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歌,过去在频香园时我跟你说过的话,都忘记了么?”
莺歌慌忙跪下,“没有,奴婢不敢!”
“那就继续什么都不要看,不要听——你放心,以皇上的为人,最后这件事情不会牵连到你。”
“可是娘娘你……”莺歌只能试探的问,难道,娘娘都不关心她自己的结果吗?可是染雪什么都没有说,从她的脸色也看不出一点信息。她的眼中,已经没有生死,没有安危,有的只是执念,和赌徒的疯狂。
——桐澜宫。
几日来,搜寻君渚没有任何进展。后共发生这样的事,自然算不得小事,尤其梁太妃那里的压力不断增加,令楚世感到疲惫。君浓自然知道楚世是尽了力的,从来不曾吵吵嚷嚷给楚世增加负担,每日只是尽力安排好他的起居。只是,她的心里一直有着怀疑——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后宫里谁会做这样的事?她怀疑着,但是没有证据的话,她不会乱说。
“君浓,朕出去走走,不必等朕回来了。”
“是,臣妾恭送皇上。”
楚世有些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看到染雪,朝中的事,君渚的事,拖住了他,明白自己这些天有些冷落了染雪,却没有让人去好好传个话叫她安心。
身为皇上自然不应该儿女情长,不过他的确是很想她。
只身往桐霖宫的方向走去,在半路一条悠长的岔路口停住——那里,他还记得徐公公说过,那里通往桐宁宫,曾经的“寒妃”住处。望着那条路的深处,久违的怀念再次缠绕过来——这种感觉,他已经遗忘了许久。自从染雪留在他身边,似乎再没有想起过桐宁宫带给他的感觉。那其中,会是个什么样子?
等事情结束之后,去看看吧——带着无法忽视的念头,他走向桐霖宫,见到他突然到来,染雪的随身侍女莺歌似乎闪过一丝慌张,尽管很快便掩饰过去,仍旧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奴婢给皇上请安。”
“静嫔呢?”
“娘娘她……”莺歌正想着该如何应对,身后染雪已经走出来,“皇上今天怎么有空来?”
见到她,楚世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走过去道:“你在打趣朕?”
“臣妾怎么敢?”
示意莺歌退下去,旁边没有别人,他们才不用朕啊臣妾啊搞那些场面话。然而楚世走近,看着染雪的脸色却是——染雪几时变得如此苍白?甚至不同于她受伤的时候,这种白看起来让人觉得不正常。才不过几天没见,怎么会变化如此之大?
“染雪,你有那里不舒服?”
“没有啊,我很好。”
“你的寝宫怎么弄得这么暗?整天不见阳光,难怪你脸色不好……”
走到门口的莺歌险些因为他的话,脚下一个不稳——她惊恐地转头看向寝宫内——娘娘在想什么!?她怎么可以把皇上领到里面……里面……一颗心跳的如同擂鼓,满头冷汗,两腿僵在地上迈不动半步。
染雪让楚世在桌边坐下,若无其事地平静笑道:“这些日子比较倦乏,睡得多些,白天有光会睡不着。”染雪既然这么说了,他自然没有什么好不相信的。只是隐隐觉得帐子内飘出些许淡淡腥气,微微蹙眉,站起身道:“好歹不睡的时候也该拉开帐子透透气,这样闷着,对身体不好的。”说着已经伸出手,拉住了帐幔——
——怎么办?怎么办!?
皇上会看到的——!
莺歌一颗心几乎要跳出来——娘娘真的疯了么!?不行——
“娘娘!”她蓦地闯入房中,染雪转头看她,楚世也停住了动作。
“娘娘……奴婢……啊,太医开给您的补品已经好了,趁热喝,会比较好……”
染雪看了她片刻,浅浅一笑,“好,端上来吧。”
“是……”莺歌只得转身出去,楚世看着她异常的反应,面上不做声色。他捏了捏染雪的肩,道:“的确是越来越瘦了,怎么都没好好照顾自己?看来还得让谷太医多开点补品给你好好补补。”
——桐霖宫出了什么事么?不过几天没来,这里到处都有着一种怪异的气氛——从染雪身上固然是看不出任何异样的神情,可是莺歌那个丫头,却瞒不住自己的心思。
他看着淡淡而若无其事的染雪,眉间隐隐蹙起……帐子里飘出来的味道依然让他介意,他转身,突然拉开了帐子——
一股浓郁低沉的玉兰香气扑面而来,沉沉的,宛若盛极凋零,坠落在泥土中渐渐腐烂的气味,混着土腥,浓得让人想吐。
染雪看起来毫不在意他掀开帐子的举动,似乎这只是再自然不过,只看看门外,低喃:“这丫头去哪里端了,这么慢。”——莺歌自然不会那么快回来的,那不过是借口,哪里有什么熬好的补品?
