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一路上可累死我了。”小杏捏着自己的瘦胳膊,向小葵抱怨,“要是你去就好了。”
“才这么点路…小杏,你真是越来越没用了。”
“我是没用,主子却风采依旧呀。”坏笑地眯着眼,小杏打趣道,“城主公子好像被主子迷住了。”
“别说让人误会的话。”一弹她的额头,桑琼淡然道,“夏郯彬本质并不坏,只是骄纵了些,有些小孩子心性。”
“是呀,看他得了一盒胭脂马上就高兴了,像是春心初动的小孩子。”
“就你话多。”从她怀里抽出她给小竹买的胭脂,桑琼拦下小杏想讨会的动作,把胭脂给了小葵,“主子替你买的,你想送谁就送谁吧。”
“是。”小葵把胭脂收好,面不改色地承受小杏抗议的眼光。
“主子又欺负我。”她委屈地说。
“有时候说闲话,不如把坏了的桌子好好修修。主子我要去看宝贝玉儿了。”她拎过点心,兴高采烈地走了。成亲也好,有人喜欢也好,都与她无关,她关心的只有儿子。
傍晚时分,有位大夫自称奉城主之命来替桑琼治腰痛,小杏打发了她回去。她去通报时,本想调侃桑琼几句,见她正在饮酒,便不再多语。夕阳西下,桑琼的脸上蒙上夜的阴影。小杏想要说的,她大概知道,还是不要再跟夏郯彬有太多接触,哪怕他即将成为她的夫。带着几分醉意,她的笑容放大了却依旧稀薄。“夫君”她反复念着这个词,声音却没有温度。
大夫回过话,郯彬才安心些。他可不是担心桑琼才派人去,郯彬对自己说,如果因为他的缘故她受伤了,对他的名誉会有损伤。虽然现在他的名声已经很糟了。要怪就怪他第一次想嫁的人,说了想娶他,还跟别家公子牵扯不清,他不过是出口气在街上教训她一顿,谁知她那么不经打,竟然骨折了。两人的婚事没了,她去了外省说了他不少坏话。之后几年,哪怕他在诗会找到有心想嫁的人,她们都会被他偶尔泄漏的脾气吓走,没有人见识过他的厉害,还把他当成普通的男子送一般情人会送的胭脂给他。按着梳妆台上的胭脂,他扬了一下嘴角,很快又对镜中的自己露出凶巴巴的目光。他才不会为了一盒不值钱的胭脂对她改观,不过,就是觉得她没有那么差,等他嫁过去,第一件事就是好好锻炼她的身体。面上一红,他趴在桌上,把脸深埋在手臂间,他并不是想嫁她,只是能嫁的好像只有她,而她也不是那么差劲的女子。
府里的事哪能逃过晓杉的耳目,听郯彬的反应,他就猜到他的心意。这门亲事没有定错,既然儿子有意,就快些把婚事办了,免得拖出问题来。于是在桑琼完全没有支会的某天中午,城主派了一队人来说是替她翻修宅子,顺便把定好的婚期通知她。原本女方家要准备的东西,全都不用她操心,丹鹃已经让晓萝安排好了。酒席之类的,因她没有亲友家里办热闹不起来,在夏家合办又怕人误会她是入赘,所以选在城里最大的酒楼。说是不用她操心,其实光房子改建的事就够她烦的。丹鹃买了周围的宅子,现在的佟宅只能算改建后的六分之一。
“小姐,照这样改可以吗?”工头呈上图纸,象征性地让她过目一下。
桑琼翻了几页,眉头深深地皱起,“其余的倒还好,不过我现在住的地方,最好保持原状,实在不行,就改成我个人住的小院。”
“这…”工头有些为难,要这么改,图纸就要重新画了。
“不是我的宅子吗?”桑琼可怜兮兮地问。
“是,是。”工头连声答应,城主也吩咐要以桑琼的意思为主,看来只得改了,就希望赶得上婚期。
成亲的日子定在五月初二,大约一个月后,丹鹃动用大量人力物力想让宅子快些建好。桑琼住在原来的家里,周围全是施工的声音,扰得人不得清净。想来以后的生活,她觉得自己也应该做点什么。
“儿子,以后宅子变大了,你就得一个人住一个院子。地方太大,娘亲替你找几个人陪伴,好不好?”
“嗯。”玉棋点头,他并不是讨厌大宅子,但是一下子要大变样,像不再是他的家一样,有些让他害怕。“娘,玉儿以后会有弟弟妹妹吗?”
