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说,福安。」东杰叹气,温声解释。「八百亿的事我的确知道,我也很担心大风娶你到底是不是出自真心,但他毕竟是我好麻吉,我也很为难啊。」
「所以你才会在新娘休息室问我那些问题。」福安总算懂了,原来他那时打得哑谜就是指这件事。
「我对不起你。」东杰双掌合十,表达十分的歉意。「原谅我好吗?」
福安冷淡的撇过脸,默不作声。其实她并不是那么苛刻的人,她能理解东杰的左右为难,她并不怪他,只是一夕之间发现自己建构的幸福全是虚假,不免有些怨天尤人。
「福安,你不肯原谅我吗?」东杰装出可怜兮兮的声调。
她深吸口气。「算了,你也帮过我很多,就算扯平了。」
「那我们还是朋友?」他喜形于色。
「嗯。」她漫然点头。
他深深望她。「福安,你有没想过,虽然大风骗了你这件事,但他其实对你还是不错的?」
「不要为他说话!」她募得搁下马克杯,重重一声敲在桌上,显得怒气冲冲。「就算他曾经对我好,那也都是假的,他只是想把我骗到手。」
「所以你不认为这当中也许也夹杂着一点真心?」
福安的反应是狠狠送他一记白眼。
东杰呼吸一紧,所谓『惹熊惹豹,千万别惹恰查某』,女人张牙舞爪起来,威力骇人啊!
「一想到我竟然把他们全家当好人,就觉得自己好蠢。」福安闷闷的咬牙。
「至少大风的爷爷是真心想弥补你啊,所以才会订出那个八百亿新娘的游戏规则。」
「嗯,爷爷是挺疼我的。」这点,福安不得不承认。
「而且他昨天打电话给我,不但叮咛我好好照顾你,还要你别担心, ,继续让他住在严家,送他上学。」
「爷爷真这么说?」福安咬唇,忽然对云高感到些许歉意,也许她昨天逃婚时,应该先听他说几句话。「你帮我谢谢爷爷的好意,不过我想还是把皮蛋接过来,跟我在一起比较安心。」她顿了顿。「可以吗?我跟皮蛋可以暂时住在你这儿吗?」
「当然可以。」东杰答应得爽快。「我说过了,我一定会挺你到底。」
「谢谢你。」福安感动的凝视他。
东杰看着她那澄澈到几乎透明的眼眸,不觉有些心跳加速,连忙收回视线,警告自己千万不能对好兄弟未过门的妻子产生非分之想。
他咳两声,用一个超级灿烂的笑容掩饰自己一时的心动。「对了,还有严阳,他也求我帮他解释,其实说起来他对你也不错的,不但亲手做礼服给你,连婚纱都是他设计的,反正最后又不是他娶你,他应该对你不是存着什么坏心吧?」
「嗯,也是。」
「至于严凤凤跟董士长这对夫妇嘛……」
「他们对我怎样,我才不在乎。」
所以说,最大的问题症结还是在大风身上喽,严家其他人她都可以谅解或不在乎,但只有大风,她就是坚决不原谅。
可怜的大风啊。东杰微敛眸,为自己的麻吉默哀,看来他要争取回自己的新娘,可有的磨了。
福安没察觉他的思绪,只是一径默默出神,想着这阵子与大风的点点滴滴,心口还是忍不住阵阵抽痛,他募得深吸口气,下定决心——
「东杰,我要变坏!」
「她说什么?!」大风惊喊。
「她说她要变坏,说她当了二十几年的好人,结果却是被坏人摆一道,所以她要尝尝当坏人的滋味。」东杰一面解释,一面摇晃酒杯。
深夜的PUB,两个男人坐在角落一张方几边,悄悄观察着吧台边福安一人独坐,不停喝闷酒。
大风拧眉,眼看福安又从酒保手中接过一杯调酒,简直心惊胆颤。「她这算什么?变坏了又怎样?」
「谁知道?」东杰耸耸肩。「我看是因为她受到太大刺激,一时不知怎么排解,才会这么异想天开,你就随她去吧。」
