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这样说。」他抱了抱她,将她按在心口处轻轻拍抚。「没事就好。」
他还有太多事情要处理,无法久待,探望过婆婆,确认无碍后,又匆匆赶回台北。
那年入冬,民宿有个国外来台自助旅行的客人,偏偏她英文很破,对方说的她十句有九句听不懂,只能靠翻译机勉强撑一下场面。
他来的时候,她像遇到救星,抓着他诉苦,说这个客人已经住一个礼拜了,双方每天都陷在比手划脚、沟通不良的痛苦中。
他上前与对方聊了一下,她被晾在旁边,一来一往的流利对话里,她完全跟不上速度,惨到连一句都听不懂。
事后,她问他们讲什么,他只是回以简单几句:「没什么,问我们这里什么地方好玩,请我们给他一点建议。」
她沈闷了好一会儿,突然热血十足地宣告:「我要好好学英文!」不然站在他旁边,显得她好逊。
杨仲齐瞟了她一眼。「James先生——噢,就是刚刚那位客人,他说他也想学中文。」
「咦,那正好,他住在这里的这几天,我们可以互相交流——」
他冷眼扫来。「你试试看。」
怎么……突然下雪了?她有种被冻到的感觉。「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他凉凉说道,转身走开。
「你去哪儿?」
「蔚房。我饿了。」
「要吃什么?我来煮。」
他坐在餐桌旁,看着为他煮食的忙碌身影,突然开口,问了句:「如果有其他选择,你会放弃我吗?」
她回头,瞪他一眼。「被你说得我整个很没行情。」活似没得选择,只好乖乖窝在这里等他一样。
「我没这么想。」至少刚刚那位James先生,就对她很有意思。
他们刚刚,其实是在说——
James先生问他,这位甜美的小店主有没有对象?他想追求她。
他说:「你们语言不通,恐怕有困难。」
James则是说,他可以为她学中文。
她倒好,也很有默契地同时说想学英文,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他情绪微闷。
那时,他做了这辈子也没做过的事,直接放话撂倒对手。「她是我的妻子,请你保持应有的礼貌,别对她做非分的遐想。」
在James出现之前,他当然也知道她不会没有人要,只是……遇到了,还是忍不住会想,如果有其他的选择,她还会愿意等着他、守着他,毫无怨尤吗?
他其实知道,自己并不是个理想的对象,撇开外在所附加的优越条件不谈,一个身上有太多包袱的男人,只会让身边最亲密的人受苦。
头一个,就会是他的女人。
选择别人,她或许会轻松很多,也快乐得多,他其实!没有太多的自信,认为她会愿意等他。
龚悦容捞起煮熟的水饺端上桌,弯身琢了他一口。「我不会放弃你,除非再也不爱了,否则我就会一直等着做。」
他望着她,舒眉笑了。
因为他知道,这名女子待他有多情深意重,要等到情爱消磨殆尽的那天,很难。
拉回她,细细亲吻。「你想学英文,我来教。」
然后,迈入第三年,初春。
婆婆经过了数月的休养,已大致痊癒,只是手部的石膏才刚拆,龚悦容也不想让婆婆太劳累,事事总是抢先揽下来做。
一日晚上,婆婆审视她,皱眉道:「小容,你脸色不太好看。」
「没事,应该是生理期快来了。」这两日,腹部微微闷痛,有轻微出血,工作量又大,气色差些很正常啦,多睡几个小时就补回元气了。
她原是不以为意,直到某日下午供应商送食物来,她在搬一大箱面粉时,突然腹部一阵剧痛,重重摔落地面,疼痛难忍。
「龚小姐?龚小姐!你没事吧?」
她摇头,一时发不出声音来。
送货员赶紧喊来前厅的婆婆,婆婆见她脸色惨白,上前去扶她。
她本想出言安抚两句,忽觉下腹一阵热流,看到身下一片血迹斑斑,两人都傻了。
「好……痛……」痛得她再也无法乐观地安慰自己,没事,没事……
强烈的疼痛感,一度夺去她的意识,又恍恍惚惚地醒来过几回,半昏半醒间,知道自己大量出血被送进医院,然后发生了什么事,她就再也不清楚了。
再一次醒来,是在全身麻醉的手术过后。
她望向病床边的婆婆,寻求答案。
婆婆叹了口气。「子宫外孕,已经八周了,造成输卵管破裂,才会大量出血。」
「是吗……」原来,她怀孕了。
掌心,不自觉抚向腹间。
她和仲齐,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只是……没能留住。
宝宝,你怎么不乖乖的,待在该待的地方,好好长大呢?这样,妈妈才能把你生下来啊……
婆婆望住她眼底的泪雾凄伤,轻声问:「要不要打个电话告诉仲齐?」
她看着递来的手机,空茫的神情顿了好一会儿,才缓慢接过。
好想……听听他的声音。
另一头接通,熟悉的沈缓音律传来后,她反而哽住声音,说不出话来。
「小容吗?怎么不说话?」
「你……在做什么?」
「整理行李。之前不是跟你说过,要去上海一个礼拜?老婆,你记性很差。」对,他要去上海,下午的飞机,她想起来了。
「可是……我想要你过来。」
「有什么事吗?」
「只是……想看看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来抱抱她?