“别担心,娘亲最疼的永远是玉儿。”心疼地把儿子搂在怀里,她怎么可能会有其他孩子。“来,让娘亲抱抱。”
玉棋动了动唇,难得没有拒绝。他一直想快些长大,不让桑琼操心,也不太向她撒娇。桑琼倒希望他像一般孩子一样淘气些,太懂事了反倒让她更放心不下。抱着他走了门,等到了街上人多的地方,玉棋有些害羞,不想再被抱着。不舍地把玉棋放到地上,桑琼拉着他的手,慢悠悠地朝城西去。城西是人口买卖市场,有很多穷苦人家在这里卖儿卖女,也有官府将出卖新登记入籍的奴役。路边把手绑在背后脖子上插着稻草的都是一般人家的孩子,官府的的卖场在最中间。桑琼并不打算过去,蹲下身,她微笑看着玉棋。
“玉儿,这些人脖子上插着稻草标记的人你都可以选,但是只能选一个。”
“是,娘亲。”
紧张地看着这些人,他第一次知道世上还有这样的事。衣衫破旧的母亲低着头蹲在自己的儿子身后,脖子似乎压着千斤重,每一个停留的人都让她们紧张地握紧手心,却始终抬不起来头,连有人询问,她们也是小声地回答。母子分离时,面对儿子的哭泣,她们只能假装听不见,只有颤抖的肩膀泄露她们的心情。被卖的孩子不安地跪坐在地上,有些惊恐地打量来来往往的人,有些脸上还挂着泪痕。玉棋不忍拆散别人的家庭,逃也似的到了另一边。那里许多少年被圈在一处由粗壮的女子看着,一个个吓得不敢抬头,他们身上带着伤痕,几个白净些的归在一处。几个老女人正围着模样清秀的少年,不堪入耳的言语让玉棋下意识地往桑琼身边躲。有个老女人选中一个模样出众的少年,正抓着他瘦弱的身体,伸手朝他下身探去,少年吓得脸色发白颤抖着却连抵抗也不敢。手臂上未好的伤痕,透露着他受过怎么样的对待,无依无靠的他已经不敢再反抗命运了。
“娘亲…”玉棋看不下去,拉了拉桑琼的袖子,看向那个少年。
“你确定要他了吗?”桑琼问。
他正要回答,另一边传来哭喊声,一个女人正拿着鞭子抽打趴在地上的少年,站他身边的少年皆往后躲怕受连累不敢上去劝告。
“老娘今天就打死你,就当你死了当赚一笔。”执鞭的女人说。
玉棋紧张抓住桑琼的手,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娘亲,救救他,救救他们。”
“玉儿,娘亲说过了,你只能选一个。这里这么多人,都是受过苦的,难道你要娘亲全部买回去吗?”
“玉儿明白。”他垂下头快要哭出来了,“就救他们两个好不好,然后我们回家,再也不到这里来了。”
“两个吗?”桑琼把他抱进怀里,心疼地捏了一下他的脸,“就依你。小杏,把他们两个买下来。”
“是。”小杏笑着应道,觉得那两个人真是好运。
第八章 采买男仆
远远地等小杏处理好契约,等她领着新买的男仆见过礼,桑琼就抱着玉棋回家了。玉棋趴在她肩上,望着身后跟着的两个孩子,个子矮一点的就是刚才挨打的孩子,他垂着受伤的手臂带着几分漠然。个子高一些的一直低着头,偶尔伸手扶着手臂,像是很怕生。路上,他们都没有说话,等回到家里,小竹带两人下去换身衣服。个子高的先出来行礼,另一个孩子还得上药,需要费些时间。
“你叫什么,多大了?”桑琼好声问,向他招招手,“走近些,不怕那么害怕。”
“是,主子。”他怯怯地说,向前走了几步,记起小竹交待过的话,又靠近了一些。“奴才叫王柯,十二岁。”
外面施工的声音喧闹,他却觉得屋子里意外的安静,只有自己的心跳吵得烦人。从很早之前,他就被告知将来会被买走替人暖床。跟粗使奴才相比,他的日子也许会好过得多,但是那些屈辱却是他深深厌恶的。在市场里,有很多女人以“验货”的名义对他上下其手,他想早些结束这一些,被人买下了暖床总好过卖到青楼。而现在的主子也比刚才集市中碰他的老女人好多了,她的声音很亮,不带污秽。
“小柯呀…”这里的女子名字中皆藏着花名,男子名字中皆藏树名。她细细打量了他一眼,模样倒清秀,就是太单薄了些,像是被风一吹就会倒似的。“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奴才是孤儿,从小是由义母带大。”
所谓义母,其实是人伢子,常有人收养些模样不错的孩子为求将来买个好价钱。说话间,小竹领着另一个孩子出来,他小心打量了桑琼一眼,微低下头眼中带着戒备。
“你多大了,叫什么?”桑琼倒不介意,仍是温和笑着。
“奴才叫李栋,九岁了。”
“你们都比玉儿大呀。”桑琼笑着把玉棋推到前面,介绍道,“这是玉棋,我的儿子。可爱吧,讨人喜欢吧,以后你们就跟着他,替他做事。”
“是,主子。”小柯犹疑地应道,他知道她花了大价钱从那个老女人手上将他抢过来,难道不用做其他真的只要当普通的奴仆就行了吗?
