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枫微微促起眉头,既然雪崖也全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好说?楚世的确一直都在顾虑,因为他不是皇上的亲生子,不想让太子和皇上之间有所隔阂。那个位子,只属于太子一人。
“二皇子仁善……但是……”
“但是我们不能这样放过楚城,因为他不会放过我们。”
“……您想怎么做?”
雪崖缓缓转身,盯住墨枫,字字句句道:“除掉楚城,扶楚世继承皇位!墨枫,你是楚世身边最近,最信任的人,所以这件事情一定要让你知道,才能够辅佐他。”
墨枫犹豫片刻,这也是他的心愿,他没理由反对……“但是皇上……”
“这些都由我来处理。楚世必须继位,这是他唯一的活路,也是蜀州百姓的活路。”
她要改变这一切,这由她一手造就的灭亡之路……就算因此要逆天改命,她也一定要做到!她不能够再忍受,每天都能预见到眼前人的死亡的日子。
洛儿,是不是连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你都已经预见到了,所以才将你最后的力量寄托在这双眼睛上?——雪崖伸手摸上自己的眼,这一片血红,要生生将人逼疯。
事到今日,墨枫没有什么理由不相信雪崖能够做到——即使他曾经不信,当日手脚俱废,现却好端端的雪崖,已经足够证明他听到过的话。雪崖只身前往京城,她跟墨枫的见面没有人知道,她跟墨枫说了什么,更不会有人知道。
京城,一夜之间风云变色。
几日后,太子泓楚城没有等到朝廷派兵,却得到了二皇子泓楚世平反,反叛之罪实为奸人所害,某朝廷重要官员入狱的消息。那个官员是国舅的人,显然事情的矛头已经指向国舅,但是叶国舅在朝廷多年,势力已是根深蒂固,要动那个老狐狸并不容易,而那个官员不过是替死鬼而已。
楚世究竟哪来那么大本事,人被困在蜀州,居然还能够扭转局面!
他盯着眼前皇上下令撤兵的手谕,紧紧攥住拳——不、能、撤、兵!他决不会楚世任何翻身的机会!
“太子殿下!叶国舅传书——”
“拿过来!”
他打开,微微蹙眉——这是怎么回事?皇上竟然在收到他请求出兵的书信之后大发雷霆,传闻多位朝中重臣和王爷突然一同进宫面见圣上,当夜皇上急火攻心得了急病,闭门不见任何人。国舅连见到皇上的机会都没有,就听到宫内传出下令给楚世平反的消息——
父皇居然闭门不见任何人?究竟宫里发生了什么?母后呢,难道她也不知内情?
要把事情弄清楚,只能继续派人镇守,他亲自回京城走一趟!
“去校场叫将军来见我。”
待下人离去,他走出房间,抬起头,天空中乌云压顶,厚厚的云笼罩着这片大地,阴暗而沉闷。眼前的花园在这片阴暗中毫无生气,花仍在,人却已经离开。
这个园子,从雪崖离开之后,他不允许其他人随便进来。乌云低压,看不出晨昏,天地间好静,静得只有风声,和自己的呼吸声。
昏暗的光线里白色的牡丹白得令人心慌,他伸手用力将花扯下来,在手里握碎——白色的花瓣片片坠落,摊开的掌心上被花萼划出细小的伤口,隐隐作痛。
他的心也在痛,不知道哪里被扎了一根刺,找不到,却无法忽视地隐隐作痛。
耳边忽然响起了琴声,熟悉的曲子,每一个音都清透美好,连在一起,却不复纯净。他心中一震奔向花园深处,灰蒙阴暗的天空下,坐于琴前缓缓抚琴的白衣女子依然静好,只是再无幽谷深雪般的悠然干净,她已是人间的雪,沾染了三千红尘,便再也洗不干净。
楚城震惊地看着她,他不信,他亲眼看她手脚被废,筋脉已断,从此只能远离了这弦琴。只是那跃然弦上的手指,何曾有过被毁掉的痕迹。
雪崖缓缓抬头,对他勾唇一笑,透着几分沉沉的凄凉,那双眼瞳中蛰伏的黑暗,与他如出一辙。
“你说……不想再听到我的琴声。现在,你可满意了?”