「小容?」他不解。明知他稍晚就得去赶飞机,没时间、也没心思安抚她,她从来不会这般任性地要求他、为难他的。
「一定得有事吗?我只是想你而已,你不是满口喊老婆吗?那见自己的丈夫,为什么还要有理由?为什么……为什么见你一面,会这么难……」永远都要先确认他的行程,而她,永远被排在行程的最后。
喉间一哑,她哽咽失声。
他在另一头,静默了。
好一会儿,他只是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压抑泣音,两相无言。
而后,低低叹息。「小容,你别这样。」
她让他,为难了,是吗?
听见他的叹息,与困扰,她闭了下眼,用力做了几次深呼吸,稳住情绪。「对不起,只是两个月没看到你了,心情不太好,有点无理取闹,你当我没说,去忙你的,我没事。」
他也知道,自己确实太亏欠她,补偿似的说:「等我从上海回来,再找时间去看你,好吗?」
「好。」她忍着心酸应声。
「别胡思乱想?」
「嗯。」
虚应了几声,切断通话后,见婆婆若有所思地盯住她。
「为什么不告诉他实话?这件事他也有分。」
「说了又怎样?」能来在她一开口时,就会来了,何必让他为难?反正孩子也已经没了。
他避孕措施一直都有在做,他压根儿就没想过要有小孩,这只是他没预料到的一个意外而已,她其实有一点点害怕,如果他知道的话,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婆婆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退开。
有时候,她会想,丫头遇上仲齐,究竟是福?还是一场人生的劫?
如果不是遇上他,丫头或许可以找一个疼爱她的丈夫,没有仲齐那样的好条件,但至少平平凡凡、温温实实,也是一辈子的幸福。
活了七十多个年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她不会看不透,傻丫头是抵上命,死死爱惨了那个男人,可仲齐呢?小容在他心里的分量并不够重,他还不懂爱——至少没有那么爱。
在不对等的感情天平里,小容打一开始就吃了闷亏,傻气地一迳付出,在爱情里,姿态卑微、爱得委屈,连一丁点任性与要求都不舍得,就怕看到那个人为难蹙眉的模样。
在乎对方更多的那个人,注定了要吃苦受罪。
她,一直都在唱着独角戏,一场男主角不够投入、无暇奉陪的爱情戏。
第7场赌一个,在你心里的位置
杨仲齐从上海回来后,先处理公司堆积了一个礼拜、较为紧急的公务,再到宜兰来看她时,已是两周过后的事。
那时,她已经出院在家休养。
「怎么……看起来瘦了?」他审视她,瞎子都看得出她不太好,憔悴容色瞧得他蹙眉。
「就——重感冒,拖了一阵子都好不完全,烦死了。」她笑笑地,伸手揉揉他眉心。「干么皱眉?那天只是生病心情不好,才会闹脾气,你不用放在心上。」
「所以……真的没事?」
「没事。」