小栋倒没有多想,淡淡答了一声,“是。”
“小栋,你先说说为什么今天会被打,做了什么坏事吗?”她板起脸问,眼眉间却带着笑。
“才没有呢,我,我就是饿了,拿了一点吃的。”不满地争辩道,刚说完,他的肚子就叫了起来。
“哈哈,真的是饿了呀。小枝,给他们弄点吃的。饿了是得吃东西,悄悄去拿可不行,小栋,明白了吗?”
“明白了。”他不好意思地说,一听到有吃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小柯也是,多吃一点。你年纪最长,以后要多费心。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小竹。”
“是。”他松了一口气,抬眼看向温和的小竹,目光有了活力。
“玉儿也一起去吧。”桑棋推了推玉棋,等他们进了厨房,她转头问小竹,“小栋的伤重吗?”
“倒不重,都避开了要害。我替他上药时,他还直喊疼说不如死了好,还以打他的人真想打死他。”他轻轻笑着,不经意想起了往事。
“都是贪婪的女子,怎么可能放着钱不赚真打坏了他。也就公子心善,看不出来。主子也不劝着公子,奴看小栋难教得很。”小杏抱怨道。
“连你都教好了,还有谁是难教的。”桑琼打趣道。
“奴才倒觉得留下小柯是个麻烦。要过门的城主公子善妒,别惹了他的眼。”
嘴角一扬,桑琼使劲嗅了嗅,“我怎么闻着好酸呀,小杏呀,你家醋坛子又打翻了。”
“主子,”小竹嗔怪地跺脚,瞪了一眼带笑的小杏,“怎么越来越没个正经的。”
“是,倒是当主子的不是了。”她忍下笑,向来说笑惯的,也不计较规矩。“他们两个就劳你管教了。以后家里大了,少不得再找几个帮工。不过都是成亲后的事,到时候人真不够用了再说。明年我去订喜服,另外再买些布料回来,大家都做身新衣服。”
“过年的时候不是刚做过新衣服,为了成亲,主子倒真舍得。”小竹戏谑道,家中用度一向节省,不过桑琼对下人都极好,他这么好也只是打趣,一回味却忽觉得不妥。讪讪一笑,他加了句,“奴才照做就是了。”
“嗯。”桑琼轻声应道,又嘱咐几句就便他们退下了。
到了外面,小杏拉着他的衣袖到了一边,埋怨了看了他一眼,“你是想让主子不好受吗?”
“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主子,我虽比你迟来些,但从没有不周到的。”气恼白了她一眼,见她赔笑地望着他,小竹也消了气,“我和琴君要好,他与主子缘薄,我心里自然难受,不过我也知道主子她比我们都不好过。这门亲事,我是一心盼着能好有结果的。都六年了,若你死了,你才不替你守六年,早抱着孩子改嫁了。”
“好呀,”小杏捏了一把他负气的脸,笑道,“看还有谁比我更疼你和女儿。”
“真敢胡说。”脸上飞红,小竹嗔怪地推了她一把,“说起来,你也有错。不是让你多上点心,主子好不容易动了念头再娶,怎么选上脾气声名都不好的夏郯彬,真替主子不值。”
“这也是我的错?我一个下人,哪说得上什么话。”无辜地扁扁嘴,小杏狡黠地眨了眨眼,“放心吧,主子不会选错的。”姻缘的事又有谁说得准。
次日,桑琼去量了喜服,顺便买了一堆衣料回来。一般女装颜色比较鲜艳,男子穿绿蓝色为主。桑琼替小杏和小葵选了松红色,而其余是浅绿和中绿,玉棋的衣料是黄绿色的。小柯和小栋没料到刚来就有新衣服穿,都捧着衣料乐不可支。
翻了一遍买来的衣料,小竹追着离开大厅的桑琼问,“主子,你的衣料呢?”
