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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年轻漂亮的。你说男人是不是很坏,是不是很没有良心,是不是没有一个 是好东西?我才刚和我的男友分手,他从前的海誓山盟说得多好,现在却消 失得无影无踪,我怀疑男人可能对一个女人海枯石烂、情永不变吗?不可能! 不可能的,女人还是要靠自己,对吗?祝快乐你的忠实读者 美丽兔宝宝 上级来视察,台北县警察局摆出开会的阵式来:面目严肃、警服威武 的男警察整齐地坐着,穿梭主客之间的女警察,手里提着个大茶壶,忙碌地 为男人添茶水。 用女警来提茶壶,招待客人,据说是因为她们 “美丽大方”。但照片上 看起来,她们也穿着警察制服,并不真正美丽大方。县警察局长若事前设想 周到,就应该让这些女警换上兔女郎装;你看过 “花花公子”的照片吧?就 是紧身露胸的小衣,屁股再缀上一团大绒球,穿上镂空的黑色丝袜与高跟鞋。 别忘了,头上还得绑个特大号的花蝴蝶结,和我们幼稚园游艺会上表演 “妹 妹抱着洋娃娃”和兔子舞的小妹妹一样。这,才是真正的 “美丽大方”。严 肃威武的上级警官与男警察可以正襟危坐,讨论社会治安大事,兔宝宝似的 可爱女警拎着茶壶来来去去,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可以调剂会场气氛。 许多会议场合都可以向警察局的做法学习。开医学年会吗?女医师虽 然不多,总还有几位,挑几个 “美丽大方”的出来站在会场门口当招待,带 领与会者入坐贵宾席。选嗓音优美、面貌秀丽的 (整形科医师吧?)当司仪。 倒荼的最好是体态轻盈的药剂师,分量拿得准些。会开完,要安排余兴节目: 美丽大方的复健科女医师可以表演舞蹈,精神科女医师可以表演短剧,小儿 科女医师可以表演牙牙学语,喉科女医师,当然要唱歌啦! 那么男医师呢?啊,他们忙着宣读论文、讨论专题、研究医学,累得 很。就让他们坐着欣赏女医师的美丽大方罢!他们会鼓掌叫好的。 学校也需要美丽大方的女老师,校长出去开会时,可以招来当随从秘 书,帮校长拍掉黑西装上的白头皮屑,倒杯热咖啡,提公事袋,在酒席上妩 媚地为他向客人敬酒??督学来访时,美丽的女教师还可以作简报,她清脆 如黄莺的声音给人先入为主的好印象。 然后她还可以作导游,带领上级官员看看学校附近的名胜古迹,中午 到饭店,酒席间虽不必持茶壶奉茶,却可以 “压酒餍客尝”。 男老师嘛,因为不美丽不大方,做起这种事来不伦不类,更何况,他 们管的是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的教育大计。 你说,何必这么计较!女警察提个茶壶,女医师唱个歌儿,女教师劝 个酒,无伤大雅嘛!他们虽然都是有严肃专业的人才,可是既然身为女人, 就无可避免地具有女性的魅力——身材曲线啦、嘴唇光泽啦、臀部摇摆的韵 律啦等等。她再有专业,男人还是忍不住希望她提茶壶、唱歌跳兔子舞、劝 酒。哎呀,这是男女有别的天性嘛,别小题大作。 咱们台湾根本就没有男女不平等的问题! 想来你也是那种爱读社会版新闻的人,这种故事你一定觉得很熟悉: 阿土跟大头呆是两名纸厂工人,这半个月来,两个人的眼睛离不开那个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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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女工阿银身上。她其实跟所有人一样,穿着粗糙宽大的蓝布制服,头发包 在帽子里,还戴口罩,整个人根本就像一捆会走路的破布团,可是阿土和大 头呆觉得她走路的姿态实在美丽大方,“女人”极了。