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老妪拄着她的人骨手杖蹒跚的离开了,留下了庆祝新生的人群。
她没有把她手上的麻布摘下来,她没有告诉部落的子民,她不是体者三级,她虽然吃了体元丹,恢复了身体,慢慢休养,也许能恢复当年的强大,达到体者二级后期巅峰,甚至还有可能达到体者三级。
可是她没有时间,她要站出来。
木屋里的老妪,强行突破了体者三级,那是耗费了她的灵魂之术,祭祀了她的生命之术做到的。
她的魂不完整了,她要把剩下的魂留给部落。
参加完葬仪的人群很快有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死亡对他们来说也是新生,除了要哀悼也要庆祝,让死者安心,让生者不哀。
二丫没有参加庆祝,她默默的跟在阿妈身后。
黑暗中的阿妈,身躯越来越佝偻,她一路前行,像是岁月流逝…
二丫心头总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孩子,不管你是谁,你来自哪里,你
都无法阻挡岁月,你爱的,爱你的人总有一天都将离你而去,你懂吗?”黑暗中,一声叹息!
是从老妪口中发出的,又像是从别的地方出现的,这声音很慈祥很温和,二丫好像曾经听过,她觉得很迷茫,如果都离去了,那自己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半月照着二丫的身影,单薄,挺直。
我是谁?我来自哪里?
二丫第一次思索这个问题,她胸前的黑铁忽的动了一下,上面的纹路似乎更清晰了一些。

第二十四章:老妪的怒
新的一天,朝阳初升。
树叶上挂着的露珠被太阳照射下闪闪发光,越来越多的露珠凝结在一起,最终叶子终于承受不了重力,滴落了下去。
“叮咚”一声响。
落到了下面一个石坑里,荡漾着一圈一圈波纹。
久久似要平息,又一滴露水,落下,如此反复,那水在初升的阳光照耀下,闪耀着美丽的波光。
那光波似乎要溢出来,一只细白的手握着木瓢伸了过来。
打乱了这一圈一圈的波纹。
清寒、甘洌。
二丫只觉得喉咙一阵冰凉,紧接着肚子也一阵寒流路过,让她全身不由得抖了抖,但是着实的畅快。
朝饮露,是天游村的习惯,也是大自然生存中的一种习惯。
阳光下,二丫眯着眼睛,感受着露水的过后的那一阵甘甜。
很是舒服。
二丫身边有一条黄狗,十分精神的站着,它面前也有一块用骨刀切成两半的瓜皮,瓜皮里面也盛着半碗露水,小黄狗伸长着猩红色的舌头,满足的舔着。
小黄狗旁边盘踞着一条大蛇,大蛇更为懒惰,它张大嘴,等在一片树叶下面,树叶上赫然挂着一粒晶莹的露珠,摇摇欲坠。
等到那露珠终于积累够了份量,落了下去,那条大蛇的嘴巴仍旧张大大的,那露珠的份量和大蛇的身子比起来,简直就是九牛一毛,大蛇也不在意,还是保持这个姿势,继续等下一粒露珠落下。
木屋打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妪走了出来。
看到院子里一人、一狗、一蛇的模样,老妪嘴角扬起淡淡的笑容。
二丫见阿妈出来了,高兴的迎上去,小黄狗也摇着尾巴,只有那大蟒蛇,忽然觉得身体一阵发麻,不对劲!
花蟒蛇直觉就对这老妪没有好感,还有一种恐惧,虽然这人类老的像树根一样,一点战斗力都没有,它还是不太舒服,下意识的想避开。
老妪笑的很慈祥,尤其是对上那条花蟒蛇的时候,笑的牙槽都露出来了。
“二丫啊,阿妈接下来要闭关一阵子,你跟着大家一起训练吧。”老妪伸出冰凉的手帮二丫理了理有些乱的长发。
二丫点了点头,忽然又抬头,期期艾艾的问道:
“阿妈,你要是再吃一粒那药,身体是不是就好了。”
老妪深深的看了二丫一眼,良久,摇了摇头。
“那种药,一个人只能吃一次,第二次浪费。唉,娃是个好娃,就是傻了点啊,傻…”
老妪像是说给二丫听,又像是自己呢喃。
见阿妈的模样,二丫也不能强求,准备去找藤花了,小黄狗欢快的跟着,而那条花蟒蛇也兴奋的准备离开。
冷不丁却觉得尾巴被什么东西拖住了,它顿时怒了,回头一看,那老妪笑的一脸的牙肉。
“二丫,阿妈一个人修炼孤单的很,让它陪我吧。”老妪一边说一边拖着花蟒蛇进屋。
那条重怕是有百来斤的大花蟒居然就像一根草根搓成的绳子一般,轻飘飘的被老妪拖进去,木屋门,“碰”的一声关上,把那条惊恐的蛇死死的关在里头。
小黄狗看到那条花蟒蛇那模样,幸灾乐祸的“汪汪汪”叫。
嘿嘿,那条讨厌的蛇终于有报应了,小黄狗摇着尾巴,想着晚上回来会不会有蛇肉羹吃,今天天气真好啊!
