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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严君离垂眸,种容略现疲惫,声嗓轻如丝缕:「我既然说出口了,就会完完全全抽离你的生活,这点你可以放心。」
「……」还能说什么?严知恩张口、闭口,发现脑袋空白一片,挤不出一个字来。
他是很不爽、他是把不满发泄出来了没错,可是、可是……当严君离冷冽地别开脸,再也不看他时,他却觉得一腔恼闷。
「我——」
正欲张口,严君离先一步截断:「如果没其他的事,这个承诺可以立即生效。」
意思是,要他快点滚蛋就是了?
谁稀罕!他从来都没有巴着严君离不放,是对方一厢情愿自己送上来的,不是严君离不要他,是他不要严君离,他没有被丢弃,没有!
「大恩不言谢,我立刻走!」
「小恩——」
他脚下一顿。
是怎样?病房门都还没走出去就反悔了,信用有这么薄弱?
「自己保重,以后,我再也顾不到你了。」
「……」他莫名一阵恼怒:「要你多事!你别来招惹我我就会好得很!」
开了门,惊见严君玺就站在病房外,该听到的八成也没少听,这种情况下也没必要顾什么礼貌了,直接臭着脸擦身而过。
「二哥,我的蚵仔煎呢?」
「最好你真的想吃!」看来严君玺没笨到中招,只是顺着他而已。
里头传来严君离的轻笑声。他被那过度愉快的笑声惹毛,甩上病房的门,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身后的病房内,离手的书本掉落地板,严君离脸色灰败、眉心蹙凝,艰难万分地喘息。
臭小鬼!
严君玺咬牙暗咒,不爽至极,又没办法对最亲爱的小弟摆脸色,只能没辙地抱怨:「就会在臭小鬼面前逞强,怕他自责就不怕我们难过?」
「对不起,二哥……」他又让家人为他担心了,他的力量很小,只能顾一个人:「真的对不起……」
「别说了。」严君玺看了,心痛得不能成言,默默撑住他虚软的身体,将枕头及病床高度调整到最舒适的状态,再按铃请来医护人员,回头想再调整点滴瓶上的止痛剂剂量,不经意瞥见,自紧闭双眼逸出的两行湿泪,迅速隐没在枕间。
……臭小鬼,我们梁子真的结大了!
刚离开医院时,严知恩承认自己心情极坏,也不知道在杜烂什么,就是莫名地闷。
大概是因为,严君离说——「我倦了,不要你了」的口吻与神情吧。
那么干脆,那么淡然。
迫不及待地,要赶他走。
任谁被这样弃如敝屣,滋味都不会太愉快的,无论那是不是他要的。
一股气闷在心里,他恼怒地想——话是你自己说出来的,就不要后悔。
他不想被看扁,一直以来,所有人总以为他不能没有严君离,但其实,他并不是温室里的花朵,处处都要仰赖严君离,就算什么都没有,他也可以一个人把日子过得好好的,他会证明给所有人看。
刚开始,脑袋空闲下来的时候,偶尔会想起,不知道——严君离伤势复原得如何?犹豫要不要再去一趟问问情形。
但是很快地又告诉自己,严家有的是钱,住的是VIP病房、请的是最专业的医护人员、还有四个把他疼进骨子里去的兄长,怕没人照料吗?人家都嫌他碍手碍脚了,他干么去惹人嫌?
他正常地上课、打工,日子不咸不淡地过着,不知不觉又一个月过去。
与严君离专用的那支手机,每天都处在收讯满格、电力充足的状态,但是它一次也没响过。
这一天,母亲难得来找他,他还在思考今天吹的是什么风,八成气象异常,居然能劳驾母亲又是探视、又是送鸡汤的,他从搬出来到现在,她还是头一遭来呢!
废话也没拖拉多久——基本上他们也没什么家常可话——母亲就直接切入正题,要他别要性子,乖乖去向严君离道歉,他们家不能失去严家的庇护。
是你们不能,不是我不能。
他在心底冷嗤,却没有反驳,只是淡淡拒绝了母亲的要求。
拒绝的代价,是挨上母亲一巴掌。
母亲怒而离去后,他呆坐在客厅,然后像是逮着了谁的小辫子,用着自己都无法形容的迫切,冲回房拨了那个一直满格、却始终没有动静的手机。
电话那头接起,却是一阵静默。
有些放空的脑袋,依稀想起,以前都是怎么开头的?