这天下工后,两个人 终于邀她到夜市去吃当归面线,阿银不肯去。纠缠半天之后,阿土和大头呆 把阿银架到夜晚的竹林里去,强暴了事。 这种新闻每天都有,跟女警察提茶壶有什么关联?太离谱了吧!?一 点都不离谱。两种行为,但是行为背后潜在的心态却其实一模一样。警察局 长在一个女警察身上所看到的,不是她的专业训练、她的职业尊严、她的办 事能力,而是,她的 “美丽大方”,换句话说,她的性别与性别所带来的魅 力。弃她的专业不顾,派她当招待,就是忽视她的脑力与能力而利用她的“性” 力。阿土与大头呆看到阿银,并不把她看作一个与自己一样的专业同事,马 上注意到她的美丽大方,她的性别与这个性别所带来 “秀色可餐”的诱惑。 强暴她,就是把她当一块肉来看,不是人,更不是个专业的人。 在专业场合中,命令女警执壶、女医师献歌、女教师奉酒,用她们的 “美丽大方”为理由,其实就是对她们说:别以为你的专业训练改变了什么, 你仍然只是块可餐的秀色!去倒茶吧! 唯一不同的,只不过阿土与大头呆真的 “餐”将起来,造成暴行犯罪, 而那些高级的局长、校长之类只是唱唱 “妹妹抱着洋娃娃”。不过,这些曾 为自己专业努力过的女警察、女医师、女教师,如果她们自己也心甘情愿地 绑上蝴蝶结,穿上兔子装,美丽大方地表演可爱兔宝宝,胡美丽也没话说。 ·回应与挑战· 请听听我们的倾诉 ——对胡美丽 《美丽兔宝宝》一文的抗议我们是一群女警员,也就是 社会大众所经常看到的穿着制服、站在街头指挥交通、协助老弱妇孺以及国 校学童穿越马路的女警员;同时也是社会大众平时难得看到的身穿便服、皮 包里携带着武器、协同男警员在深更半夜冒着生命的危险,到河堤旁、公园 里,取缔抽 “恋爱税”的流氓;到深街小巷、僻野荒郊去抓罪犯的女警员。 我们从来没有在报章杂志上,自己写文章表扬过自己,因为,我们爱 我们的工作,我们觉得做为一个现代妇女,能为社会治安贡献一份力量,保 护大众的安全,这是我们的光荣,使我们有一份充实的满足。说实在话,一 个社会不分男女各尽本分,就是这个社会安定进步的基本力量。所以,我们 每当执行一次危险的任务回来以后,虽然辛苦,虽然心有余悸,我们却是心 安理得,因为我们尽了本分。虽然社会大众并没有给我们太多的赞誉言词, 但做人能做到俯仰无愧,那就是至高的快乐! 但是,今天我们读到 《中国时报·人间》副刊,有一篇题名为《美丽 免宝宝》使我们感到十分的委屈。作者胡美丽女士 (我们想他应该是一位女 士)用最尖酸、最刻薄、最恶毒、最无聊的文句,侮辱我们女警察。我们实 在不能了解胡美丽女士为什么会写这样的文章?我们也无法了解 《中国时 报·人间》副刊为什么会刊载这样的文章?写文章不外乎是 “言志”或“载 道”,而报纸是社会大众的公器,胡美丽女士写这样丑化我们女警员的文章, 是言什么 “志”?是载什么“道”?而《中国时报·人间》副刊发表这样丑 化我们女警员的文章,是在尽社会大众公器的什么责任?我们真的不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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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我们所能了解的,所能感受的,便是胡美丽女士和 《中国时报·人间》 副刊,严重地伤害了我们这一群待遇微薄、工作辛苦而又危险、在默默中为 社会大众安全而奉献的女警员,这是十分不公平的!也是十分残忍的!更是 十分恶毒的! 因此,我们不能缄默!我们不能抑止我们的愤怒!因为女警员也是一 个有尊严、有人格、有情感的人!不容如此无端受人侮辱! 胡美丽女士不知道什么时候看到台北县警察局在迎接上级视察会上, 女警员 “提着大茶壶”为男人送茶水?我所知道的警察局里有专司茶水的工 友,他们为客人倒茶,是他们的工作项目之一,基于职业的尊严,倒茶并不 是一件丢人的事。