二丫看着关上的木门,也没有多想,在她看来,阿妈是天下最好最慈祥的人了,定然不会把那蛇怎么样的。
此刻花蟒蛇要知道二丫是这么想的,一定会吐血而亡,不用老妪动手,就先自我了断。
可惜…这条大笨蛇此刻和二丫根本就是半分默契都没有,更别说心灵感应了。
二丫和藤花一起,还有部落里其他的少年训练的时候,花蟒蛇正在石屋里和老妪对峙。
老妪一脸平静的把一株狗尾巴一样的草捣碎了,喂给花蟒蛇吃。
花蟒蛇极其通人性,一看这东西就不是好东西,坚决的不张口。
眼前这笑容满面的老太婆看起来好可怕。
果然这老妪走了过来,却没有硬把它的嘴掰开,而是伸出了她那黑乎乎的跟骨头一样的小手指,这一截小手指,让花蟒蛇毕生难忘。
那截小手指,轻轻的伸到了花蟒蛇的下巴下面,上上下下来回的滑动,花蟒蛇忽然就忍不住想张开嘴想打滚,然后它就真的张开嘴了,然后…
花蟒蛇觉得自己快死了,它像是吞进了一团火,生不如死。
蛇本来就是冷血动物,可是却被陈
阿妈喂了次阳草。这比把这条花蟒蛇用棍子串好,放到火上烤还要痛苦百倍,当然能挺过的话,好处也是千百倍。
老妪此刻比冷血动物更像冷血动物,一点怜惜蛇的感情都没有。
其实陈阿妈是个很记仇的人,说是命,不让藤花宰了这条大蛇,可不是就这么算了。
老妪那么爱二丫,为了二丫能豁出自己的命,而这条花蟒蛇,触碰了老妪的底线。
十天十夜,花蟒蛇都一直在颤抖,浑身是血,似乎越来越瘦,越来越瘦,老妪的目光越来越亮…
部落里,少年们在村长的组织下,积极的参加训练。
这一战,给天游部落敲了警钟,何况还有紧接而来的光之选,村长决定让村里13岁以上的少年从现在开始每天白天都跟着去狩猎,傍晚一起训练。
森林里狩猎是很危险的事情,但是如果连狩猎都过不了,那么去光之选也是送死,横竖是死,现在多训练一下还是有机会的。
于是这些天,天游部落的食物丰富了起来,经过了那场战斗的哀伤也渐渐淡去,虽然偶尔有少年会受些伤,可是部落的孩子都是这样长大的,不流血孩子就不算成年。
傍晚,夕阳挂天边,晚霞红的像血一般。
几个少男少女坐在部落的空草地上,脸上带着对未来的憧憬,享受着训练过后短暂的休息,一个个满头是汗,迎着山风,十分惬意。
“二丫,你说大山那边是啥?我阿娘说那边的人长的跟熊一样,比咱们还壮。”
“不对,我阿爹说那边的人长着蓝眼睛,会吃人咧!”一个小姑娘探出脑袋道。
“大山的那边,应该是一个很平坦很平坦的地方,没有树。”二丫看着茂盛的森林,想到自己曾经看到的场景说道。
“没有树?那怎么活?”藤花表示不信。
“小心!”一个女孩尖叫起来。
就见一群人涌了过来。
原来是少年们在练习角力,这是男孩间友谊的方式,哪怕被摔的鼻青脸肿,也是很光荣的。
很快,藤花他们不再聊天,也加入了助威当中,关于山的那一边是什么的话题,又成了一个美好的故事。
一群热闹的人当中,卡卡一个人坐在了角落,并没有参加角力。
>  如今已经是部落里实力第三强的人,看样子,很快超过棘叔,可是大家对他却有了一丝敬畏,就连大大咧咧的藤花都觉得在卡卡身边有些不自在,也许是卡卡太强了,也许是那个关于体魔的传说。
训练的时候,下意识都会离卡卡远些,打闹也处不到一块,卡卡的存在让大家变的有些拘谨。
卡卡抿着嘴,望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二丫坐到了他身边,也望着前方,她其实有个愿望,很想到山的外面去看一看。
“二丫,我不是体魔,我没有修魔,我,我只是…”卡卡有些艰难的开口道。
这是他第一次解释,他不希望二丫也误会。
“我知道,你不是。”
二丫伸手摘了面前一株小草的叶子,放到了嘴边,一阵清脆的声音就从她嘴里传了出来。
“这是什么?”