他舒眉,轻搂她入怀。「好好照顾自己。」
「好。你不用担心。」
被她轻描淡写带过,他便没再细究。公司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他处理,待上一晚,隔天又匆匆赶回台北。
她看得出来,婆婆并不是很苟同她隐瞒仲齐这件事,但……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再说,他身上的担子已经够多够重了,真的不必再加上她。
当初,就说好要用最无负担的方式来爱他,如果她的存在也成为他的烦恼,那并不是她想要的。
婆婆不会懂的,不懂她有多爱这个男人,不懂她能为这个男人付出的,远超过所有人想像。
日子,便这么持续过着,什么也没变。
他依然台北、宜兰之间来去。在台北的杨仲齐,是那个卓绝出色的商界精英,而来到她身边,他就只是龚悦容的丈夫,穿着她买的夜市二九九丁恤,牵着她的手逛街嚐小吃,平凡夫妻执手相依。
那年冬末,他来时,龚悦容告诉他。「我觉得婆婆有心事。」
这阵子老是恍神、发呆、心事重重的样子,问东她却答西,连笑都笑不太出来。问她在烦恼什么,她也不讲,只会推说没事。
於是她想……「你去帮我问问看好不好?说不定她会愿意跟你说。」
真有什么事,婆婆说不定会觉得反正跟她讲也无济於事,不想她跟着一起烦恼,但仲齐不一样,他很强,让人有种「没有什么他解决不了」的安心感,也许婆婆会愿意向他倾诉,听听他的想法。
杨仲齐揉揉她的发。「好,我再找机会跟她谈谈看,你不要担心。」
这件事搁在心里,原想找个适当的时机当切入点,问来比较不突兀,搁着、搁着,不经意便抛诸脑后,遗忘了这事。
直到从她那里离去,开车回台北的路上,突然接至她的电话,说家里出事了。她讲得很急、很乱,只知道他离开后没多久,家里来了几个人,婆婆不让她听,把她赶出房间,也不知道谈了什么就吵起来。
他暂时将车停靠在旁边,听她说完一长串,还是不清楚实际状况究竟怎么一回事,只能先安抚她,叫她先把场面稳住等他回去。
挂上电话,正欲掉头返回,手机又响了起来。
他看也没看,接起便道:「怎么了?小——」
「二堂哥,是我!你电话怎么都打不通——」
是阿魏。声音是他不曾听过的慌急。
今天是怎么了?大家凑热闹吗?
他闭了下眼,吞下叹息。「什么事?」
「我爸出车祸了!还有我妈、我哥……我、我爸他……」
杨仲齐凛容,忙问:「现在情况怎么样?」
「很、很不……」另一头声音颤抖,连语法都忘了,不知该如何去拼凑完整句子。
杨仲齐一怒,冷道:「杨叔魏!你给我撑着点,把话说清楚!」
「我妈……刚刚已经去了……我哥还在急救,我爸他撑着一口气,很不乐观,他、他说……一定要等到你,有、有话要、要跟你说……」声音一哑,哽咽失声。
「仲齐哥,你快回来,再晚、再晚……」
连最后一面,也见不着。
他听懂了言下的暗意。
「我立刻回去!」切断通话,看到上一则通话记录,指头一顿。
前进?还是回头?