琴声还在,意境全无。现在的她,再弹不出往日的清澈。这琴声冰凉,浑浊,带着脓腻得化不开的阴沉。闻琴识人——这就是现在的她么?容貌未变,心境全非。
楚城,你满意了?
沉默地对视着,楚城突然觉得,雪崖离他好近——再没有那高不可攀的距离,他们从没有距离如此近过。
“你的伤——”
楚城的话刚出口,却又停住。似乎不必再问什么,一个好端端的雪崖就摆在他面前,早也知道雪崖有些不寻常,却没料到不寻常到这种地步——距离她带着那已经无法医治的伤离开,不过三天。
“楚城,我无意伤你……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雪崖的话,与其说给楚城听,倒更像是说给自己。她在做什么?为自己要做的事情找借口么……
“放过你?雪崖,为什么你就不能接受我?我对你的心意难道比不过楚世,为什么你选择他,却不是我?为什么非要是他!?”
“我不知道……爱与不爱,或许我不懂……但是,不是你把我推到他身边,一步步,逼我到他身边的么?”
“我没有!雪崖,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点爱我!?”他走上来,紧紧捉住雪崖的双肩,她猛地挥开,似乎连他一点点地碰触也不能忍受——
“我一直很在意你,但是直到今日,我才明白这‘在意’的真正原因——因为我怕你。怕你,或是怕即将发生的未来——”她的手放在琴上,紧紧地握着琴弦,在掌心勒出血痕……“楚城,你是我的劫,可惜,我却渡不过这魔障……也许,注定我要毁在你手上。可是,够了,我已经不想再恐惧下去,随时会发生的未来,不知何时会到来的未来,倘若就此坠落,就不用再怕了,对吧?”——这就是楚城的心情,她终于明白!
手指猛地划动,灵光瞬间注入琴弦,数道细光自琴上飞出,直直没入楚城的体内——
第二十八章 双龙战18
——与其终日惶恐,不知何时会被身后的黑暗吞噬……倒不如就此坠落,便再无可怕了吧?
一口血腥猛地喷出,楚城缓缓低头,看自己被数道细弦贯穿的身体——
“你消失,我的惶惑就结束了……楚城,你是我的罪,即使永生背负……”她笑着,笑得那样绝望,那样苦。手狠狠向外挥开,贯穿身体的细弦撕裂了脆弱的肉身,带着数道血珠划过空中。
楚城的血喷溅上雪崖如雪的白衣,迅速洇开一片——他在她面前倒下,越来越多的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他的脸上却露出解脱的笑容,参杂着莫名的阴凉,邪气……宛如鬼魅。
沾满殷红的手缓缓抚上雪崖的脸颊,她那双漆黑的眼睛里,照出他的身影。
“你也……和我一样……雪崖,你不是他的……不会再是……我,等着你……你也一样逃不了,你和我一样……被染黑……你就是另一个我,只是我的……我在地狱里,等着你……你会来的……”他的手终于垂落,将自己的血,沾染上雪崖的脸颊,染透衣襟……
雪崖定定看着他不再动的身体,漆黑的眼睛里,没有一点光……这是她恐惧的未来,她恐惧的黑暗,从今天起,她终于置身其中。
她不知道自己是哭是笑,脸颊仿佛木然,做不出半点表情。天空中的乌云翻滚,轰隆的雷声一阵阵不断,沉闷而压抑,豆大的雨点终于疯狂地砸下来,砸落地面,迅速将天地连成一片,在地面汇集……
她缓缓站起来,向后退去,离开楚城的尸体……大雨迅速冲走了地上的血迹,冲淡她衣服上的殷红……一团团红色渐渐洇开,越来越大,越来越淡,白色的衣裳,染成斑驳的浅红……
她盯着眼前的尸体,空洞荒凉的眼睛,似乎只能看到那具渐渐冰冷的尸体。
她的面前,一个身影渐渐走近,走到几步之外,静静看着她,看了许久。
“雪崖,你疯了么?”