二丫笑着摇头,并没有停止,继续吹着那片竹叶。
缓缓的音调被大声的嬉闹声盖过,却总又有余音…
良久,二丫才停止。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心情不好的时候吹这树叶能安心,你要试试吗?”二丫重新摘了一片竹叶递给卡卡。
卡卡放到嘴边用力一吹,“噗噗”一声,像是放屁一样,他英俊的脸有些微红,见二丫一边鼓励的看着他,他又尝试了一下,结果还是“噗噜噗噜”,还是像放屁一样。
“像这样,轻轻的吹,吹的时候想着你躺在草地上,看着蓝天。”二丫把竹叶放到嘴唇中间,示范了一遍,果然那清脆的声音又出来了。
卡卡看着闭上眼睛吹竹叶的二丫,她的睫毛长长的,她的嘴唇红红的,那片竹叶翠绿翠绿的,夕阳下,她脸上的细微的绒毛都能看的清楚,陶醉的听着这曲子,心想:我一辈子都会记住这声音的。
此刻石屋里的蛇已经不知道蜕多少层皮,流了多少血,心心念念还有一个意识:死老太婆等大爷我长大了,咬死你。
然而它的身子却诡异的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居然只有5寸左右的长度,全身的花斑也缩成了一条金线,咋一看像是一条金链子,还挺好看的。
老妪眉眼温柔,依旧双手抚摩着这条蛇,时不时的用她的小手指勾勾蛇的下巴,弄得这蛇生不如死的同时又一阵一阵的
舒爽。
花蟒蛇直觉觉得这舒爽的感觉不对劲,很是羞辱,拼着最后一点意识,想咬老妪一口,可是它现在的嘴小的,一根手指头都塞不进去,好几次先磕到了老妪那长长的指甲,膈应死它了。
最后在老妪的一阵叨念下,花蟒蛇晕乎乎的晕过去了。
等二丫回来,陈阿妈带着她的新做的金手链出关了。
看到二丫,老妪脸不红心不跳的把二丫手上的兽皮圈摘下来,好像浑然没有看到上面一整圈的浅红色血线,给她戴上了一只柔软的金色绳子,十分切合,一带上,绳子两头就自动咬合,像是天然镶嵌在手上一般,而且有一丝温热,又有一丝冰凉,十分舒服。
“阿妈那条大笨蛇呢?”二丫有些好奇问道。
“哦,闭关的时候有点饿!”老妪慈眉善目的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谢谢支持。2013年,希望我们都好。
第二十五章:咒
戴上手镯,二丫不知为何,顿时觉得身体一轻。
“二丫,阿妈要炼制一味药,还缺个药引,你帮我去采来可否。”老妪脸色如常的说道。
二丫自然是点头,只是不知道阿妈突然这么有礼貌,以前喊自己去采药,都是用脚直接踹自己出门的。
今日阿妈却亲自送她到了村口,二丫好几次回头,都看到阿妈站在那跟她挥手。
“去吧,我的孩子。”老妪喃喃自语,眼中有挣扎,有不舍,最终被一丝坚定取代。
记住了阿妈跟自己形容的药引子的模样,二丫背着背篓上山了,小黄狗这几日因为二丫要训练都不能跟着她,今天见她单独进山,高兴极了。
一人一狗,迅速的就隐入山林中。
没有了花蟒蛇,小黄狗还有些不习惯,只是狗的嗅觉是极其灵敏的,它时不时的盯着二丫的手看,总觉得那圈手镯有些熟悉。
阿妈要的草药很难找,找了一天,影子都不见。
不过一路上,二丫采了很多其他的草药,如今她的速度快了许多,力气也大了很多,原本就比较敏捷的她如今更是灵敏,小黄狗一路追的气喘吁吁,要不是二丫还要时不时停下来采药,它根本就追不上了。
天快黑了,阿妈说的那味药还是没有找到,二丫只好和小黄狗一起到了之前藏身的山洞,等明天天亮再出来找。
到了山洞,二丫一屁股坐下,顿时觉得身体一阵放松。
小黄狗也如平日一般趴在二丫脚边,用它的杂毛腿时不时的挠挠自己的身子,还时不时扭头去咬,自己玩的不亦乐乎。
