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我会快去快回的。”说罢一抽马鞭,向着城北疾驰而去。
一到京城北郊,远远就看见翠峰如叠的落雁山,心中一喜,夹紧马肚就往山上驰去。上了山方知坡度极陡,峰头斜削,绝壁千丈,山势壮丽。
到了半山腰,我欣喜地发现了一片梅林,树上的梅子青翠撩人,我下了马把马栓好后,便手脚利索地跑过去摘梅子。
谁料摘得差不多的时候,忽然在山上传来一声类似狼啸的声音,即使是白天,听来也阴森可怕,我无端的心慌了一下。偏偏在这时,绑在树上安安静静吃着草的马儿突然受惊嘶鸣,四蹄乱踢,奋力挣扎竟然把缰绳都挣断了,打了个响鼻便放开四蹄向着山下狂奔而去。
变故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霎那,我连反应都来不及,只能呆呆地看着这匹马瞬间消失在视野之内。
此时扑面一阵冷风吹来,我拎着一布袋的梅子,赫然醒觉自己干了一件蠢事。
夏晴深,不过是要离开京城罢了,你何苦要给那个人准备这么多的果脯?他不喝药耍性子与你何干?日后自有照拂他的王妃,你,算什么?
孤单无助的我凄然地走在下山的路上,好不容易走了一段路,太阳却已经下山,暮色四合之际,山上风景尤为美丽,我却无心欣赏,总觉得这样的美丽是阴森而危机四伏的,我只想尽快下山,离开这里。
愿望和理想总是相背离的,在我不断地告诉自己脚再痛也要坚持下去的时候,我发现,我迷路了,我居然又回到了那片青梅林。
这时候,狼啸的声音再次传来;
而这时候,该死的,天几乎全黑了。
我咬咬牙,继续走那条所谓的下山的路,我想,也许是我刚才在岔道口时走错了,再走一次应该没事的。忽然,脚下的碎石一滑,我整个人摔倒在地,手腕被石头刮伤了,顿时鲜血淋漓。
我攥紧了手中的布袋子,艰难地站起来。忽然前方浓黑处出现了几点微弱的绿光,我头皮发麻,心下大为恐慌,我知道,我遇上狼了。
我一步一步地向后退,而那绿光越来越近越来越明亮。终于,我看清楚了,挡住我的去路的,有三匹灰狼,那闪着绿光的眼眸中透露着贪婪和嗜血。
远处,还有几点若有若无的绿绿的幽光。据说,狼,一般都是七匹为一群的……手上仍在滴血,这血腥味刺激得那三匹狼缓缓向我逼近。
这一回,或许我是在劫难逃了……
在这一瞬,我有些难过,也有些自嘲,死之前,我居然还想起了他的脸,他那如沐春风情意飞扬的笑容。他嘲讽我时的得意表情,他懊恼无奈的皱眉,他冷冰冰的神色……
“晴儿——”
是我出现幻听了吗?我唇边挽起一朵哀伤的浅笑,眼看为首的那匹狼蓄势待发就要扑向我,忽然一阵急速而猛烈的马蹄声响起,“唰唰唰”地三支火箭稳稳地射落钉住在我身前的地上,把稍微干枯的草都燃着了,我和那几匹狼之间迅速隔了一个火圈,狼群怕火马上收了脚步,警惕的聚在一起。
可是已经有一匹狼迫不及待地向我扑来了!
我一声惊呼,恰好在这时,一枝带着寒光的箭矢挟着风声破空而来,正正命中饿狼的咽喉,饿狼应声倒下。如疾风一般的数匹马飞驰过来,跑在最前的那匹马上的人伸出手来掠住我的腰一带便把我带到马上。
我紧紧地抱着他,我已经惊惧得说不出话来了。
狼群受惊,反而凶狠地出击了,它们狂嗷着冲过来撕咬人和马。梅继尧出手如电击毙了为首的一头恶狼,沉声说:
“不要与恶狼缠斗,我们走!”
