍恍惚惚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或許,唯一知道內情的,只有杜家少爺吧!所以他暫時住了過來,陪伴、照顧小姐。

「小姐她——」想了想,改換個方式說:「這陣子,有個年輕人常來找小姐。」

安撫住采菱的情緒,在她平靜睡去後,杜非雲關門的動作一頓,看向門口的管家。

他沒立刻回答,下樓倒了杯水,輕啜兩口,才緩慢地說:「采菱的狀況,你也看到了。」

「是的。」偏偏老爺又剛好出國談生意,要不是有杜家少爺在,他還真不知該怎麼處理才好。

「如果你真的為采菱好,就別在她面前提起這件事。」現在的她,是經不起一絲一毫的風吹草動了。

也許,出國對她而言,未嘗不是件好事。

護照、申請出國求學的總總手續,幾乎是由他一手包辦,他陪著她出國,在國外陪伴了她半年,直到確定她不會有任何問題,才放心回台灣。

☆☆☆

在她出國前的最後一個晚上,窗外下著豪雨,豆大的水珠打在窗檯,雨勢大到令人心驚。

駱采菱由睡夢中驚醒過來,睜著空洞的眼眸。

「怎麼了,又做惡夢了嗎?」坐在一旁閱讀的杜非雲,放下書本走近床邊,伸手拂拭她額際的冷汗。

她搖頭。「沒。」這次,她沒哭著醒來。

左手,無意識揪握著胸口——這裡,莫名地慌,又沈又悶,說不出所以然來。

「再瞇一下,天還沒亮。」醇柔如酒的嗓音,一向具有安定人心的力量,她順服地垂下眼。

「我沒事,你也去睡。」她知道,他有多不放心她,每夜總要確定她能安穩沈睡,才敢離開。

走出駱采菱房門,正好看到管家收起濕淋淋的傘進門。

這雨真大啊,才出去一會兒,半身全濕透了。回頭看了眼大門的方向,輕輕嘆了口氣。

杜非雲挑挑眉,好似懂了什麼,長指半挑開落地窗簾。

「他還沒走?」身後的管家再嘆一口氣,搖頭回房。

年輕人的戀愛啊——他不懂,也沒本事管了,他這把老骨頭經不起折騰,要回房休息去了。

杜非雲佇立半響,冷哼一聲,放下窗簾。

這算什麼?當初沒有好好珍惜,在她身心俱創後,淋個雨又能如何?

贖罪?懺悔?不必了!采菱不需要!她受的苦,不是他任何的道歉行為能彌平,他最好離采菱遠遠的,別再來傷害她。

杜非雲很清楚,采菱這時候再見到他,絕對會崩潰!

明天,她就要離開台灣了,既然她有重新開始的決心,那麼在她好不容易斬斷一切後,就沒必要再徒惹是非了。

或許,潛意識裡,還帶點私心吧,他想和關毅賭賭看,賭關毅對采菱抱持的心態,也賭她全新的未來裡,是否容得下另一段愛情……

 

「小姐和杜家少爺出國去了,有很長一短時間不會在家——」頓了頓。「也許過些時候,會在國外結婚,你以後——就別再來了吧!」

他腦子裡,塞滿了這幾句話,耳際嗡嗡作響,雨勢大得足以打痛肌膚,他卻什麼也感受不到——

她走了,帶著對他的怨恨走了,而他,甚至沒有任何挽回的餘地……

以前,都是她主動找他,他沒找過她,一次都沒有,第一次找她,才發現是那麼困難的一件事。她不在家,手機關機,缺乏經驗的腦袋,貧瘠得找不出更好的方式找她,現在又在最短的時間內出國……

為什麼?為什麼不給他機會?為什麼不讓他試著挽回?為什麼……當他想說時,那些話卻再也找不到該傾聽的人——

是因為,他傷她太重?是因為,他給的溫情太少?讓她想都沒想過他會找她,延續這段感情?

不是啊!他只是以為,他們有的是時間,處理好千慧的事,他有一輩子可以陪伴她、回應她的感情,因為她一直以來總是耐心的在身候等候著他,可是他卻忽略了,她的無怨無悔不會是永遠,等待的心,有一天會倦累……

他錯了,錯得好離譜!錯估女人善感易碎的心,不曾好好呵護疼惜,又怎麼能怪她對他不抱絲毫的信心?