胡女士动不动就提美国,美国不也有专为客人倒茶水的人 吗?你能不能瞧不起这些为人服务的侍者?即使真的有上级来视察,女警员 帮忙倒倒茶水,也没有什么好值得大惊小怪的。就如同家里来了客人,来了 长辈,做晚辈的,无论是儿子或者是女儿,出来倒茶水敬客,这也是极普通 的一种礼貌,为什么胡美丽女士就会联想到 “花花公子”的兔女郎呢?这种 离奇的联想,只有两种可能:第一、胡女士当年在美国读书的时候,或许曾 经到 “花花公子俱乐部”去打过工,她穿过那种“紧身露胸的小衣,屁股上 缀了一个大绒球,穿上镂空的黑色丝袜与高跟鞋,头上还得绑上一个特大号 的蝴蝶结,手捧着酒壶、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来来去去”,在调剂客人的 气氛!否则,胡美丽女士怎么能异想天开,超越正常人的联想力,从威武严 肃的女警察,联想到“花花公子”的兔女郎?只有在她可能曾经干过这一行, 才自然地、近乎本能地联想到这些! 第二、胡女士的思想观念,可能受到社会上某些擅长于无中生有,捏 造最恶毒、最无聊、最卑劣的名词来丑化别人的人的影响!因为女警员所担 任的工作,就是肃清奸宄,打击邪恶,维护社会治安,保障好人,是坏人的 克星,因此,坏人才会怀恨在心,就捏造一些无聊的事情,来攻讦、丑化我 们! 胡美丽女士名字曰 “美丽”,实际上她的文章所表现出来的人格和文格, 非但不美丽,而且非常之丑陋!一个女性高级知识分子,行文走笔如此无聊、 无格,除了说明她可能是天生刻毒之外,实在也找不出其他原因。我们女性 之中,居然出现这种人,真的是女性一大耻辱!一大悲哀! 根据新近获得的消息,胡美丽女士的本名,可能就是在 《中国时报·人 间》副刊上点出一把 “野火”的龙应台。龙女士尖酸成性,专戴着偏激有色 的眼镜看问题,被文坛诸先进撰文斥责得体无完肤,如今尚不自我反省,却 又另用一个 “美丽”的笔名,写出如此“不美丽”的文章,正如我们在前面 所说的,会让人怀疑她是天生刻毒,她是一堆粪土之墙! 只不过是看到女警员为男人倒了一杯茶,就引起胡美丽 (或龙应台) 把我们女警员无端地侮辱一顿,而胡美丽女士她自己最近 “忍辱负重”为男 洋人生了个娃娃,是不是也应写上一段联想?但愿 “你能生个女的,将来好 到美国花花公子俱乐部去当兔女郎,以了你的心愿吧!因为你已经不够资格 赚那种钱了!”祝福你!胡美丽女士 (或龙应台女士)!祝你在尖酸刻薄侮辱 无辜之后,内心还能获得平静。 ·回应与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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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因果报应! 俺一口气把 “一群女警员”对胡美丽《美丽兔宝宝》一文的抗议读完, 心中当真是在一字一泪地细听她们的倾诉!俺好像听见她们大哭!顿脚!捶 胸!怨恨!咒骂! 自从俺认识字会看报以来,第一次念到使俺伤心伤到底的读者投书! 恨不得一口将那个骂街的王婆胡美丽咬死! 这个泼妇不知道是谁家的媳妇?这家真倒楣!谁家的娘?这家更倒楣! 谁家的姊妹?这家很倒楣!谁家的女儿?这家最倒楣!谁家的孽种?这家倒 楣至少三代!取了个名字叫 “美丽”,竟然骂出这么粗野又卑贱的脏话,简 真是禽兽不如!猪狗不如也!臭美! 好啦!好啦:俺退一步想想,俺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呀!反正她恶有恶 报!目前虽然还没有得到恶报,那是因为时间未到——大限一到,一定有报, 走着瞧吧!丑陋的 “美丽”! 这 “一群女警员”在投书的最后一段写道:“祝福你!胡美丽女士(或 龙应台女士)——祝你在尖酸刻薄侮辱无辜之后,内心还能获得平静!”