他只用了一秒钟的时间思考,便再无迟疑地踩动油门,前往——亲人所在的方向。
他戴上耳机,拨出那个被他舍去的选项,匆匆向她解释。「小容,对不起,我家里出事了,我必须赶回去。」
「可是……」她怔然,一时找不到自己的声音。我也需要你啊……
「是车祸,我必须回去见他们最后一面。小容,你能体谅的,对吧?」
「我、我可以,但是、但是……」她怎么办?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前的情况,那些人看起来好凶神恶煞,抛下她一个弱女子面对,他就不怕她出事吗?「他们刚刚……砸了桌子,现在屋里一团乱,仲齐……」她也想体谅他,真的
很想,可是……她好怕,她其实没有那么坚强。
他心思一团乱,根本无暇顾及到她。「小容,你自己坚强一点,好好跟他们谈,弄清究竟怎么回事,如果不能解决,叫他们改天再来,我再跟他们谈,可以吗?」
「我、我不知道……」
一声剌耳的喇叭声传来。
杨仲齐险险避过一辆违规左转的小货车,定下心神,才又道:「小容,我现在必须专心开车,有事我们再电话联络。」他不想哪里都没去成,自己反而先出事。
「可……」
他挂了电话。
一心一意,只想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他的亲人身边。
他到医院的时候,三叔只剩一口气,不知哪来的意志力,撑着,就是要等到他来。
「仲、仲齐……」
「我在。」他急急上前,不知是什么力量驱使,握住他的力道好紧、好紧。
他忍住眸眶的泪,稳住声音道:「三叔,您想说什么?我在听。」
「我、一直、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儿子……你……知道的……」
「我知道。」在还没有阿魏的时候,三叔是左手牵叔赵,右手牵着他,对他的疼惜没有比亲生儿少。
怜惜他失去父母,很努力在填那块空缺,在他心中,三叔不只是三叔,俨然已是他的另一个父亲。
「你说……以后……会当成父亲孝敬我……三叔,想向你讨这个人情……」
「什么事?您说。」
「叔赵……他、他……是我心爱的儿子,请你、无论如何,一定要……替我……照顾好他……」他不知道,这场车祸,会让那孩子失去什么,但他相信,他那坚强的儿子,一定挺得过来。
三叔这是怕他会因为叔赵的身世,而对他与其他杨家人有差别待遇?
「我会。叔赵是我兄弟,我从来没有动摇过这一点,杨家人有的,绝少不了他,无论如何,我一定护他一生。」他从来没有忘记,那个与他一起长大、说要把父亲分给他、帮他撑身上重担的兄弟情义。
「还有……阿魏……多磨磨他……」上头有兄长顶着,身为么儿的阿魏,性子有些被养娇了,玉不琢,不成器啊!杨家男儿,怎能出废材?
「我会盯着,以后,交给我管教。」
「那就……就好……只是……辛、辛苦你……」合不上的眼眸,还有他对尘世的牵念,临去前,心心念念,全是他心爱的儿子。
「不苦,我不辛苦。」他忍着喉间的酸涩,伸掌为叔父合上双眼。「您,一路好走。」
移身双膝点地,与床尾泣不成声的杨叔魏,一同跪拜磕头,行儿子的大礼来送他的三叔。
这个夜,很不平静。
三叔、三婶走了,叔赵仍在急救,尚未脱离险境。
熬了大半夜,暂时送入加护病房观察。
医院里时时都有人,大家轮流留守在加护病房外,因为叔赵的状况随时都会生变,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数日来,医生已发了七张病危通知,要他们随时都要「做好准备」。
杨仲齐已连日不曾睡好。
倚靠在医院走道尽头的露台,揉揉酸涩的眉心,想起还有件事悬在心上,数日来,龚悦容不曾与他联络,不知事情处理得如何?
他拿出手机拨号,关切她的状况,未料,另一头接起,口吻淡凉——
「有事吗?」
他怔了怔,一时无法适应她的疏冷,好一会儿才道:「婆婆的事——」
「那是我的亲人,我自己会处理。」
「小容!」他蹙眉。「事有轻重缓急,这道理你不了解吗?有什么事会比人命更紧急?不要跟我闹这种脾气,我——」
「对,事有轻重缓急,我的事对你来说永远是最轻的,我家人的命,怎么比得上你家人?不劳您费心了,就算有事,我的亲人我也会自己处理后事。」
他错愕,意识到事态不寻常。
婆婆对她有多重要,他是知道的,再怎么生气,她也不会口没遮拦地拿这种事来咒自己的亲人,除非……
他心下一突。「婆婆怎么了?」
「你在乎吗?」
「小容,不要跟我赌气,到底怎么了?」
她声音一软,泄出泣音。「很、很危险,医生说……可以准备了……」
准备什么,不必明说。
「仲齐,如果你真的有一点点在乎我,现在过来,拜托你!我真的……很需要你在身边。」她一个人,快要撑不下去了。
「我……」他本能回头,看向廊道那一头,也在生死边缘挣扎的手足,也许前脚一走,下一秒,又是另一次的天人永隔。
龚悦容见他迟迟不应声,也知道他的决定了。
「杨仲齐,你今天不来,我们就完了。」
他闭了下眼,内心纠结。「小容,别为难我。」
「我为难你?」这四字听进耳,竟觉格外讽剌。「我曾经为难过你吗?就是为了让你没有任何的挂虑,我什么事都自己吞、自己扛,你永远不会知道我为你承受了什么,你问问自己的心,我几时让你为难过?
