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我……没事……”
他的力气不大,阿一要挣脱很容易,甚至挣脱了回房锁门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就可以了。
偏偏这个时候,她终于想起,她根本走不出这像迷宫一样的竹阵。
自作孽啊不可活,这么寒的天,不冷死就算命大了。
听了他断续的这几个字,她一个出家人终是硬不起心肠不理他。
“扶我……进去……”
[卷一:兰陵情魅 第十五章]
阿一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搀扶着他站起来,他的右手搭在阿一的肩上,手冰凉胜雪,然而身子却烫的像炭火。她步履不稳气息不定,他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了,阿一觉得过了今晚她会很悲摧地被压矮了两寸。进门时一不小心他的脚被门槛绊了一下,顿时在阿一的惊叫声中华丽丽地摔了。
硬物撞到地面的声音响起,阿一以为自己这回要和地砖来个无私无间的亲密接触了,大叫一声双手捂头,却不期然倒在景渊身上把他压了个正着,鼻子擦过他的鼻梁,可是嘴唇就没那么幸运了,狠狠地印在景渊冰冷的唇上。
当下她就蒙了,整个人僵住,然后浑身的血液往上涌来聚在脑中让她连思考的能力都在一瞬间丧失。盘旋在她脑中的唯一的念头就是:
我破色戒了,怎么办?怎么办?哇哇哇哇我该怎么办?
当下坐正身子用袖子没命地在景渊的唇上使劲儿擦使劲儿擦,擦到景渊的唇几乎掉了一层皮她才霍然惊醒,不对,应该擦自己满满都是罪孽的唇……
她丝毫没有发现,自己跨坐在景渊身上的动作已经是严重的犯戒了!!!
好不容易把他拖到床上,好心的阿一根据常识把他身上的湿衣裤三下两下就剥光了,闭着眼睛随意擦了擦,也不管哪里手感会不一样,棉被一裹,然后便去生了一个炭盆,一边煮着热水一边把他的湿衣服拧干晾起来烤火。
他的额头很烫,应该是发烧了,阿一有药,阿惟前两天给她的。她把偌大的药丸切开搓成小粒喂景渊服下,他不肯吃,阿一就捏着他的鼻子趁他张唇时把药冲进去。阿一把什么衣服都给他穿上,棉被裹得紧紧的,他还是说冷,呓语不断,阿一没地方睡,也冷得睡不着,这个瘟神自己明明没有招惹他,他竟然还是来鸠占鹊巢了。
微弱烛光下,她在床沿支额打瞌睡,不时听到景渊喃喃自语道:
“娘娘,娘娘抱抱……”
阿一本来不想理他,可是他不断的呢喃造成噪音,害她根本没办法睡得着,她气恼起来索性把吹炉子用的竹筒用桌布包了塞到他的怀里,他居然就此安稳了下来。然而阿一还是睡不着,她想起屋后有两株枯死了的马缨丹,以前在山上师父在她发热时就是煲这种药草给他喝的。
于是她裹紧了身上单薄的衣服到屋后挖了一株马缨丹的根茎来煮水。煮好后天差不多大亮,摸摸景渊的头,还是烫,可是脸色已经没那么潮红了,她想取出他怀里的竹筒,不料他死死攥住不放,阿一使尽吃奶的力都扒拉不出来。气恼之余她又去捏他鼻子,在他耳边吼道:
“某侯!吃药了!”
“娘娘……”晕,又是这句。
她用力地摇他:“醒醒,醒醒,要吃药了!”
这次却颇见成效,景渊长长的眼睫毛一颤,眼看着就要醒了,阿一赶紧在他耳边说:“乖,你喝了药出身汗就不难受了……”
话一说完,阿一只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万能的佛祖啊,你看在阿一善良的动机上原谅她一次又一次的撒谎犯戒吧……
她扶着景渊坐起来,在他意识尚不情形之际半是哄半是威吓灌他喝下了一大碗碗马缨丹。
喝完后,阿一刚想放下碗,却猛然被他从背后双手抱紧搂在怀里,那碗砰的一声摔成了几块,阿一大惊,用力掰开他的手不料他一用力就把她拽到床上去拥紧,阿一大喊或是挣扎都毫无用处,他侧身抱着她,头伏在她的胸口处,喃喃道:
“爹……不要丢下我……”
怎么她马上又变性当爹了?