他虧欠她,好多。

眼睛刺痛,雨水打進眼裡,再流下。他仰眸,望住華美建築物的某一處。

 

「那裡,是我的房間哦!」

他挑眉,消化、並思索她說這句話的意思。

「別想太多,這絕對不含任何邀你進來過夜的挑逗暗示,雖然我還滿想的,但我爸會打斷我的狗腿。」她呵呵輕笑。「等我一下,先別走哦!」

她要幹麼?

他奇怪地看著她,等到他點頭,她才放心推開大門,穿過中庭,很快的消失在他視線。

不一會兒,房裡的燈亮了,落地窗被推開,他看見她站在陽台,朝他揮手道別。

後來問她,她說:「每次都是你看我進門,我也想送你離開嘛!」

後來,便成了固定模式,她進門,而他等著房內的燈亮起,等她走出陽台,帶著甜甜的笑容向他道別。

 

今晚,房裡的燈光沒有亮,離去時,陽台上不會再有笑容可掬的女孩,用最溫柔的目光送他離開,也期待下回的相聚,因為這一回,換他在原地,目送她離去了,只是,他卻不曉得,他若等待是否能等到她。

他還來不及,告訴她他有多在乎她,來不及,送上她渴望太久的愛情,她已飛往沒有他的國度,身邊有了另一個等待的男子,另一段預備開啟的幸福。

這來得太遲的真心——再也不重要了。

☆☆☆

「你這個笨蛋!耍苦肉計也要看對象在不在,人走都走了,站在雨中發一夜的呆就能追回她嗎?」

苦肉計?渾身透著高熱,昏昏沈沈的腦子已無法思考太多。

他沒有……沒有要博取誰的同情,只是當時,思緒真的沒有辦法容納太多,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回想著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看著再也不會亮燈的窗檯,心愈痛。

只是……這樣而已。

「所以我說你笨,笨死了!」有觀眾時不懂演戲、矯情討好,沒有觀眾時才來做那些會讓人心酸到想哭的事,有個鬼用啊!從以前就是這樣,這種個性,喜歡誰都注定要吃悶虧!

他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意識虛浮,斷斷續續補捉到耳邊傳來的聲浪。記憶中,會用這樣的口氣喊他「笨蛋」的人,只有一個。那個女孩,總是憐惜他,見他虧待自己,比誰都還要不捨,他後來才領悟到,那樣的語氣包含了她的心疼……

好想、好想再聽聽她的聲音,聽她低低悶悶斥喊一聲「笨蛋」的模樣……

「采……菱……」采菱、采菱、采菱……

他在醫院躺了一個禮拜,才比較有具體的意識。

後來由千慧口中知道,他一直斷斷續續發燒,引發肺炎、支氣管感染……四十度的高燒,渾噩中喃喃喊著那個名字,眼淚無意識的流,枕頭濕了一片。

「我不知道,原來你對她付出的感情這麼深。」千慧這麼說。

他只能苦笑。因為連他自己,都沒預料到啊!

「那你現在——怎麼辦?」

怎麼辦?

他沒想過這個問題,那空了一大塊的心,只有她能填補,他除了等她回來,沒有其他選擇。

不管得等多久,不管等到的是什麼結果,都好。

他要等。

低低一嘆,望向矮桌上擱置的物品——

今後,那支手機又將回覆到不會響的沈寂。

欠你的幸福番外二情人節快樂

他常想,如果那名女子至今仍在他身邊,不曾離開過,那麼他是否將永遠不會知曉那種割捨時的痛,以及早已深深纏繞心臆的情絲?

她走後,思唸點滴堆疊,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他學會了寫日記,學會了用文字想念她。

紀錄過去,也紀錄現在。

她離開的第一年,他日子過得恍惚,每天早上習慣性梭尋床邊的字條和早餐;回到家開了門後總不忘將鑰匙放回原處,就怕她突然回來了,若是找不到他會不得其門而入;工作處、醫院複診,不經意聽到旁人提起她,心總會一陣抽痛……

畢業後,他換了新環境,新工作,不會再有熟識的同事、鄰居不經意在耳邊提起那個心痛的名字。然而,他還是定時回到舊居,問問新住戶有沒有人找他;換了新工作,卻是在離她更近的地方等待著。

從不以為,自己的生活是單調的、無趣的,他安於沈寂;曾經何時,生命中習慣了她,為他平淡的人生點綴色彩,沒了色彩後的人生,竟空洞貧乏得可怕,他日復一日,一成不變過著同樣的生活——

直到某天,下班時發現街道上的氣氛很不一樣,平日的廣告牆成了甜蜜的愛情宣言;行道樹上的燈泡閃亮出一顆又一顆的愛心,將夜點綴得繽紛浪漫;店家展示櫥窗內儘是花束、巧克力、情人金飾……觸目所及,全是成雙成對的男女,好像全世界的情侶都在這一天傾巢而出……