楚世看着眼前阴暗空荡的寝宫,眉头已经紧紧蹙起,“染雪,怎么熏这么浓的香?你既然身体不适,还是用清淡些的熏香……”他轻轻揉了揉额头,莫名觉得这种似乎熟悉却又陌生的香气,浓烈得让他的头欲裂般的痛。
“嗯,我也正想让人开窗透透气呢。不过,这香,你不喜欢么?你已经……连这香气也厌弃了吗?”她似笑非笑的走道楚世面前,冷眼幽幽的盯着他,宛若看不到他的头痛一般。
“染雪,你在说些什么……”她的话似乎越来越让人觉得莫名其妙,只是他现在无心去细想,只想尽早从这香气中摆脱,才能结束这令人无法忍受的头痛。
他走到门口去大口呼吸,待头痛减轻,对染雪道:“我似乎有些不太舒服,今天就先回梧栖殿了,改日再来看你。”
染雪的脸上若有若无的浮上一丝失望,淡得难以看清。楚世心里觉得微微愧疚,难得来看她,却这么急着走。可是,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玉兰的香气让他无法忍受,仿佛要将他的头脑都翻搅成一团,硬是要从其中揪出某些早已不存在的东西。这种感觉令人恶心心慌。
染雪最终没有开口挽留,她那双漆黑一滩的眼睛里,似乎已经不再抱存任何期望,回归死寂。笑容,再次爬上她的脸,“好,我送你。”
楚世在她的相送下走出桐霖宫大门,回头时,惊觉那满园盛开的梨花纷纷零落,漫天簌簌如雨,纷落在身姿纤细的染雪身上……他停了片刻,恍惚中有一瞬间的错觉,梨花纷落如雨中,染雪看起来那么纤弱,那么让人心疼的脆弱不堪……可是,他终于没有回去,转回头离开了桐霖宫,只留这寂寂宫殿和它的主人,以及那一室浓郁的玉兰香,遮掩了屋内残留的血腥气。
第四十回 衣染雪10
莺歌忙乱的炖好补品回来的时候,看到皇上已经不在。染雪静静站在帐幔前,对着里面空荡阴暗的寝室发怔。
莺歌惊觉梁昭仪竟然消失不见,连地上的血迹也只剩下淡淡的痕迹,渗透在地板上。
——就如同她突然间莫名出现在静嫔的寝宫一般,这一次,依然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到她是如何从寝宫中消失。
“娘娘……她……”
“什么?”
“奴婢是说,梁昭仪她,怎么不见了……”
“梁昭仪?她怎么会在我的寝宫之内?”染雪淡淡扫她一眼,“我的寝宫里,曾经有什么人吗?”
“不,没有——奴婢什么人也不曾见过!”
染雪转头重新看向寝室内,低声道:“这血的味道,真令人恶心。去另外收拾一个房间,我要更换寝室。”
“是,奴婢这就去。”
莺歌不再问,不管梁昭仪现在在哪里,曾经在哪里,只要她不再桐霖宫——
——桐澜宫内。
“昭仪娘娘!浣衣局那边有回复了!”
君浓蓦地站起,“找到了!?”
“是,今日浣衣局收了一件水蓝丝袍,和那个小宫女形容的很像,已经让她辨认过了,应该没错——而且护卫也去检查过,那件丝袍上沾的泥渍,和侍女死去的河边的泥很像……”
“是谁!?快告诉我是谁!”
“是——是静嫔!”
君浓的手缓缓握紧,“——派人叫那个宫女带上丝袍,随我去见太妃!”