「怎么能随她去?」大风愤慨的驳斥。「你难道不晓得一个女孩子整夜在外头鬼混,有多危险吗?我不能不管。」
「所以呢?你要怎么管?」冻结凉凉的问。「她现在根本不愿意见你。」
「我知道。」大风眼神一暗,端起酒杯,猛灌一口。「我不会让她看到我。」
「你想玩默默守护那一招?」东杰讶异,忍不住朗声笑了。「严大风啊严大风,我跟你这么多年的老交情,我还从来不知道你有当守护天使的潜力呢。」
「你不必嘲笑我。」大风眼神犀利。
东杰才不怕,继续调侃。「活该!谁叫你骗了自己的新娘?」
「我能告诉她真相吗?」大风募得恼火,目光灼灼。「我告诉她真相,就是现在这种下场,你说我能说吗?我说的出口吗?」
东杰打量好友的神情,微微一笑。「看来你是真的很在乎她,你爱她,对吧?」
「是,我爱她!」大风激动难抑,索性招了。「所以我现在都快疯了,完全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如果福安永远不肯原谅我,我就完蛋了,这样你满意了吧?尽管笑吧!」
「这就叫报应啊,大风。」东杰满意的喝干酒,拍拍他的肩。「你就去当你的守护天使吧,我可累了,想睡了,就不奉陪了,Bye。」语落,他眨眨眼,超潇洒的离开。
大风可没法如他那般潇洒,就算再累再疲倦,他还是得盯住那个自以为使坏就能够忘了伤心事的傻女孩,他默默看着她喝酒买醉,她每喝一口,他的心便跟着牵痛一次。
足足过了一个多小时,她才仿佛尽兴了,缓缓站起身,他见她摇摇晃晃的,几乎想抢上去扶她,但一想到他连续几天在东杰家楼下站岗,她狠下心不理就是不理,他顿时觉得自己还是别去惹恼她心情比较好。
他跟在她身后,不着痕迹的替她打发了两个试图纠缠她的小混混,跟她一起坐上公车,转乘捷运。
她在捷运车厢里打瞌睡,他坐在她背后的座椅,痴痴的看着窗玻璃映出的她的姿影,到站了,他怕她睡过头,轻轻的推她肩膀一下。
她惊醒,揉揉双眼,慌张的奔出车厢,他的心提到喉头,好怕她意外跌倒。
他跟着她穿越马路,在她身后展开双臂,提醒左右来车主意,她完全没察觉,自顾自地走向东杰住处的大楼门口,跟警卫笑着打招呼,然后进去。
他立刻Call东杰,确定她安然到家,又在大楼门外徘徊片刻,才黯然离去。
之后,每当福安出门『寻欢作乐』,东杰都会通知他,他便会放下手边一切事物,赶来当她的『守护天使』。
只是每回看她强迫自己做些不擅长的事,他都感到又好笑又心疼,她到酒馆,没几杯就喝醉,去舞厅跳舞,人家辣妹扭腰摆臀,大方秀身材,她却是遮遮掩掩,扭捏又不安。她不懂秀自己,只好随着音乐胡乱摆动肢体,甚至把他教她跳的华尔兹拿出来顶着用,笑坏周遭一干舞客。
看她受嘲笑,他很心痛,硬是不由分说的塞钱给DJ,命令他把音乐改成适合慢舞的曲子,他愿意是想救她脱困,不料这决定反而更令自己后悔莫及。
因为他必须眼睁睁看着某个男人,搭她的肩,拦她的腰,与她几乎脸贴脸,吃尽她豆腐。
为什么她能任由一个陌生男子跟自己如此亲密的跳舞?他看得眼睛妒红,好气好火大,好想冲上前,摇她肩膀,骂醒她。
但他知道自己没资格骂,甚至没资格出现在她面前,因为他重重伤了她的心,她只是徒劳的想藉此疗伤止痛。
他看着她微微靠在那男人肩头,脸上的表情一点也不享受,鼻尖红红的,眼角似还泛着泪光。
终于,一曲舞毕,她仓皇推开那男人,手演着唇,头也不回的往外奔。
她在哭吗?
