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听到别人说起自己,朱宝珠愣愣回神,眨眨眼消化这句带刺的话。思索自己何时得罪过这位貌美的余夫人,今天处处针对她,见鬼了。
“听说那位故去的梁夫人貌似天仙,可惜我无缘见她一面。没想到与今日的梁夫人有缘。那位夫人在梁家两年没生下一儿半女,实在可惜了。”
“本还以为梁老爷此后终生不娶,看来男人都那样了。”余夫人一脸惋惜。
朱宝珠轻笑:“女人有守寡一说,倒没听说男人还得守鳏。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儿女总该有的,今日宝珠和老爷走到一起,自有我们的缘分,岂是他人说得?”最后那字咬得极深,眉眼一挑,毫不掩饰的刺向余夫人,余夫人未料她气势凶狠,倒给吓了一跳。
“我与余夫人头回见面,没想到余夫人处处关心宝珠,宝珠受宠若惊。余夫人既已说宝珠是有福之人,那承你吉言,保佑宝珠以后儿女成群吧。”
余夫人脸色难看,修眉纠成一团。眼看就要爆粗了,三少奶奶立刻插身上前。
和和气气打断二人:“宝珠你头上的金步摇可否借我看看?自从上次从你那买了金簪回来,我家妹妹还有几位妯娌都喜欢得紧,估计过不了多久都会去你那儿预定了,看在我的面上宝珠可要给他们优惠啊。”
朱宝珠闻言立刻扬起笑容,一个劲点头应承。取下头上的金步摇从三少奶奶传到各位夫人手中,女人谁不爱珠宝,朱宝珠这支金步摇顶端錾刻着晴春蝶戏,尾端处坠下几缕旒苏,简约不失精致,婉约不失瑰丽。几个女人一见就知道是上佳金饰,顿时眼馋得不得了。
“梁夫人,你这支金步摇如果要卖最低得多少银钱?”有人忍不住问。
“这支金步摇工艺精细,少说也得二十两银。”朱宝珠可不会说便宜的价钱,这支金步摇在她诸多喜爱的头饰里算是极为寻常的一支,她平时并不爱步摇,今日是例外才从箱底翻了出来。
那人闻言脸色一垮,嘟嘟囔囔道:“我那几样首饰还是从娘家带来的,相公就给我买过一支银簪,哎。我那点私房钱可不敢拿出去花销。”
“才二十两银有何拿不出?我家麟儿出生后,相公赠与我一对玉手镯,可能买不少这种首饰。”余夫人得意洋洋的炫耀,朱宝珠心中冷笑,这辈子余夫人要么不去朱宝斋,若是忍不住去了,她一定狠狠的宰杀此人一番。
三少奶奶见余夫人又要惹起事端,立即大声吆喝:“梁夫人你头上那几朵花钿可能取下来瞧瞧?好清翠的蓝,别致得很。”
朱宝珠慷慨的取下三朵花钿,饱满的鱼戏莲叶,精致的点翠工艺,背后细致的别针是纯银掐丝。点翠没有金的华丽,亦不如银的冷艳,却有它们永远比不上的俏丽、大方、沉着。甚至于单独比较它还不如金银值钱,它全身所有的亮点便是那些青翠的颜色,来自翠鸟的羽毛。仅仅这一点,原料稀少难觅,做工繁复考究,只要出了成品,它便能卖出喜人的高价,丝毫不逊色于金玉。皇城中如今最盛行的首饰便是点翠工艺,在安水这样一个不大不小的城市,反倒显得默默无闻。朱宝斋在全国分店若干,绝大部分的点翠首饰都摆在皇城以高价出售。朱宝珠如今打理的朱宝斋点翠首饰不足十件,而且平时压根没摆出来。她今天出来简单别了三朵花钿,就是想开头过个瘾。
眼下明显引来几位夫人的注意,朱宝珠干脆放开嗓子,絮絮叨叨洋洋洒洒将点翠的好处大加夸赞,尤为突出它们在皇城那样的大地方如何如何受贵夫人的喜爱,为它们一掷千金之人不在少数。
当然她是商人,夸大其词在所难免,可效果就是要惹得夫人们心痒难耐,非逼得她们拿出私房钱不可。
如果说来将军府最大的收获,那一定是成功宣扬了自己的朱宝斋。朱宝珠敢肯定,不出多久这些女人们中一定有人按耐不住去她的朱宝斋拜访,她拭目以待。
从将军府吃了喜酒回梁家,朱宝珠可谓满面春风,梁楚见她笑眯眯的踏入房内,不禁好笑揶揄道:“酒足饭饱,喜在脸上啊。看来将军府今天的喜宴办得不错。”
朱宝珠坐到床边朝他丢个白眼,没好气道:“哪儿办得好?全是我不爱吃的菜,我肚子还没吃饱了。”
“哦?这倒奇了,你一回来笑个什么?”梁楚忍俊不禁,莫非是捡了钱?
