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爱的,从来就不是一张脸。

「总有些什么依据,否则要如何说服那群顽固又难缠的叔公们?」

「这个。」纤指抚上他右臂近肘弯处,约莫小指长的疤痕是为她而留,属于慕容韬最有力的证明。

「万一——错了呢?」

「不会!」

「我是说万一,你——怎么办?」问不出的其实是——我们,又该怎么办?

「那我认了。」

「你要后悔,也不让你走了。」赖着她,坚决不放手。

「嗯。」无须如此她也不会走,他在这儿,她还能去哪儿呢?

她指掌回应地交握,颊容贴着颊容,偷得片刻温存。

 

慕容庄占地十数顷,历年以来,慕容族人在此开枝散叶,荣盛数百年,宛如绝世独立的小村庄,居中的慕容府便是历任家主所居之处。

最初发迹于何,已不可考,较为可告的说法是,很早很早以前慕容家的女儿曾入宫为妃,后立于后,执掌后宫,母仪天下。

于是,慕容家便也水涨船高,凭借着丰厚赏赐为根基,再加上绝佳的经商头脑,逐步发展成现今规模。

慕容一家囊括民生大计,多方涉足,时至今日,俨然已成淮南一带的经济主脉,每年岁贡几足以教国库丰盈,地方官员也要忌惮三分。

犹如一株百年大树,主干供着养分,而旁枝则努力地开枝散叶,壮大这一跺脚也能教一国经济为之动荡的家族。

可,旁枝末节陪衬得久了,谁不想当那棵树的主干?谁有贰心、谁甘于屈居人下,隔了肚皮又岂能看得透澈?

这些年来,莫雁回始终战战兢兢,片刻也不敢松懈,就是因为她明白,只要稍有不慎,慕容韬可以连骨灰都找不着。

想他死的人,太多、太多了,真出了事,凶手是谁都难说。

出事之前,慕容韬曾遣她前往凉州放粮,因是赈灾,他只能找身边最信赖、笃信其人格操守的她,就怕主事者中饱私囊,灾民便少吃上一口饭。

她原是深觉不妥,这些年她不曾离开他那么远,可又无法违逆他的命令,这一走,便出了事。

她前脚才出了城门,不出半日便收到庄里快马传来的消息,急急赶回,他已身受重伤被送回府里。

据说,船运行那儿出了点事,他与慕容略同去,中途竟发生意外,只找回摔落山坡底下的他,慕容略至今下落未明,生死难测。

长老们急召她回来,便是为了确认身分。

他身上有慕容韬的印信、自小不曾离身的小锦囊,有了物证,还不够,为求谨慎起见,她是与他日夜相处、也是慕容韬最倚赖的亲信,她的一句话,有举足轻重的分量。

「他是——家主。」

人证一句话,从此大势底定,无人再有疑议。

事后,她左思右想,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像极了精心策划的阴谋。主谋为何,她至今仍在查,若没查出个来龙去脉,她对不起几乎殒命的慕容韬。

「还是查不到慕容略下落?」

慕容家有最精密的探子,跟随慕容韬经商这些年,深知有太多光明底下的事,今日不知,明日吃上暗亏的便是自己。

这些年探子回报的事务,无论大小,从未有过失误,可事发至今已有一月有余,竟是一无所获,这——

她蹙眉,心头疑云愈浓。

「表小姐——」

左卫的欲言又止,换来她垂询地瞥。「何事?」

左、右两护卫追随慕容韬的时日比她更久,他养伤这段时日,这两名近身护卫已是她唯一能信任、参详事情的人。

「如今府里这人,真是家主?」

「怎么?你察觉何处有异?」

「不,没有,只是防个万一。」

「他是,这点无须多心。至于失踪的慕容略——让暗探继续查,一旦查出什么,再细微都要回报。」

「是。」议完事,属下一一退出书斋,她这才开启后方小门,好似一点也不意外地搀扶那倚在门侧的男子,将他迎入主位。

这小门通往家主寢房,本是平日便于处理帐务所设计,除去身边几名亲信,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右腿仍无法久站,她端来方才熬好的药汤,蹲跪在他跟前,为他除去鞋袜,双脚浸泡其中,再拧干浸药汤的热巾敷在他膝上,以助药气。