…………
楚世回到御书房,便让人传了墨枫来。
“染雪那里有些奇怪,你过去看看,如果有什么异常,就守在那里,别让染雪出什么危险。”
——连皇上也已经发现了吗。听得出皇上并没有怀疑她,墨枫稍稍有些松口气,却越发担心。“是,微臣这就去。”
看着墨枫离去,他还没清闲上多久,便听到外面传来争执之声,随即梁太妃闯了进来——楚世起身,脸上浅浅一笑,掩饰心中的不悦。“太妃娘娘,这一次急匆匆的闯御书房,又是因为什么?御书房毕竟不是您来的地方……”抬眼看到梁太妃身后的君浓,微微疑惑。
“来人,把东西呈上来!”梁太妃看来已经气急,丝毫理会楚世的提醒,让人呈上了那一件裙摆处沾着泥迹的水蓝丝袍——楚世觉得有几分眼熟,只是不敢确认是在哪里见过。
随即之前的小宫女和浣衣坊掌事宫女以及曾经去梅林搜查的护卫也跟上前,梁太妃怒道:“皇上自己问问!看看你的宝贝静嫔都做了什么!”
楚世眉头微蹙,看着眼前的几个人,和那一件水蓝丝袍,隐隐有些觉得不妥。“怎么回事?说!”
三人战战兢兢将一切秉明,楚世已经沉了一张脸,“我不信!就算这件丝袍是静嫔的,也未必就是带走梁昭仪之人所穿的那件,这上面的泥迹怎么就能够肯定来自梅林——就算这些都是真的,焉知没有人栽赃?静嫔不会做这种事情!”
“皇上!现在有证据在此,难道你要一意孤行偏袒静嫔!?哀家要求搜宫!是与不是,搜过便知!若皇上不答应,便还哀家一个侄女,哀家绝不再为难皇上!”太妃也是女人,她早看得出染雪的眼神绝非寻常,她看着皇上时的执念,连自己这个经历了后宫多少风雨的人都感到心惊。
君浓看得出,楚世根本就不想怀疑染雪,在他心里,毕竟染雪还是不同。
她蓦地跪下,道:“臣妾求皇上搜宫!臣妾知道静嫔是皇上心中所爱,也知道皇上必然会因为臣妾通知太妃而责怪,但是事关妹妹的性命,不论如何,求皇上答应搜宫!”
楚世看着跪在地上的君浓,轻叹道:“罢了,你起来吧。”
君浓果然聪慧,她其实才是看得最透的人,她知道,此事如果直接禀报皇上,以皇上对静嫔的感情以及信任,他必然会将此事压下,不想因为这种不确定的证据而给静嫔的名声抹黑,毕竟,人言可畏。因此,她能够倚靠的,只有姑母梁太妃。
今日,就算皇上不答应搜宫,太妃前来所谓何事也必然会传开,流言同样可怕。也只有搜宫,才能够证明染雪清白。
他亲自带了护卫,陪同太妃前往桐霖宫。
见到这么多人突然到来,一对禁军包围了整个桐霖宫,莺歌的确惊慌,但很快,她的表现,却比上一次皇上到来要沉稳了许多。
——人已经不再桐霖宫,搜也搜不出什么。只要咬死了不承认,她不信皇上当真会治娘娘的罪!但是,此刻最让她无措的却是……
“莺歌,静嫔呢?”
莺歌蓦地跪下,“皇上赎罪……娘娘……”
“赎什么罪?朕问你静嫔在哪儿!”
“皇上赎罪!奴婢不知——”
“什么叫不知!?”
“奴婢从方才就一直找不到娘娘,皇上离开之后,娘娘本来一直在房间里,可是奴婢进去的时候,娘娘已经不见了!”
楚世心里一紧,不自觉地往不好的方向想去——君渚的失踪已经让后宫笼上一层阴影,难道君渚之后,染雪也会失踪不见!?
他不再浪费时间问莺歌,直接吩咐道:“派人找遍整个桐霖宫!一个房间都不要落,每一个护卫侍女都要询问清楚,一定要找到静嫔,快去!”他已经完全忽视掉自己来的目的,梁太妃不满地开口提醒道:“皇上……”
“太妃!”他不客气地打断,“无论有什么事,找到染雪之后再说!”
