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真的两不交集了。
回到家时,是傍晚时分。
亲人全聚在祖屋里,守株待兔。
逮到他后,先是一人一句疲劳轰炸过一回,然后又一夥人约出去用餐,等大家散场后,他回来与三叔和叔赵讨论公司目前的情势,初步有了个底。
等到真正清闲下来时,看看时间已经接近凌晨。
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睡了吧?
手机拿起,想想又搁回床头。还是先洗个澡,早点上床养精蓄锐,明天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他处理。
接着,他先是处理祖父遗嘱的继承手续,然后是公司方面,面对股东们的重火炮轰,质疑他这样毫无责任感的行为,如何能够担当大任……
即便有三叔及叔赵护航,还是打了一场很辛苦的战争。
目前,应该算留校察看吧,他想。
毕竟他手上,加之杨家成员的持股比例,总数恰恰过半,杨家人自己不窝里反,大股东们再如何想扯下他,一时间也不是容易的事,只要短时间内他不再犯任何足以教人说嘴的失误。
每天,光是忙着安内攘外,已令他无暇喘息。坐上这个位置,太多双眼睛都在看,一个二十四岁的年轻人如何坐得稳大位,拚出一番成绩服众。
爷爷三十岁创业,白手起家能够创出这番光景,二十四又如何?不仅守成,更要开拓新局,他是爷爷一手调教出来的,绝不能失了爷爷的颜面。
每天回到家,都已经是半夜,累得一沾枕就失去意识,回龚悦容电话的事情,就一直搁置下来。
等到稍微清闲下来时,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
难得今天回来得早,洗完澡打开衣橱时,看见搁在下方的木盒。
那是他回来当天,她整理完行李,临时想到又塞进去,说他睡眠品质不好,回去如果又睡不着,或许用得上它。
他取出木盒里的精油,滴了几滴在香精灯里,这个味道他已经很熟悉,之前在民宿,她每晚都会这么做。
顺手捞来手机,按下拨出键,靠坐在床头,待另一头接起时,低哑地开口:「老婆——」
对方愣了一下。「抱歉,你打错了。」
打错?头一回被挂电话,他愣了一下,先是确认号码,无误。况且,那声音他也不会错认。
於是,再度拨出。
这一次,接得很快,语调急促。「仲齐,是你吗?」
「不然你有几个老公?」他没好气道。「老婆,你干么挂我电话?在生气?」气他冷落了她一个多月?
「不是……」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已。
她没有想到……他还会再跟她联络。
「抱歉,我真的有点忙。」接着,很无耻地替自己找脱罪藉口。「我没空打电话,你也可以打给我啊,叮咛老公准时吃饭、睡觉,不是老婆的责任吗?」
「……我没有你的电话。」好委屈的口吻,像个被打入冷宫的弃妇。
「婆婆没告诉你?」
「婆婆?」她像突然领悟了什么。「你等一下。」
他这头,隐约听到某人爆气的大吼——「婆婆!」
好肺活量十足,他耳朵都痛了,忍不住暂时将手机拿远些。
「……混蛋!你怎么可以暗坎?」超气的。
「不是说跟他没有关系?给你干么?」
「可是、可是……你明知道人家很想他,躲起来偷哭,你还装没看到!」
「现在有关系了?」
「有啦有啦!快点给人家,拜托啦——」声音快哭出来了。
「这笔帐再慢慢跟你算!」
没多久,熟悉的软嗓再度响起。「我回来了。」
「嗯。」
「再等一下喔。」然后是脚步声。过了一会儿才道:「好了。我到你之前住的房间讲,不想理婆婆了。」
前后连贯一下,他大致也拼凑得出来是发生什么事。
你早点承认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婆婆是在惩罚你的欺上瞒下,嘴巴不老实,活该被整。
他只是没想到,婆婆连他都摆了一道,害他被小娇妻埋怨——