他垂眸,凝视那悉心照料的女子。「还是没消息?」

「嗯。探子全力在查了。」

他哼了哼。「最好快些把人找到,早早把真相厘清了,省得府里上下草木皆兵、处处疑人,日子还怎么过!」

她动作顿了顿。「左卫是出于一片忠诚,您别恼他。」

「我谁也不恼!」

「……」明明就是一副气闷模样。

「你呢?你又疑我什么?」

「是有一些想法……」不过不是疑他。「这人连府里的探子都能躲过,将咱们的行事方法摸得透澈,做得教人无从查起,我想,若不是自己人、而且是极知咱们底细的自己人,做不来如此神鬼不知。」

「你指谁?」

「死人都还能留尸,慕容略呢?为何咱们怎么也找不着?」若是同时受了伤,探子不会找不到,若遭擒,无论贼人欲求何事也早该有所动作,唯一的可能,只剩一下方向——

「……你这是咒他还是疑他?」

见他面色难看,她轻叹。「我知你不爱旁人说些诋毁他的话,他是你亲弟,如非必要,我也不愿以小人之心揣度他。」

若他一直只是慕容略,过往那一再欺她、处处相逼的言行,看在慕容韬的分上,她都能忍,只要他不做出伤主之事,这辈子她都不会与他对上。

可如今情况显然就不是如此,明知主子听了不快,她还是得出言提醒,以防他吃上暗亏。

极少插手家业的慕容略,那日为何会突然随同前往议事?

就那么巧,他在,慕容韬就出事了。

再加上事后处置得不留痕迹,除了慕容略,无人有那本事,能近主子的身,轻易下手。也只有慕容略,要摸清慕容庄的底细易如反掌,只因主子亲之信之,从不防他。

她还能怎么想?除了内神通外鬼,她想不出其他可能。

「在你眼里,他就这么泯灭天良、毫无人性吗?」

「我也希望不是他。」否则,伤最重的,会是慕容韬。她不忍他承受如此残酷的打击。

「雁回,他是任性了些,或许还有些劣性,存心出些难题教人为难,但那也只是因为自小不曾有人惜他、听他说话、纵容他的索求,而今,有人疼了,他只是想耍耍儿时不能耍的孩子脾气,东要西讨,只是想测测旁人爱他的极限,最初是不相信有人真能无条件纵容他,后来就只是单纯讨怜,想要兄长多宠他一些。无论你信不信,我相信他心里必然曾感动过,他再怎么禽兽,也不会真要自己的大哥死。」

她只是垂眸,安静听着,不发表言论。

「你不信?」

「慕容略如何,与我无关。」她没必要探究他想什么、动机又是什么,但是慕容韬爱他,这样想能让他好过些。

「是吗?在你心里,这个人就发此乏善可陈?」

她努力想了想,还是摇头。

真要她说,她确实对这个人一点想法也无。

也是。她能有什么想法呢?一人从来没有将目光放在他身上、停留过片刻的人,他是好是坏、想什么要什么,确实是与她无关,也不会有任何感觉。

他笑了笑,在她拭干双脚、重新套上鞋袜后,扶着桌沿起身。「我去园子里走走,很快回来,不必担心。」

这话下的另一个语意,就是不要她跟。

这是自他伤后头一回拒绝她,将她远远隔在心门之外,锁住所有情绪,不让她碰触。

她怔怔然,目送他踽踽独行的背影,久久不曾移动。

 

这个「很快回来」,一去便去了一个下午,连晚膳都没有吃。

他开了口中,不许任何人打扰,就无人敢违逆。她远远遥望,不能靠近,看着伫立亭中动也不动。

向晚起了风,她擒着衣袍候着,久久、久久,没等到他回眸。

这是头一回,他将她落下、遗忘了。

天色全然暗下,他缓步回房,看见一桌子冷却的菜肴,以及一旁有耐心等候的女子。

「抱歉,想事情想得出神了,忘记时间,你吃了吗?」

她摇头。他未用餐,她岂会先他而食?