君浓从方才就一句话也没说,她只是看着,已经看得很清楚……对于皇上来说,其他人跟染雪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她够冷静,所以从没有将自己的心交给皇上,对他可以敬重,但决不能爱——她只是替君渚感到悲哀。君渚的命,跟谷染雪比起来,算什么呢?
一番搜查下来,几乎要将整个桐霖宫翻个遍,一个角落也不曾放过。每一个在桐霖宫当职的宫人都被详细查问,却没有一人见到静嫔走出桐霖宫。
楚世心急如焚,立刻下令搜查整个后宫——
“皇上!搜查后宫可不是一两句话的事情,难道你要为了一个静嫔开这个先例!?”就连君渚失踪,她的贴身侍女被杀,都有所顾忌,皇上没有下令,太妃也不曾要求。如今,皇上却执意如此做?
“朕已经说得很清楚——搜查后宫!”
禁军领命前往,后宫里少不得一番惊扰。
随着护卫一次次回来复命无果,他的心越来越急,然而脑中一闪,想起自己怎么会忘记另一个人!
“莺歌!墨枫可有来过?”
“回皇上,展大人来过,但是娘娘不在,他立刻就走了。”
“墨枫来的时候染雪已经不见了?”
“是。”
楚世略略一想,吩咐道:“立刻去查墨枫现在何处!”
宫中没有人不认识墨枫,不多时便得到了回报:“启禀皇上,有宫人见到展大人方才往桐宁宫的方向去了。”
“桐宁宫?”楚世心里一悸,莫名揪紧。梁太妃听到此地,显然也脸色微变——桐宁宫,自从她亲自下令封锁,并且不允许任何人提起以来,已经两年多没有听到这里的名字了。
楚世只犹豫片刻,吩咐道:“去桐宁宫!”
他带着护卫和禁军前往桐宁宫,那条幽深僻静的路,一路心慌。梁太妃有些无法安下心,便随后带人跟去。
果然,在桐宁宫外,楚世见到墨枫迟疑着站在大门外没有走进去——桐宁宫大门紧锁,锁上已经锈迹斑斑。墨枫犹豫着,染雪真的会在这里面?但是,这里是她的回忆,她的过去,她怎么忍心将这里弄脏?
“墨枫!”
楚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墨枫一震,他太出神,竟然没有发现这么多人的走近……急忙行礼道:“微臣见过皇上!”
“墨枫,你为何来这里?”
墨枫未语,楚世看了看他,似乎想起了一些事情。
一直以来,墨枫似乎比他,更了解染雪。即使和染雪相爱的是自己,但是染雪对墨枫的那种信任和不避讳,也绝非寻常。在宫外的平安客栈时,他曾经问过,墨枫和染雪,可是旧识?墨枫没有否认。
是旧识,是怎样的旧识?染雪身上究竟有多少谜?墨枫知道关于染雪的多少事?
很多事情在回来之后他不再强求答案,只要染雪留在他身边。可是,这些问题此刻却又再次冒出来——他隐隐发觉,染雪,与这桐宁宫,与自己的过去,与他失去的记忆,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切的答案,就在桐宁宫里弄个清楚吧——
“——来人,打开大门!”
第四十一回 衣染雪11
君渚在冰冷和疼痛中醒来,背上的伤随着每一个细小的牵动抽痛,直觉自己现在并不是在静嫔的寝宫里,她努力撑起身子,看到一个阴暗空荡的屋子——窗户紧闭,只有几处破碎的窗纸透进一线阳光,在阴暗中,让人看清这里似乎曾经是一间华丽的宫室,只是久已破败。厚厚的灰尘盖满地面,残破的薄纱帐随着从窗纸破洞吹入的风轻轻摇动,让这里看起来如同一个鬼屋。
一个身影在纱帐的另一端影影绰绰,一身白衣裹着纤细的身子,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她是什么人!?宫里的后妃,穿白色是禁忌——难道她,真是女鬼!?
呼吸一乱,那身影似乎有所察觉,缓缓转身走了出来——静嫔!
