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直树,我知道我们已经回不去了,我们分手,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可是,”我有些说不下去了,“我爱了你那么久,那么多,你刚刚成为了我的幸福,却那么快就要结束,你知道我心里有多么的不舍吗?爱你,却让我那么痛苦,痛苦到情愿死去,为什么你还要让我爱你呢?”
他快速地冲到我面前,紧紧地抱住我,然后痛哭失声。
我说:“答应我,要珍重,要幸福。”他哽咽着回答:“你也是。”
我抬起手抚摸他的脸,触到他的泪,指尖变得温热而潮湿。此时此刻,我比任何人都更盼望时光绵长,永无止尽。或者时光停顿,走不到离别。
我抱着他,抚摸他的脸,这就是我们最后的时刻,仅剩的一刻,它将以过去的名义在未来流转,我的未来因此变成一个封闭的环,每一步都在前行,每一步都在后撤,所以起点和终点没有了分别。它将象花儿一样盛开在我手里,让我的手心有一缕可被辨识的清香,那也是人世间最残忍的安慰。
我开始在心里倒数:五,四,三,二,一。大量的泪水流下脸颊,我用尽全部的力气说出那两个字:“再见。”几乎同时我一把将他推开,转身飞奔而出。
那时天空微明,星光开始暗淡,一大团黑色的云朵正快速地掠过我的头顶,世界是一片颠沛流离。这是最好的告别时刻,这一次我没有停顿,也没有回头,我怕那样我会再没勇气离开他的身边。
数小时后我登上了飞往纽约的班机,用爸爸为我办的学习签证和头等仓机票,这是我允许爸爸为我做的最后一件事。登机前忽然想对心蕊她们几个还有方以达说声再见,但转念一想又放弃了。如果根本不可能相见了,说“再见”不也是多余吗?
在飞机上我看到当天报纸的娱乐版有爸爸和安伯伯的照片,大标题是“中天音乐股权易人,昔日兄弟分道扬镳”。我急忙看内容,文章说因为两位大股东意见不合,俞诺愤而退股,计划另拉班底组建“和风娱乐”,安然获得“中天音乐”的绝对控制权,至此延续唱片业二十年的兄弟合心的人性神话被打破。业内人士普遍不看好两人的未来,认为俞诺和安然分开后,无论对“中天”,对新成立的“和风”,还是对他们两人本身的发展都是不利的。
最后一段写到:记者采访了中天旗下的几位艺人。安然之子著名歌星安直树表示俞诺离开后中天的内部管理结构可能会有一些调整,但对艺人的影响甚少。记者问近来有媒体爆料说你和俞诺的独生女俞风吟因为受到父亲辈关系破裂的影响已经分手,此消息是否属实。安直树坦言确实已经分手,但分手原因主要是因为自己工作比较忙,无法□照顾女友,觉得对女友不公平。。。云云。
我合上了报纸,闭起眼睛,可是怎么都睡不着。我的眼前象连续剧一样出现了很多画面:我和直树在小巷里追逐;妈妈带着我在H市的风雪里赶路;我在老房子的树林里为直树清理伤口;直树在“观音桥”的海边搂住我的肩膀;我穿着白纱裙在雨中奔跑;直树在中文大学的校门前第一次吻我;我们在寝室楼前拥抱到天明;直树带我去看红树,并对我说他要在那里向我求婚;我追赶着直树的汽车,直至完全消失;我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看着妈妈温热的尸体;我全身□地站在直树面前,直到我们合二为一。
有些东西消失了,这让我的生命有了缺口,终至决堤。我开始了一次没有归期的远行,只为了走出那片残垣断壁。我身上有伤痕,象是一种印记,无论我在途中辗转反侧或者安之若素,都磨灭不了的印记,那就是我来自过去。
飞机上升的很快,已经看不到地面。窗外是厚重的云层,连绵不绝,如果不看机仓的话,会以为正走上天堂。从那一天开始,我也成了喜欢抬头望天的女子,看云飘过时幻化出的万般景物,看星星由亮变暗,看月光穿过我的身体后投射在地上的黑色影像。