大风焦急的跟上去,只见她蹲坐在屋外墙角,脸蛋埋在双膝间,轻声啜泣。
他看着,心好痛,一股冲动排山倒海的袭向他,他再也忍不住,缓缓朝她接近。
「这位小姐,你没事吧?」几个街头痞子抢先他一步,团团围住福安。
她惶然扬脸,愣愣的盯着忽然跟自己搭话的年轻男子,他笑得很阴邪,不怀好意。
「看你心情好像很不好的样子,要不要跟我们兄弟一起去找找乐子,开开心,放松一下?」
她摇头,警觉的站起身。「不用了,我要回家了。」
「干嘛这么急呢?」痞子男硬生生扣住她手腕,不让她走。「现在才刚过十二点,正好是这个城市夜生活最热闹的时候啊,走吧,小姐,带你去见是好玩的。」
「不用了,我不想去。」福安挣脱不了痞子男,有些慌了。「你放开我!」
「喂,哥儿们,这小姐要我放开她呢。」痞子男笑,对狐群狗党们戏谑的眨眼。「你们说我该不该放呢?」
「当然不放啦,怎么能放?我们可是好心要陪她找乐子呢。」说着,一群恶少缩小包围圈,一个个坏坏的盯住福安,像野狼盯上无辜的猎物。
「走开!别烦我!」福安惊叫,用力挤开包围圈,仓皇逃出,他们笑嘻嘻地追逐。
她正慌得不知如何是好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闷吼,跟着,是一阵激烈的打斗声。
她回过头,愕然发现挺身英雄救美的人竟是大风,为了她,他一个翩翩贵公子变身为暴怒的猛虎,与群狼扭打。他学过空手道,身手不差,很快便撂倒这群混混,只是自己也受了伤,鼻梁撞痛,嘴角破皮流血,手腕关节也有扭到的嫌疑。
福安见他坐倒在地,一副难受的模样,心下不忍,虽然千百次告诫自己不要理他,仍是不由自主走向他。
「你哪里受伤了?我看看。」她故作冷漠的检视他全身上下,翻出随身携带的草药贴,包裹他扭伤的手腕。
在她为他疗伤的时候,他一直看着她,眼神忧郁。
福安抬起眸,迎向他深沉的双眼,心跳募得跳漏一拍,连忙推开他,板着脸起身。「你伤势不严重,剩下的自己回家擦药吧。」语落,她转身就要走。
「福安!」他连忙拉住她。
「放开我。」她语气冰冷。
他心一拧,黯然叹息。「你到现在,还不愿意原谅我吗?」
「我为什么要原谅一个骗子?」她神情漠然,拒他于千里之外。
他两忙起身,不小心扯痛伤口,眉头皱拢。「我承认,八百亿新娘的事我是瞒着你,可我对你的心意不是假的,你相信我。」
为何要相信他?她如冰的眼神,明明白白地表现出不屑。
他更难受了,伤口痛,心更痛得发慌。「我是真的爱你!我承认,一开始我是为了八百亿才带你回严家,但后来我就真的爱上你了,我在桐花雨下对你的第二次求婚,是真心的,福安,你相信我!」
相信他?凭什么?
福安一阵酸楚,只举得好恨好恨眼前这个男人。「你不用演戏了,严大风,我知道你是为了八宝堂的继承权才想来求我回心转意的,对不对?你怕娶不到我,你爷爷不肯将遗产留给你,你……你这么坏,我干嘛要相信你?」
「那你说,我要怎么做你才肯相信我,才肯再给我一次机会?」大风祈求的问,只要有少许扭转乾坤的可能,他都会尽力去抓住的,不惜一切。「只要你开口,我会做到。」
他还想骗她吗?还想耍她到什么时候?
福安胸口发凉,无神的瞪着他,唇角扬起冷笑。「好啊,那你放弃八百亿的财产吧!放弃你尊贵的王子身份,只要你从零开始做个普通人,我就像你对我是真心的。」
「你要我……放弃八宝堂?」大风惶然,从小到大,他生存的目标便是总有一天将八宝堂确确实实地掌握在自己手里,他爱这间公司,视之如命,她却要他……放弃?