無感的心,悄悄震動了下。

又到了這個日子嗎?好快。

他們在一起,唯一的一次情人節,是她主動約他,他說,有工作。

她回答他:「沒有關係,我等你。」

他在晚上十點下班,去到她家門外,撥電話給她時,已經接近十一點。

她沒有任何的不悅,開心地抱著他的手臂,要他陪她出去逛逛。

他不懂她為何半夜堅持拉他出來壓馬路,直到應景的佈置、語句一再由眼前閃過,他才恍悟今天是情人節。

看著由他們身邊經過的女孩,一張張臉上滿足甜蜜的笑容,他卻沒有為她準備什麼,因為那時的他,甚至不肯定他們算不算是一對情人。

她半撒嬌地向他索討巧克力,卻又體貼地不想讓他破費,只要來路邊順手買來的一支金莎花,甚至花不到他一百塊錢。

事後,她拆了那顆巧克力,與他一人一半,分著吃掉。

那天夜裡,她蜷睡在他懷中,神情仍無一絲埋怨,其實,她若真心想要什麼,哪個男孩會不拚了命求佳人展顏一笑呢?她卻為了這一顆巧克力的代價,一再委屈……

不知哪來的衝動,他買了一大束他最討厭吃的巧克力,回到空無一人的屋子,才對著冷冷的四面牆,以及桌上的金莎花束失神。

之後,他無意識地拆,一個人吃掉了所有的巧克力,然後在那本心情手札上寫著——

 

這輩子不曾一口氣吃掉那麼多巧克力過,坦白說,還真有點小噁心。

還有……采菱,妳別罵我,我忘記吃晚餐了,現在胃好痛。這個月已經第三次進醫院了,醫生說近期內再讓他看到我,他要打斷我的腿。

啊,對了,金莎真的好甜,采菱,妳非得喜歡金莎不可嗎?下次我換別的口味好不好?

 

這是第一年,沒有她的情人節。

從此,他記住了這個節日。

於是在第二年,他改買純巧克力。

他沒回那個空洞冷清的家,而是在感覺能夠離她好近的地方,靠著街燈,仰望著無人的窗檯,想著他們共有的點點滴滴,想像她還在,想像他不曾失去。

一架紙飛機停落他腳邊,他彎身拾起,上頭凌亂的公式、毫無章法的文字喚起遙遠的記憶——

他的統計學筆計。

呼吸一緊,他仰眸張望,不知期待什麼,心顫抖著。

「大哥哥,那是我的。」褲管讓人扯了扯,他視線往下移,接觸到一張白淨清秀的小臉蛋,與采菱有幾分肖似。

是移情吧,他彎身摸了摸男孩的頭,將紙飛機還給他。

「謝謝。」接了紙飛機,轉身又要跑回屋裡。

「等等。」無由的衝動,喊住他,嘶啞地逸出聲音:「這個,給你。」

小人兒疑惑地瞟他一眼,又移向他遞出的那盒巧克力。「姊姊說,不可以隨便接受陌生人的東西。」

「我知道你叫駱亦凱。」

「咦?」微訝,小人兒眨了眨眼,而後領悟笑開。「你也是要追姊姊的人嗎?」姊姊好漂亮,很多人追哦,他常常都有免費的巧克力吃。

「算是吧。」

「姊姊去好遠的地方,最近都不會回來,你不要等她了。」很好心地奉送情報。

「我知道。」

他知道,可是還是在這裡等,這是什麼意思呢?

駱亦凱偏頭研究,實在想不通,不過卻有興致蹲下來陪他說話了。

「你,很喜歡、很喜歡姊姊嗎?」

「嗯,很喜歡。」拆了一顆巧克力,入口。

「是不是因為,姊姊漂亮?身材好?個性溫柔?」追隨他的腳步,也吃掉一顆。

「采菱漂亮,是因為接二連三有人這麼告訴我,我才留意到;我牢牢記住的不是身材,而是天氣冷時,她賴在我懷裡說要幫我取暖的姿態,和她在一起時我沒受寒感冒過;個性溫柔?或許吧,她確實待人溫雅得體,人際關係好得不得了,但卻總是板著臉對我生悶氣,我沒有一次弄懂她在氣什麼,也不擅於安撫,終於、最後一次,我把她氣走了……」