不过我记得那一刻我什么都没有做,只在心里轻轻地最后地说了一句:再见,直树。
(上卷完)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自己并不适合做个专职作者,我的所有灵感都来自嘈杂的办公室,我喜欢一边写一边和同事聊天。
有点情色的分手这章出现在我提纲上的第四点,但其实在小说中直到第十九章才写到,以至于斌斌和赵骏不停地问我“写到没有?”我需要不停地回答:“还没有。”那天我并没有通知他们,但赵骏忽然象有心灵感应那样坐到我身边,我正在电脑上打着“我开始解针织衫的纽扣,一粒一粒,直到全部解开。”他一看就明白了,于是通知所有人坐到我身边来看,并且不停地指点。本来那一段我只写到“我感觉到他的手慢慢地扶上我的腰间,他的拥抱越来越有力,直到我无法呼吸。”就结束了,但在他们的一再指责下,又加了一句“他进入我身体的时候,巨痛让我的眼泪奔泻而出。我们紧紧地贴靠在一起,象一种庆祝的仪式。”并且在赵骏的要求下,添上了“胴 体”两个字,这样他们才算比较满意。赵骏说:“这才有一点情色的味道,李安才会有兴趣拍。”
这章写完他们也就散开了,我开始独自写最为艰难的分手那一段。我写到风吟说:“我爱了你那么久,那么多,你刚刚成为了我的幸福,却那么快就要结束,你知道我心里有多么的不舍吗?爱你,却让我那么痛苦,痛苦到情愿死去,为什么你还要让我爱你呢?”时,眼泪夺眶而出。那时我正坐在明亮的办公室里,身边是来回走动的人群。赵骏看着我拿纸巾擦眼泪,他张大了嘴巴,惊讶地说:“原来作家都是这么写作的,可以完全把自己投入进去,写到让自己哭出来。”身边的那几个听到他的这句话全部转过头来看我,我不得不离开座位,假装上卫生间。
都说写作是一段快乐而孤独的旅程,只有写了长篇后才真正体会到了“写小说是送给自己的礼物”这句话的意义。每一天的每一章回对我来说都象是在打开那个礼盒上的丝带,正如写作在我心里的寓意那样,让我的生命充满悬念,并有所期待。
背景音乐:梁静茹的“可惜不是你”,我最爱的一首歌。


第二十章 初到美国(1)
从情人到对手,只隔了一夜,而我们却走了一生。
----卷首语
正文
两年不见,小忧瘦了好多。她租了一对加拿大移民夫妇的保姆房,在车库的边上,五六个平方的地方,一个月租金是750美元,包括三餐。
她把我的行李塞进床底,对我说:“只能委屈你大小姐先和我挤一阵了。我和房东太太说过了,她同意让我们两个住,不加钱。”
我说:“麻烦你了,小忧。”
她拉着我在床边坐下:“和我客气什么,有你陪我,我也就不会那么寂寞了。听说爱音的毕业生很受大唱片公司的欢迎,等你有了工作住进大房子了,可不能忘记我。”
“小忧,我不去爱音了。”
“为什么,这不是你的梦想吗?”
“爱音不提供奖学金,只是一个培养富人的学堂。而我现在全部的资产就是贱卖了妈妈那家小店的所得,还不够付半学期的学费。”
“那你有什么打算?”
“我在国内的时候已经找到了几家二流的音乐学院,并在网上提交了入学申请,因为我有爱音的入学通知书,他们都已经给了我答复。下周起我会去逐个的进行面试,当然我只能挑能提供奖学金的。”
“风吟,你不想去读爱音,还有个原因是不想让你爸爸找到你吧。”
我站起身来,这个房间没有窗,我面对着门,猜测着门外的景象,我说:“我在飞机上一分钟都没有睡过,脑子里不停地想象着他找不到我时的样子,真的非常好笑。”说着我就笑了起来。
小忧了解地看着我,神情里充满了怜悯。我停止了笑,四周忽然变的很安静。
我就那么悄无声息地从我熟悉的世界中退了出来,我的过去被我自己一手终结。可是对于如何去衔接未来,我却象个毫无技巧的幼儿,我不知道如何开始,怎样去度过。从勇士变成懦夫,有人会用一生的时间,也有人只用了一夜。
“小忧,你能帮我找找打工的地方吗?”