她终于抬头,试着扯了扯嘴角,却只扯出一个苦笑。
绿色的身影低头看着地上的尸体,悲哀地道:“他是太子,是未来的真龙天子。”
“我知道……”
“你杀了他,是毁了你自己。”
“我知道……”
姬柔沉痛地闭了闭眼。她发觉事情有些不对便赶来,还是晚了一步……
如今,说什么都已经没有用。
“这场雨,会遮了天的眼,也会冲走一切痕迹。雪崖,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吧?我帮你处理掉尸体……他的魂魄,你自己想办法。不能让他去地府……太子不能‘死’。
杀了人,你绝对不能再回天上了,能瞒一天,你就瞒一天,能瞒一年,你就瞒一年。能做的,我们都会尽力帮你,剩下的,你自己保重。”
这算是,她们最后的分别。姬柔很想对她笑一笑,可是她却笑不出来……大雨中,没有一滴雨水洇湿在她身上,但是雪崖却完全浇透,身上的红色越来越浅,直到最后残留下洗刷不掉的痕迹。
“雪崖,我们一起在锦翔仙府共职,已经几百年……”
“嗯。”
她最终还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低声道:“好好保重。”弯下身,拉起楚城的尸体,正要转身,却听雪崖忽然道:“好好照顾贵子……她是孩子心性,往后你要代替我,好好看着她,不要行差踏错。”
姬柔的身影只略略一顿,似乎点了一下头,就这样转身,消失在雨中。
雪崖的面前,只剩下地面被冲散的血迹,以及身上残留不去的痕迹。
这场雨,遮了天的眼……可是,能遮多久?
空气中,飘荡着一缕黑色的魂魄,她伸手,将那黑暗凝结在掌心,轻轻握住——楚城,你错了。你不会去地狱,哪里也不会去。其实你也一直都很害怕的,对吗?害怕孤单一个人堕入黑暗,所以拼命地抓住自己能够抓住的东西……今后,你就在我身边,我陪着你。我们一起,看看会坠落到哪里去,还会坠落多深……
湘南那一场雨,下了几天几夜。
待护卫两个时辰后带着将军来到太守府,已经不见了太子的踪影。——太子失踪了。从这一天,再没有人见过他。
雪崖回到展家的时候,已经换了衣服,浮上笑容,再无一丝异样。
她平静地将眼下的情况有所取舍地告知楚世,劝他回京。楚世却摇了摇头,“在这个时候,我怎么还能回去?倘若父皇病重,即使不能见他最后一面,我也定要避嫌的。否则……恐怕不止是大哥,在其他人看来,也有夺位之嫌。”
“如果……楚城失踪了呢?”
“什么?”
“楚城失踪了,传言他诬陷你的事情败露,便自去了。倘若在这个时候皇上有什么万一,朝廷恐怕会有动荡。我知道你心有顾虑,你虽不是皇上亲生,但是对外,你还是二皇子。这个时候,你不出面,还有谁能稳定局面?”
楚世不知道是不是该说这一切太巧,令他根本没有理由拒绝。不是不感到蹊跷,但是他看向雪崖,她宁静的笑容,温淡的语气,没有任何破绽。
“雪崖,你好象……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
“你想太多了。回京城吧,至少看看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地方,天下将乱,你总不能袖手旁观。”她字字句句,都叫人无法反驳,但是楚世明白一点——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可以给人白捡便宜,只是他无法确定这样的安排出自谁手。皇上会在这个时候“病”,就决非一般的“病”他此番回去,倘若太子真的失踪而皇上有个万一,能够继位的就只有他一个。
“楚世,你何必介意自己的身世?你既入皇家,这便是因缘。你可听说过,上古时,人间只有两个皇朝——
一曰龙隐,一曰云潜。”
楚世点头,这在古纪事上的确有看过,但是不明白她此时说起,却是为何。
“‘寒’这个姓氏很少,难以遇到——我也只知,龙隐之国的国姓便是‘寒’。天命如何,谁又说得准,今日帝王明日也许就是亡国之奴,一切命里自有定数,何必执著于血缘?”
“……雪崖,你希望我争取继位?”