氣走了她,再也不用心慌意亂揣測她的心思、思考自己又是哪裡惹到她;再也不必手足無措,回報不了她豐沛的情感;再也不必苦惱該將她安放在哪個位置;甚至不會有人再對他嘮叨日常瑣事、時時用調情言語逗得他臉紅、為他準備三餐、溫言關懷生病的他……

沒料到,少了她的日子,會是如此空洞得可怕。

「你把姊姊形容得像兇婆娘。」凱凱咕噥。

「你不會知道,我現在多想再讓她兇。」

他很喜歡被罵嗎?真是怪人。

「那姊姊喜歡你嗎?」聽他這樣講,姊姊算是對他好,還是不好啊?他都搞迷糊了。

他嘆了口氣。「我不知道。」曾經,他可以很肯定地回答,這世上再也沒有一個女人比駱采菱更愛他,可是現在——

或許,他已經失去被她所愛的資格。

不知道嗎?或許,他可以幫大哥哥問看看。

一大一小拆了巧克力,你一顆,我一顆地分吃。

那一年,駱采菱在異鄉收到一顆巧克力,剛上小學的弟弟用著青澀的字跡寫上:說妳是兇婆娘的人,我覺得,他很希望妳能吃到。

兇婆娘?誰造的謠啊!她的氣質可是有口皆碑的,真是天大的污衊!

她決定吃掉這顆巧克力當作報復!

而他,在那天的日記上寫下:

情人節快樂,采菱。

今年,我不是一個人度過、一個人吃掉所有的巧克力了,我讓妳的弟弟代替妳來陪我,和我一起分享屬於妳的巧克力。

采菱,我真的好希望,有那麼一天,和我分享這一切的人是妳。


這是第二年,沒有她的情人節。

再然後,第三年,一個倒追他很久的女同事,用盡了所有的藉口邀約,不知為何,他竟點頭了。

別問他,他真的不曉得那時的他在想什麼。

他們一起吃飯,上山看夜景,然後,她告訴他:「我知道你心裡藏著一個人,付出的感情很深,但是沒關係,就是這樣的你,才會讓我傾心,雖然我希望能取代她在你心裡的位置,但是如果有一天她回到你身邊,我還是會為你感到高興,真的!無論如何,你一定要幸福,和最想要的那個人過一輩子,這是你應得的。」

很熟悉的一段話,曾經有個人,也這麼對他說過。

沒有預警地,淚水模糊了眼眶,再也克制不了,浸潤了他的臉龐。

那一刻,他終於明白,為何會答應邀約。

是那雙眼,那雙盈滿酸楚,微泛水光的眼眸,像極了某個女孩,那個愛得委屈,傷得極痛的女孩……

第三年,沒有她的情人節,他在日記中寫下:

這一生,悲喜隨妳,采菱。

我再也,再也沒其他可能了。

於是,之後的每一個情人節,他永遠是一個人,不是沒有其他緣分,不是沒有其他女孩表示好感,他心無波瀾,由著自己,寂寞地,等待著。

欠你的幸福番外三承諾

直到許多年以後,他們重逢了,兩顆心始終執著一如最初,孤單了許久的靈魂終於得以相依,而他,還是沒有機會對她說出許多年前來不及告訴她的那句話。

他們只是理所當然地,相互為伴。

因為理所當然,所以他便想,就算不說她也不會不知道。

他買了車,是她陪他去看的,為的是接送她上下班。

新房子的頭期款付了,也是她陪著他忙進忙出,裝璌、挑傢俱,累得腰都直不起來,得到的報酬是,主臥室那張由她所挑選的舒適大床上,她成為唯一的嬌客,就這樣。

是的,就這樣。

他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但是她沒見過他的父母,沒見過他任何一個家人。

他每個月回雲林老家一趟,會事先告知她,卻不曾開口邀約。

就連她的父親都知道她穩定交往的對象是誰,頻頻追問她幾時會有定論,唯獨他穩如泰山,恬然自適的態度完全看不出有任何這方面的打算。

甚至,遇到熟識的朋友,被調侃何時會有好消息,他也只會淺笑答上一句:「沒呢,還在追求中。」四兩撥千斤。

三天兩頭,動不動就在床上火熱翻滾,這叫追求中?

她開始感到氣惱,氣他避重就輕的態度,他到底幾時才要承認他們的關係?不肯讓她見家人、不肯在朋友面前承認她、不肯給任何關於一生的承諾、甚至連開口說愛她都不肯……難道他打算就這樣和她耗一輩子嗎?

從二十歲到二十九歲,她自認等得夠久了,再也沒一個女人有她的好耐性,可她等到的是什麼?