“呵呵,想到以后朱宝斋生意兴隆,我哪能不笑?相公肚饿吗?我去厨房找人弄几个小菜。”
外面天色早就黑了,梁楚吃过晚膳哪还饿。朱宝珠今天心情好,亲自跑去厨房吩咐要吃的菜,顺便把梁楚的药端回房。
“相公你该喝药了。”
梁楚靠着床,闻言眉头深皱,拿起药碗咕噜咕噜一口喝干,跟他喝茶时一个德行。起初朱宝珠还以为他喝什么都是这般,后来见他喝汤就很慢,喝酒也慢,这几天一问才知道,他怕苦,所以不喜拖泥带水,干干脆脆的一口喝干苦味就淡了。
于是朱宝珠大笑,原来这么大人一直讨厌喝茶!却从来不与人说。
朱宝珠收好空药碗,自己则坐回左边吃饭,几样别致的小菜配上米饭,这会吃起来格外香。已经躺在被子里的梁楚左右辗转良久,半刻没忍住便仰头道:“宝珠,我也要吃。”双眸闪烁,嘴巴还有些委屈的翘起,朱宝珠差点呛到。
朱宝珠见他是认真的,也不敢真饿了他。干脆将小案拖到床边,让梁楚靠着床吃。
梁楚病了后几天没让他沾荤,这会桌上唯一一碗荤菜糖醋小排没几下进了他的肚子,另外有一碗清淡豆腐他瞧也不瞧,清炒春笋倒是吃了两筷子,酸菜梅干他起先瞧不上,吃了一筷子后忍不住继续吃,越吃越开胃,忍不住道:“这咸菜这么好吃?怎么弄的?”他还是第一次爱上咸菜,吞进肚子觉得木木的腹内似乎一瞬鲜活起来,那叫一个舒坦。
朱宝珠拿眼瞪他,抢下他的筷子:“你不能再吃了,呆子。”
梁楚吃过晚饭,现在一口气吃了两碗米饭还有那么多菜,再吃第三碗难保不会吃撑,何况身体还病着。
梁楚顿时委屈起来,可怜兮兮的看着朱宝珠:“我没吃饱…”
“饿着!”朱宝珠以最快的速度将残局收拾掉,梁楚那叫一个哀怨,躺在床上滚了几圈还在嘴馋。其实他的身体已经无碍了,除了感觉没以前有力气,其他都挺好。偏偏没人给他吃肉,餐餐喝稀粥,他觉得自己肯定瘦了。
朱宝珠回来沐浴净身,不一会就熄了烛火爬上床,乖乖的躺在内侧,梁楚却不安分,手掌揽上她的腰,朱宝珠立马道:“相公你得好好歇息。”
梁楚哼哼几声,右手探进她的衣内,粗糙的手掌在朱宝珠光洁酥软的胸口上抚慰,朱宝珠身体轻颤,拉扯他的手臂,呵斥:“相公!”
梁楚不耐烦的推搡她,手中的力道加大,朱宝珠疼得蹙眉,梁楚闷声抱怨:“我说我好了你们都不信,天亮了让我躺着,吃饭让我饿着,晚上让我闲着,到底还让不让我活?”