“我不知道……我并不知自己如何[希望],我只知,走到这一步,没有退路。”既然没有退路,便只能向前。她会为他铺好一切,无论她、楚城楚世三人的相遇是孽是缘,他们都已经一身黑暗,只剩楚世……只有楚世,不要改变。
“雪崖?”隐隐地察觉出她的异常,却又说不出,楚世捧起她的脸,想要望进她的眼睛。然而她浅笑起来,眼儿一弯,屏障一般的笑意遮盖了一切。“我只是担心你,不想再有任何人有机会打击你。”
楚世的额头碰了碰她的额头,“我知道。我们回京城。”
无论想不想要,有时候权势都是一种必要的东西。倘若有权势,今时今日发生的事情都可以避免。展家人所流的血,他应该回报。
二皇子动身反京,宫中皇上的病却越发重了,朝廷之中由狄南王泓迁时稳住了阵脚,并且严密地监视起国舅一党。就连宫中也安排了人手,不让任何人有机会在皇上面前进言。——朝中人皆知小王爷泓令时与二皇子交好,而泓香时与泓令时同母所生,走得也近,自然也站在二皇子一边。因此国舅一党自然是万分防备他们,却没有料到,最后的时候,却是平时看起来立场中立的狄南王突然插手。防备不及,搞得他们万分狼狈。
就在二皇子即将抵达京城的前一夜,一道白色身影划过皇宫的夜空,落在皇上的寝宫之外。数名守卫,竟无一人察觉。
寝宫里很静,连一点人声也没有,皇上混混沌沌中十分不适,正要开口唤人,转头时,却看到走近的白衣女子。
“你又来了……”他的冷笑之中或许有着绝望,隐隐知道她这一次到来,将会发生什么。“怎么,朕的死期已经到了吗?可笑朕已经如此地步,却不知道害朕的,究竟是何方妖孽!”
“皇上,您知道我的。您不是曾经想要见我么?”
“你究竟是谁!?”皇上费力地想要起来,却只引起一阵剧咳,自从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以来,他的身体毫无原因地衰弱下去,如今已经宛若一个垂暮老者。
“我名叫雪崖,您曾派人传唤,要见一见我,不记得了么?”
“是你!你究竟是何方妖孽,竟让太子迷恋至此,甚至于楚世反目成仇,做出那种事情!”
妖孽?也许吧……如今的她,哪里还像个天人?她与妖孽有什么不同?
微微苦笑,只是事到如今,她这个“妖孽”,也只有继续下去。
“皇上,雪崖斗胆,请您留下诏书,便上路去吧——”
一切,从她杀了楚城的那一天,便早已没有转圜的余地——
二皇子平安回宫,却没来得及见上皇上一面,皇上便急病暴毙。突然的死亡不禁朝中其他人怀疑,就连楚世也觉得事有蹊跷——然而诏书摆在所有人的面前——太子失德,即日被废,由二皇子泓楚世继承大统。
纵有异议,在把持了兵权的狄南王压制下,泓楚世顺利登基。
国舅一党被诛,叶国舅满门抄斩,太后被关入冷宫,后宫由狄南王的姨娘梁太妃主持。蜀州展家有功,入朝拜官侍奉,成为新皇心腹。
一切,终于可以尘埃落定。
她远远的看着大殿之上赤紫皇袍的楚世,那深暗的颜色让他看起来有一丝陌生。——人说楚城太子仁善,其实真正仁善的,是楚世。纵然善良,纵然总是为他人着想,作为皇帝该有的才能,他都已经有了。
坐在那个座位之上,再也不需要她为他做什么……她可以停下来了,终于,可以停止。
她靠在墙边,把自己缩进廊柱间的阴影里。有人站在面前,声音里略略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心,“雪崖小姐?”
她抬起头,看到面前微微蹙眉的墨枫——他许是真的在担心吧,才会连称呼都搞错。可是,他又该喊她什么?
“我没事。”雪崖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但是身后冰冷的墙壁仿佛吸走了所有的温度,让她微微发抖……“这样,以后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那里,本来是楚城的位子。她杀了楚城,害死皇帝——她这个“妖孽”,还能逍遥多久?带着这满身的罪孽,她还能逍遥多久?