為什麼他們之間,永遠是她在急、她在介懷、她在放不開,他卻淡然得像是什麼都無所謂?

女人的青春有限,轉眼間,就要人老珠黃了啊,他究竟還要她再等多久呢?

生日前一個月的某天晚上,父親不經意提及:「妳和關毅最近還好吧?」

她不解。「為什麼這麼問?」

「找個時間,帶他回來坐坐吧,我想和他談談。」

父親打算「談」什麼,明眼人不必裝糊塗。

她表情一繃。「不要。」

「妳到底在彆扭什麼?都快三十,也不小了,沒本錢再讓妳玩了,如果確定是他,就快快定下來吧!」

那一刻,她好委屈,鼻頭好酸,心好痛。

是她在彆扭嗎?她也著急年華老去,也想有個安定、有個歸宿,讓心不再惶然無依,可是他不給啊,他不表示、也沒那意願,難道要她去逼婚不成?

以前勉強他忘掉心底愛戀的女孩,勉強他和她在一起,勉強他來喜歡她……現在還要勉強他娶她嗎?

她不要,這麼沒格的事,她不要做!

九年前的教訓太痛了,她發過誓,再也不要勉強他,一絲一毫都不行,除非他自己心甘情願,否則她打死都不要提。

她近來的反常,關毅察覺到了。

以前,三天兩頭便到他這兒下廚,以考驗他的腸胃當樂趣,近來卻總是興致缺缺,披薩、便當就打發了兩人的晚餐。

以前,最愛膩在他懷中一起看影片,近來卻常是一個人抱膝獨坐在沙發角落,發著愣不知在想些什麼,問她她又總推說沒事。

他甚至感覺到,她隱隱約約透出的力不從心,以及——勉強。

思及此,心房一陣抽悸,望向她。和他在一起,讓她覺得勉強?

臨睡前,他沖了杯牛奶給她,這已經形成無聲的默契,只要她在這裡留宿,他都會這麼做。

她接過,沒馬上喝,只是捧著,愣視煙霧在杯口繚繞。

「采菱?」

「你記得——下個月十八號,是什麼日子嗎?」她沒來由,冒出這一句。

「記得。」這就是她這陣子反常的原因?以為他忘了?

關毅鬆了口氣,笑撫她的髮。「妳的生日,我寫在記事本,會請假陪妳。」

雖然他還是不瞭解,為什麼女人會特別拘泥於節日,並為此而失魂落魄,不過知道她介意,所以會將生日、情人節、交往週年紀念等日子,特別標註在行事曆。

「過完生日,就三十歲了……」她喃道。

「是啊。」

「你記得,我們認識至今,多久了嗎?」

「十年兩個月零七天。從我重新追求妳那天算,是一年十個月又十六天。」記得好牢。小妹說,女人很在意這個的,他一天天數,不敢忘,怕她不高興,以為他輕忽她。

她突然靜默下來,不說話了。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想了想:「是妳有想要怎麼慶祝?或者,希望我送妳什麼?」

他不確定,自己是否說錯了什麼,因為那時,他由她眼中補捉到一抹失望。

「不,沒有。如果你忙的話,小事,不用刻意陪我沒關係。」

如果不是因為這樣,她幹麼突然提起?關毅不解,又聽她聲音悶悶地,像在和誰賭氣似地說:「明天不要來接我,我有事。」

「好。」

他不問什麼事?駱采菱一惱,又道:「後天也不用來了!」

關毅再遲鈍,也知道她在不高興,但是——好吧,一如以往,他依然沒弄懂她這回又在氣什麼。

見他不發一語,只是用困惑的眼神瞧她,她一惱火,吼道:「大後天、大大後天、大大大後天也不要來了,我要去跟別的男人吃飯相親,他們知情又識趣,再怎樣都比你這悶葫蘆強!」