…朱宝珠顿时,那个恨铁不成钢啊。平时多正经一人啊,耍赖起来让你哭笑不得。
10 琼花盛开
10 琼花盛开
清晨第一道曙光洒在姹紫嫣红的院子内,鸟儿清脆的嘀鸣在窗外婉转回唱,五月的暖风轻拂,迎风而出,顿觉神清气爽。
一身蓝衫的朱宝珠静静立在院内盛开的琼花树前,要说整个梁府花草繁多却无珍奇,都是寻常所见的桃花、李花、海棠、芍药等等,种在各个主人的园子内,暖春时节前前后后争香夺艳。唯有这颗种在梁楚院内的琼花树迟迟不见盛开,前几日宝珠远远便见琼花树上结了新芽,之后没怎么注意,哪知今早一起,房门大开,一阵馨香扑面而来,入眼,正对满眸洁白,琼华如玉,似如天上仙女翩然入尘,那是何等的美丽,醉得朱宝珠怔然良久不知言语。
偌大的院内繁花无数,今日琼花盛开,那些花儿刹那间失了颜色,再也入不了她的眼。早前看去平凡无奇的枯树,竟然可以变得如此夺人眼目,仅此一株,却胜过所有。
朱宝珠对花草了解甚少,只晓琼花难活,琼花出名在南乡一个叫琼州的小城,传闻远古时候有仙女下凡,在琼州以玉为种,不出一夜便长出丈余大树,枝繁叶茂,琼花盛开,大如玉盘,飘香万里。后来有人将琼花移去别处,却只落得枯萎入土化作春泥。
传说当然做不得真,朱宝珠知道这个道理,然亲眼看到琼花,仍旧大感神奇和兴奋。
她忍不住幻想,如果满院全种琼花,到了来年花开时节,梁府岂不是美不胜收。
朱宝珠正看得入迷,管家上前来递给她一样东西,朱宝珠翻开一看,正是前日写给梁玲的契约书,大小姐梁玲妥协了,朱宝珠抿嘴一笑,收起契约故意叹声道:“我也不是真想逼她,这不是没办法吗?既然知错,那我做嫂子的先去放她出来。”朱宝珠笑意难收,丝毫不在乎身边的管家如何去想。
“对了,爹可起来了?”朱宝珠又问。
管家躬身道:“老太爷正在梳洗。”
“那好,我待会过去请安。你去叫钱大夫今日过来给老爷瞧瞧,老爷应该无事了。”
朱宝珠吩咐下去,转身便兴致勃勃走向柴房,今天正好是第三天,关在里面的梁玲已经冷静下来,见她来了不怒也不怨,乖顺多了。
朱宝珠拿出袖中的钥匙,亲自解开铁锁放梁玲出来。梁玲一直沉默,朱宝珠淡淡道:“你先去梳洗干净换身新衣,填饱肚子就跟我去朱宝斋。”
梁玲闻言困惑的望着她,朱宝珠解释:“去挑几样嫁妆,梁家大小姐出嫁,可不能太寒酸了。放眼安水城,有哪家的珠宝首饰比得上朱宝斋?放心,你选多少东西太爷就给我多少银钱,嫂子不是白送你。”
朱宝珠说罢唤来梁玲原先的几个贴身丫鬟,将他们支开后便回去催促梁楚起床。
昨夜还有精力撒泼,梁楚还能有什么毛病?说他有毛病朱宝珠都不信。梁楚再次踏出房门,心情十分愉悦,光天化日下不顾其他,大咧咧拉着朱宝珠的手腕一路说笑去给梁太爷请安,梁太爷一眼便看到儿子和儿媳妇手拉着手,梁楚红光满面精神饱满,朱宝珠脸蛋微红巧笑嫣然,梁太爷心中的大石,落下一半。