好像是对方会用温暖的嗓,问他——吃过了没?
或者是——「你在哪儿?」、「在做什么?」、「昨晚睡得好吗?」
被母亲这一搅,他还没吃晚餐,昨晚也没睡好,头有点痛,但是另一头始终静默,什么也没说。
他有些烦躁,开了口:「严君离,你干么不说话?」
「……有事吗?」
有事吗?有事吗!有事吗?!他听得闷火直烧,没事也变有事了!
「有!我妈刚才来找过我。」他口气很冲。
「她昨天也打过电话给我,但我拒绝她了。」
难怪:「这就是你要给我的自由?嘴上说要放,却只是换个手段让别人来对我施压?!」
「……你希望我怎么做?」
「事情是你起的头,你得负责收尾。」
另一端沉默了下:「好,我会处理。」
接着,又是一阵无限蔓延的沉寂,静得……他头愈来愈痛了。
然后,对方再次启口:「还有事吗?」
「……」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对方便道:「那我挂了。」
他才张口,另一端已经断了讯。
以前,随便一通电话都能说上一个小时,也没刻意聊什么话题,就一些琐碎的家常事,而刚刚,严君离从头到尾只说了三十九个字,甚至连一声再见都没有。
好一个无话可说!表达得够淋漓尽致了。
他将手机扔到床角,忿忿地想——我也没有要跟你说什么!
学期结束了。
这其间,大概又过了三个月吧,他和严君离真的一次都没有联络,那天扔到床角去的手机,除了默默捡回来充电,又再度扔回原处以外,好像也没什么作用了。
他是不知道严君离跟他家里是怎么谈的,反正父母都没再来烦过他,让他过了好一段清心不受打扰的日子。
等待毕业典礼的那几日,他看手机的次数变得频繁,捡回来又扔出去、扔出去又捡回来,周而复始,连他都觉得自己像白痴一样。
那支手机,还是一直没响。
毕业典礼那天,他注意力一直很不能集中,老是飘掉。好歹自己也在受奖名单里,却分心到连该上台都不知道,还要旁边的同学提醒。
直到后来,他才发现自己是在留意亲友席。
严君离没来。
从小到大,他的毕业典礼,那个人从没缺席过。
他成绩一向不错,国小领县长奖,那个人,是在台下拍掌最用力的,满脸尽是以他为傲的神情,光是这样,就让他的情绪很满很满,足以抵过父母连他毕业典礼哪一天都记不住的失落感。
至少,还有一个人,在乎他、以他为傲。
典礼结束后,同学们零零散散在校园拍照,为自己和同窗留下最后一次在校园中的剪影。
他国小、国中、连幼稚园的相片,全都是严君离拍下的……
「喂!」一名同学经过,拍了下他的肩,顺口问:「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发呆?你家君离哥哥咧?」
严知恩回眸,很没诚意地扯了下嘴角虚应。
这种场合,好像每一个人都习惯严君离应该要在,而不是他的父母。
学校有活动,参与的一向是严君离,那个人记得他最好的朋友叫什么名字,和他们关系打得很好,他跟朋友出去玩,只有严君离知道要怎么找人……
一直以来,如果没有严君离在身边陪伴,他应该会更寂寞吧?
看着别人有亲友掌镜、谈笑风生的画面,而他身边,除去严君离后,已然空无一物。
心房瞬间有些酸楚,他看着手中刚领到的毕业证书,拔腿冲出校园。
在等公车的期间,他捞出手机,想了又想,还是先传简讯好了,上次被挂电话的阴影还在。
——我要过去找你,现在。
传出这封简讯后,大约过了一分钟,回传过来的讯息是
——我不在家。
——那你在哪儿?我过去。
不是在家,那就是回医院复诊了?
