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长看他一眼,笑笑:“咱俩一块儿顶着吧!”

在既是连部同时也是连长的宿舍里,连长蹲在地上吸烟——他身后是一块垂挡着的塑料布。
塑料布突然被扯到一旁——出现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显然她刚才在换衣服。她的头发还湿漉漉的。
连长站了起来,扔掉烟,用脚使劲儿一踩,望着那女人。
女人问:“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我好想你。”
女人说:“几个新连队发现了出血热,营里本想派个男医生来的,是我自己坚决要求跟你来的。”
她一边说一边整理医药箱。
连长从背后双手揽住了她的腰,她将头向后一仰,靠在连长肩上……
连长说:“有你在,我就放心多了。”
女人说:“我也想你。”
连长的手拧灭了马灯……

开拖拉机的老战士钻进男知青宿舍,往王小嵩枕旁一坐,一边脱鞋一边说:“知青头儿,今晚你的被窝我征用了!”
王小嵩愣了愣,什么也没说,挤入了韩德宝的被窝。
韩德宝问:“老张,怎么办跟连长一块儿睡了?”
“连长的呼噜打的太有水平了!”
“不完全是这个原因吧?”
“你这个小子!不该问的久别多问!”
老战士钻进王小嵩的被窝
吴振庆问:“那女人是谁?”
老战士回答:“是咱们连长的那个。”
“连长不是没结婚吗?那他们怎么可以‘那个’呢?”
“我也没说他们那个!我只不过说,她是连长的那个。没结婚,才不说是老婆,等咱们连明年盖起了新房子,她顶回来定居的,那时候你们都该叫她连长大嫂了!”
“明年,咱们要给连长盖幢有高有宽敞的房子。”
“哎,这么说,还像是连长的一名好兵说的话!”

三天以后。
吴振庆仰躺在男知青宿舍,处于昏迷状态——徐克和韩德宝忧郁地守在他左右。
对面炕上,也昏迷地仰躺着两个男知青——王小嵩和郝梅在给他们换敷在额上的毛巾。
连长陪着那个女人走了进来。
王小嵩等人的目光投向那女人。
连长说:“大家心理不要紧张,乔医生很有经验。”
乔医生从吴振庆开始,检查他的眼睑、舌苔、胸前的皮肤……
之后,她沉吟不语……
王小嵩说:“还有他们俩们检查呢!”
乔医生说:“一会儿我会检查的,现在我要求你们三个,站到我面前。”
王小嵩、徐克、韩德宝站到了她面前。
医生说:“脱衣服!”
他们脱去了上衣,但都穿着背心。
“背心裤子都脱掉!”
连长说:“快点儿!医生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
郝梅悄悄溜出去了,但是在门外偷偷倾听。
韩德宝说:“连短裤也脱么?”
乔医生的声音——“脱!……深处舌苔,举起手臂……”
郝梅回到了女知青宿舍——女知青们的目光都集在她身上。
郝梅缓缓坐在炕沿上,自言自语:“在检查胸部是否潮红,腑下是否出血点,杨梅子是否增大……”
女知青们不安地面面相觑。
一个女知青问:“杨梅子是身上的什么啊?”
郝梅说:“我也不知道。”
一个女知青说:“我知道,是舌头上的小肉刺……你没听医生讲是不是出血热”——郝梅摇头:“医生没说。”
问:“杨梅子”是什么的女知青,一听这话,恐惧地从昏躺在炕上的另一个女知青身旁躲避开了。
她急忙地东翻西找。
大家默默望着她找。
她一无所获,忽然哇地一声哭了:“谁有小镜儿?谁有小镜儿?借我照照……”