一家人在今日的膳厅重聚,似乎每人都突破旧疾改头换面重新入世,饭桌上一片和睦融融的景象,仿若往日重现。
“言章吃了饭当去梁记了,这几日你不在有点乱。”
“是,我吃了饭就过去。”
梁太爷点头,眸光放到一直沉默的梁玲身上,眼神复杂变化,有喜有忧。骂她不懂事,似乎为时已晚。好言好语哄她,他绝对做不到。罢了罢了,总算快嫁人了,以后就是别家的女儿,他再也管不着。
梁太爷唤来管家,吩咐道:“你等下去账房领银钱,晌午就带小姐去宝珠那多添些首饰,其他还需要什么就买什么,我梁家的女儿嫁过去不能让江家人日后说闲话。”
梁玲虽不是王清荷那般大家绝色,但在安水城也是小有名气的美人,家世不耐,容貌出彩,能书善舞,这样的女人自来有一众公子争夺,从她十一岁起梁家的门槛便被媒婆踏破,如今要嫁人,少带几样嫁妆江家哪会挑刺去说,梁太爷这番话明显还是拿她当亲女儿疼爱,女人嫁人,去了婆家的日子不一定好过,嫁妆的多少有时能堵住婆婆的嘴,未尝不是好事。当年从南乡码头出嫁上船,朱宝珠的嫁妆大摆长龙,引来一众路人围观议论,盖着喜帕的朱宝珠亲耳听到某几个平日里取笑她的街坊们呜呼惋惜,说要是知道朱家对这个胖女儿如此慷慨,说什么也要把朱宝珠娶回去才好。
她的父亲不是慷慨的商人,他平日里无奈给官家送礼回来都大感肉疼,对女儿这般可以说是无可奈何,怕女儿嫁过去被人小瞧,容貌无法改变,只好用嫁妆去衬身份,这样一来即便婆家对她不满,也不敢直言鄙视。
天下父母,谁不疼自己的儿女。
朱宝珠领着梁玲在朱宝斋用一个上午的时间选了六件首饰,末了,朱宝珠仍以嫂子的身份白送了她一支点翠朱钗和一对东珠耳坠。这一次梁玲没有恶言相向,默默的收下,低声答谢,朱宝珠心满意足。
朱宝珠打听过江家的情况,父母健在,姨娘有三,上有兄长和嫂子,下有弟妹四人,人丁算是兴旺。朱宝珠一边陪着梁玲置办嫁妆,一边叮嘱她嫁过去要如何待人,珠宝首饰备那么多不是都往自己头上戴,更重要的是见礼。你送人一份礼,人家记你一份情,日后有事好商量。她不知道梁玲懂不懂这些人情世故,不过相处这么久显然觉得梁玲尚且幼稚冲动,家里又没个母亲教导,很多事情肯定不清不楚。
朱宝珠将过往母亲教给她的一切都细细说给梁玲听,至于她以后会不会遵从可管不着了。
连着几日忙碌下来,朱宝珠有些疲惫,梁府慢慢凸显一派喜气来临的热闹,连下人们都快活起来。府中置办喜事,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总有机会得点赏银,能不快活吗?