身体贴着身体传来的那种炙热感让她全身血液倒流,仿佛陷进了一个可怕的漩涡;陌生的气息是这样的迫近,她的呼吸间尽是他身上清淡的木叶味道,她的心有如擂鼓,声音大得似乎震响了耳膜。
阿一的胸口忽然一热,湿湿的感觉蔓延开来,她一下子僵住了。
他哭了?那个凶狠的不可一世的傲慢侯爷,也会流眼泪?
本想用力推开他的手顿住,改为轻轻地、一下一下缓缓拍着他的肩。
安慰人也是桩很累的活儿,拍着拍着,阿一的心跳慢慢趋于正常。
推开他,然后抓起那竹筒重新塞到他怀里,给他盖好被子。
沾了床,阿一也不想在坐到椅子上枯睡了,干脆靠着床头闭目养神,顺便把冰冷的双脚搁在最靠近热源的地方竹筒上,她的胆子还没有大到敢把脚塞到景渊的怀里。
然后,她很成功地催眠了自己
于是便迎来了一个惨绝人寰无限悲摧的早晨。
[卷一:兰陵情魅 第十六章]
阿一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躺在云上,伸手摸一摸白色棉絮般的云朵,捏起一块看着它轻烟般在掌上消散,再捏一块侧着身子舔一舔,咦?怎么这棉絮硬硬的粗粗的带着奇怪的味道的?
正奇怪时,眼前忽然出现一个凶神恶煞巨大无比形容极端丑陋的天神,有点像滑稽戏里的哼哈二将中的哼将,伸出他巨大的脚板对着阿一就那么一蹬,她尖叫一声马上从云端坠入万丈红尘……
“好痛”她整个人掉到冰冷的地面,额头还磕了一下凳脚,她睁开迷茫的眼睛望着已经醒来坐在床上对她怒目而视的景渊,浑然不知大祸之将至。
日光从朱窗外淡淡地照射进来,景渊如玉的脸上燃烧着可疑的红晕,眼神愤怒至极,似乎恨不得将跌坐地上的女子碎尸万段。
“你、你醒了?”废话,他不醒来会像魔王复活一样六亲不认昧着良心把自己的救命恩人一脚踹下床?阿一大脑短路了一瞬,但是她马上就反醒过来这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站起来讪讪说:
“我是救了你没错啦,可是我们出家人慈悲为怀,也不在乎你报答什么的;但是你能不能行个好,把我放出府,我……”
“闭嘴!本侯要剁了你那双该死的脚!”景渊的桃花眼简直要喷出火来。
“啊?为、为什么?”阿一吓得连结巴都不见了,心里又急又怒,说道:
“你天生不讲理的么?我昨晚好心救了你,给你擦身子穿衣服,给你喝药盖被子,没想到你竟然是恩将仇报的白眼狼!上次说要砍手这次说要砍脚,你再说,你再说我替佛祖先砍了你”说着说着,她忽然想起了貌似昨晚自己泼出去的是半盆浓缩得不能再浓缩的洗脚水,底气不由得弱了下去。
“阿一,你起来了吗?”门不知何时被风吹开,沈默喧走了进来,一见到床上的景渊登时就愣住了。
景渊黑发凌乱,一张惨白的脸上有两团可疑的红晕,两边脸上各有一个红印,嘴唇擦破了皮,甚至还有血渍;身上的衣服竟然是女子的棉衣,短得连手臂都露出了一截,更过分的是他的身上竟然套着女子的衣裙,连遮挡的薄被都没有一看,那条被子原来被阿一卷在身上。
阿一这时候也发现了自己夹着的被子,方才醒悟过来,原来昨夜自己一不小心抢了被子但是,这什么侯也太小气了吧,这被子本来就是她的好不好,就这样就要砍人双脚……
冷风吹来,阿一禁不住很不应景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景渊此时才后知后觉地看了看自己身上套着的女子衣裙,脸色更加难看起来。沈默喧不着痕迹地收起自己一闪而过的讶异之色,行礼后拉走阿一身上的被子给景渊盖住身子,道:
“侯爷稍候片刻,属下这就去让人送衣袍过来。”
沈默喧别有深意地看了阿一一眼,转身出了门。寒风刮过,阿一冷得抱着双臂站起来,景渊冷森森地说道:“谁许你起来了?给本侯跪着!”