在男知青宿舍,连长和王小嵩等在穿衣服。
乔医生检查完了另外两个昏迷的知青,望着他们说:“出血热正在你们连队流行,它是由鼠类传染的。”
徐克突然尖叫——“老鼠!”
他操起一只鞋狠狠砸向墙角。
瞬间无数只鞋,包括一只枕头扔向那个墙角。
半裸着身体的连长和王小嵩等扑向那个角落,互相冲撞着,用赤脚在枕头上踩,用随手抓起的什么东西盲目地打。
乔医生说:“行了!老鼠早跑了。”
王小嵩拎着枕头角,将枕头拎起,又用拔火根挑开—只只鞋,并无老鼠的影子。
他们气喘吁吁地望着乔医生。,
乔医生说:“除了这三个同志有些初期症状,你们几个很幸运,并没有被传染上。”
乔医生和连长一前一后离开了男知青宿舍,向女知青宿舍走去……
马在马棚里打响鼻。
乔医生站住,走入马棚,细看马眼,细察马身。
她离开马棚后,一边打开医药箱,取出酒精、药棉揩手,一边不动声色地说:“把它处理掉吧。”
连长说:“可是,连里目前只有这一匹马!而且它跟随了我多年,救过我的命。”
“它已经传染上了。没有多余的药给它用。”
他们怜悯地望着马,马似乎在乞怜地望着他们。

在女知青宿舍除了躺着的——都站在医生面前——她依次审视着她们。
乔医生看着刚才哭过的那个女知青说:“为别人的命运哭,还是为你自己的命运哭?”
那女知青无言以对,垂下头去。
乔医生说:“不管为别人还是为自己,哭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抬起头。”
那女知青抬起了头。
乔医生掏出手绢递给她:“把泪擦干净!我来到北大荒的时候,也和你们一样的年龄。就我的体会而言,男人有时比我们女人更脆弱,更容易悲观失望,内心里更容易产生恐惧……所以,他们有时需要我们用笑脸和歌声,唤起他们刚强。女儿也应该有泪不轻弹……我现在要从你们之中选一名助手,谁自愿?”
郝梅见没人表示什么,低声说:“我……”
“好吧,那么就是你了。我需要你……”
“唱歌吗……”
“不。需要你和我分头守护病倒的人。他们呕吐了,或者大小便失禁,都要替他们擦拭干净,还要提防自己被传染上,明白吗?”
郝梅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极小:“明白……”
“现在,你们脱光衣服……”
这时传来一声枪响。
有的女知青惊得一抖。
王小嵩、徐克、韩德宝趴在窗上朝外看——连长持枪呆立——拖拉机将马拖向远处……
天黑了。
连长坐在马灯以外的暗影里吸烟。烟头一红一红地闪。
乔医生在铺被褥——铺好坐在床沿望着他。“别吸了……”
连长将烟头在鞋底按灭。
“你体温至少在38.5度以上。”
“你心跳至少在90次以上。全连你的症状是最明显的。身上出血点也最多。你还装什么?还不……给我躺下。”
她抽泣起来。
连长走到她跟前,双手轻轻放在她肩上。
她不禁拦腰抱住他,依偎在他胸前说:“你答应过我,明年第一次麦收的时候,要把我接到这儿来,和你结婚。”
连长说:“是的,我答应过你。你等了我几年,我真觉得对不起你……我的情况暂时替我向全连保密好吗?”
乔医生仰望着他,点了一下头。
门外——伫立着开拖拉机老战士的身影。
月光下,他抹了一把脸上眼泪,朝荒原走去……