「怎样?你做不到吧?」
他无言,望着她讥诮的神情,望着她含讽德眼潭深处,隐隐透出的绝望,想起她方才还蹲坐在墙角,偷偷哭泣,他闭了闭眸,用力掐握拳头——
「好,我答应你!」
为了向福安证明自己的真心,大风痛下决心,向每一位严家人宣布自己将无条件放弃八宝堂的继承权,并从此搬出严家,自食其力。
云高对孙子的决定,乐观其成,严凤凤跟董士长听了,更是乐歪了,他们以为少了大风这个头号继承人,将来严家的财产肯定都是他们的了,不料云高随后却坚称继承的条件不变,福安依然是价值八百亿的新娘。
严凤凤不敢相信。「可是大风跟福安都不结婚了啊,而且大风也宣布放弃继承权,还说要搬出去住。」
「不敢大风怎么做,总之我这八百亿,就是要留给一个能真心照顾福安一辈子的人。」云高很坚持。
「爸,你真的疯了!」严凤凤夫妇气坏了,当场变脸,拂袖离去。
云高目送两人,知道女儿女婿心中还是金钱至上,很失望,但一转向孙子,又不禁笑开怀,很高兴他的转变。
「加油,大风,能不能争取回福安的心,就看你自己了。」
大风点头,默然接受爷爷的鼓励,祖孙俩难得能如此和平的交谈,都很珍惜这一刻。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云高关怀的问。
「我打算租一间小房子,在别家公司重新找份工作,从头做起。」大风坦然告诉爷爷自己的盘算。
「这样很好。」云高赞许的微笑。「不过一个人在外面住很辛苦的,你从小就受人服侍,应该会很不习惯吧。」
「我一定会适应的。」大风神态坚毅,不管前方有多少难关,他都必须为心爱的女人冲破。
于是隔天早上,他便收拾了简单的行李,搬离严家,除了随身衣物,他什么贵重的东西也没带,只带了他曾经送给福安的那只名表。
这对他是具有纪念意义的,看着它,他便会想起福安,便有勇气继续奋斗。
他暂且在一间廉价旅馆住下,一面看报租房子,找工作,三天后,他找到一间顶楼加盖得套房,虽然没冷气,但房租便宜,很适合他这个目前身无分文的人。
一星期后,他便在一家制药公司找到工作,担任基层业务员,每天早出晚归,忙着拜访客户,为公司拉业务,冲业绩,片刻不得闲。
晚上回家,他会窝在狭小的空间里,记账,写日记,当他在硬地板上左右移动长腿,却怎么也找不到舒适的坐姿时,他才确实地体会到自己以前过的生活是多奢华。
以前,他不必烦水电房租,无需斤斤计较每个月的生活费,他闭着眼睛刷卡,买东西从不看标签,所有投资都有专业的理财顾问打理,他只负责每天下班后,吃喝玩乐。
他也不必想三餐要吃什么,出门上馆子,回家也有厨师打理,柴米油盐酱醋茶怎么分,他一点概念也没有。
如今,这些都要学着自己来了,虽然他很想偷懒三餐吃外食,但看着贴在墙上福安亲手写下的『简单生活公约』,他知道自己的饮食若不能清淡,便是违背了她的指示。
连我规定的生活公约都做不到,凭什么要我相信你的真心?
午夜梦回之际,他仿佛能听见福安如此警告,所以,他认了,就算他很可能会烧了整间屋子,他也得会学会怎么样为自己料理一顿饭。
「福安,你如果知道我这么拼命,能不能至少称赞我几句?」大风喃喃自语,好希望那个不在面前的女人能看见自己有多么努力,但她显然看不见。
他轻声叹息,开始上网下载健康食谱,一页一页细读。
听说他搬出严家了,并且找了一份新工作,从最基层的业务员做起。
听说,他很认真的学习简约过活,不奢华,不浪费,有空的时候,还会自己调理三餐。
听说他不泡酒吧,跟一群上流社会的酒肉朋友全断了联络,不再跟他们纵情享乐,每天下班后,都会乖乖回到自己租的小公寓,休闲活动就是看书听音乐,偶尔跟社区附近的年轻人一起打篮球。
听说,就连严云高都不相信自己的孙子可以做到这种地步,大大惊叹。
「别说他爷爷不信,我也不信。」东杰揶揄的笑。「我那个麻吉现在完全走的是新时代好男人的路线,我可真不习惯啊。」
福安不吭声,故作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双手却不知不觉将一本日记抱在胸前。
这些『听说』,除了听东杰转述以外,有一大部分其实是出自她手中这本日记,这是大风亲手记录的新生活点滴,每天早上他都会将这本日记和一朵她最喜欢的向日葵投进东杰家信箱,到下班时才顺道取回。
他写这本日记,都只记录在某一边,另一边空白的页面都是留给她的,他似乎希望她也能写一些东西,就像交换日记那样,分享彼此的生活,或许偶尔鼓励他几句,但她,从来不回。
她将他送的向日葵插在临窗的花瓶里,每天读他写的日记,但就是倔强的不跟他见面,不写只字片语给他。
「你这女人,也挺狠心的啊。」东杰啧啧摇头,落下一句教她惊心的评语。
她真的,那么狠心吗?