“我已经做了喜服了,其余的就算了。”她懒懒地说,径直回到自己院子躺在摇椅上,“唉,逛了一圈累死了。小杏,拿点心来。”
“是。”小杏高声应道,拍了拍小竹的肩让他先离开。等送上点心时,她傻笑地拉过椅子坐到桑琼旁边,“主子,小竹让奴来说,要是主子不做新衣服,他们也不能做。不能在新来的孩子面前坏了规矩,主子都还穿着旧衣服呢,他们就想穿新的,将来还不翻了天了。”
“少废话。”她摆摆手,闭上眼睛懒得说话。
“主子,你想让公子难受吗?”
“烦死了,”她不耐烦转过头,“你随便去选吧。”
“是,主子。”小杏笑着应道,就知道主子最怕公子难过。
到了晚间,男子们围坐在下人院中一起捻线,说要做新衣服,每个人都很高兴。小柯和小栋都是苦人家出身,之前连像样的东西都吃不到,更别提新衣服了。小柯会一些针线,就给小竹打下手。玉棋和小栋也在一边帮忙。桑琼经过外面时见玉棋难得露出孩子样,也没有进去打扰。
“公子刚刚说,想亲手替主子你做衣服呢。”小杏在一边小心说。
“我家玉儿,就是懂事。”她心花怒放,盼着儿子第一次做的衣服快些能穿。
在等待的同时,婚期也渐渐近了。宅子已经建好,只剩下小院要修,他们不得不搬离到新宅子里住。桑琼暂时住到玉棋院中,她房里的东西也搬了过去。等旧院也修好时,她赖着不肯搬回去。其实住在哪里都好,她不在乎,只要有东西在。那都是过去的回忆。
“主子,奴帮你再搬过去不就是了。”
“罢了,就放在玉儿院里,反正也有屋子空着。”
玉棋的院子不小,在最东面,院中住中兰花和菊花,其为雅致。屋子也宽敞,玉棋住正屋,小柯和小栋就住在屋外的隔间,原本给下人住的小屋现在成了桑琼的小房间。改建过的旧宅在最西面,最为冷清。旧宅前是花园,种着许多花木,还有一个小池塘,养着几尾锦鲤。旧院和玉棋的院子中间隔着一个院子,是为桑琼新婚准备的。
家里经过装点多少也有了喜事的气氛。城主府的人进进去去的帮忙布置,不认识的人见了桑琼都恭敬地行礼,让她觉得不适应。现在后悔有些迟了吧,她想,若要反悔不是做不到,只是太花力气损人损己的事,她做不到。之前觉得婚事决定得太快,现在她倒觉得幸好丹鹃决定得快,不然拖下去,她一定会反悔。习惯了一层不变的生活,以为小小的改变很简单只要接受就可以,等真的踏出了一步,她才发现心中的动摇。将来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她自己也不清楚,只希望跟郯彬保持距离把变化降到最低。不过事与愿为,才是真的现实呀。
第九章 嫁娶之日
五月初二,大吉日,最宜嫁娶。
迎亲的准备都是城主派人安排好的,到了吉时,桑琼换好衣裳骑着马前去迎娶。阳光明晃晃的,耀得她睁不开眼,一时间,眼前的景物陷入一片光亮中看不分明,连鞭炮声和街上百姓的喧闹都静了下来。恍惚间,她记起在同样的阳光下,她轻执男子的手捧在胸前说着山盟海誓,甜蜜的轻语拉扯着她的耳朵,想努力听清明晃晃的人儿说的是什么,眼前的景物却飘散了。
“主子…”站在马前的小杏轻声唤她。
这丫头真是,连做梦都不让她安生,桑琼心下叹气,低头露出淡淡的笑。街上的景色又清晰起来,她望着满是笑容的路人,却融不进她们的笑中。一切都与她无关。到了城主府,在震天的炮竹声中她下了马,踏着铺好的红毯进入大厅。丹鹃和晓杉笑得一脸灿烂,只听得有人喊“喜郎倌”来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了过去。桑琼在试喜服时,曾看过郯彬的,当时她就想郯彬极适合这红色。从晓杉手上接过郯彬的手时,她再次恍神,连如何拜别岳父岳母都不记得,人已经出了府门。