这 一群善良的女警员真是教养好、有良心、有爱心、有容忍的美德、有宽恕的 雅量——这正是我们最需要的警员! 可是,即令她们祝福胡美丽 “心安”,老天爷也绝对不会、也不能容胡 美丽心安,因为做了坏事的人,(用尖酸刻薄的毒话伤人的人,一定打入十 八层地狱:因为她是天下最坏的人——这种人没有口德。)法律纵然暂时约 束不住她、惩罚不了她;但是,宇宙间唯一 “永远不中立”的“人”就是“良 知”——无论她是否有 “良心”,“良知”一定有的,不过,有些人的“良知” 需要有人去教化他,才能发掘出来,这种过程就叫做 “致良知”。 到了良知 “出土”,“良心”也就跟着“上来”,这个程序乃是永远不变 的。常言说得好:“某人良心发现”,正是如此。 胡美丽总也会有那么 “良心发现”的一天。就是因为坏人也会“良心 发现”,老天爷在造人的时候 “特制”一颗“看似良知的良心”,并且赋予这 个良心或良知一颗 “永远不中立”的“个性”,明辨是非,明辨善恶。在法 律暂时无法管教她的时候,就罚她日夜良心不安——轻者失眠、做恶梦;重 者精神分裂! 俺把这种良心的责备叫做 “精神上的无期徒刑”——请胡美丽指教、 参考、研究! 俺从来不仇恨任何人,连那最卑贱的小人俺也不恨,因为俺认定恶有 恶报。请听俺讲两个真人真故事。 从前台湾南部某镇上有个大流氓,有一天持刀在菜市场上勒索小贩, 十分狠毒。有一名卖菜的因为不服勒索,那流氓便一刀砍在他的小腿上,并 且不许任何人救助,直到流血过多致死! 这名流氓杀了人便逃亡,通缉了二十年,二十年一过,通缉令也就失 效了,他认为 “从此又可以为非作歹了”!谁知道这名流氓却生了一种毒疮, 小腿上有一大片皮肉莫名其妙地害了 “无名肿痛”,到处求医无效,不久小 腿就烂完了,最后活活疼死了! 还有一个抢犯,杀人劫财,得手之后逃亡,也就成了通缉犯。一逃二 十年,日子当然很苦,躲躲藏藏,永无宁日!因为 “良心”不中立、责斥他! 到了第二十年最后一天的凌晨,这小子到一家旅社开了个房间,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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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澡,换上一套新衣服,打算天亮之后 “继续为非作歹”,因为到第二天早 晨八点正就要二十年届满,通缉令就失效了! 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报应来了,因为时候到了,就在凌晨四点正, 这人突然精神错乱,夺门而出,边跑边喊 “救命!救命!有人要杀我呀!”’ 最妙的是,他喊叫的声音正是二十年前他杀的那个人的声音!喊救命的情形 也和二十年前他追杀的那个人当时边跑边叫的情形一模一样——天哪!报 应!报应! 俺为啥要把这两个案子旧话重提呢?俺是要用这两件事证明因果报应 一点也不会错的! 宇宙之内,最公道的有三:一曰天;二曰地;三曰良心。天地良心乃 是三位一体的人生主宰,谁对人尖酸刻薄,谁就会得到尖酸刻薄的报应;谁 凶狠毒辣一定也会遇上凶狠毒辣;总而言之一句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如若没报,时候末到;时候一到,一定会报! 各位女警同志,绝大多数的同胞都把你们看成自己的姊妹,俺也把你 们当成自己的好女儿!当你们扶着老的、帮助幼的缓步通过交通繁忙的十字 路口时;当你们不顾生死为善良的民众除害时;当你们光明正大地依法、酌 情、合理地为民众服务时,万一受到难以忍受的委屈,心中就念:“善有善 报!”只要求个心安也就是最大的报酬了——这种报酬乃是骂街的王婆胡美 丽之流的恶女人所永远得不到的呀!祝福你们! ·回应与挑战· 女人是永远的第二性? 胡小姐: 读罢您的 《美丽兔宝宝》后,忍不住想请教您一些问题。 