「电话居然给她不给我,你乾脆去叫她老婆好了。」
「连婆婆的醋你也要吃?」递名片,那是在介绍身家、表达诚意啊,否则将来正式提亲难道不用长辈点头吗?哪知道婆婆玩这么大,这祖孙俩斗气的方式实在……教人无言。
「仲齐……」她低低唤道。「你好不好?」
他换上耳机,躺到床上,调整好最舒适的姿态,半眯着眼,姿态慵懒地与她闲聊。「忙死了,每天睡不到六小时,快爆肝。」
「我知道,我……有看到。」
「你有看?」她不是从来不碰那些商业杂志的吗?想像她耐着性子一字字读那些她不懂的内容,心房莫名一阵温软。
那是为了他。
任何与他有关的字句,都不想错过。
他放轻音调,软声道:「你想知道什么,可以自己来问我。」
「可以吗?」她迟疑了一阵,看着手中的名片。「……电话,真的可以打吗?」
「为什么不行?龚小容,你要知道,后面那支手写的号码是私人专线,只有家人才有,你最好不要给我满街撒。」
她小心翼翼、很宝贝地将那张薄薄的名片贴进心口,凝肃保证:「我会收好。」
他被那郑重口吻惹笑。
「可是……你不是很忙吗?快去睡啦,老是睡眠不足,对身体不好……」虽然很舍不得这通久久才盼到的电话,但是更舍不得他撑着疲倦,犠牲睡眠。
他换了个姿势,闭上眼睛。「没关系,你继续说。抱不到老婆,听听老婆的声音助眠,聊胜於无。」
「手机费很贵。」
「你老公付得起。」
「仲齐……」
「嗯?」
「那个……你送我项链,是什么意思?」最后一晚,他在她睡着以后,将随身戴的那个怀表,挂在她身上。
早上慌慌张张离开他房间时没有发现,后来忙完客人入住的事,要再回头问他时,他已经离开了,她想了好久,一直不懂他这是意味着什么。
那个怀表,从来没有离开过他身上,每回亲密时,拥抱着,心贴着心,也能感受怀表冰凉的金属温度,随着他们的激情,染上热度……
这怀表的价值,不是以市场价值来估量,而是对他的意义,她多少猜得出,是杨爷爷留给他的很有纪念价值的物品。
打开怀表时,看见里头嵌着一张老旧的黑白结婚照,应该是他的爷爷奶奶吧。那么重要的东西,他怎么会留给她?
他低哼。「那是我奶奶送爷爷的定情物。我奶奶是千金小姐,怀表在那个年代是很值钱的,爷爷说他年轻时太帅了,千金小姐都愿意跟他走。
「大约是十岁那年吧,爷爷把我抱到腿上,戴上这只怀表,他说,所有的孙子里我最像他,要留给我,将来让我给孙媳妇订亲用,他好去替我下聘,一整个很老派对不对?」
老派归老派,他还是照做了。留下怀表,虽然那个要为他下聘说亲事的人,已经不在了。
「可惜我不是千金小姐。」
「没关系,我也不是爷爷当年那个穷小子。」他们,会有自己的故事。
「你还是很想念爷爷吗?」
「想啊。」他低浅道。「但想念的方式有很多种,完成爷爷交代我的每一件事,也是表达对他想念的一种方式。」
就像,用爷爷的怀表,订下他的孙媳妇。
或许在很多年以后,他也可以将他的孩子抱到膝上,为他戴上那只怀表,告诉孩子,他有一个多了不起的祖爷爷。
「嗯。」听他这样说,她知道他已经走出最初狂乱伤痛、失去理性的阶段,回到原来那个沈稳、优秀的杨家第三代。
说着、聊着,他应答声愈来愈轻,到最后剩下无意识的哼应。
「仲齐?」另一头只剩几近梦呓的哼吟,她放轻了音量。「晚安,祝你有个好梦。还有!」
极尽温柔地,对着电话另一头深爱的男子低声道:「我好想你。」
再一次见面,已经是三个月后的事。
那时,她正在后院晒萝卜乾,头戴斗笠、身穿防晒袖套,被婆婆叫到前头时,还以为要帮忙什么,冷不防见到站在大厅的他,当场傻住,呆呆望他。
那男人先是一愣,而后大笑。「怎么——愈来愈像村姑。」
「啊!」她回神,掩着脸羞愧奔逃。
这还不都是为了他啊!之前讲电话,他不经意说到,自己比较喜欢皮肤白皙些的女孩,害她防晒做得超彻底。
「龚小容,你给我站住!」他几个大步上前,逮住她。「一见面就跑,这么不想看到我?」
「不是啦,你要来干么不先讲?」害她好丢脸。
有人站在前厅,一整个就是潇洒俊逸、风采逼人,不用开口就一堆爱慕眼光投射而来,她咧?居然成村姑!