重重將馬克杯塞回他手中,翻過身掩起棉被不看他。

而他,凝視著一口也沒喝的牛奶,呆愣著,久久。

☆☆☆

他們在冷戰。

噢,好吧、好吧,更正確地說,其實只有她一個人在鬧彆扭,他根本不知道她在氣什麼——想到這裡,駱采菱更是洩氣。

她真的不想這樣的,這種行為活似在逼婚,卑劣得很,可是、可是……

唉,一個月內接連收到三張紅色炸彈,被笑問什麼時候要換她來炸炸別人,偏偏她的男人就是悶不吭聲,她真是有苦說不出。

早上,他送她來上班時,她一路看著窗外,賭氣不理他。

進到辦公室來,看到昨天隨手擱置在桌上的喜帖,心情一路悶、悶、悶——悶到了底。

而經手的第一項事務,就是公關部經理的辭呈。

「婚讓妳結,假讓妳放,為什麼一定得辭職?」

「沒辦法呀!」公關經理拍拍微隆的小腹。「他說不想讓我太累,這假一請會沒完沒了的。」

駱采菱心房一陣刺痛。那樣美麗、自信的女人,談起心愛的男人,也能散發出如此婉媚醉人的風情……

「妳不是一直說,不要愛情、不要婚姻,立誓當女強人的嗎?」

「那是年紀輕,人生走到了一個關卡,才覺得女人再怎麼獨立自主,還是會想要一雙疼惜著妳的臂彎,不一定是依附,只是單純享受那種被寵愛、有了家的感覺,妳呀,也別太刁難關毅了,他是個好男人,要好好把握,我看他追你追得挺辛苦的。」

為什麼全世界都覺得是她在刁難他?明明就是他沒意思要娶她……

一路氣悶到下班,天空下起毛毛細雨,騎樓下,沈靜身影在固定的老地方等待著。

「我不是叫你不用來了嗎?」這時見到他,口氣實在好不起來。

「下雨了,我送妳過去。」

「送我去和別的男人約會?」他還真做得出來!

他張了張口……「早上,我送妳來的,妳沒車,不方便。」

他要說的,就只是這個?他就不會霸道一點、專制一點、蠻橫一點,阻止她,叫她不准去嗎?他到底把她當什麼啊!

好,他愛送,就讓他送!

這男人是公司長期合作的客戶,心儀她有一段時間了,用盡浪漫的追求手法,人也稱得上斯文有禮,如果連杯咖啡都不讓人家請,未免說不過去。

她不是十七、八歲的小女生了,知道什麼樣的拒絕方式,可以給足面子和裡子,不使對方難堪。

本來,她只打算禮貌性應邀喝杯咖啡,表達清楚來意就要託詞離開的,但是被關毅給嘔到,硬是留下來喝了兩杯咖啡,外加一個晚餐!

因為他說:「妳幾點要走?我來接妳。」

「不用了,我和他吃晚餐,會很久!」接送自己的女朋友和別人吃飯約會,他還真做得出來!

「……」他只是一逕沈默,凝視著她。

整個晚上,她食不知味,完全不記得自己說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腦海裡只是想著、想著他凝視她的那雙眼神——

她在做什麼?她究竟在做什麼?賭這種氣,到底是想證明什麼?證明——誰在乎比較多?證明她還是有人要,而且是很多人,不是非他不可嗎?

那為什麼,心還會這麼空洞?這頓飯她吃得一點都不高興,一點也不!

站在餐廳門廊,茫然盯著雨幕,感覺好冷。

她到底在騙誰?如果能有其他可能,又怎麼會一顆心在他身上牽牽繫繫近十年?

她只是心有怨懟,卻也窩囊地知道,她是不能沒有他的,就算一輩子得這樣陪他耗下去。

「對不起,不該勉強妳吃這頓飯。」對方有風度地道歉。「我只是,沒試過一次,無法給自己理由,徹底死心。」

「我知道。」所以才會來赴約,知他不是會死皮賴臉去糾纏的人。

他伸手,握住她冰涼的手。「只是,為難了妳。」

她搖頭。

「因為妳看起來很想哭的樣子,脆弱的表情,激發男人的保護慾,讓人很想抱住妳好好呵護一番。」

她牽強地扯唇,笑不出來,剛喝下腹的紅酒在胃裡翻騰,她彎身乾嘔,頭昏腦脹,對方扶住她,輕問:「還好吧?」

她搖頭,靠在這個男人臂彎,仰眸,看見了另一個男人。

心頭愛怨交織的那個男人。

他沒說話,撐著傘,雨水幾乎打濕他半個身子。

鼻頭很酸、很酸,說不出話,看著他打傘來到她面前,扯唇低喃,聲音極輕,幾乎聽不見——

但她聽懂了,讀的是他的心。

回家了,好嗎?