莫雁回起身要将菜肴撤下,重新再煮,他一张臂,密密将她搂住。

她静立不动,安安静静地待在他圈起的臂膀间,两相依偎,良久谁也没再有多余举动。

「对不起,往后你不爱听的话,再也不说了。」是她不好,要他接受被至亲背叛的事实,比杀了他更残忍,有些事,明知是也不能说,她何必非要往痛处踩。

他要认为慕容略好,那就好吧,只要他别再露出满眼的空茫忧伤,背身而去的身影满满尽是拂不去的寂寥。

「不是你的错。」双臂将她搂得更紧,脸庞埋入她发间。「无所谓了,我什么也不求、什么也不要了,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就好,雁回、雁回……」

「我在,我一直都在!」张臂坚定回搂,收容此时绝望而脆弱的他。

就这样了吧,明知如此,也是他自己选择要走的路,碰触着一颗不属于他的心,拥抱着真实却又无比虚幻的身躯,快乐且寂寞。

即便疼痛,也甘之如饴。

第四章

他们极为不对盘。

不记得从何时开始,等他回过神来,已是这般局面。

那也没什么不好,人生无趣得紧,总得为自己找些乐子,最初,慕容略真是这么想的。

那女人不苟言笑,他就偏爱撩拨她,她愈是不理会,人类劣根性就愈是不罢手,如此变本加厉,不断循坏。

看着慕容韬颜面,她犹能忍下,不与他正面冲突,而他慕容略又岂会是半途而废,容许自己无功而返的人?

从此,更致力于教她变脸之事。

一项、一项地试,直到有一日,终于瞧见她心上最大的弱点。

慕容韬。

他发现,她在望向某个人时,目光不一样。

相对时,沉稳若定,无波无澜,可那人一背过身,那目送而去、难以自抑时流泻的依眷深意,瞎子才看不出来。

他简直要佩服她了。能瞒过他心思细腻、洞悉力一流的大哥,那还真非常人所能为之,更别提这两人几乎朝夕相对。

「人都走远了,目光还收不回来,要真如此难分难舍,要不要就直接绑在他裤腰上,随他进房侍寢?」

她收回目光,望见倚坐在长廊边的身影,依例对好运嘲弄话语充耳不闻,相应不理。

「你爱他?」

她脚步一放,回身瞪他。

果然,这一步棋下对了,还真称稳掐住了她的弱点。

「我那不解风情的愣大哥晓得吗?」

「二公子慎言,莫要搬弄是非,徒惹家主困扰。」

是怕心上人困扰,不是担心自己的名节,这岂非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会困扰啊……那还真值得我一试。」

「大可去说,我不会承认。」要说他兴风作浪,这也不是头一回了,她若抵死不认到底,谁又能耐她何?

慕容略跳下曲栏,几个大步追上欲走的纤影,她未防备他会有此举,一个大意教他擒住右腕,压向亭柱。

这是——做什么?

饶是再深着冷静,对上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唇上辗转肆虐、微疼的触觉,显示这一切都不是幻觉,他、他真的……

这张温雅如玉的面容,曾在梦中出现过多少回,而今……如此贴近,却又遥远,似他,却不是他,咫尺天涯……

「你在想什么?」他挑挑眉,洞悉般的睇视眸光带着几诈不怀好意的戏谑。

她一阵心虚,羞愧地反手将他推离。

「无所谓,就拿我当替身啊,我若不说破,谁知道?」

这不就说了?还说得挺大声。

他暧昧地舔舔唇,上头还留有残余的胭脂味,谁知她仍面不改色,无动于衷。

呿!还以为她会哭一哭、闹一闹,贞节烈女那般撒泼挥巴掌什么的……结果什么都无,感觉比被蚊虫叮了还要更不痛不痒。

心上有了人,不都难以忍受别的男子碰触吗?怎么这女子恁地硬骨,就偏要与众不同,特别得——他一杠上都不舍得转移兴头了。

「我说——若我向大哥讨你,你猜他允不允?」直至目前记录,他那有求必应的好大哥,似乎还不曾对他说过一个「不」字。

同居东苑,行;最初那一个月,兄弟俩同住一房,直到仅有一墙之隔的全新寢房打点好才搬了过去,里头每道摆设、吃穿用度,全数比照办理,一式一样,毫无偏差。

看上了他身边任何事物,一句话,大方割爱。

他真的很好奇,也一直在测试底限,这人到底会不会有拒绝他的时候?

「你敢!」果然,这让她变了脸。

「怕了?」她怕,他就快意了。

「家主不会允。」

「那你何必穷紧张?」

「那只是徒惹他困扰。家主待你好,你何必非要处心积虑为难他?」

说穿了,不就心疼意中人吗?