「回家还得报备吗?」见招拆招。
「……你让我先进去换个衣服啦!」
「不必费事了,多此一举。」
这句话……怎么听起来很暧昧?
她羞了羞。
「婆婆,你孙女借我。」直接往她腰上一搂,往房间方向拐带,超霸气。他边走,倾近嗅了嗔。「一身萝卜味。」
「……就叫你让我先洗澡了啊,你是有这么饿吗?」她的原意本来很单纯,一出口就觉得好像怪怪的。
「是很饿。」他低语。
「……」
后头,频送秋波未果的客人,好奇地转向婆婆打探。「老板,那个人是谁呀?」
「他呀?」婆婆笑了笑。「我孙女婿。」
「喔。」好失望地应声,低头,继续用餐。
他很失控。
一进房就做得激狂热烈,她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衣服便让他给剥光,一上床便缠得难分难舍。
他们一共做了三次。
过后,他拥着她,很快进入深眠中。
她轻悄地坐起身,细细审视他沈睡的脸容,指尖轻轻抚过每一寸轮廓起伏,贪婪目光怎么也看不够。
直到回过神来,已是晚餐时间,发现自己居然与他在房里厮混了一下午,羞臊着脸赶紧下床冲澡,快速打理好自己出去帮忙。
婆婆见她出来,随意一瞥,状似自言般碎念:「还睡不着,出去走走咧!洗得一身香喷喷,是走到哪里去了?」
这绝对是调侃!
之前几次半夜溜去仲齐房里,天未亮时回来被婆婆看到,她总是用「睡不着、出去走走」之类的烂藉口,婆婆表面上没戳破她,其实心里很清楚她做什么去了,身上沐浴过后的味道骗不了人。
「怎不见仲齐?」婆婆问。
「还在睡,他看起来很累的样子,我就不吵他了,让他休息。」
她忙完后,再回到房里,他仍在沈睡中。
她悄悄钻进被窝里,挨靠着他,重温久违的共眠滋味。
他一直睡到半夜才醒来,睡了近十个钟头。
他一有动静,她很快便跟着醒,揉着眼问他饿不饿。
「有一点。」从中午到现在,什么都没吃,刚来时还做了「大量运动」,要不饿也难。
他看着她起身,用了只鲨鱼夹将长发随意盘起,明明一脸爱困,还是很甘愿地起身替他煮食。
只是一把白面,丢些青江菜和配料,再打颗蛋,再简单不过的一碗面,他吃着不特别美味的清淡料理,却觉得,很好吃。
原来,这就是老婆做的事,倦累归来之后,醒来身边有人伴着,夜半心甘情愿为他煮食。
暖暖地,熨着他的心。
他匆匆到来,又在三日后离去。
虽然他嘴里不说,但龚悦容知道,要挤出这三日假期,已经是用尽他的极限了。
他们成了假日夫妻。
刚开始,他才接手公司大权,一切还未上轨道,要忙的事情很多,尤其他太年轻,以前有爷爷坐镇,没人会不服,但现在,爷爷将一切都交到他手上,他必须做出成绩来证明自己,堵众人的嘴。
改朝换代,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第一年,他总是隔了数月才来一回。每回来,都一副很累的样子,第一天睡眠时间会特别长。
然后,陪着她,好好度过剩余的假期。
她知道,这是他要的,来到这里时,他可以安稳地睡上一觉,好好放松自己。於是,她安於等待,从不做多余要求,静静的。
然后,在他需要时,将他想要的,给他。
知道自己还是有能力给予他小小的快乐,她便觉幸福。
这是她的爱情,用他想要的方式,不造成压力与负担的,爱他。
第6场一个人的爱情,太寂寞