朱宝珠这日正午闲着去梁记给梁楚送饭,梁记众人早就习惯当家夫人的出现,见她来了纷纷笑迎,倒弄的朱宝珠不好意思。人人都在明里背里羡慕着两位当家恩爱情深,有些话传出去,原本不看好这对夫妻的人便没了声音。
梁楚笑容满面接过朱宝珠手里的食盒,拉着朱宝珠去后院用膳。梁记这家店铺的后院极大,花花草草不少,而且还有朱宝珠最近特别钟爱的琼花。
朱宝珠静看琼花良久,忍不住对埋头吃饭的梁楚道:“相公,可否在咱们院子里植满琼花树?来年春天开花一定特别漂亮。”
梁楚闻言一顿,停下动作抬头淡淡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洁白花朵:“这种花哪儿漂亮?白惨惨的一点不吉利,满院子都这么白更不好。像桃花梅花就漂亮多了,更容易成活。”
朱宝珠听罢气急,怒他不解风情不懂欣赏,男人和女人就是不一样,朱宝珠心中无奈。不过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出了分歧,朱宝珠倒不会真和他杠上,见他反对便不再多说。话题转到生意上的小麻烦,梁楚一边吃一边给她建议,虽然两家生意方向不同,很多经验还是可以共用的。朱宝珠每次遇到麻烦跟几个老掌柜说不通的时候就会找梁楚商量,可怜是年纪相仿的缘故,梁楚提的建议她往往更容易接受。
“有些客人不一定是在乎那一点优惠,但是给他一点便宜赚,他会觉得更安心。你看我平时卖油卖米,经常遇到一些客人认为我们卖给有钱人的油味道更香量更足,你跟他解释不清楚。所以后来就指定每个月初二在店里买米买油的客人根据实情有额外赠送,送鸡蛋,送最难卖的粗粮,客人觉得满足,另一方面还解决了店里的囤积问题。而且自从这样做了以后,生意好了很多,呵呵,城南余记现在恨死我了,估计马上就会学着我家来。”梁楚津津有味吃完两碗米饭,说起最近大有起色的生意满面春风,得意洋洋。
朱宝珠见他那模样就忍不住笑,没好气道:“但愿你脑子永远好使,你这么说我也明白了,我下次试试看。对了,说到余记,他家那位夫人是不是很漂亮?有个快满周岁的儿子?”
梁楚蹙眉摇头:“余夫人我倒见过几次,漂亮吗?他儿子下个月满周岁,我还得去送礼,哎。”
朱宝珠收拾桌面上的残局,嬉笑道:“你是不是嫉妒余当家有个儿子?”
梁楚轻咳几声,没好气的瞪着朱宝珠道:“我做甚嫉妒他?我以后总会有的,急什么。”
“那我要是生了女儿怎么办?”朱宝珠轻声追问。
梁楚微笑起身,揽住朱宝珠的脖子耳语:“儿子女儿我都要,你能生多少我就养多少。”
“去你的!哼。”
梁楚呵呵傻笑,夫妻两躲在后院轻声细语说了好半天,小厮无可奈何的过来抓人时见了她们恩爱如此,脸色一红,结结巴巴上前:“老爷,刘公子来访。”
梁楚闻言诧异,随即便喜笑颜开:“请他进来。”
刘公子正是知府的少爷刘程珏,梁楚的至交好友。
朱宝珠这是第一次见到刘程珏的面,此人宽额高鼻阔嘴,身材结实有力,比梁楚还要雄伟几分,一点不像城中那些当官人家的柔弱公子哥。
“哈哈哈,贤弟你好久没来看大哥了。”梁楚笑哈哈的拉着刘程珏入座,一个劲的拍他肩膀:“贤弟清瘦了少许。”
刘程珏闻言唉声叹气:“小岚快生了,我哪有空出来玩。成天闷在府中能不消瘦吗?这位想必是嫂子吧?”刘程珏看向及时端茶过来的朱宝珠,双眼奇亮的扫视她几眼便收了回去。
“恩,宝珠,这是我最知心的朋友程珏,你以后直接叫他刘小弟即可。”
“什么刘小弟!别人听着还以为是小厮。嫂子喊我程珏就好,呵呵。”
朱宝珠忍俊不禁,低声喊了句刘兄弟,刘程珏颇满意这个称呼,比起梁楚那个顺耳多了。
刘程珏这时候也许有正事找梁楚,朱宝珠不好意思多待,放下糕点便离开后院,前堂不时能听到两个大男人的说笑声。