乔医生在男知青宿舍的炉旁坐着——炉上煮着注射器。
郝梅突然闯入大叫:“不好了!连长吐血了!”
乔医生倏地站起来。
王小嵩惊醒。

郝梅在连部外面拦住王小嵩等说:“乔医生说了,不许任何人进去。”
王小嵩等神情不安的脸。

晨。郝梅在宿舍用小刀将一个大红萝卜削去皮,切成一小块儿一小块儿。
一个女知青在洗一个罐子瓶子。
一个女知青在往水里倒白糖水,用勺搅动。
王小嵩走了进来,问:“连长怎么样了?”
郝梅说:“刚才苏醒一次,想吃水果罐头……哪去弄啊?大家就出了个主意,只好骗骗他。”
“连长还说什么了?”
“说……柞木……乔医生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萝卜块儿和白糖倒入罐头i瓶。
徐克、韩德宝闯了进来。
徐克说:“班长!老张不见了!哪也找不到他。”
韩德宝说:“准他妈的是自己逃命去了!可耻!还他妈的自称是北大荒的呐!”
“住口!”王小嵩说:“没弄清情况之前,不许胡说八道!”
郝梅双手捧着罐头瓶走在前面,男女知青们跟在后面,走进连部……
乔医生坐在床上,连长身上盖着被子,头枕在乔医生腿上,乔医生摸着连长长满胡茬的脸。
大家陆续走进去。
乔医生悲泪盈眶,她说:“你们……向你们的连长告别吧。”
郝梅手中的罐头脱手,掉在地下,摔破了。
郝梅无声地哭起来。
大家扑过去喊:“连长……连长……我们不让你死呀!”
徐克流泪。
韩德宝流泪。
吴振庆流泪。
这时,那个“老战士”背着一个皮口袋走进来,他惊呆了。
吴振庆指责老战士:“老张,你昨晚到哪儿去了?”
徐克问:“你是不是吓跑了。”
老张推开人群,一下跪在连长跟前,举着皮口袋,他说:“连长啊连长,药!我给你弄来了弄来了……”他哭了。
连长安静地“睡”着。
乔医生看着他。
吴振庆醒悟。
徐克回头看着老张。
王小嵩悲痛地走出去。
天空中,一群大雁正在鸣叫着远去。
知青都肃立在连部外面,在他们旁边是两部体态庞大的推土机。
推土机的排气管喷出浓烟。
驾驶室内,是王小嵩和司机老张沉默的脸。
知青们垂下头。
推土机慢慢向连部开动……
连部倒霉。
烟和灰升向天空。

吴振庆在白桦林中寻找着——他找到了那棵长着一支特别的“眼睛”的杨树。
他踮起脚,用手抚去了“眼睛”上的霜雪。
他心里说:“张萌,我要把你忘掉。就像连长忘掉他当年爱过那姑娘一样……我要比连长忘的还彻底……”
他那只揣在怀里的手抽出来了——他手里握着一只小山雀。——它颈上系着那枚用主席像章改造成的张萌头像。
他慢慢松开了手——小山雀不飞。
“去吧……”
小山雀仍不飞。
他一扬手,小山雀终于飞了。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徐克从马草中扒出了一个用上衣打成的包儿,他拎着正要往外走,王小嵩出现在马棚门口。
王小嵩说:“打开。”
徐克默默打开了——里面是馒头,不过已发霉了。
王小嵩问:“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我当时,也是想为咱们几个,包括郝梅……”
“我不声张,但是,你给我去连长坟头发誓,永远不再做这么自私的事!”
徐克羞愧地点点头。
下雪了。
雪覆盖着一座坟。
一个人跪在坟前——是吴振庆。
他身后不远处是徐克,手里捧着那包发了霉的馒头。
徐克走过去,跪在坟前。
吴振庆看见徐克手里的那包馒头,神情异常,但在这里,已经不需要再说什么了。

10
森林、白色的森林,披着银色盛装的森林,充满着北国寒气的森林,洋溢着青春活力的森林。
吴振庆、王小嵩等知青分成俩俩几对,有的在伐木,有的在挥动大斧为倒树砍梢,有的在扛木装爬犁。
吴振庆双手拢在嘴边呼喊。
一株大树缓缓倒下,刮落一阵雪团。
王小嵩猛抬头发现什么险情,朝一个知青扑去,抱着他在地上滚了几滚。
沉重的大树倒在他们身旁,雪团落了他们一身——那个被救的知青正是曾向吴振庆发难的知青,他看看大树,看看王小嵩,十分感激,王小嵩却往他脖子里塞了一把雪,起身便跑。
他抓了一把雪追上王小嵩,也要往他脖子里塞。
两人嘻笑着闹成一团,又倒在林中学地上翻滚。
……