二丫带了肉干,撕了一块给小黄狗,自己吃了一块。
在山洞里没有点火,怕动静太大引来猛兽,在十万大山中的夜是非常危险的,而且像是有什么压制一般,在夜晚,人类普遍比较虚弱,就连体者也很难发挥其气血之力,所以夜晚森林是野兽的狂欢地。
吃完肉干,二丫也没有睡觉,又拿出了上次雕刻好一个背影的人偶练习雕刻,如今她只要闲下来,就练习。
因为她发现自己在上次炼制体元丹的时候成功的达到了体者一级初期,血线形成了稳定的浅红色。
虽然经过那一战的爆发有所明悟,可是接下来,尽管跟着村长他们一起训练,却如石沉大海一般
,那血线再一点动静都没有。
看到藤花他们的练习,二丫感觉到自己和他们不一样,似乎自己的血线因为是整整一圈,需要更多气血补充才能突破,比藤花他们要缓慢许多,再加上修体本来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每一个阶段的突破都是在大量的积累和顿悟的基础上才能形成,所以她也不着急。
至于卡卡那样吸食别人的血线,二丫也问过阿妈,阿妈没有说什么原因,卡卡自己也没有说,但是从小一起长大,二丫相信卡卡。
她并不气馁,自己不像他们是在体者仪式下成为体者,甚至没有传承,二丫隐隐觉得自己如今能成为体者,或许都是胸前这块黑铁的功劳。
她只能自己去摸索修炼之道,她拿着手中的人偶,并没有立刻就着手雕刻,而是握在手上,尝试着用自己的感知力渗透进去。
这种感觉很奇怪,她的感知力像是到了一个黑色的世界,到处都是气孔,庞大无比,她一点一点的走在里面,十分奇妙,难怪阿妈曾经说:“一花一木一世界。”
那时候二丫不懂什么意识,可是她用感知力去探索这块木偶的时候,忽然明白了,即使是一块小小的木偶,里面也浩瀚无边。
就这样,二丫盘腿而坐,表面上像是握着木偶一动不动,实际上她一直在控制自己的感知力,一点一点的向木偶渗透,感受着木之意,她手上的血线也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一坐,天明。
第二日,二丫继续寻找阿妈交代的药引,还是没有找到,倒是摘了平日很多不常见的草药,似乎自己的视力和感知力又强大了一些,而且对草木,有一种亲切感。
第二夜,二丫仍旧保持那个姿势,感知手中的木偶。
就这样,五夜之后。
二丫终于把手中的木偶探索了一遍,有了一丝明悟,手中的血线不知不觉像是变红了一些。
这是第六个夜晚,二丫看着天空的月亮,圆而微缺,满月快到了。
她是应该回去了。
可是阿妈交代的药引还没有采到,阿妈那么郑重其事,这药引一定很重要,一来一回不知道要耽搁多久。
况且,这几日在山洞了修炼,二丫明显觉得进度快了许多,比在村寨里头修炼效果好许多。
大不了到时候自己躲在山洞里吧。
二丫这样想着,今夜,她仍旧握着木头,盘腿而坐,每当这时候小黄狗就特别喜欢趴在二丫身边,觉得二丫身上的气息十分舒服。
一丝细微的感知力顺着二丫的手进入了那木偶里,二丫睁开了眼睛。
此木,为根,外死,内活。
此木,有识,为茫,为哀。
是的,二丫感觉到这是一截树根,一截还有生命的树根,虽然奇怪,她摩挲了这么久,为何还会有生命。而且居然还有意识,这意识很茫然,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却有着一股哀伤。
这个发现让二丫十分惊叹,她花了整整六夜,才探知了手上小小的一块木偶,可是却觉得自己感知扩大了许多,原本只能探知周围十丈的东西,可是如今百丈外的动静,似乎都能听到一二。
难道这就是体者之能?