“跪就跪,谁怕谁啊!”阿一扁嘴,很委屈,可又不敢惹怒景渊。
沈默喧很快取来了衣袍,同来的还有凌铮,阿一被凌铮赶出了屋外跪着。景渊皱着眉换好了衣服,刚想下床忽然一阵天旋地转,脸色发青,抚着额倒在床上。沈默喧大惊,伸手一探才知道景渊在发烧,他马上和凌铮把景渊送回他所住的品雪轩。
阿一松了口气,以为自己这回的厄运终于结束了。不料一盏茶的时间后,沈默喧急匆匆地把她带出了过竹轩,来到了品雪轩前。
“沈大哥,是真的,我没有骗你,他自己躺在雪上的;我明明好心救了他,他反倒恩将仇报……”话没说完就被沈默喧捂住了嘴巴。
“阿一,我信你。现在侯爷病得不轻,大夫有话要问你,你据实回答就好。”
品雪轩种了很多梅花,积雪早被清扫干净,只余树梢上晶莹的几处白,有一树开得较早,淡黄色的梅蕊纯白的花瓣,在风中轻颤,很是精神。
阿一被带进了厢房,房间很大,摆设的都是紫檀家具,当中一扇紫檀镂空屏风挡住了视线,阿一看不见里间的情况,只见到身段窈窕模样秀美的丫鬟忙碌地进出。
大夫是个慈眉善目的白胡子老头,然而脸上表情严肃,他问阿一:
“侯爷昨夜可发生过什么意外?比如他的头……”
“哦,是这样,昨夜我扶他进屋时他被门槛绊了一下,谁让他那么重,腿又发软,一不留神就摔跤了。”
“原来如此。”老头沉吟道:“那他脸上和嘴上的红肿……”
阿一连忙申辩说:“真的与我无关的。谁让他躺在雪上一动不动像死尸一样,喊不醒,只好试着打醒……也没想到打也不醒……他的嘴唇不小心,我发誓是真的不小心,弄脏了……我不过好心帮他擦、擦了一下下而已……”
老头捋捋胡子,“他发热,你可曾给过什么给他吃没有?”
“给他吃过……喝过……呃,一点点药而已。”
“哦,什么药?”
“马缨丹的根煮水,马缨丹你知道吗?就是经常长在茅厕旁开五颜六色的花气味有些臭的那种灌木……还有别人给我的灵药……”她从怀里掏出仅剩的一颗药丸摊开手心给他看:
“呶,就是这种,阿惟说要是我有什么不舒服就服一丸的……”
花白胡子拿过药一闻,似笑非笑地望着阿一问:“你知道这是什么药吗?这种叫馥香丸,专治女子月事不畅,你怎么敢给风寒的人吃这样的药?!”
里间传来打翻茶盏的破碎声音,阿一争辩道:“当时只知道他烧得厉害,那想得到那么多,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再说我也不知道这药治什么病的,你看他吃了女人的药后还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一阵咳嗽声传来,里间景渊喘着气恨恨道:“人来,替本侯把这小尼姑……拉下去,咳咳,乱棍……打死……”
“得了重风寒麻烦你就不要动怒!”花白胡子没好气地朝里面吼了一句,景渊竟然也没回嘴,想来拖走阿一的侍卫默默退了下去。他笑眯眯地看着阿一说道:
“你就是被他强行抢来当十八姬的那个小尼姑?你喜欢这个风流侯爷?”
“景时彦!”景渊有气无力地道,“你给我闭嘴,开完方子就滚!”
阿一把头摇的跟筛子似的,“当然不喜欢。”
“哦,为什么?”老头问。
“小尼方外之人,再说了,谁喜欢一个成天说要砍手砍脚挖人眼睛的人?”
“那就对了!”白胡子老头笑得那叫一个狡诈,向站在一旁的沈默喧道:
“默喧,把十八姬的行礼物什搬到品雪轩来,由她来照顾你们侯爷!”
“是。”沈默喧应道。
“我不要!”阿一急了。
“景时彦,你敢”景渊气得七窍生烟。
“别管他。反正头发都长出来的,就别说自己是尼姑了。”老头压低声音对阿一说:“不怕被他残暴地乱棍打死?记住,刚直易折,委屈反而能求全。听老头的话准没错,只有老头能救你!”
阿一还想说些什么,景时彦一拍大腿,道:“对了,你还没吃早饭吧?老头我也没吃,十八姬,你陪我吃如何?”