小忧想了想说:“我晚上上班的那个酒吧倒是一直在招人,只是那种地方有点乱,我怕你不喜欢。”
我毫不犹豫地说:“我不怕,你带我去吧。现在我的首要问题是生存。”
小忧点了点头,眼睛里却有深深的担忧。
小忧说的酒吧在城市的北面,名字叫“ROSEMARRY”,地理位置并不算太好,但人气很旺。我走进去的时候舞台上有个黑人歌手在唱RAP,各种肤色的男女在座位上扭动着身体,空气里弥漫着香水和酒精的气味。彩色灯光打在他们脸上,形成一条条的阴影,快乐与隐忧都模糊不清。
小忧和我在狭小的空间里迂回前进,一个金发男孩一把将我拉住,我慌乱地逃开,一群人在我们身后大声地笑。
小忧做的是场内的服务生,她为我申请的是后台整理工,也就是做打扫和洗涤的工作,她觉得那样对我安全一点。
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美国男人,却取了个法国名字叫“Jean”。Jean简单地告诉了我工作时间和报酬后,我就跟着小忧去办理相关手续了。
小忧向我介绍说Jean是个很苛刻的老板,对金钱看的非常重,但在酒吧经营上却很有天赋,很多娱乐圈的名人都是这里的常客。
我很快就确定好了学校,学校的全称是佩德音乐学院,虽然不是很有名,但课程很好,除了教授歌曲创作外,还有音乐制作,声乐和形体课,另外我还辅修了钢琴。我凭借提供的中文作品,拿到了全额奖学金,这样加上我在酒吧打工的收入,基本可以做到收支平衡。
我每天用超过10个小时的时间学习语言和各种专业,一放学就赶到“ROSEMARRY”打工,很快我的身体就变的非常虚弱,终于有一天我在酒吧里昏倒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看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在和小忧说话。
小忧问:“医生,我朋友怎么样了?”
“这是她的检验报告。”
“我看不懂啊,医生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是不是很严重啊?”
“是很严重。”我心里一惊,更加凝神细听。
医生忽然笑了起来,说:“恭喜你的朋友,她怀孕了。”
我脑子里轰然一声,呆呆地看着面前那两个影像,下意识地感受着身体内已经发生和即将发生的变化。
我听到小忧的声音也是非常震惊,她说:“医生,没检查错吧,她还没结婚哎。”
“当然不会错,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们是不是打算不要这个孩子。”
“当然不会要了。”
“那等她醒了,我给她签个协议,按上面指定时间来做药流就可以了。”
我大声叫道:“我不要做手术。”
小忧和医生同时回过头来,小忧走到我的床边,问我:“风吟,你都听到了?”

 

第二十章 初到美国(2)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对美国生活不熟悉,所以美国部分情节进展会比较快,给人感觉仓促,另外可能还会出现一些常识性错误,请大家谅解及指正。
我拉住她的手,象是拉住一根可以让我上岸的绳索,我混乱地重复地说着:“小忧,不要做手术,我要这个孩子,不要杀死我的孩子。”
小忧震惊地看着我说:“风吟,你不要那么激动,先冷静下来听我说,你现在这种情况怎么可能留下他呢?”
“我不管,我要他,我绝对不做手术。”
医生在一旁说:“你们商量好了通知我吧。”随即离开了房间。
小忧在床边坐下,问我:“是安直树的?”
我点了点头。
房间里有片刻的沉默,小忧似乎在考虑该怎么说服我,稍后她说:“风吟,你刚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连自己都养不活,怎么生养孩子啊?”
“不管如何艰难,我都要把他生下来。他已经在我的身体里存在了两个月,在我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他的时候,他已经在重重的包裹中,和我一起承担了生离死别的巨痛。他陪着我离乡背井,他知道我的放弃和再生,再过不久,我就能感觉到他的呼吸,他的蠕动,你让我怎么下得了决心去杀死他。他是我的孩子,是我和直树的孩子啊。”
小忧抓住我的肩膀,让我面对面地看着她,她说:“风吟,你太感性了,把爱情和生活都看的那么理想化。如果学校知道你怀孕的话,你是会被退学的。没有学业,你凭什么在美国立足。如果你无法给这个孩子稳定的生活,又无法提供给他完整的父母之爱,你觉得他想要这样的生命吗?”