她暗暗咬唇。「才过没多久而已,谁知道他是玩真的玩假的啊?说不定只是想把我骗回严家的花招。」
「就算他想骗你回严家好了,都做到这地步了,难道你一点感动都没有?」东杰试探的问她。
「这样就想要我感动?还早得很。」她不屑的轻哼。
东杰听了,哈哈大笑。「你要继续惩罚他,我是完全不介意啦,反正我从来没看过大风为女人吃鳖,看看也挺有乐趣的。」
他摊摊手,表明作壁上观。
不知怎地,福安有些看不过他的幸灾乐祸,是他的好朋友在受苦受难啊,怎么他好像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奇怪,你干吗用这种眼神瞪我?我不站在大风那一边,你应该高兴啊,这证明我是百分之百挺你的。」
说的也是,她到底干嘛不高兴?福安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思,懊恼的蹙眉。「那就谢谢你啦。」
「不客气。」东杰摆摆手。「你慢慢看日记,我出去办点事,晚上我们再聊。」
东杰出门后,福安独自在屋里读日记,渐渐地,她感到一阵坐立难安,终于毅然起身,决定悄悄到大风住处瞧一瞧。
她照着东杰前阵子给她的住址,一路找来,赫然发现他竟是住在一间顶楼加盖的小套房,而且据她观察,屋内似乎没装冷气。
这种地方冬天冷夏天热,没有空调很难受的,他那种大少爷,受得了吗?
福安惊疑不定,透过加了铁条的玻璃窗往屋内望,空间看来不大,一房一厅,没有厨房,只有一个加了瓦斯炉的流理台。
住这种地方,他习惯吗?这里还没有以前他在严家的卧房一半大呢。
她坐在屋外一张长椅上,瞥见墙角站着几盆绿色植物,其中有一盆是向日葵,正值花期,开了一朵,傲然挺立,虽然叶色不太翠绿,但看得出来他很用心去栽种。
他现在连花,也懂得照顾了吗?
福安愣愣的看着盆栽出神,浑然不觉时间飞逝,到日落时分,楼梯间忽然传来一阵沉稳的足音,她这才猛然惊醒,来不及逃,只好躲到另一面水泥墙后。
大风推开门,走上屋顶,经过盆栽时,他停下来逗了逗向日葵花叶,亲自伸手摸了摸土壤,发现土有些干了,连忙牵起一旁的水管,细心浇水。
「要长得有精神一点喔。」他笑着对盆栽说话,心念一动,拿起手机拍下向日葵。「下次贴在日记上给福安看。」
他是为她种这盆向日葵吗
福安藏在墙后,窥探大风的一举一动,心韵加速,待他进屋后,她才蹑手蹑脚地走出来,在窗边张望。
他从超市买来一堆东西,正兴致勃勃的一一收进冰箱与储藏柜,然后拣出几样食材,将食谱摊在流理台上,对照着准备晚餐。
他想做什么?福安好奇的寻思,但不论他想做什么,显然都即将酿成一场灾难,因为他连削胡萝卜皮都做不好,不是会发出惊声骇叫。
连她在外头偷看,都被他吓得差点尖叫出声,他实在太夸张了,切洋葱时频频哀嚎拭泪,将鸡肉块丢进油锅时,不仅身子缩得远远的,还一面举手遮脸,深怕热油见到自己似的。
她看了半天,终于猜到他想做咖喱饭,可最绝的是,他煮到最后,都准备放进咖喱块了,这才惊觉自己忘了洗米煮饭。
「严大风,你耍什么白痴啊?」他碎碎念,郁闷地猛拍自己的额头,她见了,忍不住噗哧一笑。
「是谁在外面?」他听见笑声,警觉地往窗外看,她闪躲不及,跟他照了面,她尴尬,他却大喜,匆匆迎出来。「福安!怎么会是你?」
她窘得不知如何是好,脸颊发热。「我……咳咳,我来……还你日记的。」她随便编了个籍口,顺手将日记本还给他。
他凝视她许久,才伸手接过。「我还在想今天日记怎么没放在信箱里……这么说,你都有看我的日记了?」他本来还猜想,她会不会从来没看过?
「你别……误会,我只是今天无聊,猜随便翻一番而已。」她强作镇定,板起脸。
他当然不敢质疑,怕自己万一太造次,会惊走她。「谢谢你专程送回来给我。」
「不客气。」她又咳两声。「那我走喽。」
「等等,福安。」他焦灼地留住她。
「什么事?」
「我……呃,我现在在煮咖喱饭,遇到一点困难,你……愿不愿意帮我?」
「是吗?你连煮咖喱饭也不会?」她假意漠然地扫他一眼。「好吧,我就传授你几招。」
就这样,福安被大风请进屋了,一进门,他便殷勤的搬来坐垫。「这是刚洗过的,你坐这里吧,要不要喝茶?我这边有红茶包,也有乌龙茶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