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感觉很不该,她明知道她从来都没有被拋弃,他的无奈和她一样深,她怎么可以埋怨?怎么可以想流泪?忍了一天的心酸,

全在这时破柙而出……

「宇……」因为知道他不会听到,她放任自己,一遍又一遍,让那缠绵的音律绕在舌尖,重温爱他的心酸与甜蜜。

「这次,是你要下来,还是我上去?」树底下,传来低沉瘖哑的嗓音。

她惊愕望去,不敢相信他会出现在这里。

「你来做什么?」他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饭店里过他的新婚夜,明天按计划去度蜜月吗?

「你这样喊我,我能不来吗?」

「你回去!去陪心苹姊,我不需要你--」她心慌地赶他,怕再多犹豫一秒,她会任性地留下他,不让他走。

「你说谎。」他不为所动,定定望住她。不需要他,不会用让人心碎的声音,一声声地喊着他。

「你不下来,我上去。」

「哥,你不要--」来不及了,他已经付诸行动!

她不敢移动,也不敢再出声干扰他,怕他分神。比念书她或许没他拿手,但是比爬树,他绝对不比她俐落,这辈子他就为她爬过两次树,

也跌了两次。

好不容易看到他安全到达,她松了口气,扑上前用力抱住他。「我发誓,我真的再也不爬树了!」她好怕他又跌下去,

她再也不要让他爬树来找她了!

他浅叹,柔柔抚着她的长发。「你知道,我一定会来找你的,不管你躲在哪里。从小到大,不都是这样吗?」

是啊,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如此,不管躲到哪个角落,只有他能够找到她,把在外头野了一天的她拎回家吃饭。-