☆☆☆

一路上,他什麼也沒說,神情一貫地沈靜。

總是如此,他的心思幽深如海,她探不著,追著,一再心慌。

如果,他肯偶爾孩子氣,任性地發發脾氣,也許她會比較安心,感受到他的在乎。有些事情,知道是一回事,表達又是另一回事。

回到家,洗了熱水澡出來,他還是記得泡好熱牛奶交到她手中,不經意碰觸到他的指尖,是冰涼的。

他還穿著幾乎濕透的衣服。

「早點睡。」他轉身,關上書房的門,隔開他與她。

她沒移動,盯著冒煙的牛奶,一個小時,兩個小時,由熱到冷,她突然放下杯子,筆直走到書房,扭動門把。

「是不是,不管我做任何事,你都只會縱容?」

左邊擺著書,右邊信筆塗鴨的手頓住,他仰眸。

「即使,我想和他親吻、上床?」

啪!鉛筆自他手中斷成兩截,洩漏出動盪情緒。

「你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他沈默了好久。

「沒有,就算了。」她轉身,觸著門把,聲音緩慢地由她身後傳來——

「有一段時間,我曾經以為我是妳和杜非雲之間的第三者,面對妳,面對他,我都無話可說,就算曾經想過,妳在他懷裡會不會也給著同樣的反應,也不敢問,不敢在意,畢竟,我只是妳一段出軌的證據而已。」淡淡的語調,點滴流洩苦澀。

「采菱,我很想告訴妳,我不開心,但是我不知道我有沒有權利。」他抬眸,神情專注地凝視她。「我說過,要重新追求妳,所以妳有選擇的權利,誠如妳所說,我不解風情,不夠體貼浪漫,不懂女孩子細膩幽微的心思,更學不會風趣幽默,十足的悶葫蘆,總是讓妳受委屈,任何一個人都比我強太多,而我唯一佔的優勢也只是擁有了妳的愛情,你有資格選擇最理想的那一個……我不知道,這樣我還有沒有資格阻止妳選擇……」

「你、你這個笨蛋……」她在說氣話啊,他就不會分辨嗎?記那麼牢做什麼!「所以你就放我去和別人吃飯、約會,今天A君,明天B君,後天C君,大大方方任君選擇,是不是!我就這麼廉價啊!你還可以更不在乎一點!」

氣、氣、氣!簡直快氣死了,氣悶之餘,卻有一股酸到發痛的情緒緊緊攫住她的心房。

怎會忘了呢?這男人就是這股子傻勁惹人氣憐啊,當年對姚千慧,而現在對她,她一點都不懷疑,一但付出,他可以無怨無悔到什麼程度。

她後悔斃了!氣自己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嘔他,明知他寧願難為了自己也不會任情緒在她身上失控,為難她……

「笨蛋、笨蛋、笨蛋——」她上前,勾下他的頸子,用力吻住。

耳邊,傳來她模糊的呢喃:「對不起,以後不會了。」

他摟緊她,牢牢崁入胸懷,狂熱深吻。

「……」陷入激情之前,隱約補捉到,他悶悶的低噥——

「其實,我在意得要命!」

☆☆☆

她的情緒,像是女人例行性二十八天的過渡期,之後便沒事了。

表面上看來。

他想,她或許也不願以自身情緒來為難他吧!她以為她隱藏得極好,可他卻每每在她的笑容裡,察覺隱約的失落。

她究竟,怎麼了?

他不懂女人,跟不上女人九彎十八拐的心思,困擾了許久一無所獲,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撥電話,求助於嫁為人婦的小妹。

聽完他轉述這段時間所有的事情,鉅細糜遺,連鬧完彆扭後那場火辣辣的床戲也沒有疏漏,就怕小細節會影響關鍵……

關家小妹足足沈默了三分鍾,表達完她的無語問蒼天后,劈頭便罵:「厚,哥,你實在是笨、笨、笨——笨到讓人想海K一頓耶!」

「我——笨?」無端端招來羞辱,他狀極無辜。

「我真不敢相信,這個笨到匪夷所思的男人居然是我親大哥?通常女人暗示你,她快三十歲了、你們也認識夠久了,又威脅要去和別人吃飯約會,還會有什麼含義?當然是在說,她大小姐陪你耗得夠久了,識相的就快把我娶回家,不然本姑娘就要拋棄你嫁別人了!這種話還要女孩子明講嗎?聾子都聽得出來,你還敢說你不笨,你要否認嗎?你敢否認嗎?你給我否認試看看!」另一頭簡直是用狂飆嘶吼出來的,他將話筒拿離一臂之遙了,居然還聽得字字清晰。

這意思是——采菱,想嫁他了?

是嗎?是這樣的嗎?