郝梅赶着马拉雪橇来送饭。
她从爬犁上颠了下来,热汤泼了她一身,便她浑身冒热气。
她爬起来看看滚落一地的馒头,要捡又顾不上捡,去追马雪橇。
马却跑得很快,她追不上,气得跺着脚儿哭。
她一边哭一边往柳条簸箩里捡馒头。
郝梅头顶着装馒头的柳条簸箩出现在伐木的男知青们面前。
王小嵩赶快接过柳条簸箩。
韩德宝指着郝梅的衣服裤子取笑她——一些白菜叶和萝卜条、葱花儿冻在她身上。
郝梅扬拳欲打韩德宝。
王小嵩将一件皮大衣披在她身上,将她扶走。
吴振庆等啃一口馒头,吞一口雪。
一棵树下,郝梅坐在地上,王小嵩替她换穿上一双毡袜,一双大头鞋。
王小嵩长兄一般加倍爱护的庄重无邪的神情。
郝梅情窦初开的眼睛注视着他,她欲言又止。
韩德宝用胳膊肘拐拐徐克,朝王小嵩和郝梅那边示意。
徐克望着他们,表情十分羡慕,将嘴张得大大的,猛啃了一口馒头。
他立刻又往地上吐,并从地上捡起什么放在手掌上,——手掌上是自己的一颗牙。
韩德宝不禁幸灾乐祸地大笑。

知青们挤坐在雪橇上回连队,在日暮时分一路高唱。
雪橇在离连长的坟不远处停住,知青们一个个蹦下爬犁,庄重地从坟前经过。
坟上的雪溶化了,一束紫色的达子香(也就是北大荒的迎春花)摆在坟前。
达子香变为一束早开的野花。
这时,连队里有了道路,路旁有了树,又有了几幢房子的架子……
秋天,一望无际的麦海,麦浪。
两台拖拉机牵引着收割机交错驶过。
王小嵩和吴振庆从拖拉机里探出头,互相招手。

一个头戴草帽的人挑着饭菜从麦海中远远走来。
徐克高喊:“郝梅送饭来了……”
吴振庆钻出拖拉机,攀上收割机,不知动了一下什么机制。
徐克随倾卸的麦草落地,被麦草埋住。
吴振庆大笑。
他们团聚一起吃饭——郝梅给他们分盛菜和汤。
王小嵩说:“现在咱们才明白,连长生前说的‘柞木’二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吴振庆望着远处的拖拉机感激诬陷,他说:“是啊,连长留下这一句话,给连里的麦收解决了大难题,要不,谁也想不到应该用柞木加宽拖拉机履带这个法子……”
韩德宝说:“那样可就惨了!这么一大片麦海,机械要是因为地陷没法儿作业,万分之一也收不回来。”
郝梅在一旁说:“乔医生又给我来信了,让我代问你们好。”
徐克自语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今天才算真有点儿弄明白这句诗。”

在连长的坟前五人肃立,郝梅将一捆麦子祭在坟前。
“连长,咱们丰收了!”
王小嵩弯腰拔除头小草。
几只手都去拔。

收割后的麦地,情形萧索。
林中小路铺着一层半黄半绿的落叶,轧出两道深深的车辙,车辙内布满牛蹄印。
紧滞的车轴发出的“吱嘎”声由远而近。
雾中一辆牛车时隐时现。
在辙印中转动的木轮。
牛蹄子不慌不忙地稳健抬起,踏下。
郝梅靠着车上的一个大油桶,坐在车后端。
麦收后,这几个人,又担负起了在兴凯湖打鱼,为团部直属连队改善伙食作贡献的任务。

吴振庆、王小嵩、徐克、韩德宝都剃了光头。他们在兴凯湖畔一个破庙吃饭。
徐克说:“听说城市里已经开始疏散人口了。”
“我们家农村无亲无友,往哪儿疏散啊?”韩德宝说。
徐克说:“咱们这儿倒一点儿战争迹象也没有,还不如把咱们爸爸妈妈接到这儿来。”
吴振庆说:“没有战争迹象?那咱们全部都剃了光头干什么?打鱼还带着枪干什么?”
“都快吃吧!一会儿郝梅装鱼的车就该到了。”
牛车像无帆的舟影飘在大草甸子上。
太阳又红又大,悬在绿草蓝天之间。
郝梅走在牛车下,边走边采野花——大草甸子散紫翻红,各种美丽的野花目不暇接,采不盛采。
郝梅边走边将采下的野花编了一个花环戴在头上。
她又编了一个野花挂在牛角上。
她倒退着走在牛前,欣赏着带花环的牛。
她乐了对牛说:“你可真像个新娘子!”
她真是快活极了,一股青春的莫明的激情倏然在她心怀中萌发、荡漾。她一转身舒展双臂向前猛跑。
她仿佛突然隐入了深井,不见了。
她掉入了一个大的水坑,浑身泥浆地爬上来,花环也肮脏了,她瞧着坑里的花环发呆……