他冷笑。「这不就是他存在的意义吗?」

全天下的光芒都在慕容韬身上了,不让人尽兴发挥个彻底,怎对得起那圣人一般的美好形象?反正他从一开始,就被规定要是个坏胚子,做与不做,又有何差异?

有些人,什么都不必做,便能拥一切最美好的事物,但有些人,仅仅是争取些许属于自己的权利,都要被冠上狼子野心的恶名,谁又来替他彰显公道?

她愈是义正辞严护主,他就愈觉悲凉讽刺。

罢了,慕容韬永远是对的,他只管使坏便是,何须多言。

「你爱他什么?性情、地位、还是容貌?人人皆说认定那独一无二的灵魂,大话说得漂亮清高,你呢?要不要与我赌赌,在这张如出一辙的表相下,你还认不认得出来、记不记得今日执着?」

「一个人存在的意义不是仅凭一张脸。容貌能够欺人,有些事物却是任谁也欺不得、取代不了。你太偏激,不会懂的。」

是吗?

即使用尽心机,也取代不了?

「但愿如此。」否则她今日的情深意重、执着认定,也只是落得笑话一则,不值一文。

原先只是嘴上说说,激激那面无表情的女人罢了,倒也没真放在心上,直到一日,慕容韬出了趟远门回来,在外头见一袭衣裳样式挺特别、挺适合他,便为他带了回来,手边正忙着,要他自个儿去取。

有亲人宠着就是这般滋味吗?有人惦着他需要什么,在外头瞧见好吃好玩、珍奇有趣的事物,总记得顺道给他带上。

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但——有个兄长在身边的感觉,确实比他原先预期的还要好一点点,反叛性子也稍稍收敛了些。

他去了慕容韬房里,见到那袭搁在床头的衣裳,也没多想,便脱了就地试衣,无巧不巧,莫雁回在这时推开半掩的房门,撞见他光裸着上身,匆忙侧过身去,颊容浮现一抹浅浅的红。

他很快便领悟,有人错认了。

那个女人连被他强吻了都能面不改色,裸个上身却值得羞容满面?

难得一见的女子羞态勾起了他的玩兴,索性将错就错,顺着玩下去,仿着慕容韬惯有的神容与温浅口吻道:「雁回吗?帮我拧条巾子过来。」

身后那人动了动,虽觉一丝异样,可仍习惯了在第一时刻依言行事。

拧了湿巾,甫靠近,她便冷颜道:「慕容略,你真的很无聊。」

这么快就发现了?

他一把扯过她,她欲反常推拒,他动作更快,一个旋身将她一道压入床榻。

「放开!」她冷冷斥道,揪扯间,长指在他颊边划下一道血痕。

他一顿,将她双腕压在床板上,俯首,四目相对。

「我若真想要你,你又当如何?」

「你没那本事。」

男人最经不得激的一句话,就是没本事?

这丫头随着大哥在男人堆中学做生意这么久了,怎么连这点简单的男人脾性都没摸透?他要真有心与她较劲,哪天她真会死在自个儿的死硬脾气上。

「当然,论拳脚功夫,我不如你,可我若真要与你卯到底,你真敢伤我吗?」

不敢。

她与他都知道。

他是慕容韬的心头肉,最亲、最疼惜的人,伤了他,慕容韬会心疼。

这也是她一直隐忍着他无时的戏辱,没对他发难的原因。

他一掌由她腿间缓缓抚上,摸到那藏身的匕首,出其不意抽了出来,放入她掌心。「给你一个机会,一刀狠狠划下去,就能试出大哥心中,我与你孰重孰轻。」

她不敢。

握着匕首良久,就是划不下那一刀,无法承受一丝一毫被慕容韬怨责的可能。

他扯唇讽笑。这女人还真爱惨了大哥。

「你笑话够了没有?滚开!」她恨声道,无法再忍受这人一再拿她对家主的心意践踏戏弄。

这是头一回,他在那双冷然无绪的眸底,看见对他的情绪——恨。

这女子,怕是厌恶极了他。

他起身还了他自由,没阻止她离去,独坐床畔动也不动。

多奇妙,明明是同样一张脸,得到的待遇却是云泥之别,极致的情,与极度的厌。不愿承认那涌上心头、隐约的刺疼是在意,他不稀罕,属于慕容韬的一切,他都不稀罕!