一回到他的怀抱,就再也离不开,埋在他胸前,鼻头酸酸的,双手恋恋不舍,放不开。她闷声道:「你应该去陪心苹姊,

我们这样--对她好不公平。」

「我没有办法,我想见你。」一整晚,他满脑都是她离去时,那双空寂落寞的眼神,他也知道不该,但是他压抑不住飞奔向她的冲动。

她吸吸鼻子,忍住心酸。「那心苹姊怎么办?她已经是你的妻子了,你不能--」

「我知道!所以今晚是我最后一次放纵自己,过了今晚,就真的只是兄妹了,所有的感觉都要牢牢地收起,我当我的好丈夫,

你追寻你全新的美好人生,淡淡的手足之情是唯一能留下的……你还忍心在这个时候赶我走吗?」

「不想!」她闷闷地送出话,小脸依恋地厮磨着他的胸膛。

她懂他的意思,今晚,面对最真实的自己,没有道德的牵制、身份的考量,将违背伦常的罪愆远远拋在身后,这一刻,

他们只是单单纯纯的男人与女人,以心相依。

算她自私好了,心苹姊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拥抱他,而她,却只剩今晚了。

「会不会冷?」

她摇头。「不会。」有他在身边,她永远不会冷。

他背靠着树干,将她密密搂在怀里,她的双手圈在他腰际,倾听着他的心跳,贴靠着、倚偎着,就像是对缠绵了一生一世的爱侣。

「那你会不会不舒服?」她是靠在他身上,被他呵护着,但是他就不一样了,坐在树上、靠着枝干的滋味不会美妙到哪里去。

「不会。」他同样回答。和她在一起,哪里都是天堂。

「晴,有样东西给你。」

「什么?」颈肤一阵冰凉,她低下头,一条银炼系上颈间,是两颗镂空重叠的心形坠饰,小巧精致,在月光下闪动着幽浅流光。

「同心炼。本来打算在你十五岁生日那年送给你的,并不值多少钱,明知道再也没机会送出去,却还是舍不得丢弃它,一直保留到今天。现在,

我把它交给你,就当是纪念。」

同心炼、同心炼,永结同心。

他对她从来就不是表面上的无情,他爱她的岁月比她想象得更早、更久。

她偎着他,胸臆间熨贴着同心炼,以及他与她,互动的心。

「好可惜,这棵不是杨桃树,我现在好想吃杨桃。」她喃喃低语,多想再次重温那年无忧纯净的情怀--

「我们现在去买。」他坐直身,当下就要拉她下去。

「不要啦!」她赶紧拉住他。「我随口说说的,现在又不是杨桃的产季,而且又那么晚了,时机不对。」

沉瀚宇沉默了。

小小一颗杨桃,让他领略了爱情的滋味,可是也一如她所说,他们爱错了时机。

身份不对、方法不对、地点不对,相爱时机,也不对。

所以,他们永远只能尝到,酸酸涩涩、难以入喉的杨桃滋味。

她握住胸前的银炼。「哥,你会过得很幸福吧?」

他回眸,无法答复她。

「心苹姊很爱你,我相信有她在身边,你一定可以过得很好。过去那一段,错都错了,我们都把它忘掉,各自重新开始,好不好?」

「……你忘得掉吗?」

「嗯!一定可以的。」深怕说服不了他,她用力地点头,再点头。

「够了!」他捧住她的脸,对上她泪光闪动的眸子。

「答应我,哥,你一定要过得很快乐、很幸福,连同我的分,一起幸福下去,这样,我才能死心……」

「连同你的分?那你呢?」

「我也会找到我的幸福,你不要担心我。」她强忍酸楚,说着违心之论。

「是光彦吗?」

「或许。你不能否认,他对我真的很用心,除了你,就只有他对我最好了。」

「你会像爱我那样,把所有对我的感情……都给他吗?」

「我会!你也要这样做才可以,心苹姊值得。」

他闭了下眼,强自压抑地点头。他没有资格抗议什么,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宇……」她心疼着,轻抚他沉痛的面容,他不去思考,将她紧揽入怀,绝望地吻住她。

这是最后一次,他放纵自己的感情,在彼此交融的泪水中拥吻,同时尝到他与她咸咸的泪、炙热的唇。往后,在没有她的人生里,

他永远会记住这一晚,有个女孩,与他交换这辈子最刻骨铭心的吻。

无法告诉她的是,不管这一生他会有多少女人,心中最深的挚爱是她,同时,却也是他这辈子永远不能拥有的人。

他放手,不是怕毁了自己的人生,而是想保有她的人生,她还有无限可能,有太多男人等着爱她,她会找到更好、更适合她的,

而他会永远将她放在心中,永不忘怀这一生,他曾如此深爱过一个女孩。

这样就够了,他并不遗憾,至少这一刻,她还爱他。

她不知道新婚夜失踪,一夜不回的他,后来是怎么向心苹姊解释的,也或者什么解释都没有,不管他做了什么,心苹姊只是一贯的体谅。

但,她是看在眼里的,她是他们之间的一个阻碍,尽管心苹姊什么都没说,默默包容。她比谁都清楚,只要她还在的一天,

他们就永远没有办法过正常的夫妻生活。

于是,在下一个学期开始时,她告诉沉瀚宇,她要去学校住宿。

「家里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去学校宿舍?住在外面多不方便。」

「我在家里,你更不方便吧?」她眨眨眼,若有所指地轻笑。「家里隔音效果实在不太好,我搬出去以后,就不用再让大嫂『消音』了。」

沉瀚宇不为所动,眉头皱起。「不要跟我嘻皮笑脸,我不是不了解你。」笑得那么假,她是在骗谁?

她放弃撑得牵强的笑容,叹了口气。「不然你要我怎样?待在这里,对我真的就此较好吗?答案你很清楚!既然早晚都要放手让我走,

你现在还在拘泥什么?」

「我……」他被问住了,答不上话来。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如果你担心的是这个的话。」她补上一句。

「一定得这样吗?」能割舍的,已经什么都割舍了,他只是想看着她,知道她过得好不好而已,连这样都不行吗?