吴振庆等泛舟撒网、收网。
鱼在网中跳,鱼在舱中跳。
韩德宝说:“什么叫幸福?我觉得咱们能网网打上鱼来这份……啊?幸福的感觉,肯定比他们吃鱼的人更大。”
吴振庆说:“就凭你这么高的觉悟,有资格当毛著标兵到处去讲用了!”
韩德宝不屑地说:“我才不干那事儿呢!……她怪腔怪调地学起来:“同志们,亲爱的兵团战友们啊!我一共从旧棉胶鞋上抠下了六公分还多的铆眼哇!你们说他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专收集那多铆眼能证明他什么呢?又有什么用处呢?”
王小嵩说:“你这张嘴呀!以后不许胡说八道的。”
韩德宝说:“这不是在哥们儿之间么!”
船靠岸。
他们将船拴住,一个个跳上岸,朝破庙走去……

晾衣绳上,晾着郝梅的外衣、内衣、包括乳罩。
他们一个个不由得站住,似乎再往前走就触犯了神明。

郝梅从破庙里出来,难为情地说:“我半路掉到一个大水坑里了……也不知是你们谁的衣服,我找着就换上了。”
衣服裤子穿在她森上很肥大,使她的模样看去更加可爱可笑。
吴振庆说:“是我的。你穿回去吧,下次别忘了给我带来就行。”
郝梅将背在身后的一只手伸到了他面前,举着一只铁丝笼,里面是一只雪白的鸽子!
“想它了吧?”
“想极了!”——他接过笼子,用手指逗弄着。
鸽子也仿佛因见了他而高兴似的,咕咕叫着。
韩德宝说:“自从张萌离开了咱们连队,振庆的爱好可真多,一忽儿养只小雀。放了之后又养一只小松鼠。松鼠放了之后养鸽子。哪天你一旦失去了鸽子,还养什么啊?”
徐克问:“哎,振庆,想人,和想别的,有什么不同没有哇?”
吴振庆说:“欠揍?”——他拎着鸽子走到一旁去了。
郝梅和王小嵩同情地望着他。
郝梅责备徐克:“你以后别往人家伤口上撒盐沫儿!”
她发现徐克已偷瞥她的乳罩,一把晾衣绳上扯了下来,抟起揣进兜里:“有什么好看的!看起来没个完。”
徐克委屈而清白地说:“我看了么?同志们,我可是个正经的兵团战士!我看了么?”
韩德宝说:“正经的兵团战士同志,你是一直在斜眼偷看来着。”
“你们坏!不理你们了!”郝梅一扭身跑进庙里。
王小嵩说:“我一定建议连里,往后派个男的来!哼!”
他也向破庙走去。
徐克忙说:“哎,别,千万别!你那么做不是太没人情味了么!”
他站起来,还要跟进去理论 。
吴振庆叫道:“徐克!”
徐克站住,回头看他。
“你跟着干什么?!”
韩德宝说:“是啊,你跟着干什么?你要跟去,不但太没人情味儿,而且太缺德了吧?”
徐克挠挠光头,嘟哝:“派个男的就派个男的来,更好,誰心里也甭醋溜溜的了。”
吴振庆将鸽子放上了天空。
鸽哨声悠悠。
三人仰望。
自由飞翔的鸽子……

鱼已装在桶里。
郝梅坐在车上赶车走了。
四个男知青送她。
徐克说:“郝梅,下次就别走了。留下给我们洗衣服做饭吧!”
“嚯!让郝梅侍候你?想的倒美!人家就是愿意。也侍候不到你头上呀,是不是郝梅?”韩德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