他带来的五名亲卫应了一声,避开狼群的攻击掉转马头就冲向山下,忽然身旁有一名亲卫猝不及防地被一头红了眼的恶狼扑上来咬住了腿,梅继尧抽出长剑,寒光一闪,那头狼便身首异处了。
“韩平,忍住,我们下山!”梅继尧一挥马鞭疾驰而下,身后数骑紧紧跟着。我躲在他的怀中,山风在耳边呼呼掠过,而我,却只听到了自己的心跳,还有,他的心跳。
不知为什么,有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情意在我心里充盈着,好像渗进了全身每一个毛孔,甜蜜而舒畅地恣意张扬着肆虐着,一如积雪消融,春日花开,烂漫无边。
第四十五章 谁道,情字无解2
隐隐前方有一大片的营帐,原来他带着我到了西营。还没进入营地,身后“啪”的一声响起,梅继尧一勒马,一名亲卫禀报说:
“主上,韩平负伤不支倒地。”
“把他送到军帐中,马上把军中的大夫喊来!”说罢一挥马鞭,又向着主帅营帐驰去。
“下来!”他先下了马,我被他眼神里的冰凉冷漠吓了一跳,手还没有全伸出去,他一把就把我拽下马,力气异常的大,我手腕几乎要折了。我痛得眼中泪光暗浮,此时一名士兵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单膝跪地禀告道:
“禀王爷,韩平昏死过去了,营中的大夫请了假外出,至今未归。”
“本王知道了。”他摆摆手,那士兵便退下了。他毫不客气地把我生拖硬拽拉到一处营帐,里面有几个亲卫在旁边看着昏死过去的韩平,他把我向前一拉,惯性太大我几乎就要摔倒在地,他冷冷地指着韩平说:
“他是随了我多年的亲卫,若今天你救不活他,明天我就把你扔回去喂狼!”说罢一拂袖就离开了营帐。
谁让你来救我的?我委屈地看着他的背影,大口大口地吸着气,不想让眼眶中的泪水跌落下来。
其他几名亲卫也是冷冷地带着怒意看着我。我哆嗦着半跪到韩平身前检视他的伤势,他的小腿胫骨被狼咬裂了,血肉模糊,鲜血淋漓,有一处竟连骨头都露出了,上面居然还嵌了半截断裂的狼牙。
我定了定神,抬起头对那几名亲卫说:“我需要棉花、布条、剪刀、匕首、金创药,还有酒,马上取来;还有,告诉王爷,让他派人回王府把我以前留下的药箱送过来。”
末了,我又补充一句:“韩平只是昏过去,应该还救得回。可是再拖延时间,就说不准了……”
于是,我需要的东西很快就送来了,让人撬开他的嘴灌了他几口酒后我用铁夹把狼牙取出来,他的血溅了我一脸,韩平大喊一声又昏死过去了。我在伤口上洒上金创药,然后拿出我特制的针,穿上费了好大功夫做成的羊肠线把伤口小心地缝好,缠上纱布。
身旁的亲卫目瞪口呆地讷声说道:
“伤口也可以缝?”
“破了的衣服可以缝,损伤了的身体为什么就不能缝?”我开好了两张方子递给他,“一张方子煎成汤药,一张方子研成粉末做个药膏。他今夜会发热,你们在旁边好生照顾着,一定要帮他熬过去。”
“是。”他拿了方子就往外面走,可不知想起了什么回头问道:
“大夫贵姓?”
我苦笑,“我是大夫庆庭,闻名遐迩的宣阳王男宠,没听说过吗?”
他的表情果如我想象中那般古怪滑稽,身边两名亲卫也面面相觑,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我脚步虚浮地走出营帐,全身仿似虚脱,抬头看见墨蓝的天空中星子灿烂,不由得叹息一声。脚下忽然踩到一个硬硬的东西,低头一看,原来是从山上摘来的青梅,有几个已经被马蹄踏扁了,不远处是我那个装着青梅的布袋子,伶仃地被委弃在地。原来是我下马的时候落下的。
我抓起那个布袋子,向着灯火通明的帅帐走去。无论如何,说声谢谢总是要的吧?
主帅军帐前的亲卫不知为什么撤了,我掀开门帐,走进去,小声说:
“韩平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话还没说完,我已惊觉营帐中除了梅继尧,还单膝跪着一个黑衣人,面罩扯下露出一张俏脸,听见声音向我看来,看到我时那眼光顿时变得凶狠仇恨。
我惊讶不已,“青舞,你?”