原路返回时,身后跟着的队伍长了两倍。一箱箱的嫁妆沉甸甸地压在轿夫肩上,路人皆感叹,如果知道有这么多陪嫁她们也去求亲了。郯彬难得安静,握在手上的金如意很称手,他一时想若是她不听话还可以用金如意当武器教训她。婚期定下后,两人没有见面,听说两人不见面的时间越久姻缘会越甜蜜。他以前从不信这些,最近却迷信了起来,连站在家中池溏前也会想要寻找并蒂莲的存在。
成亲这天,他一大早就让人叫起来梳妆,一大群摆布着他的动作,他不停地抱怨,却没有像平时出手。哪怕负气说想不嫁了,他仍然乖乖地梳装完。看着镜中越来越不像自己的男子,他总觉得一切好像做梦一样。到坐上花轿的那刻,心中总算平静了一些,过去的烦恼一扫而空,但是新的烦恼又产生了,他以后的人生已经交到另一个人手上,一个他还认识不深却又暗暗期待的人。他按着胸口,像是连呼吸都不会。
花轿到了门口,桑琼下马踢了轿门,郯彬安份地出来接过红绳。佟家人很少,来观礼的大部分是住在附近的街坊,家中没有城主府那么热闹。他也顾不上许多,媒人在旁边说着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了,只知道自己现在的心跳大的吓人。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嫁了。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每一次行礼,他都能看到她的鞋子,怎么办,哪怕是一瞬而过的画面,也让他紧张地快死了。当司仪喊“送入洞房”时,他简直迈不开步子。黄金的发冠压得他头痛,镶着金边的喜服拖在身后,让他举步艰难。练功的时候,这点重量他原本不放在眼里的。负气用力向前跨了一步,他觉得脚下不稳,才发现自己踩住了裙摆。这下糟了,他想,紧张地闭上眼,在成亲的时候出这种丑,一定会被人笑话。忽然,腰间多温暖,有力的手臂圈着他。
“夫君别太心急了。”桑琼在他耳边调侃道。
旁边的人掩嘴轻笑,没有发觉郯彬刚才的窘迫。郯彬脸上一红,用力把塞在胸前的声音逼出来,“烦,烦死了!”
大喊的声音把旁边的人都吓住了,媒人连忙想要圆场,桑琼则无所谓地笑着,“真是精神呀,哈哈。”
见她不介意,他们才松了一口气。进了新房,陪伴过来的少年坐在隔间,喜公和小杜在喜床前陪着郯彬。好安静,跟家里相比,这里说话的人很好。按习俗,这个时间家族的长辈会入房训话,佟家没有亲族在附近,这个过程就跳过了。无聊地坐在屋内,想到离宴席还有一段时间,他心就怦怦跳。
“麻烦死了。”他扯了一把盖头,心里有些恼。她就好了,不用穿了这么重的衣服。
“公子。”媒人急忙阻止,“公子,夫人马上就要来揭盖头了。”
“哼,谁管她。”他不满地垂下手,反复晃动手中的金如意,要是她再不来,他就真要狠狠地敲她了。
送走了宾客,桑琼慢步回到喜房,本来盖头是晚上才揭,新近也有习俗若是新郎出席喜宴的,便在吉时内揭了盖头。喜宴是在酒楼两家合办,他当然要去。
“新娘子来了…”媒人望见桑琼的人影便急忙通知,坐在隔间的少年皆低头不再说话,等桑琼入了里间才敢抬头瞄一眼。郯彬听到脚步声,带着几分不情愿规矩地坐好。
等媒人等见过礼,桑琼接过足金做的喜棒,挑起盖头。郯彬略有些不满地低着头,怎么也不说一声,他还没有准备好呢。
“让人眼光一亮呢,夫君。”桑琼温和笑道。
“你!”他羞涩地抬起头,没头没脑地骂道:“混蛋,死色女,别碰我,去死。”
媒人愣在那里,替那么多人做媒,还没有碰过这样的事。被骂了这样的话,就算脾气再好的人也会生气了吧,他小心看向桑琼。
“哈哈,有趣。媒人,继续下面的。”桑琼不以为意,倒觉得现在屋内的尴尬很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