我没有任何迟疑地回答她:“他会要的,我已经可以感觉到他这种强烈的欲望。”
小忧变的急躁起来,来回地在房里走动。
我走下床,站在她面前,说:“小忧,我觉得这是上天在偿还我。这一段时间里我失去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我已经没有能力再承受一次失去,如果我看到我的孩子变成坚硬容器里的一堆血块,我想我会崩溃的。”
小忧看向我,她眼里残留的一些意图在慢慢褪去,她的声音变的轻柔起来:“好,让我和你一起面对这一次考验,我想结合我们两个人的力量,应该有能力让这个孩子感觉到生的快乐。”
我紧紧地拥抱她,声音哽咽起来:“谢谢你,小忧,有你支持我,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我们很快就搬出了原来的房子,因为小忧说那里没有窗,空气不好,不适合孕妇居住。新的房子离ROSEMARRY不远。
小忧坚决不让我再去酒吧打工,她说那些化学洗涤剂会对胎儿造成损伤的,也不允许我去其他地方找工作,她说:“你这十个月是孩子的一辈子,为了孩子,你也要对自己好一点。”她自己却将打工的时间延长了一倍,每天都是在我沉沉睡去后才回到家。
我带来的积蓄已经所剩无几了,我不再打工后,经济来源就只剩下了奖学金。我用宽大的衣服将腹部遮挡起来,不希望别人关注到我的异样,同时又随时提防着意外伤害的发生,冬天就在对生命的意外和对生活的警惕里匆匆地过去了。
就在我准备好迎接新生命的到来时,一件我意想不到的事情改变了我所有的安排,也因此让我无法应对,最终慌不择路。
那时我正在上音乐鉴赏课,校长站在过道里大声地叫我的名字。我穿着一件长过膝盖的男式衬衣,动作迟钝,形容邋遢。我从最后一排的座位上站起身来,慢慢向门外走去,心中猜测着校长找我的目的。
校长是个五十多岁的德州男人,名字叫RAMOND MOREL,说话简短且不容辩驳。我跟着他来到校长室,他很直接地问道:“你怀孕了吗?”
长期的压抑和营养不良,我的身体一直比正常孕妇瘦小很多,但即使如此,那个隆起的部位还是可以看出我怀孕的事实。我知道在美国是允许学生在校怀孕的,以前在中国的时候看过一部影片就是讲一个怀孕女生坚持生下孩子,并同时读完了所有的课程,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顺利毕业的故事。我不明白校长这么问的目的。
我忐忑不安地点了点头。
“那对不起,请你立刻离开我的学校。”
我大吃一惊,没有时间去想校长的理由,唯一的念头就是一定不能退学。
“校长,请你不要让我退学,我保证不会影响学习的。如果我没有学校的奖学金,我和孩子都会活不下去的。”我苦苦地哀求着。
“是吗,每个人都有活不下去的时候,如果那时候有人可以帮一把的话,也许结局就会不一样。可是现在我很喜欢看人活不下去的样子,所以我不会帮你。”校长死死地看着我,眼睛因为太过用力而变的微红,他慢慢向我靠近,目光开始转移到我凸起的腹部。我害怕极了,不停地往后退,直到背部被白色的墙壁阻挡住,再也无法动弹。
校长的目光变的无比凶狠,我全身发抖,想呼喊却发不出声音。校长突然撕开我衬衣最下面的纽扣,我光滑而饱满的腹部就那样突兀地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我再也忍不住大声地哭出了声。
校长似乎被我的哭声惊醒了,他停止了进一步的行动。转过身拿起电话,半小时后我已经在学校的名册上留下了“退学”的记录。
校长派了两个校警一直跟在我的身后,我在一群围观者的鄙视和猎奇目光中整理完所有的私人物品,直到出了校门,那两个警察才离开我的身边。
我将那个沉重的包裹放在街边,抬头看了一眼我前方的事物。这是自我进了校长室后第一次敢正视我面前的东西。我看到路两边是高耸的法国梧桐,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泄露出来,落在地上,形成各种破碎的阴影。路上行人不多,各种商标的私车喷着尾气来回穿梭。