「婆婆念我、说我傻,我觉得这是我自己活该,为了爱你所必须付出的代价,赔上自己,我不会有一句怨言,但是今天,连我唯一的、最重要的亲人都拖下水,为我的爱情陪葬,你还要我怎么样?继续体谅你?
「我唯一的亲人只剩一口气了,她一直在问你来了没有。我只是想让她看看你、给她一句承诺,说你会好好照顾我,让她可以安心地走,这样的要求也很过分?也是为难你?」
「那你要我怎么办?不管叔赵的死活?」肝衰竭,命危——每收到一张病危通知,都是家属椎心的痛。他们还在等医生的检验报告,也许他可以救叔赵,这一走,叔赵若真怎么了,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他在三叔临终前保证过,会护着叔赵。
下个礼拜,就是叔赵的二十五岁生日了,他不想以后这个日子,就只剩下痛楚遗憾。
她突然在另一头静默下来。
各据一方的窒人死寂持续了半晌,她突然发声。「仲齐,你爱我吗?」
他一怔,第一时间竟答不出声。
「你从来没有说过这句话,一次都没有。无论是我向你告白时,还是开口要我跟你结婚时,甚至是这三年当中。你只是恣意索求我的爱情,却不曾回应分毫。」这个答案,其实很清楚,他知,她也知。
「你不爱我。」她代他,说了出来。「更正确地说,你根本不懂要怎么爱一个人,只是刚好,我爱你的方式,是你可以接受的,你享受被我所爱的感觉,将我当成避风港,在身心倦累的时候,才会想起我。你在利用我,我不是不知道,只是刚好这个女人太爱你,愿意被你利用。如果我曾经吵闹、曾经有过非分要求,让你有一丝为难困扰,我们的关系还能维持这么久吗?不可能,你怕是早就断得乾净了。
「所以我不能跟你的工作、跟你的家族责任、跟你的兄弟亲人,甚至跟一些芝麻蒜皮大的事争宠,因为我有自知之明,我知道争不过,在你心里,我是敬陪末座,我的事你从没认真放在心上过,一旦争了……恐怕也会失去你。」她爱得如此卑微、如此委曲求全,他曾经看到过吗?如果他对她有一丝丝在意,曾将她放在心上、重视过,又岂会浑然不觉?
他不爱她,所以轻忽。
她不是笨蛋,怎会不知?
「所以——那晚,你其实连一秒都没有犹豫,就决定舍下我,赶回你的亲人身边,对吧?」她不是真的想为难他,逼他放下亲人来到她身边,她要的,只是他的挣扎,至少,那代表她在他心中还是有些重量,那她或许还可以甘愿些,但——从来都没有,她连他的一秒,都要不到。
爱一个人爱到这地步,也够悲哀了。
他粗了声,一句话也反骏不出来。
「都到了这个地步,我还能装傻下去吗?我们……就这样吧。」就当是作了一场梦,他本来就不是她能够拥有的男人,梦醒了,也该回归现实。
「你这话什么意思?」他声音一阵紧绷。
「我们分手,你今天若不来,以后就再也不必来。」这是她头一回,强势向他提出要求,赌他的一点真心。
「小容,不要在这个节骨眼吵架好不好?我们现在状况都不好,先各自冷静一下,以后我再慢慢跟你解释。婆婆那里——我会看情况,尽可能赶过去,好吗?」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