他不敢肯定,心想,得找個時間和她好好談一談了。

那天晚上,入睡前,他輕喚靠臥在他懷抱的女子。「采菱,倦了嗎?」

「沒。」

「那,談談好嗎?」

「嗯哼。」她不置可否,懶懶暱蹭他溫暖的胸膛。

他以指為梳,溫柔地順了順她的髮。「采菱,妳有沒有想過,幾時結婚?」

沒料到他要說這個,駱采菱一震,起身瞪他,動作太大還扯掉幾根頭髮。

顧不得疼痛,急急追問:「你、你剛剛說什麼?」

「還是,妳暫時不想結婚?沒關係的,我只是先問問妳的想法,心裡有個底,才好規劃未來。」

「你——在向我求婚?」小心翼翼,先問清楚,以免往自己臉上貼金。

「算是吧!」

「可是我沒見過你的家人!」她指控。「他們知道你有女朋友了嗎?知道我們在交往嗎?知道我的名字?知道我的家庭背景?知道我高矮胖瘦?知道我性情如何?知道我、知道我……」愈說愈沮喪,「搞不好他們連我的存在都不知道……」

「他們知道。」

「呃?」愣了愣,聽他堅定地又重複了一次——

「他們知道妳的存在,知道妳叫駱采菱,知道妳有一個爸爸一個弟弟,知道妳長得漂亮,身材好、氣質好、性情好,但是只會對我發脾氣罵我笨蛋,因為我虧待自己時妳在心疼……我告訴他們,這個女人對我很重要,我如果要娶,這輩子只能是她。」

「那你為什麼不帶我去見他們!」口氣簡直委屈得像地下情婦,若非時機不對,他會失笑出聲。

「妳知道的,我是長子,三個弟妹都結婚了,爸媽一直催我帶妳回去走走,早點定下來,我以為妳還沒準備好,不想給妳壓力。」

「不見家人,連朋友都不敢承認嗎?我是缺鼻子還是少眼睛了,承認這個女朋友很丟你的臉?」

「不是……我以為……那樣……比較好……」

「哪裡好了!」她兇巴巴質問,委屈了那麼久,既然要談,就一次談個夠!

「我說過,要重新開始,好好地、認真的追求妳一次,單純體會女人被追求的滿足和快樂,我不知道,我做得夠不夠,能不能追到妳了,妳沒說,我就繼續追……采菱,我對妳不夠好嗎?」

從沒刻意追求過誰,他不曉得追求的程序該是如何、追求者又該做些什麼,但是只要是她希望的,他都想滿足。

他虧欠她許多,連女人最基本被捧在手心驕寵、任性、以及偶爾耍賴刁難情人的權利,都不曾享受過,而現在,他正在一點一滴償還。

「夠好了……」就是太好、太寵她了,獨獨不求婚,害她想使點小性子都內疚,覺得自己在無理取鬧。

「我問小妹,她說妳可能想結婚了。我本來以為,妳要多享受被追求的單身生活,不想被束縛……」

去他的單身生活!「爸爸一天到晚提醒我人老珠黃的事實,眼看朋友一個個嫁掉,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接喜帖接到心都酸了……」說著,連鼻頭也酸起來。

原來她這陣子,鬧的真的是這個脾氣。

他笑嘆,由床頭摸來一對婚戒。「采菱,我一直在等妳點頭。」

買房子、買車子,都是為了她而準備。

每月固定存入一筆錢,是為了做結婚基金。

梳妝台是她挑的,上頭有她常用的保養用品;經常夜宿,衣櫥也留了幾件她的衣服好替換,他甚至留了一半空間等著她來使用。

廚房是她的天下,裡頭的鍋碗瓢盆以她用得順手為最高原則。

床單被套是她挑的、窗簾、沙發也是她挑的,除了她,不可能會有第二個女人適合這一切。

他,早就準備好了。

「你——」

驚喜的淚光中,由著他,戴上晶燦銀戒,溫柔擁抱。

「以後心裡想什麼,直接告訴我,好嗎?妳說得出,我就沒什麼給不起。妳老公很笨,猜不透妳的心思,妳得給些提示。」

「好,那我現在心裡想的第一件事,你哪時要讓醜媳婦見公婆?」她已經見不得光很久了!

「等週休吧,我先打個電話回去告知。」

「嗯……」

剛決定了終身大事,沒人有心情睡得著,他們肩靠著肩,依偎著,偶爾交換幾句枕邊呢喃。

「采菱——」

「嗯?」

五指交握,凝視指掌間銀戒輝映的光芒,他低道:「一旦決定了,這輩子我不會再容許妳反悔,妳,是我的。」

他要完完整整的她,沒有模糊地帶,這是他對她,唯一的蠻橫與霸道。

「我要求比照辦理。」她笑答,牢牢回握。

這雙手,今生將再也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