相信您一定看过这样的镜头:台湾棒球选手从美国夺得 “三冠王”美 誉后归来,甫一下飞机,立刻从四面八方拥来一队留着西瓜皮的中学女生, 手执花圈,喜滋滋地 (也许是木无表情地)与英雄们互鞠一个躬,然后把花 圈套在他们的脖子上。但是您永远不会看到另一个镜头:木兰女将们在欧洲 踢个冠亚军回来,由中学男生们给她们戴上花圈。 (相信就是在外国全球各地也少有这个镜头。)好,请问您:如果我拒 绝去为棒球选手们套花圈,不愿为男警员倒开水,不愿作校长开会时的 “临 时女秘书”,不肯在督学巡查时作简报,那么您猜,那种气氛和结果会如何? 就像一场全体大合唱里,众人皆唱得陶陶然,唯你一人独唱反调?那么,上 司会为你的 “小家子气”、“妇道人家不识大体”、“乱使小性子”而大呼伤脑 筋!重者可能开除你,轻者视你为异类,宽宏大度者会有趣地想道:怪怪, 这小女人,好大的志气啊!其实他正因你提醒他”女性的自卑自大”心理而 感到有趣和可怜你。 胡小姐,认命罢!我们永远是第二性,永远是男人眼中的 “性怪物”, 智力永远停留在提水壶倒茶的阶段上。虽然我万分不愿绑上蝴蝶结,穿上兔 子装,但是我亦无力去反抗男人这如来佛的手掌心,更无法逃出他们如欧威 尔在 《一九八四》里老大哥般神秘而无孔不入的监视??你能解答吗?如果 不能,也没关系。或许五十年后可以找到答案,假使我不幸又投胎为女子的 话。祝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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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君怨 吴伯雄内政部长大人:小女子名叫王昭君,今年三十九岁。在台湾土 生土长,高职毕业,今有一大难题,不知向谁诉求。想想吴部长既然是管“内 政”的,而小女子又是 “内人”,找您帮忙大概没错。 事情是这样的。昭君在十年前嫁给了一个番人,他的眼睛是绿的,头 发是红的,在德意志国生长,听说是属于日尔曼部落的。全部落的人吃饭时 都用凶器——刀啦、叉啦! 不像我们使两根秀气斯文的棒子。我下嫁的这个番子人还不错,体贴 温柔,而且是他们部落里的秀才。 十年前带他来台湾,日子不太好过。跟他走在街上,嚼槟榔的少年郎 会挤眉弄眼地挨过来说:“嘿!我也不会比他差,跟我去困好不好?”有一 次,一个老乡计程车司机给我们敲竹杠,要两倍的车钱,昭君火大起来,硬 是一毛也不多给。这个老乡当街大声喊叫:“你这个婊子,跟洋鬼子??” 下面的话就不必说啦,你自己想象。 这些还是比较没有知识的人,有知识的就礼貌含蓄多啦!一个初初见 面的人当着番子的面,计算他听不懂,问我说:“嘿,昭君,怎么会去和番 呢?肥水不落外人田,你不宰样吗?”很奇怪哩!人家苏武从北方部落里娶 了一番婆子回来,就没有人这样侮辱他,反而少年郎都拍着他的肩膀赞叹: “苏老大,有你的,给你赚到了!光彩光彩。”我问苏武知不知道为什么同 样是与番人结合,他与我境遇如此不同。苏武笑一笑,嘴里露出很多黑洞洞 ——他在北海牧羊的时候,常常啃毛毯,把牙齿啃坏了。“昭君小妹,”他说, “这你就不明白了。你很有感性,可是缺少洞悉事态、分析现象的逻辑、理 性。”他得意洋洋地说,一方面,汉民族有种族优越感,所以基本上反对异 族通婚,把汉族纯洁的血液搞混了。另一方面,汉人又有一个观念:女人是 男人的 “财产”——说得好听是“宝贝”,说得不好听是 “肥水”:因为是财 产,所以汉女子和番,是破财、损失;汉男子娶人家进来,是赚了别人的财, 偷了别人的肥水。 “总而言之,”苏武很耐心地对我解释,“女人是男人的财产啦!财产就 是东西,东西就是物。用现代的话说,就是女性的物化,懂不懂,嗯?”老 实说,昭君实在有听没有懂,而且觉得无所谓。物化就物化嘛,女人是男人 的财产有什么不好?可是,问题又来了。 去年昭君生了一个娃娃,还是男的哩!