“哈?”阿一被他这个忽然而至的逆转冲击地有些措手不及,老头抓起她的手就往外走,不忘介绍自己说:
“对了,我叫景时彦,是景渊臭小子的叔公,你叫我一声叔公就可以了。”
[卷一:兰陵情魅 第十七章]
阿一随着景时彦吃完早点后回到品雪轩,只见厢房门口站着一大堆人。不,准确来说,是一大堆花枝招展的女人被沈默喧拦在门外。其中一名高挑眉眼的女子紫色亮绸罩纱裙,目光流睇顾盼生姿,笑吟吟地对沈默喧说:
“沈先生,侯爷身体抱恙,我们姐妹几个来探望都不行吗?我还特地炖了清鸡汤,还望先生行个方便。”
“是啊先生,就算不让我们进去,那好歹也得让七姬姐姐进去,侯爷喜欢她喜欢得可紧哪,说不定一见之下病就好了呢!”另一个穿着鹅黄绸缎绣花貂毛小袄的柔媚女子说道。
七姬横了九姬一眼,九姬不甘心地垂下眉眼,不吭声了。
“是啊是啊,我们姐妹想关心关心侯爷,先生怎么就这么不近人情呢?”其他女子七嘴八舌道。
沈默喧冷起一张脸,“侯爷说不见。各位夫人请先回去,免得扰了侯爷歇息。”
那群女人撇着嘴愤愤离去,倒是只有那七姬丝毫不在意,目光瞄到阿一,便对沈默喧道:
“这就是侯爷新宠的十八姬?”还未等沈默喧回答她便走到阿一面前热情的拉着她的手说:“十八妹妹,你帮姐姐把鸡汤带给侯爷好吗?”
阿一被动的接过鸡汤,七姬无限美丽温柔地对她友好一笑,款款转身离去。
品雪轩这才真正安静了下来。
“沈大哥,我不想当什么十八姬。”
沈默喧走过来,清俊的面容上浮起一丝无奈的笑容,伸手揉揉阿一的一头短发,问:“冷吗?”
阿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沈默喧从怀里拿出一顶雪帽戴到她的头上,大小正好合适,尚余着他的体温。阿一心头一热,鼻子酸酸的,说:
“沈大哥,谢谢你,你对我真好。”
“傻丫头,你不是叫我一声‘大哥’吗?”他看看她身上单薄的衣裳不由得皱眉,“回头让晚霞给你另备几套衣服。本想着过两天跟侯爷说送你离开,不想你又招惹了他,这十八姬脱身不得,沈大哥也无能为力。”
“是我倒霉,肯定是以前念佛不够诚心,现在佛祖惩罚我了。不过沈大哥,你能不能帮我写封信告诉我师父,说我逗留在兰陵……多玩一阵子,叫她不要生气,也不用挂念我?”
沈默喧颔首,听到里面又有打破杯盏的声音响起,对阿一说:“阿一,进去看看吧,我想,这情况你要学着应付。”
阿一点点头,怀着奔赴刑场一样悲壮的决心走了进去。
沈默喧在药庐找到景时彦,他正在捣弄着一株首乌,沈默喧问他道:
“景神医,你觉得留下小尼姑阿一有用处?”
景时彦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问他道:“你见过景渊对女人发火?又或者,你见过哪个女人没把景渊当一回事?说不定这小尼姑,真能帮景渊……”
“现在不是还不清楚侯爷他究竟是不是……”
“还要判断?他从我这里取了多少西域迷香你知道吗?害得我到西域跑了一趟还是这两天才回来的,只有那几个女人傻愣愣地以为自己真的是受宠了;而且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跑到过竹轩去?”
“为什么?”沈默喧问。
“因为,整个侯府的雪都清扫干净了,只有过竹轩还有积雪。”
这个月廿六日就是长公主的生辰。
沈默喧这才明白过来,前年是骑马摔断左腿,去年是过敏长了毒疮,今年是严重的风寒。他苦笑道:
“其实侯爷何必如此,不想回建业,不回就行了,自伤身体实在无益。”
“如非不得已而为之,怎会白白看着他这样……”景时彦叹了口气,“都要怪我不好,躲在清凉观炼药一炼就是许多年,下得山来才知道自己唯一的侄子都死了,剩下侄孙一个孤独凄苦远赴兰陵。我赶到兰陵找他才隐约从他口中得知他这些年是怎么过的,我实在是个没用的糟老头……”
沈默喧从药庐出来,抬头望着湛蓝的清空,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有时候,人活得平凡一些,简单一些,反而更容易获得心灵上的喜乐安宁。
“发生什么事了?”阿一进了内室,满室弥漫着药味,一地都是碎瓷片,晚霞正低着头捡碎片,阿一连忙制止她:“不要捡,会弄伤手的。我拿扫帚来扫就好……”
晚霞把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指指床上盖着锦绣丝被的景渊,无声地说道:“侯爷睡着了,小声点。”
“他怎么老是摔碗?侯府买碗碟不用花银子的么?”阿一低声问道。
晚霞轻声道:“侯爷嫌药太苦,喝了一口就把药打翻了。”
阿一挠挠头,似有惊人发现地说:“哦,我还以为他天不怕地不怕,原来他怕苦!跟个没长大的小屁孩一般……”
躺在床上像是在熟睡的人眉毛拧成了个川字。
晚霞满头黑线,这十八姬真是什么都敢说。她扯了扯她主子的袖子,轻声说:
“十八姬,晚霞重新煎药,你来伺候侯爷吃药如何?”