「如果你真的为我好,就让我去,好不好?」见他愁郁不语,她又道:「而且我又不是走了就不回来,寒暑假我还是会回来住啊,

到时可能又要委屈你禁欲了,我要求良好的睡眠品质。」

她都说成这样了,他再不愿,也只能放手。

事情成了定局,但是交换条件是要她辞去原来的打工职务。现在的他收入稳定,经济状况许可,没必要让她这么辛苦。

就这样,她搬去学校宿舍,开始她单纯的学生生涯,和同学上图书馆找资料,聊聊校园八卦,偶尔也看得到她和齐光彦牵着手一同出现,

等到假日空闲时,回家陪兄嫂吃顿饭,知道他们过得好,才能真正放心。

大三下学期,期中考刚考完,一时兴起,回家绕绕,放松紧绷的心情。

「嫂,你在煮什么?大老远就闻到香味了。」一进门,她将钥匙搁在茶几上,丢开背包往厨房钻。

「小晴,吃过饭没?」刘心苹一边洗菜,微笑着向她打招呼。

「开玩笑,都要回家了,当然是打算空着肚子来吃垮哥。」

刘心苹轻笑。「吃不垮的,你哥还求之不得呢!」

「我知道啊!」她挽起袖子。「你在煮什么?我来帮忙。」

她停下准备切菜的手,关心地问:「大嫂,你和哥--还好吗?」

刘心苹扯了扯唇角。「还好啊!你有空也多回来走走,瀚宇很挂念你。」

「可是我觉得你怪怪的……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你不要瞒我。」总觉得今天大嫂心事重重的……

刘心苹顿了顿,关掉水龙头。「学术研究的事,你哥有告诉你吗?」

她一楞,摇头。「什么学术研究?」

「国外有个医学机构在邀约,原本的人选并不是他,后来听说那位医师为了女朋友而放弃,院方希望他去,但是他说,

他没必要顶替别人不要的,沾这种光并不值得骄傲。其实,他根本不是会拘泥这种小节的人,谁都知道那只是借口,他是放不下你。」

「你跟他谈过吗?」

「谈过,但是他根本听不进去。」刘心苹叹了口气,眉心淡颦。「你们的感情有多深厚,我很清楚,他放不下你也是人之常情,

我只是……替他惋惜。」

「你们吵架了?」

「这一去,多少年很难预估,有你在,他怎么可能走得开?他的心情和那个放弃机会的医师是一样的,结果,我一碰到他的致命伤,他就动怒了……」

说到底,又是因为她吗?

她心情沉重,问出口:「你要我去劝他,是吗?」

「对不起,小晴,我知道这样的要求很自私,但是现在只有你能说服他了,这个机会真的很难得,多少人抢破了头,他却说放弃就放弃……」

「不要这样说,要不是因为我,你们也不会闹得不愉快,该说抱歉的人是我。」要不是她,大嫂可以得到更完整的丈夫,解铃还须系铃人,

她知道该怎么做。

刘心苹摇头,苦涩一笑。「我明知道情况是这样,还是决定要嫁他,就没什么好怨的了,我早就做好包容一切的准备。」

「不会更糟的,我会说服哥,让你和他到另一个没有我的地方重新开始。但是你一定要相信哥,我和他没有开始,也不需要结束,丈夫是你的,

没人抢得走,就算是我也一样,能够给他幸福的人只有你,我是这样认为的,你也必须如此深信才可以。」

「小晴……」在她温柔宽容的眼神下,刘心苹在她面前感到自惭形秽,头一回觉得自己好狭隘肤浅。她怎么可以怨怼小晴故意霸住沉瀚宇的心,

让他走不开呢?她一定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今天才会对她说这番话吧?

沉天晴浅浅笑了。「请你让哥快乐,这是我唯一要求的。」说完,她转身离开厨房。

刘心苹楞楞地,看着她的背影,一瞬间恍然明白--

原来--小晴才是那个最爱沉瀚宇的人!虽然她从来不曾真正拥有过他,但是对他的感情,从来就不比任何人少,甚至,

就算是她这个当妻子的也一样!

如果不是血缘开了他们一个大玩笑,今天,他们应该会是世上最幸福、最相爱的一对吧?

那天,他们经历了一场争执。

她要他好好考虑自己的前途,但是对他而言,再美好的前途,都不及一个她重要。

「我答应过爸,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会好好照顾你!」一直到后来,他逐一回想,才明白许多年前的那个晚上,

父亲语重心长对他说的那些话背后的深意。

在当时,他以为那是托付终身,后来才知道,是父亲清楚自己的健康出了问题,也预料到这个家早晚会容不下晴,在父亲走后,

他就是她唯一的血亲了,才会要他好好保护她。

可是他却因为身世的冲击,选择一走了之,让她平白受了太多委屈,他绝对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因为他无法预料,这次要是再离开她,

下次回来,看到的会是怎样的她!