到了第二年,他来的频率稍微多些,大概一、两个月一次。
每回,能停留个三到五天不等。
他从来不会主动说外头的事,但她知道,这个男人有多了不起。以前,有爷爷坐镇护航,总能堵了那些好事之口;而现在,爷爷走了,他必须单打独斗,虽有叔父与堂兄弟等自家人撑持,但仍不够。
那些股东们,有些是跟他爷爷一起走过创业路的老夥伴,人们总爱倚老卖老,拿年纪来说嘴,他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辛。
但是去年,全公司在他的带领下,年营业额成长了一倍,他用他的能力与魄力,证明了自己不是徒具外貌与家世的富三代。
这张成绩单,足够让那些说他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自己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米还多的老家伙们,把嘴巴闭好。
从财经到一些三流的八卦杂志,都有他的报导,对他是一面倒的大力赞扬,有能力、有家世、有外貌,多少名媛淑女倾心、商界大老视他为佳婿人选,身价炙手可热。
这些,她也都知道,他条件太好,选择多不胜数,但,她也从来没问过。
年初,他着手在南部筹备新馆,又变得很忙,每回来的时候,都觉得他又瘦了几分。
她努力帮他进补,在有限的时间里替他调理身体,让疲惫的他能好好休息。
有一回他来时,看到她用攀在屋顶上的方式迎接他,吓得说:「老婆,我知道太久没回来是我的错,你快点下来——」
忙了两个月,一来就见老婆用当空中飞人的方式表达抗议,这惊吓有点大。
「你在说什么啊!」她失笑道。「前两天下雨,屋顶有点漏水。」
「我来,拜托你下来。」
那天晚上,他们缠绵了大半夜。
每回他来的第一天,总是会特别没节制。曾经有一回,她不小心问了句:「你在外面有别人吗?」
被他咬了一口,没好气道:「你在鼓励我婚外情吗?」
她想,不用任何直接的答覆,从他的回应及表现,应该可以确定,这个有严重身体洁癖的男人,除了她真的没有别人。
欢爱后昏昏欲睡之际,感觉指间套入一抹冰凉,她撑开眼皮,困惑地看着手中那枚光芒晶灿的银戒。
原来那只,被他取下放在桌面。
「这?」
「我们的婚戒。」前阵子帮一个重要客户挑选礼品,看到这只对戒,想起他好像不曾送过她什么正式的礼物,连婚戒都是在路边摊顺手买下的四九九廉价品,想到这里,一个冲动便买下它。
抓着她的手,细细打量了一番。「嗯,果然不错。」
「它看起来很贵……」那是一枚心形银戒,中间镶的闪亮亮钻石,她可不会天真地以为是什么廉价水钻。
「还好,七位数而已。」详细数字记不得了。刷卡时只瞄了下几位数,送老婆的不用太计较价钱。
她吓得差点手软。
「我突然觉得手重到举不起来。」几百万在手上,好重。
「有人几千万戴在脖子上都不担心扭到了。」他老婆胆子这么小,当初怎么有勇气背着婆婆跟他偷情?
说笑归说笑,笑完了,连忙要拔下来还他,被他制止。
「这很贵,万一我工作时不小心弄丢或弄坏……」白天常常要跑进跑出,粗活一样都少不了,戴着它会提心吊胆。
「弄坏就弄坏,再买过就是了。」
「……」有钱是这样花的吗?「仲齐,我还是觉得……」
「老婆,这是婚戒。」婚戒就是要戴在手上的,难不成买来搁着积灰尘?