看着天空已经有些暗淡的月,将落未落,明夜,将是满月。
二丫忽然想着,既然自己能感知那木偶,或许也能感知自己,阿妈说自己是受到诅咒才有那冰寒之症,或许她可以看看,自己身体到底有什么,连阿妈都没有办法。
她向来大胆,二丫交代了小黄狗今天她不出去,让小黄狗出去找点吃的,小心些。
小黄狗跟二丫久了,二丫说什么它居然很容易就懂,“汪汪”两声就跑出去了。
二丫继续保持盘腿的姿势,坐在靠近山洞里头的小孔处,那里温暖些,万一满月之时,自己冰寒之症发作,也保险些。
当二丫的感知力顺着自己的身体的血管一点一点的前行的时候,二丫觉得又陌生又惊奇,原来身体里也像是一个世界,比那木更复杂。
整整一个白天,二丫都保持这样的姿势,中间的时候小黄狗叼了一些野果进来,又出去了。
体者修炼正常会需要大量进食,这一点二丫很奇怪,似乎她吃的并不多,没有他们训练那样消耗的厉害,或许跟胸前那块黑铁时不时散发着暖意有关。
或许这就是那块黑铁的作用了,二丫也没有多想。
只是她的感知力到胸前的时候,刚刚碰触到那块黑铁就被弹了回来,好像外头有什么东西包裹着。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日落鸟归,一轮满月缓缓升起。
天游村,有一个老妪坐在院子里,静静的望着
月亮,满脸哀思。
二丫的感知力已经游走了身体一圈,或许是自己的身体,她走的很顺畅,像是鱼游进了水里一般,很是舒服。
不知不觉,月光透过洞口的草木照了进来。
在月光缓缓的照到了二丫的身体的一瞬间,二丫的感知力忽然像是识海一般迅速扩大,可是她感觉到的东西,却让她整个人急促的颤抖,她听到了!
咒!
一个男人有些沙哑粗糙的声音。
阴冷,黏腻,恶毒。
我咒,咒她陷于冰寒之痛,痛如噬骨。
我咒,咒她的身躯腐烂,让世人都躲避她。
我咒,咒她的四肢皆断,无法前行。
我咒,咒她的两颊消失,让眼泪无法落下。
我咒,咒她生生世世循环悲苦,不思不争。

第二十六章:月光
声声咒语,让二丫全身颤抖,脸色发青,整个人居然像老妪一般,浑身的血肉迅速减少,枯萎,而她的感知力却疯狂的乱窜,似乎被那声音扰乱了心神。
随着这咒的声音缓缓而出。
二丫看见了。
看见一个卷曲着身子,满头大汗,脸色苍白,没有血色的瘦弱婴儿躺在一个兽皮铺的小床上,浑身颤抖,全身慢慢被冰寒覆盖,像是凝固成一个冰雕,可是并没有完全凝固,那婴儿在颤抖,在疼痛,噬骨一般的疼痛。
一个中年女人不停的给她喂药,可是那婴儿仍旧浑身颤抖,脸色慢慢变青,随时会死去一般。
中年女人除了给她喂药,就跪在一尊木偶跟前,不停的祈祷。
可是没有用,婴儿仍旧全身颤抖,脸色越来越青,中年女人似乎绝望了,小心的把婴儿紧紧的抱在怀里,最后,中年女人拿出了一把刀,顺着手上血线的位置割开一个小口,瞬间有血冒出来,中年女人把血对着婴儿的口,一点一点的滴进去…
“不!”
“不要!”
二丫看到那血的时候,她的感知力更加暴虐了,一种深入骨髓的痛蔓延出来。
那中年女人像是只过一眨眼的时间,就变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
婴儿长成了一个少女,赫然就是二丫自己。
她的命,是阿妈的命换来的。
她忽然明白了,为何每个月圆之后,阿妈总要闭关。
为何自己的感知力越来越强大,身体越来越灵敏。
因为她食体者之血,她才是真正的体魔!那个大日部落的首领临死前惊恐的话语,硬生生的冒了出来。
“不!”
“她不是体魔!”
此刻的二丫不仅浑身颤抖,脸上更是扭曲,一边的小黄狗甚至有些惊恐的跳开了一些。
食至亲之血而活,那种感觉,比任何一种痛都要痛,噬骨又如何?咒又如何?
“我不能就这样死去,我不甘心!我不服!纵使现在的我弱小如蝼蚁,终有一日,我要——
‘用你的血,祭我阿妈。’
‘以你的骨肉,喂这苍茫之兽。’
‘让你魂飞魄散,永世循环阴死。’”
这一瞬间,二丫尽管还在颤抖,但是她的眼睛却睁开了,一双眼,不复平日的清澈明亮,却是幽深阴暗。
她抬起头,看着那透过草木照进来的月光,忽然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