寒光一闪,青舞手中的剑刃便直指向我的咽喉刺来,我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青舞的身影就晃到我面前了。
梅继尧的身影却比青舞的还快,他身形一闪便立在我身前,右手两指准确无误地夹住剑锋,“啪”的一声剑刃竟然被他生生折断。
“主上,为何不让我杀了她?”青舞恨声道,晶莹美丽的双目盈满泪水,“若不是为了救她,主上岂会明知对方用的是调虎离山之计都要离开“天机”总坛,以至给了对方机会大举围歼?”
梅继尧道:“本王早已料到他们会走这一步,只是没有料到他们用的不是杀手,而是蛇阵。是本王之过,与她无关。”
“与她无关?”青舞狠狠地盯着我,“难道她会不知道落雁山又名不归山,山上狼群经常出没以至方圆五里无人敢上山?她一定是与别人串通好的……”
“我没有!”我迎上她的目光,大声道。心内的委屈一重接一重,我为什么要害梅继尧?
“主上舍不得下手,就让青舞代劳好了,“天机”死去的十位兄弟的仇如何能不报?为了她,主上费尽了多少心思?可她不但不领情,还对别人投怀送抱……”
“够了!”梅继尧沉着脸冷冷地喝止道,“青舞,你僭越了!本王的私事,还轮不到你来管!‘天机’被抢走的资料尚未算机密,这笔帐,本王自会跟他们好好地算一算。你先下去吧,记住,她不是你能碰的人。”
青舞临走时还不忘给我一个怨恨的眼神。
我脚一软,跌坐在地上。
梅继尧对着帐外唤了一声:“方鸿——”
一个穿着甲胄的将士走了进来,抱拳行礼。
“本王命你暗中派人封了不归山,后来可发现了什么异象?”
“禀王爷, 有两队人一前一后进了山,属下已经遵照王爷吩咐布置好现场……那两队人分别是长信侯府的兵卫和云府的家丁。”
“你带两营兵马分别封了长信侯府和云府,你就说,本王在不归山遇袭,怀疑歹徒就来自长信侯府和云府,这是本王的令牌!”
方鸿领命退下。我支撑起身子看着梅继尧,一字一句地说:
“这只是个误会,我到落雁山是因为……”
“到了今天,你觉得一切都只是个误会?你的行云还是清白正直的?是我冤枉了他?”他眸子一片冰凉,直冷到我心里去了。他随手一扬,一张信笺落到我身前,我捡起来一看,上面写着:
她在不归山,速去营救,否则性命堪虞。
“除了看着你出门的人,还有谁知道你上了不归山?”他冷冷地抛下这句话后便倚靠在榻上不再看我一眼。
“一定是司马承中,一定是他……”我喃喃道,手中的信笺飘落地上。行云不会害我的,不会的……我像游魂一样走出了主帅营帐,天幕黑沉得仿佛要压坠下来一般,夜已经很深,冷风一阵阵地吹来,我的身子仿佛麻木了一般。
我在一个离军营篝火甚远的安静无人的角落坐下,双手抱膝,把头枕在膝上,眼泪静悄悄地流了下来。想起那些凶狠的狼,想起自己的命悬一线,想起青舞的怨恨眼光,想起他的冷淡……心力交瘁、委屈、伤心……种种情绪袭来让我几近崩溃。
我小声地啜泣着,我不会相信的,怎么能相信呢?行云言笑晏晏地对我说:蜻蜓儿,等我…….这一幕还如在眼前,让我怎能相信对我如此亲厚的人想要伤害我,甚至取我性命?
不知道哭了多久,忽然身上一暖,不知什么时候梅继尧已经半蹲在我面前,给我围上了一件披风。我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哑着声音说:
“你不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那山上会有狼……我害死了很多人是不是?”鼻子一酸,眼泪又掉了下来,“你为什么要来救我?我……”
他一言不发,伸手抹去我的泪水,叹息一声,把我拥入怀中,是如此的用力,我哽咽着推开他。他一手握住我推开他的手,我痛得低低地叫了一声,他愕然地看着自己手上粘稠的液体,微弱的光线下,只见他脸色铁青,一脸盛怒。我浑身冷得颤抖着,他站起来把我拦腰抱起,低沉着声音怒道:
“明知道自己伤了都不去包扎,你这是哪门子的大夫?!”说着便毫无顾忌地走向自己的军帐。守夜的士兵虽然目不斜视,可我还是羞得把头埋在他的怀里。
军帐里不知什么时候放了一个大木桶,桶里的水热气蒸腾着。梅继尧把我放下坐在他的床沿,手一动就把我那件又脏又破的外衣扯了下来,我惊呼一声双手紧抓着自己的衣领,大声问道:
“你想干什么?!”