她还想再说什么,被他按回怀中,拍拍脑门。「乖,不要想太多,睡觉了。」
从她那里回来后,隔一个礼拜,他在家里看公文,手机收到她传来的讯息——
「在忙吗?」
就算刚开始没发现,后来也逐渐察觉到,她总是小心翼翼,怕造成他的困扰,就连打个电话给他,都要再三确认他是不是真的有空跟她说话,没打扰或耽误了他什么要事。
因而,在许可的范围内,他尽可能地不拒绝她,只因她从不对他要求什么。
心里不是没有亏欠,他总是冷落她,少之又少的关心、屈指可数的相处时光……让她一个人,寂寞而孤单,若不是有那纸婚书,有时都觉得,她跟被包养的情妇没什么分别,安静、认分,数着日子等待他的到来,不做多余要求。
或许就是因为她太乖巧,他知道她会一直都在那里等着他,在他的诸多考量里,她总是被排在很后面,最后一个才被他顾虑到。
上个月会冲动买下那只对戒,便是下意识里,察觉自己的自私、以及对她的亏欠,想要弥补她一点么么,至少,也该有对像样的婚戒。
「不忙,我在家。」他迅速回传讯息,没说出书房里还有另一人存在。
「真的?」她回得很质疑。
之前才问过他在外头有没有别的女人,现在的态度,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某个方向去。
「老婆,你在查勤吗?我没跟野女人鬼混。」
会跟野女人鬼混的那个,现在正在旁边,被他魔鬼特训。
「不是啦!因为你之前如果方便,就会立刻回电。你如果真的不方便要说,不要勉强。」
这般小心翼翼,为他顾虑,让他瞬间涌起些许疼惜与不忍。
「没什么不方便,我真的在家,你要证据吗?」
「那你可不可以随便拍个家里的场景给我看?我想了解你成长的地方长什么样子。」
他顺手拍了身后那一大片书墙,回传过去,这面墙放着企业管理类的书籍,是他小时候的床头读物。
「你的要求好小,以后我让你亲自来看家里每个角落。」
她回了他一个笑脸,问:「好多的书。这些你都看过吗?」
「是啊,全看完了。」
「好可怕,你不是人!」回得好快好直接!
他无言了半晌,传了几个「……」并提出抗议:「老婆!你这样对吗?」
「……是神。」很狗腿地补上这句。
他瞬间笑出声来。「虚伪!」
书房另一头的杨叔魏,以为自己被这堆积如山的企划案搞到精神失常,错愕地抬头望来。
「看什么!读你的企划案。」三叔已经授权给他,这个小儿子随他怎么操、怎么凌虐。都快大学毕业了,还漫不经心的,真想以后只拿青春的肉体作为对公司唯一的贡献价值?
「我刚刚……好像看到你在笑?」这些企划案实在太可怕了,居然会让人产生幻觉。
「你管我要笑要哭,这些没看完,今天你别想走出这道门。」
「二堂哥……」
「才这些就在唉?」他以前看的还不只这样,抱怨什么?他已经够手下留情。
「公司职员太闲了是不是?没事写这么多企划做什么?」
「不做什么,考验你的眼力而已,不然你以为上司这么好当?下属可以有事没事写一下当消遣,当老板的至少要有三分钟看出什么是宝、什么是垃圾的能耐,否则不用多,一人丢一份上来,就够忙死你。」
很风凉地说完,拿手机出去跟老婆温存,完全不想理会那根废材的死活。
七月间,他南下高雄,为成立新馆的事,已往返无数回,勘察地点、开会、讨论等诸多事宜。
龚悦容打电话来时,他正在和重要干部开会中。
「小容?」
「对、对不起,你在忙吗?」
「在开会,怎么了吗?」她声音不对劲。
他立刻起身,到角落与她详谈。
「婆婆……摔倒了。我、我好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好!你先不要急,婆婆目前状况怎么样?救护车叫了吗?」
「撞、撞到头,流了好多血。我有先做紧急处理了,救护车说半个小时内会到。」
「那我们保持联络。你到医院时,看看情况怎样再告诉我,如果有需要转到医疗设备比较完善的医院,我再来联络接洽,好吗?」
「好……」她迟疑了一会儿,颤抖的语调显示,她情绪仍在惊吓中。「你……可不可以回来?」
她其实,不是要他告诉她怎么做、替她安排更好的医院,这些她都会,她只是……想要他在身边,抱抱她、叫她别害怕,这样而已。
婆婆是她最重要的亲人,在最恐惧无助的时候,她需要有个人在身边,成为她支撑下去的力量。
他凝思了下。「小容,我在高雄。」
「喔……」她似有若无地低应一声。「那,没关系……」
他听得出来,她很失望。「小容……」
「真的没关系,你忙你的,拜。」
处理完分馆的事,急忙赶回宜兰时已是三天以后。
婆婆额头缝了几针,左手肘轻微骨折,所幸没有大碍,正在医院安心疗养。
他赶来时,她情绪已经平复,对自己当时的情绪失控感到很不好意思,赧红着脸向他说抱歉。「对不起喔,我太大惊小怪了,你工作已经很累了,还害你这样来回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