白白胖胖,眼睛又圆又亮,可 爱得叫人心都化了。昭君和番子爸爸商量之后,欢天喜地地去给娃娃申请一 个国籍。那个判官说:“不行。根据台湾有关法律,这娃儿不能做中国人。” “为什么?”“因为他爸爸不是中国人。”“可是他妈妈是呀!”昭君很紧张地 说,而且赶快给他看我的黑头发、单眼皮。 “我知道妈妈是呀,”判官不耐烦了,“可是妈妈不算数。”苏武也抱着他 的儿子在申报 (他的儿子又干又瘦,丑得很,真的!)没几分钟就出来了, 手里拿着一本崭新的护照,“傻瓜,”他说,“你若是在‘父’那一栏写个‘不 详’,你儿子就可以作中国人了。”如此这般,昭君本来想把儿子奉献给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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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不承认他是中国人,我只好把他奉献给日尔曼族,让他去统一德国了。 可是昭君心里难免有点怨恨:为什么中国男人的孩子都是中国人,中 国女人的孩子却不算数?这样的法律又泄漏了什么心态?赶快去找苏武。 “很简单嘛!”苏大哥雄赳赳、气昂昂地说,“女人只是半个人嘛!你没 想过,为什么女人向银行开户、贷款、为人担保,买卖房屋什么的,自己签 章都不能算数,必须要有丈夫的签字才算?一样的道理嘛!你怎么到现在还 不明白?”离开苏家的路上,昭君一直在想:好吧!中国人不承认、不接受 我的孩子做中国人,因为我只是个女人,只是妈妈,那没什么关系,做日尔 曼人也不错啦!可是,可是,万一我和番子爸爸离婚,孩子归谁呢?他们父 子两人都是外籍,如果有了争执,台湾的法律能用到他们头上吗?如果不能, 那我这个做妈妈的,岂不要失去一切的权利? “你省省吧!”番子爸爸满面 讥笑地说,“如果我们开始争孩子监护权,你还是远离台湾法庭,到德国去 争吧!日尔曼人相信孩子是应该跟着母亲的。你以为台湾的法律会把孩子判 给你?你忘了你是个女人,半个人啊!呸!”吴大人,我相信您平常一定不 曾想过这些问题,您自己的女儿大概并未和昭君一样和番而去。舆论界也不 曾注意这个问题,因为社会上和番的女子毕竟极少。可是,您得承认咱们大 汉民族这个堂堂法律实在不怎么公道,是不是?您听过“赛珍珠基金会”吧? 他们收容了许多越战期间混血的孤儿,中国的妈妈无力抚养他们,番族的爸 爸又根本不要他们,大汉民族的台湾社会称他们为 “杂种”;这些孩子生在 台湾、长在台湾,咱们的法律却不承认他们是中国人,因为“妈妈”不算数, 所以他们是 “无国籍人士”!您不觉得这样的法律可恶、可厌吗?昭君的娃 娃做不做中国人,其实没什么关系啦,只是老是被大汉同胞看作一桶“肥水”、 被大汉法律当做半个人来处理,心里实在有点难过。您能不能和礼宾司司长 商量商量,把这个落伍的法律改一改?王昭君叩首 孩子你慢慢来 “阿婆,我要这一束!”黑衫黑裤的老妇人把我要的二十几支桃红色的玫 瑰从桶里取出,交给小孙儿,转身去找钱。 小孙儿大概只有五岁,清亮的眼睛,透红的脸颊,咧嘴笑着,露出几 颗稀疏的牙齿。 他很慎重、很欢喜地接过花束,抽出一根草绳绑花。花枝太多,他的 手太小,草绳又长,小小的人儿又偏偏想打个蝴蝶结,手指绕来绕去,这个 结还是打不起来。 “死婴那,这么憨馒!卡紧,郎客在等哪!”老祖母粗声骂起来,还推了 他一把。 “没要紧,阿婆,阮时干真多,让伊慢慢来。”安抚了老祖母,我在石阶 上坐下来,看着这个五岁的小男孩,还在很努力地打那个蝴蝶结:绳子穿来 穿去,刚好可以拉的一刻,又松了开来,于是重新再来;小小的手慎重地捏 着细细的草绳。 淡水的街头,阳光斜照着窄巷里这间零乱的花铺。 回教徒和犹太人在彼此屠杀,衣索匹亚的老弱妇孺在一个接一个地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