“你确定你的手这样还能自己爬进那个木桶?”他眸子里的怒意还未褪去,“或者你喜欢连着这样脏兮兮的衣服泡进水里一起洗?!”
我很不甘心地噤声,他抱起我把我放进那个大木桶,温暖的热水舒张着我的皮肤,释放着我的疲累。他转过身去坐在榻上拿起一本书侧身背对着我,说:
“别把伤了的手沾湿了。”
我懒懒地应了一声,木桶的水浸过了我的脖子,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师兄,我的手伤了,你心痛吗?”
他背对着我不吭声,良久之后才说:
“若你还是像以往那般天真无知,毫无防人之心,下次你伤的就不会只是手。你看似聪明,可骨子里实在是笨得很。”
我伸伸舌头,又来了,说教的时候比我夏泓爹爹还有耐心。
我打了一个呵欠,好困哪,我又说:
“师兄,有空的时候我给你诊诊脉可好?”
“我没病。”
“没说你有病。只是你自己觉不觉得这半年来你的脾气好像坏了很多,一点点事情就生气,以前都不是这样的;我怀疑你是肝气郁积脉络不畅……”
“夏晴深!”
“你看,又来了。好了好了,不诊脉便罢了,何必动气。”我心里偷笑着,谁叫你对我那么冷冰冰的,不给好脸色给我看我就气气你咯……
水还是很热,很舒服,我的眼皮不知不觉就垂下了,梅继尧不耐烦地问道:
“你究竟洗好了没有?晴儿……晴儿?”
我恍恍惚惚地一歪头,便云里雾里地睡过去了。
半夜迷迷糊糊的,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说话。
“章太医,她的手无甚大碍吧?”
“王爷,小人已经给她清理过伤口,敷好了药,应当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刮伤得有点深,要一些时日才能好……可是,王爷,这位姑娘的脉象有点……”
“章太医不妨直言。”
“不知王爷可曾听过有一种叫‘失心散”的迷药?失心散若是放在人的饭食里长期服用,病人会越来越嗜睡,甚至会忘记前尘旧事。那个方子我曾经见过,正途的人会用来治疗失眠,可是……”
“可是也有人利用这样的药物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对吗?”
“王爷英明。这位姑娘若是最近频频嗜睡……”
“可有解药?”
“若是中毒的时日尚浅,喝些解毒利泄的汤药也许有效……”
……好吵耳,翻了个身,我又睡过去了。
早上起来,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换过干净的衣服,心里一慌,想起昨夜好像自己一时疲累便在浴桶中睡着了,那自己又是如何睡到这榻上去,又是如何换得一身衣裳?自己洁白的手腕上缠了几圈洁白的纱布,我连忙下榻,却苦于自己的一头长发不知该如何梳理。
这时军帐被人掀开,我吓了一跳,看清楚时心里一阵放松,原来是杏花。杏花笑嘻嘻地走到我面前道:
“庭姑娘醒了?昨夜睡得可好?”
我脸一红,尴尬地问:“杏花,你知道,是谁……谁给我换的衣服?”
杏花眼睛骨碌骨碌地转了两下,笑着说:
“姑娘放心,是杏花给姑娘换的衣裳。王爷让人把杏花带来军营伺候姑娘,来到时恰好姑娘在浴桶里睡着了,于是……”
我舒了一口气,虽然没有那种保守的观念,但是若是身子叫梅继尧就这样瞧去了,我会尴尬得无地自容的。杏花过来给我梳好男子的发髻,我说:
“杏花,昨夜真是多亏你了。”
“姑娘说哪里的话?不过,姑娘可知道我们王爷拿着干布坐在床边给你擦了一夜的湿发?”
我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姑娘不相信?我说我来擦王爷还不让呢!不过王爷昨夜怪怪的,他看着姑娘你,时而深情时而忧伤,沉默着嘴角深抿。我还从未见过王爷这个样子呢!”杏花眨巴眨巴眼睛,问:
“姑娘,你对我们王爷就没有一点点的动心?”
他给我擦了一夜的湿发?我嘴角一动延出一丝甜甜的笑意,从怔忡中回过神来,对杏花灿烂一笑说:
“动心?当然动心,心不动人不就死了吗?傻丫头!”