他知道严君离已经出院回家休养,虽然没有人告诉他,但有人在的地方就有八卦,上班时多多少少听同事聊过。
这次回覆来得很快,大概才三十秒,也只有三个字,看得他一头雾水。
——机场。我……
我什么?是严君离哪一个哥哥要出国洽商,送人去机场吗?
不太对,严家老大和老二,出国谈生意是家常便饭,已经没有温情到需要送机的程度,何况他们家本身就有请司机,接送这种事根本轮不到还在调养身体的严君离。
那,他去机场干么?
一股不太好的预感才刚涌现,手机就收到那封没打完的断句。
——我要去瑞士。
严知恩心脏停止跳动了一秒。旋即,回应得又快又急。
——去瑞士干么?旅游?你现在的身体可以吗?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去静养。归期……不定。
归期……不定?!
当简讯再次回传时,他怀疑自己成了文盲,一瞬间无法解读上头那几个字。
就是……也许一年、两年,也许永远都不回来了的意思吗?
——这种事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他当下,情绪整个炸了,胸口饱涨着难以形容的愤怒。
还真打算老死不相往来了?!
他以为严君离只是气头上说说,不会真的一转身就不再理他。
十八年哪!一个人,一生能有几个十八年?严君离二十五年人生里,足足有超过三分之二以上的比例是让他占据,往后这个比重也只会更大。
他从来都不相信,这么多年来全心全意看着他、陪着他的严君离能够说不要就不要,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十八年,严君离完全是为他而活,舍掉他也等于舍掉了自己十八年的人生。
结果,他还真的说不要就不要了,连走也没说上一声!
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让他一瞬间慌了手脚。
等待的时间里,每一秒钟的流逝都像一个世纪,好不容易才等到另一头姗姗来迟的回应,而且只有在他看来完全是敷衍的几个字。
——我不知道……你会介意这种事。那么,还是亲自跟你说声,再见。
再见?再见?!你还有打算再见我吗?虚伪什么!
他再怎么样,也没有想过要跟严君离成为两个不相关的陌生人,呕三、五年的气,再怎么不闻不问,至少知道人在哪儿、不会心慌,那和远远隔上千山万水、不知道对方在地球的哪个角落、也触摸不到,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第十一章
他很气,偏偏又没有生气的立场,是他自己先把狠话都说绝了,如今骑虎难下,只能胀红了脸,哑巴吃黄连。
——你等我,我现在去机场。
找不到任何下台阶,只能拖着,先见到人再说。也许……
还没「也许」出个所以然来,严君离已经狠心接杀掉他所有的球路。
——我要准备登机了,你不用来送我。
什么?!
他脑袋一麻,慌乱地狂按手机。
——等、等一下!我是有重要的事。我的证件、一堆重要的东西都在你那里,你走的话怎么办?我找不到……
手一抖,不小心按出发送键。
他一急,又迅速补上几个字送出去。
他连国小的毕业证书都是严君离在整理、收放,这样,算不算合理的理由?算不算?!
他一颗心提到喉咙,屏息等着、等着——
——我交托给大哥了,去找他拿。
只有这一句回应,然后,手机就再也没有动静。
后面那封呢?他都没什么要说的吗?
一急,哪还顾得了颜面自尊,立刻按下拨出键,等了五秒,只传来手机已关机的机械女音。
严君离刚刚好像说,准备要登机了,手机当然是要关机的,那……他有看到吗?有看到最后传去的那封简讯吗?