她缓缓走出来,仿佛看不到君渚一般,垂落的手里捏着一柄薄扇,走到桌子旁,把薄扇放在落满灰尘的桌面上。陈旧的扇面上同样灰尘蒙蒙,依稀辩别出上面画着蜿蜒伸展着已经变了颜色的玉兰花枝,旁边一行模糊字迹,她紧紧盯着,看了许久……
那一天,她说,她会在宫里等他回来的。
可是,她食言了。
是不是从那一天,他们的故事就已经注定是个悲剧,悲伤,却平静的结束。而执着的想要将这个故事继续下去的她,是不是错了?
她转头,冷冷看向地上的君渚——错的若是她,那么毁了这个故事的,就是眼前的女子!
君渚背上的伤口还在抽痛,每一根神经里都是对她的恐惧,可是天生的倔强却不容许自己低头求饶,脖子僵硬,硬撑着抬头迎上她的目光。
“这里是什么地方!?”
染雪走到她跟前,俯视着她依然倔强的脸,脸色越发阴冷。
为什么不求饶?为什么不一脸懦弱的哭喊着,露出卑微的姿态?为什么遭受了这样的对待,她的眼睛依然明亮灼灼没有被蒙上一层灰?
她讨厌看见这样的人!好像无论任何东西都不能将他们染污,她讨厌!!
抄起桌上的残旧的烛台,她狠狠地向君渚头上抽过去——君渚吃痛地惊叫一声跌在地上,额头的血瞬间顺着脸颊流淌在地上——
身后的大门,在这一瞬间,被人猛地踢开——
染雪缓缓回头,看着一脸错愕无法置信的楚世,手里的烛台还在滴落最后一滴血……她终于缓缓轻笑,不可遏制。
“染雪!!”楚世的脸上,分不清是愤怒还是悲伤,他的眼睛从地上的君渚移回到染雪身上,且悲且痛!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为什么是你!
他有多少个问题要问,可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随后赶到的太妃看到君渚,惊呼着冲过去,抱起她,却沾了满手的血。“君渚!君渚!!”看到太妃和皇上,君渚终于安心,一松懈,晕厥过去。
“君渚!!——来人!给哀家拿下这个妖女!!”
护卫听到命令,下意识看向皇上的脸色,见皇上并没有出口阻拦,上前押住。
——他该怎么办?眼前的,是他的染雪。可是,她竟然做出这种事情,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是皇上,是一国之君,众目睽睽,他如何能够包庇!?
“皇上!你难道还在迟疑吗!?若你还没有看清这个妖女做了什么,就过来好好看清楚!如此泯灭人性藐视后宫,天理难容!——还是说,皇上你要为了这个妖女枉顾国法,当一个昏君么!?”
太妃的话字字见血,让人一句反驳也找不出。楚世心里很清楚太妃说的每一个字都对,他静静看着染雪,为何染雪要做出这种事,天理难容,法理亦难容;为何她依然只是冷冷的用那双漆黑无底的眼睛看着他,似乎已经无所谓期望,只是在等着他做最后一个抉择……为什么不肯认错呢,染雪?为什么不求他原谅她,求他保护她……
[就算她求了,你又能为她做什么呢?]
他听到心底一个声音在问——他能为她做什么?
“皇上!莫要忘记你是一国之君!!”
—— 一国之君。他的肩上,担着整个皇家的责任。
他的手一点点握起,听到自己的声音平平板板地从喉咙传出——“押入天牢,听候发落。”他的心里,另一个声音却在说:一国之君?你有一个国家,有天下的大权,却没有保护一个女人的权利……这就是皇帝么?
“皇上!”墨枫焦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似乎这个时候才想起墨枫——这个从少年时就跟在自己身后的人,如同影子一样一直支持他保护他的人。可是,此刻他依然站在自己身后,他却感到空无一人——他是孤孤单单一个人,站在君王的位子上,让人将他所爱的女人押入天牢。从此,也许只有他一个人……
“不用说了,带走。”
护卫押着染雪从他身旁走过——从刚才,他就已经从染雪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情绪。没有埋怨,没有期待,剩下的,只有一团死灰。从他下令的那一刻,一切,便终于结束……
染雪回头,看了他最后一眼。
她的爱,可以结束了么?
她的执着,可以放弃了么?
她的苦,可以消失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