世界是玻璃盒里的弹珠,光润简洁,却始终隔膜。我流离失所,并且忘记了寻找的途径,巨大的耻辱感充满了我的身体,让我感觉肿胀,却无法释放。我站在陌生国度的陌生街道上听暮春的风呼呼地经过,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前行的勇气。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对美国生活不熟悉,所以美国部分情节进展会比较快,给人感觉仓促,另外可能还会出现一些常识性错误,请大家谅解及指正。


第二十一章 自杀(1)
我到达“ROSEMARRY”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时分,台上有艳舞表演,女孩们穿着暴露的演出服来回穿梭,她们画着浓烈的妆容,敬业地走着台步,还需对台下各种亢奋的呼喊声做出应对。几个月没来,ROSEMARRY好象已经完全改变了风格,一直以格调自居的Jean也不得不顺应潮流。
还是和高中时候一样,每当我惘然失措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去找小忧,似乎她对治愈我的伤痛永远都是万能的,只是这一次我想我会徒劳。那个黑暗的记忆一直伴随着我走到这里,它象一个张开大口的猛兽,正将我的血肉一点点地吞噬干净,我已是一具千创百孔的尸骨,无法还原的可怖面目。
我在场内没有找到小忧,于是在角落里坐下,为自己点了一杯温和的饮料,耐心地等候着。
忽然幕布揭开,台上的女孩从中间分离,一个只用绿叶遮身的女子带着兽形面具从后面飞奔过来。音乐变的浮躁不安,尖叫和口哨声如熏烈的火焰扑向舞台。一曲舞完,女孩们屈身谢幕。一个醉酒的黑人男子手握酒瓶跌跌撞撞地走上舞台,他一把拉下领舞女孩的面具,女孩抢过面具仓惶下场,台下的欢笑声经久不熄。
虽只是瞬间的事,但我却清晰地看到了那个女孩眼睛里原始的欲望,急欲逃离的挣扎,那个舞台对她来说是一种桎梏。
我飞快地冲进了后台,看到了正换回服务生制服的小忧。
小忧看到我,有一些意外:“风吟,你怎么来了?你快要生了,不要到处乱跑。”
“告诉我,为什么你要做这样的事?”
她楞了一下,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她露出非常轻松的笑容说:“你都看到了,别那么大惊小怪的,这里是纽约,舞娘也只不过是个职业,收入又高,我可是向Jean争取来的。”
我一把拉住她的衣服:“是从我怀孕后你开始做这个的,你是为了我和孩子,才这样拼命挣钱的。天,我的到来竟然把你推向了地狱。”
她急切地看向我,辩白道:“风吟,不是你说的那样。我是为自己才这么做的,这里的很多学生都是这样赚钱的,他们都把做这些事看成是了解社会的开始。”
“可是我看到你眼中的厌恶,你根本不喜欢赚这样的钱,你从中了解到的不过是你根本非常鄙视的生活。”我大声地说着,我看到小忧胆怯的低下了头,她勇敢地站上了窄小的木桥,听湍急的河水在身下奔流,开始后悔自己的逞强时才发现已经退无可退。
“小忧,其实你早就知道只要我留下这个孩子,我就只有死路一条,可是你还是纵容了我这么疯狂的想法。”
“风吟,你可别胡思乱想,什么死路一条,没有你说的那么糟,我们一定还可以想到别的办法。”
“如果有别的办法,你会在这里跳这种舞吗?我回不了中国,也没有办法呆在美国,无论我逃到哪里,厄运就象是我的尾巴,怎么甩都甩不掉。小忧,你离开我吧,我再也不能这么拖累你了。”说完,我逃似地离开了小忧。
我象是一个早已被设定好的不祥之人,妈妈终结了生命,直树陷入无法自圆的爱情,而小忧更是过上了没有尊严的生活,我身边的人一个个地遭遇不幸,而我却还在毫无愧意地接受着他们的付出。
我走了两个小时的路,从ROSEMARRY一直走到了家。其实那时我的脑子里是一片空白,所有的记忆只是出于潜意识里的本能。我的腹部越来越沉重,伴随着痉挛般的酸痛。一走进房间,我就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再也无法动弹。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慢慢地坐起身来,背部紧紧地抵住坚硬的床体。房间的窗被窗帘挡住,我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后反而不希望看到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