阿一为难起来,晚霞把她的沉默当作答应,手脚爽利地出去煮药了。阿一坐到桌子旁的云石红木凳上,倒了杯水一边喝一边托着腮回想昨夜的事,想来想去都想不通景渊为什么会倒在过竹轩的积雪上,更不明白为什么她辛苦了一宿早晨醒来景渊居然气愤得要剁了她的双脚。
“水……”景渊觉得喉咙干得快要冒火了,阿一愣了愣,下意识地就拿着杯子往紫檀木大床走去,扶起景渊让他就着她的手喝水。景渊反应过来这是谁时第一反应就是推开她的手,还没开始骂人,阿一便奇怪的道:
“水很烫吗?不会啊,我刚喝过觉得没问题啊……”
“你喝过?!”景渊不但嗓子冒火,双眼都烈焰熊熊了。
“不,不是啦,我是说那壶水我倒过一杯来喝。”阿一连忙赔笑解释,他的手冰凉冰凉的,但脸色却异常潮红,她摸了摸他的额被他一手挥开,她吃惊道:
“还是很烫,你不吃药会病死的!”
“谁让你多管闲事,你滚,本侯不想见到你!”
晚霞这时把药捧进来放在桌上,迟疑地看了阿一一眼就行礼退下了。阿一望着景渊精致有如玉琢的五官,心里不禁暗叹了一句,佛祖真是偏心,没品的人竟然还给他一副这样的好皮囊。
“你真不吃药?”
景渊冷笑,喘着气嘶哑着声音地说:“你耐我何?凌铮和景勉外出办事,不然本侯早就让他们把你大卸八块,你以为老头子让你来你就能对本侯颐指气使?小尼姑你好大的胆子!”
“你还是要砍我的脚?”阿一问。
“害怕了?现在求本侯也晚了。”
阿一走到花架的梅瓶前取出里面刚摘的一枝粗 长的新梅,一手捋掉上面的花朵,转身走到景渊面前一手扯下盖在他身上的被子。
“你要干什么?”他盯着她,目光冰寒如雪。
“替你娘教训你!”说着手中梅枝重重挥下往他的小腿打去,并且一边打一边骂道:
“我叫你不吃药!我叫你作践自己的身子!昨晚害我一夜没好睡,今早恩将仇报要砍我脚,既然如此我先下手为强,死前出口恶气!别躲啊,你躲我就不是男人!怕疼又怕苦,你算什么大丈夫,跟个青楼小倌似的!反正病死也是死,打死也是死,干脆打死你省得别人伤神费力!”
景渊一开始是愕然,还有愤怒,然而被她打了几下听她那样骂着忽而就怔忡起来,一把抓住她的手,一双桃花眼变得空而深邃,像是久远的思忆被突然牵扯出来,他死死地盯着阿一,想在她的容颜上找到自己熟悉的表情。阿一被他这样看着,心突然漏跳了两拍,他这是在看着她吗?还是透过她看着谁?
“你、你、疼不疼?”她按捺住心头的惊慌强装镇定地问。她真的是打了他啊,他该不会像戏文里那样随手从腰间抽出软剑给她一个就地正法吧?
“再说一次。”他掐住她的手腕,浑然不知自己的力气大得几乎把她的手掐断了。
“啊?痛放开”
“最后那句。”
“还、还敢不敢说不喝药?”
他挫败地放开她,全身仿佛脱力一般斜靠在床头。
不是这句。
反正病死也是死,打死也是死,干脆打死你省得我为你伤神费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