“姑娘,你这样的也叫做回答啊?”杏花瞪大了眼睛。
杏花中午就回去了,因为,军营里不能留有女子。
第四十六章 困局,柳暗花未明1
我去看了韩平两回,早上还在发烧,到了下午,烧退了。他醒过来睁开眼睛看着我时,我对他笑笑说:
“谢谢了哦。”
他不解而疑惑的看着我,旁边照顾他的两名亲卫也觉得奇怪。我伸了个懒腰说:
“你醒来了我就不用担心自己要被扔去喂狼了!”
在军营里很闷,来来去去都是一色的军衣甲胄,要说看俊男,每天风吹日晒的俊男都晒走了……苦闷之余我干脆就跑去厨房专门给韩平做吃的,比如炖个肉末汤啊,煮个素菜啊什么的,火头军质问我时我便说这是给王爷做的他便乖乖地不吭声了。韩平看着我做好的菜愕然不已,我板起脸道:
“不想吃?告诉你,这是军令,王爷下的!”
“本王何时下过军令逼迫属下进食?”冷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接着我的身子一轻,整个人被他提起拎进了主帅军帐,我不满地挣扎着,大声说道:
“韩平是我的救命恩人,让他吃点好东西都不行?!宣阳王怎能如此苛待属下?”
他冷哼一声,“他的命本来就是我的。我告诉你,除了给他诊脉治病,那些多余的事情你一件都不要做!”
我伸伸舌头,统治阶级啊,果然是无视他人生死。我嘀咕一声,说:
“你放心,我这次不会以身相许来报恩的。”反正,想报也没人要。“他们都知道我是宣阳王的男宠,都恨不得用目光来杀死我。”
梅继尧看着我,气极而笑,眼波清澈温暖,褐色的眸子笑意一点一点地往外溢,对我的自我挖苦无可奈何。我的心无端地漏跳两拍,我转过脸去,坐在榻上,故意有些愠怒地说:
“你别对我笑,我和你之间的‘帐’还没好好地清算呢!”
“哦?”他俯下身看我的脸,“算帐?说到以身相许来还恩,好像至今为止,我还是你最大的债主。”
我脸一红,赶紧换个话题,道:“我去看看韩平的药煎好了没有,我还要给他做一个拐杖。”说着便起身想走。
他一把拉住我,指指小几上的一碗东西道:
“先把它喝了再走。”
我扭头一看,碗里尽是粘稠的深黑的汤药,药味极浓,我撇撇嘴说:
“没事吃药那才有病呢!我不吃!”
他拉住我手臂的手忽然紧了紧,脸色又有些变了,“你的手伤了。”
沉默了几秒他又说:
“我有很多办法让你把药喝下去,比如点了你的穴,再捏着你的鼻子灌;又或者,像在崖底喂你喝水一样…….”
“不要——”我有点窘,我知道他不是说说而已。
他瞟瞟那碗药,我无奈只得乖乖地拿起药碗皱紧眉头一鼓作气把药喝了。
第二天,还是这样浓黑的一碗药摆在我面前。我瞅着没人,偷偷拿起药碗走到军帐外面一处无人的黄沙地快手快脚地倒掉,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回帐中,还没进去就看见梅继尧负手背对着我立着,一个身穿甲胄的将士单膝跪地正向他禀报道:
“王爷,云府中空无一人,品玉轩的主人不知去向。”
“本王知道了,继续密切监视长信侯府和肃王府的动静,至于品玉轩和谢家的珠玉生意都给我查封了。”
“封了?王爷,谢元他……”
“下一张通缉令,品玉轩主行云,屹罗人……”
我手中的药碗因我的失神而坠地,梅继尧看向我,皱眉,对下跪的那人说:“你且先退下。”那将士恭敬地退出帐外。我呆立在原地不动,他走过来,看着碎了一地的药碗。
“你喝药了吗?”他将目光锁定在我脸上,我呆呆地回答道:“喝了。”
他的眸中又现出那种潋滟的冷光,薄怒在眼中细细密密的交织着,他伸出手抚过我的唇,我怔了怔,他冷冷地说:
“说谎也不打腹稿,唇上半点药迹都没有,倒掉了是吗?”
“为什么要我喝药?为什么要通辑行云?你怀疑行云派人袭击了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你却一直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