她这个人就算受了苦,为了不为难他,也会隐忍着不说,他永远记得母亲去世时,与她重逢的情景,这种感觉,一次就够痛到骨子里了,

他绝对不要再来一次,绝不!

「我这么大了,不需要你照顾啦!就算要照顾,也还有齐哥啊!大不了我答应你,每个月定期写信,有事一定打电话告诉你,行了吧?」

「我不相信你。」他完全不给面子。

「你!」她为之气结。「沉瀚宇,你不要逼我生气哦!」

「我就是逼你生气又怎样?」他是哥哥,她能教训他不成?

可--恶!她火大,抓起枕头朝他砸去。

被砸个正着,沉瀚宇怒瞪着她。「沉天晴,你--」

她不驯地昂首,回瞪他。

一秒、两秒、三秒。他叹了口气。「没有用的,你就算逼我生气,我还是不会去。」

她深吸了口气。「好,那我们谁都别生气,冷静下来谈。你要我怎样保证才肯去?」

「你怎样保证我都不会去。」抓来看到一半的书,懒得和她多费唇舌。

她随后抽掉书,扔在旁边。「好,你不走,那换我走,下学期我就申请看看学校有没有什么交换学生的,万一我客死异乡,罪过你要背。」

「你再说一遍。」沉瀚宇站了起来,一拳重重捶上桌面。

「说一百遍都没问题,你敢揍我吗?」

剑拔弩张的气氛持续半晌--

沉瀚宇泄气地揉揉额际。「你难得回来一趟,就为了赶我走吗?我这么碍你的眼?」他很受伤。

「对,你就碍了我的眼。你不知道我也很想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过我精彩的人生吗?你时时在我眼前晃,要我怎么重新开始?

我想要一个全新的人生,而那个人生,不需要你。」

明知她只是在用话激他,但他还是被打击到了。

她,不需要他,所以,她要他走。

他在她的人生中,已经是多余的了……

「你确定吗?」真的……再也不要了吗?

「原谅我这样说,但这是事实,而我也不想看到你为了我耽误自己的前途,那是没有意义的,你不是答应过我,会多为大嫂想想吗?

可是我看到的并不是这样。哥,你是个有担当的男人,说话要算话,不要让我对你失望。」

「……」沉瀚宇背过身去,看着窗外不说话。

「哥?」

「我还能说什么?」她都说成这样了。

她是他的致命伤,一旦她铁了心要说服他,他是无力招架的。

「你真的--会过得很好吗?」

「我以童子军的名誉发誓!」她举出三根手指头。

「省省吧,你从来就不是童子军,拿别人的名誉发誓,算什么好汉。」

「反正你相信我嘛!」

「一个月一封信,两个月最少一通电话,我会算时间,迟了我会立刻回台湾,做不做得到?」

「没问题!」她连连点头。

他忍不住又是一阵叹息。「你倒很潇洒,一点都不难过。」

「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啊,又不是生离死别,你还会再回来的嘛,不要一副见不到我最后一面的样子好不好--」

「不要乱讲!」他惊斥!说不上来为什么,在这时听到这句话,让他心惊胆跳,有股很强烈的不祥预感……是心理作用吗?