随后而来的慕容韬,看了看那远去的背影,再瞧瞧里头呆坐、神情失落的弟弟,瞬间领悟了。

「又与雁回闹上了?」有些事,他不是不清楚,只是觉得弟弟本性不坏,就是爱玩了些,不至于真闹得无法收拾,也就没插手干预。

有时他也觉得,自己像那种一味溺爱子女的父母,永远觉得自家小孩很乖,不会干坏事。要说那是私心,他也承认,绝大部分是心里觉得亏欠太多,难为雁回懂他,知他想弥补的心态,才会忍让至今。

「想得到女孩子的在意,不是这么玩的,雁回不吃这一套。」

慕容略由恍惚中回神,愕瞪着他。「谁、谁在意谁了!」

慕容韬轻笑。「你不是喜欢雁回吗?」

「我——」活见鬼了!大哥是哪只眼睛看到他喜欢那个浑身上下凉透透的女人了?

「没有吗?」还以为弟弟三天两头激她,是心里头喜爱、想引起她的注意,只不过用错了方式,否则平日闹归闹,几曾刻意针对谁过?

「好,就算是吧,你要把她给我吗?」

他愕笑。

明明是双生子,怎么他这个弟弟的感情心思只有幼儿程度?也难怪会用那种笨拙招数去逗弄雁回了。

慕容韬想着,心头莫名起了酸疼。从小身边就不曾有人待他好,也难怪,他连该怎么对一个人示好都不懂。

「略,感情不是做生意,不能这么谈的。雁回是人,不是东西,无法让我说给就给,你若真要她,就用正当方式,让她心甘情愿,我才好作主将她许给你。」

还真让莫雁回料得神准,连他会说什么都知道,两人果真灵犀相通。

他不是滋味地哼了哼。

「还有,雁回性冷,若你也是如此,只会将她推得更远,要得到她的心,你得先改变自己,真心待她好,让她感受到温暖,她才会愿意让你靠近。」

「你倒是很懂她,怎么就没想过要了她?」

慕容韬暗自好笑,很识相地没说破那一嘴的醋酸味。「还没能想到那上头去,不过现在知你心意,也不会再去想了。」

就冲着这句话,慕容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他一句话也不会解释了。

慕容韬身边一直没人,长年以来最近身的只有她,要说谁真能走进他心里,莫雁回拥有最大机地,若没有他从中作梗,假以时日,这两个人或许真有可能成了双。

她若是知晓,是他暗地里阴她一记,让她一生也得不到心之所爱,怕是一辈子都要恨他入骨。

但——那又何妨?他偏要咬定自己爱惨了她,只要是他想的,慕容韬就不会去想、去要。

「为什么她一眼就看出我不是你?」这绝对不是在计较自己哪里不如慕容韬,只是不甘心自己败下这一回合,想知己知彼罢了。他默默在心底游说自己。

「我想,应该是这道疤吧,雁回性子极拗,有时认定某个关键之后,便很难动摇。」

由慕容韬口中得知肘弯疤前的来由,他懂了。

也难怪她会执着认定那道,这痕迹是为她而留,是某一部分而言,只专属于她的慕容韬。

哼,傻女人,一道疤而已,真要仿它又有何难?

容貌能够欺人,有些事物却是任谁也欺不得、取代不了——

耳边,仿佛犹能听见那道清冷嗓音。

乍闻当下,只觉嗤之以鼻。天底下,哪有谁是真的重要到取代不了?

他试过、努力过,可表相仿得如何相像,本质里,他依旧、依旧——

夜半醒来,触不着枕边那令人安心的温软馨香,他呼吸一窒,脑海瞬间空白,包围而来的黑暗换住了胸房内那颗原本沉稳鼓动的心,他莫名晕眩,无法思想、也难以喘息——

燃尽的油灯重新点燃,他空空茫茫地仰首,眼前视线一片雾茫,短瞬之间难以回神。

直到那抹纤影完全落入眼际,他缓过呼吸。「你去哪里了?」

「右卫有事相禀,去了一下。」掌了灯,倚在桌前的身影静立不动,深思的眸瞧着他。

「三更半夜的,不能明日再说吗?往后别随意离开我。」

「好。」再度回到床榻,感觉他臂膀圈搂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