“雪崖小姐?”墨枫的声音已经明显听出了异样,伸出的手犹豫了片刻,按住她的双肩。在他遮住的一小片阴影里,雪崖的笑容终于撑不住,漆黑的眼瞳,泪如碎玉滑落——
楚城,你可会恨我?
你可知我不曾恨你,到最后也不曾恨你。你只是可悲,可怜,然而你的未来,便是我的。只有楚世的光辉依然,而她,却空有着往日的皮囊,内心一点点被黑暗腐蚀得斑斑落落。
墨枫的手按着她的肩,温暖而安稳。他始终不曾逾越半步,打消将她拉入怀中安慰的冲动。他只会默默守护着,湘南太守府雪崖的失态,这大殿之下雪崖的眼泪,都不会让楚世看到。楚世眼中的永远是那个完美美好的雪崖,可是他,在看着,每一点每一滴都看在眼里。
第二十九章 天人隔1
二皇子泓楚世继位后,后宫虚置,不曾纳妃也未立后,只有一位未曾被朝中承认的“二皇子妃”,在梁太妃及朝中老臣反对下,仍旧被封为寒妃。
——寒之一字,对于楚世的意义,这世上也只有雪崖和墨枫两人懂得。
新皇专宠,朝中盛传寒妃乃是妖孽祸国,更不知从何处传出前太子泓楚城曾经为寒妃而与当今圣上反目,流言一片,字字句句针对着寒妃而来。
楚世将她深藏在最安静的桐宁宫中,除了贴身侍女和内侍,其他无关人员一概不得搅扰。时间静静推移,安静的日子仿佛可以洗去一切,洗净身上沾染的黑暗。
楚世下了朝,处理完政务便急急地赶去桐宁宫,屏退了侍女,轻手轻脚地走进。见雪崖在桌前专心地绘着什么,伸了头去瞧,却听雪崖头也不回道:“既然来了,何不过来看?”
楚世泄气道:“你就不能装作没发现么?”
雪崖回头瞥了他一眼,“你是小孩子啊?”
楚世走过去瞧,只见雪崖正绘着一个扇面——扇上只有两色,淡墨,粉白。细细勾勒的淡墨边线,洇染的白色渐轻渐淡直至在半透明的扇面上无色,下笔气韵萦萦,静谧,冷清。
从心底里浮上来的宁静清冷。
——原来是白玉兰枝。
“天气倒是渐渐热了,我瞧着宫里添置的那些扇子也是桃红杏黄,不怎么合适你,还是我的雪崖有先见,我竟没想到自己来绘,不比那些扇子好许多……”
雪崖伸手点了点他的额角,“您这颗贵重的脑袋里,怕是已经被政事填满了,哪里想得到这些。”
“喂,你嘲笑我啊?”他拈着扇柄转了转,扇上只有花,倒觉得少了些什么。“我风华绝代美艳无双的寒妃娘娘,如果不嫌弃,让在下替你这扇子题字如何?”
“好啊,”雪崖悠然一笑,“我也想看看满脑袋政事的皇上能提出什么字来,可别给我国泰民安四海升平——”
“怎么,国泰民安不好啊?”
“自然是好,可惜,小女子的心没有那么大。”
“小一点自然是好的,只装我一个就够了。”楚世笑着把她拉进怀里,享受着在她身边的安宁。登基以来,他虽忙于政务,但后宫有雪崖在,想到她就在身边,却是过去不曾有过的满足。
只是朝中柬言一条接着一条,上书一封接着一封,都在催促着立后,纳妃,句句都是对雪崖的不满。他顶着这样的压力,才明白过去楚城的苦处……无数张嘴对着他一个,就算立场再坚定,也要被烦死。但是他知道,雪崖所顶的压力,并不比他少。作为那个“迷惑君主”的“妖孽”,她承受着太多敌视的目光,却依然傲然地立在这后宫之中,从不曾在他面前抱怨一句。
“皇上,六王爷进宫求见。”
楚世的眉头拧了拧,不满地回了声:“不见!”
如今的六王爷泓令时虽然没有跟那些大臣同一阵线,但每次见了他也无非就是不停地调侃,被一个女人迷住,放弃眼前大好风景,不好好利用自身地位及时行乐云云。
雪崖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去看看吧,六王爷难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