“我昨夜梦到院里的枣子树结满红彤彤的枣子,我忍不住伸手摘下一颗,所以这次小岚肯定会给我生个儿子,哈哈哈哈。大哥你也要加把劲啊,小弟我已经三个孩子了,你落后太多。”
“先恭喜贤弟了,到时记得通知大哥去喝酒,小侄儿出生我这个大伯说什么也要送份厚礼。”
“行啊,以后你儿子出生只能做小弟了,哈哈哈”
这些张扬的笑话一丝不漏穿到前厅,朱宝珠和几个掌柜伙计们听得简直哭笑不得。预计两人还要聊很久,朱宝珠收拾东西打声招呼便去了朱宝斋。
她将结合梁楚建议所想出的小计划跟几位掌柜商量一番,仔细到各方各面,一说便是整个下午。天幕不知不觉跟换她都没有察觉,直到梁楚出现在铺子里,不怎么温柔的质问她:“天黑了怎么不回家?全家人都等你吃饭。”
朱宝珠如梦惊醒,赶紧和掌柜们收拾东西,速速跟脸色难看的梁楚回家去。
还好梁太爷一向对她宽厚,即便此时也不对她发脾气,朱宝珠嫁入梁家,从未体会到婆媳不和睦那种难处。这也算是另一种幸福了。
饭后,梁楚似乎有正事跟梁太爷商量,爷俩一吃完就关进了书房。朱宝珠独自回房继续琢磨下午的事,温柔的月光从窗外洒进屋子,桌上那一瓶琼花沐浴其中,显得越发美丽迷人。朱宝珠立刻推开门走进院子,如她所料,那一棵盛开的琼花像一盏圣洁的天灯,迷醉耀眼,让人不禁想起天宫中孤寂冷傲的嫦娥。因为美丽,因此高高在上,因为清高,所以孤独。即使那样,她照样让人着迷啊。
“嫂子也喜欢琼花?”
一袭月白色衣衫的梁玲出现在朱宝珠身后,如水般柔美的声音好似这月光。
朱宝珠回头看她,不得不说,月光下看谁都更美丽几分。
“恩,太漂亮了,不喜欢都难。”
梁玲没有看她,出神似地遥望远处的那抹洁白,良久,深深吐气,悠悠道:“看到琼花,就想起那位嫂子,从面上看,她们有一样的美丽,一样的迷人。我嫉妒过她,却从没胆量去挑衅她。”
朱宝珠对那个人完全陌生,从来没有欲望主动去探听关于前人的事,她到底有多美,性子如何,和相公有多恩爱,这些东西她统统不去过问。不是她没有好奇心,而是她如今的身份不容许她刨根问底。完全不用怀疑,了解的越多,她作为后来人只会越痛苦。何必没事给自己找不安,眼下这样和相公抛弃过往,安安稳稳的过一生,彼此心里装着秘密又有何妨,很多感情一旦说出来只会伤人,更伤心。
“她最爱琼花,大哥为了她特意从远地移植两株过来,一棵在这里,一棵在梁记。”
早该料想得到,相公那样的男人,怎么会种这些花,没有人给他讨要,他可能都不知道琼花为何物。
“她死后两年,琼花一直没开。如今你嫁过来,没想到居然又开了。”
这般高洁的琼花,没有人真心去欣赏它,它一定会高傲的收起花苞,宁愿枯萎死去。
有些花,为人花开花落。
有些人,为花伤春悲秋。
朱宝珠不想做那样的花,更不想做那样的人。
11 梁家举人
11 梁家举人
六月初八,酷暑未至,热风已来。
梁家上上下下一片热闹景象,布置喜气的宅子在艳阳下更是红红火火,烤得每一张脸又热又燥。
梁家人丁单薄,办喜事的时候弱势就展现无遗,家中所有事都得靠梁楚一个人担着,朱宝珠看他这几天脸都瘦了,心疼不已。朱宝珠已经尽力替他分担家中事务,但很多事必须得梁楚这个大当家亲自出面。
“夫人,迎亲的在路上来了,小姐那里可准备好了?”
朱宝珠闻言吐气道:“都好了。”总算来了,待会等梁玲一嫁出去,事情就忙完了。
朱宝珠提着裙摆步入梁玲的闺房,被丫鬟们围在中间的梁玲是真漂亮,红嫁衣,玉面妆,无可挑剔的美。朱宝珠心里唏嘘,人都说女人出嫁的时候最美,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出嫁那会,忐忑不安的捂着女儿心,粉面羞红却还是吓坏了人,哎…往事不堪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