蹲在路旁,他紧紧握着手机,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无助、恐慌。
严君临会决定将小弟送出国,是因为那一日——
应该是接了臭小鬼的电话吧,然后他就动也不动,在窗边坐了一下午,如果不是自己出声喊他,还不晓得他要恍神多久。
严君临看了,其实很心疼。
只是一通电话而已,他还在外头默数了字数,三十九个字,听起来平静无波,可是那背后,是失神独坐、遗忘时光的殇。
臭小鬼对他的影响力太大,大到——严君临为此而毛骨悚然,惊觉就算要为臭小鬼抵上性命,小五也不会有一丝犹豫的。
这样不好。一个根本不懂得怎么爱小五的人,他们怎么能放心,又怎么能甘心?那样的人,永远只会让小五受伤。
于是,他作了决定,就算是勉强小五、违背他真正的意愿,这也是必须做的事——将他们分开。
「我给过他机会了,可是他不要。小五,我不在乎他的性别,但是一个不懂得珍惜你的人,我说什么都不会同意,这是我们的最底限。」那天,他这么告诉小五。
小五只是沉默着,然后抱歉自己又让家人操心。
「不要说对不起,这不是你的错,如果你真的觉得歉疚,那就不要让我们再更心痛了,好吗?」
「大哥……希望我怎么做?」
「去瑞士,把身体调养好,暂时别见他了,好吗?」
小五当下没有马上回应,只说让他再想想。
思考了一个晚上,隔天便回覆他:「好。如果这样大哥会比较安心,我去瑞士,也不会再与小恩联络。」
虽然如此,严君临心里也清楚,就算被害得这么惨,小五也没有怪过臭小鬼,他会同意离开,大概也是因为觉得这样对臭小鬼比较好吧。
他有一百种方法可以整死那个生嫩的小鬼,但他不能。这人是小五的命,除非他想连君离也一起逼死,兄弟们多半也明白这一点才会忍到现在。
但是无所谓,这口气他今天吞下去,人生还长得很,山水有相逢,他不让臭小鬼伤到一根寒毛,也绝对有办法让他活得比死更痛苦!
送小五去坐飞机那天,登机前临时收到简讯,能让他如此牵牵念念,想也知道一定是臭小鬼。
他不爽地夺过手机:「都要离开了还理他做什么!」
「大哥。」严君离无奈一叹:「他还不知道这件事,至少让我跟他说声再见。」
他没办法,只好将手机还给他,让他把事情做个完整的交代和……结束。
忍耐着看他们来来回回传了几次,直到不得不走了,才匆匆将手机塞到他手上,要他交给臭小鬼。
这一趟老二先一步去打点好一切,老三陪着君离一起去,暂时会一起在那里待上一阵子,确认小五环境都适应了才会回来。
他与老四一同离开机场时,正好接到臭小鬼打来的电话。
他说:「你不用来,他已经上飞机了。直接到我办公室,小五有东西要我转交给你。」
回到公司时,臭小鬼已经在那里等着,整个人看起来坐立不安的样子。
他哼了哼。
人还在身边时,你一脸不屑,现在人走了,才来摆出一副天快塌下来的心慌神色,是想讨谁的同情?犯贱。
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拉开抽屉,将一只牛皮纸袋连同手机一起交给他。
严知恩接过,神情浮现一抹迷惑。
「小五说,这是他要送你的十八岁生日礼物,无论你要不要接受,他已经准备好了,这是他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如果你还是坚持不要,看要租出去还是卖掉,由你作主,款项也不必还给他,直接捐给慈善机构。」
牛皮纸袋里,是一间房子的产权资料,持有人名字是严知恩。
他紧紧捏着手中的纸袋,不发一语。
这意思,很明显了。
严君离知道,一旦彻底拒绝他的父母,短时间之内他和家里的关系必然不会太好,那么,他就只剩一个人,至少将他安顿好、让他有个稳定的落脚处,走得也能坦然些。
他连两人专用的手机都没带走,还能不懂吗?
安顿好他、切断两人的联系管道,严君离分明是打算长期、甚至一辈子都不回来了。
见他脸色惨白,严君临心头有股说不出的快意,并且恶劣地补刀:「就当是分手的遮羞费好了,我就大度点。」
若在以往,严知恩必会觉得深深受辱,但是这一刻,他根本没工夫理会那些刻薄言词:「我不要这些,我要他回来!」
小朋友当这是扮家家酒吗?能随便他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
严君临嘲弄地挑挑眉角:「你真以为他非你不可,爱怎么耍脾气就怎么耍脾气,狠话说得比谁都绝,没有留余地,因为吃定他永远走不开?」
所以他必须让君离走,在这种轻慢心态下,君离怎么可能被善待。
严知恩默然。
他确实太自信,以为严君离永远不可能舍下他。
「但是小朋友,你拨错算盘了,他家里还有大人,说什么也不会坐视他被糟蹋,你不要,多得是人想要他。」
严知恩听出一丝端倪,灰暗眸底燃起些许火光:「所以,不是他自己决定要走的吗?」是被家人逼着离开的?那、那这样的话……
严君临嗤笑,直接戳破他的妄想:「不是,是他自己说要去的,某个小王八蛋不是叫他滚远一点吗?」
他脸色一阵青白:「我自己跟他说,要怎么联络他——」
不待他说完,严君临冷声截断:「那他的伤呢?你怎么弥补?一句对不起,就想把所有的事情都抹消?你知不知道他承受了什么?头一个礼拜反覆与死神搏斗,发炎、感染、恶化,反覆发着高烧、呕吐、意识不清、痛得连话都没办法说,却不肯让你知道,非得熬到比较能见人了,才让你来,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为什么?因为不想让你看了内疚!