「我随口说说的,你不要紧张啦!」她感到歉疚,伸手安抚地握住他。他一反掌,拉过她紧紧抱住,脸颊摩挲着她的发顶。

「不要骗我,知道吗?不然,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嗯。」她轻轻点头。

其实,他错了,她不是不难过,只是把泪流在心底,不敢让他看见。

失落的叹息悄悄吞回腹中,他这一走,今年她的生日,他又得错过了……

第三部秋缠三之四思念

一个细雨绵绵的下午,沉天晴送走了生命中最亲、也最爱的男人,从此,独自过回一个人的生活。

临上飞机前,沉瀚宇将她的手放到前来送机的齐光彦手中,对他说:「我把妹妹交给你了,好好照顾她,我回来时,她要是少根寒毛,你小心我的拳头!」

齐光彦点头允诺。

她目送着他一步步走出她的生命,直到再也看不见,她轻轻抽回手,向齐光彦轻轻说了声谢谢,率先走出机场。

他懂她的意思,谢谢他的配合,沉瀚宇走了,他们也不需要再演戏了。

她会和他同进同出,也只是想让沈瀚宇安心而已,她从来就没有打算拋弃那段感情,她骗了沉瀚宇,骗了所有的人,

为的只是让他能够放心地走,开创他全新的人生,而她,在没有他的余生,默默追忆。

所有人,包括齐光彦、甚至是她最爱的那个男人,大概都料不到吧,她对他竟用情如此之深。

没有沉瀚宇的日子很平静,没有什么大风大浪,几乎可以说是平淡到几近无趣了,只有每次坐在书桌前写信给他时,

才能感觉到心的起伏与跳动,但是她又不敢把信寄得太频繁,怕流泄出思念的痕迹让他察觉。

哥,我好想你。

这一句话,只能一遍遍在心里低回,不曾化诸文字。

满篇的家书,谨慎地挑着日常琐事来写,告诉他,她日子过得有多精彩、多快乐,要他别挂心,从不敢任性地诉说思念。

一年、两年过去了,除了每年农历春节来去匆匆外,只能靠书信与电话联系。

毕业之后,她在美术馆找到一份待遇不差的工作,但他还是定时汇来生活费,她抗议过,但他不为所动,说她要是嫌钱太多,

可以存下来当嫁妆。

十五岁那年,他们分离;十八岁那年,她去见他;二十一岁那年,母亲辞世,他归来;二十四岁这年,他结婚,带着新婚妻子远赴重洋……

今年,她二十六岁了,再等一年,她可以期待另一次刻骨铭心的重逢吗?

现在,她偶尔也会提笔画点东西。去年他的生日,她就是画了一幅记忆中的画面,寄给他当生日礼物,画中,他与她背靠着背坐在窗边,

窗外细雨斜阳....

他说,这样的雨后会有彩虹。

最后是不是有彩虹,她不记得了,只记得她就是在那一天……吻了他。

好奇怪,她发现年纪愈长,反而愈常想起以前的事,尤其是那一段在乡下,有他相伴的日子,纯真,无忧。

只要想起他,她就会有满满的冲动,想提笔将它记录下来。或许是害怕吧,怕她有一天会老得什么都记不起来,所以她要趁还记得的时候,

将它保留下来。有人说,因为心中的感动很满很满,所以用文章挥洒满篇感动,现在,她终于懂了这种感觉,她现在就是有很满很满的感动,

所以用图画表达。

就这样,关于年少记忆的作品愈来愈多,一幅幅全是绕着那个温柔男孩打转。直到有一天,馆里办展览,馆长与她约好到家里讨论细节,

不经意发现了那些图,惊为天人。

「我不晓得你有这么高的绘画天分,在我馆里当个小职员实在太埋没你的天分了。」馆长抓着其中一张油彩画左瞧右看。

「画中这个俊俏的男孩,是你很重要的人吧?我看你每一张图都是以他为主轴。」

她只是浅笑不语。

后来也不晓得是怎么演变的,馆长为她引荐国内知名画家,积极帮她筹备举办展览事宜……

一直到现在,她都还很茫然。她从不以为自己的画有什么特别值得注目的地方,更不曾想过绘画天分这回事,但是他们说,

她的画有一种震撼人心的因子,她挥洒在纸墨上的不是色彩,是情感,所以他们看到的也不是画,是深沉的情感。

这阵子为了展览的事,有许多细节要忙,还要交出足够的作品,令她严重睡眠不足,有几次画到一半,视线突然一阵模糊,她想应该是太累了,

休息一阵子就会没事。

这一天,接到齐光彦的电话,想起好一阵子没见面,约了一起吃饭。

现在的他们只是朋友,她清楚地告诉过他,不想再和任何人在感情上有交集。但是他说,他答应过哥哥要照顾她,受人之托就要忠人之事。

虽然他嘴里不说,但是她知道,他一直在等她……

吃过饭后,他们兴之所至地逛街,她想起要买些绘图颜料,顺路绕到美术用品社,在过马路时,双腿彷佛一瞬间失去了力气,

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跌了下去。

「小晴,你没事吧?」

「我……」那一瞬间,视线是模糊的,只有一片雾蒙蒙的白光,她伸手摸索他的位置,找到他伸出来的手,靠着他的力量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