「可是我又为什么要让你好过?我就是要让你知道,有些伤就算好了,也会一辈子留下痕迹,他的身体受到那么大的创伤,你真以为能好得完全?我让他去静养,除了摆脱你,有一部分也是希望他能平复心情,好好把身体调养回来,你倒是告诉我,你凭什么去打扰他?」
凭什么?严知恩被诘问得无言以对,有些事情,确实不是一句抱歉就能够烟消云散,他是太天真、也太不成熟了,以往总是仗着严君离的包容而无所畏惧。
既然都开了头,严君临索性一口气把憋在心里的鸟气都吐出来。
「有时候我觉得你这个人真他妈的莫名其妙,连自己爹不疼娘不爱、什么不如意的事都要算到他头上,就因为他太好,凡事都不跟你计较吗?不,我倒觉得是你这个人太悲哀,全世界根本没人在乎你,只有他会在意,所以你只敢、也只能跟他闹脾气,感觉自己还是有人在乎的,这种索怜讨爱的手法,简直幼稚至极,完全就是个长不大的臭小鬼,你自己痛快了,那别人呢?君离就活该要当你的受气包?」
「我、我不是……」他很想大声反驳,自己并不是对方说的那么恶劣、那么可悲,却莫名弱了嗓,有种无所遁形的狼狈感。
「是不是都无所谓,我也懒得跟你争辩,反正这些鸟事以后都跟我们没关系了,滚吧!」
严君临态度表示得很清楚,摆明了别想从他口中问到一丝一毫关于严君离的消息。带着严君离留给他的物品离开严氏大楼,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真可悲,还真如严君临说的那样,除了严君离,还有谁在乎他?哪里还有他的容身处?
最后,他是来到那份房屋权状上所载明的座落处。
他没有父母那么厚颜无耻,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接受这么贵重的礼,只不过因为……这是严君离留给他的最后一样物品,他至少该来看一看。
房子位在一栋管理良好的新大楼里,环境很清幽。他用里头的磁卡搭电梯上了十楼。
一个楼层有三户,他找到符合的门牌,以磁卡在感应器上刷过,再输入自己的生日,进了门。
里头实际坪数不算大,约莫二十多坪,大概是知道他懒,房子太大不好整理。
他没什么厨艺可言,所以厨房设备也没太讲究,两房一厅的格局,以单身的居住品质而言,空间是绰绰有余了。
房子应该有重新装潢过,从客厅的水晶吊灯、窗帘的颜色、壁纸的图案、沙发的样式、餐桌的摆放位置、以及屋内每一寸空间规划,都完全符合他的喜好,他一直都知道,要是严君离不懂他,这世上就没人懂了。
他进了卧房,这里的空间感一进来就让人觉得舒服与放松,里头隔出简单的更衣室,摆放着他原本放在严君离那里的衣物。
原来,他留在那里的所有物品,都被移到此处来了。严君离是花了多少时间在做这件事?对方知道他不爱外人碰他的东西,所以这些事必然是不假他人之手,明明自己都还在养伤……
他赶紧闭了下眼,不让眼底酸热的湿意凝聚,待情绪稍稍平复才又继续探寻。
留给他的牛皮纸袋里,有一本小手札,里面清清楚楚地条列着他什么东西放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