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潜意识觉得自己很罪恶,对她那种有如对罂粟般的迷恋,很罪恶。
不过是演戏,他对自己说,等娶到了她,便将她供奉在深宅大院当一名所谓的主母好了,像供奉遥不可及的傀儡神仙一样。
而且,这幕戏快要落幕了。
三月底,东庭延徽太子与宣阳郡主到访天都。天都万人空巷,爱看八卦的人堵塞了馆驿往皇宫去的几条大街,四匹马拉着华丽的车驾,车上彩纱飘摇,隐隐约约地看见有佳人如玉,而身旁的男子锦袍金冠气度高华。
“孟窈窈,把你难看的爪子缩回来!”相貌俊美无俦的男子纸扇子一敲,女子伸出纱外的手吃痛,立马缩了回来。她杏眼圆睁瞪着他说:“司马延徽!有点风度好不好?这是什么天?居然还带着把扇子出来招摇,别装了,认识你的人都知道你是假斯文好不好?”
司马延徽气煞,正想一扇子敲到她头上,却又想起她揶揄他的话,气呼呼地把扇子扔在一旁,低声骂道:“假斯文也比你这冒牌郡主好!爪子可以乱伸的么?简直有辱我东庭皇室风范!”

  “谁稀罕当你的亲戚了?我以为是随着星南来才同意的扮成嫣然的,如果早知道是和你一道……”她嘿嘿一笑,“我宁愿天天在青林山睡到自然醒。”
“你就睡吧你,”延徽目光恶毒地在她身上由上至下巡视了一周,孟窈窈大有不好的预感,果然,他说道:“你看你这身材,该瘦的地方胖,该胖的地方瘦,女人最该有的曲线没有,最迷人的地方还不如青龙大街王小二卖的馒头大。王小二的馒头两个就有一两重,你的有吗?”
话音刚落,孟窈窈一张脸被气得煞白,她二话不说抓起他的手就往自己胸口放过去,他吓了一跳,连忙把手用力甩开,红着脸怒道:“女色狼,想非礼本殿下不成?”
她冷笑道:“有没有一两重,你过过手便清楚知道,何必猜测?我是怕你不敢吧,延徽,别想骗本小姐,你压根儿就是个雏!”
延徽怒极反笑,伸手捏过她的下巴,“孟窈窈,你要知道你这种质素的要过我手,我还觉得自己亏了呢!你说你一个太傅大人的千金,来自豫南城的名门孟府,怎的言语行为粗俗得像山野女子呢?”
孟窈窈恨恨的打开他的手,“嫌我粗俗?那你该死的还请旨皇帝把我封作太子良娣!你不是年年到善月庵去放生鲤鱼?求你了,像放生一尾鱼一样放生我吧,我来来来生都会感激你的。”
他笑得阴险,“为了让今生过得有趣一点刺激一点,我大方一些,准了你下下下辈子都怨恨我吧!”
她转过脸去,像战败的公鸡垂头丧气,其实心里在密密祈祷:雷神啊,你劈了这个恶毒无良的人吧,不用给我留面子。让我顺利成了没过门的寡妇后,一定天天供你四季瓜果……
延徽摇头叹息,偶尔装装高雅很容易,一辈子的高雅很难。人说女子是水做的,男子是泥做的,这女人,都不知道是用什么构成的,怎么就那么难以改造呢?
(某笑提醒道:干儿子,孟窈窈是水泥做的,嘿嘿!)
“你说,梅宝她会不会在皇宫等我们?”她回过神来,“刚刚见到那个慕程世子,玉树临风清雅谦和,待人彬彬有礼,星南为梅宝挑的这个夫婿从外形上看比我那个要……”被延徽狠狠地剜了一眼,她不得不屈服于太子殿下的淫威之下,硬生生地把
那个“强”字吞入腹中。
“嫣儿在草月花舍,你今夜在馆驿多喝几碗凉井水,闹个肚子什么的,说是普通大夫治不好的,慕程马上就给你找嫣儿来了。”
“干嘛你自己不装啊?!”孟窈窈不忿地说:“你一个大男人的闹个肚子又死不了人,有点风度好不好?”
延徽白她一眼,“你不是每个月肚子都要闹上一回?这点戏码我以为你驾轻就熟了,我这种纯真少年缺乏演技,岂能骗得过慕程?还有我提醒你,皮相好的男人骗你这样的蠢女人最拿手了,总以为自己是吃荤的羊,哪天碰上一头饿狼你就只有被吃的份!”
他最讨厌的是她拿他和别的男人比,有可比性吗?天底下有哪一个太子会像他这样平易近人?以下犯上的话说了那么多,都没判她一个勾舌之刑。
孟窈窈涨红了一张脸,“司马延徽,你是猪啊?!那是女子来月事,是痛经你知不知道?!”
延徽无所谓地应了一声:“有什么区别?反正就是女人的肚子在无理取闹罢了。”
孟窈窈这回彻底地收声了,她开始明白延徽和他的梅子表妹都是遗传得很彻底的没心没肺之人。
反正,她和他每天都吵过架,今天输了,明日赢回来就是了。
怪不得人家说,无冤不成夫妻。
到了皇宫,经过重重繁复的礼仪,他们终于在宣政殿见到了宣成帝慕遥。一个礼部的官员读了一篇长长的致辞,大概说的就是两国和睦共处建立友好睦邻关系共同发展互惠互利之类的,孟窈窈听得几乎忍不住打哈欠,直到延徽揪住她的衣袖用力拽了拽,她才醒悟过来原来说完了她该与延徽一道躬身回礼了。
慕程看她的目光有点奇怪,冷冷淡淡的却尽量用温和的微笑去掩饰,回到驿站后她洗了个热水澡,丫鬟就过来敦请她到前厅用餐,延徽一身蓝色常服,还是该死的俊朗好看,驿站里的丫头站在一旁伺候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脸上红粉花飞。
与他们一同用餐的还有慕程。
上菜后,慕程不动声色地说道:“郡主可认识一位名叫梅子嫣的大夫?”
孟窈窈点头,略带惊讶地说:“她曾是本郡主的专属大夫,也算闺中好友,只是喜欢游走江湖,怎么世子认识她?”
延徽心里暗暗偷笑,这女人,演技从来一流。
“她曾是我的随扈大夫,向我提起过郡主最喜好吃红烧肉,”慕程夹了一大块肥腻的白肉到她的碗里,笑着说:“这是我特意让天都最好的厨子做的,郡主试试看。”
孟窈窈笑得甜蜜,然而心下里早把梅子嫣和慕程骂了个透,谁不知道她生平最恨吃红烧肉?一吃就反胃。延徽淡淡一笑,望着慕程道:“嫣然风寒刚好,大夫说了要禁食肥腻之物,世子的美意心领了。”说着把自己盛着莲子羹汤的碗跟她的碗换了过来,细心地问她道:“莲子清心润肺,你多吃一些可好?”
“谢谢太子表哥。”好,当然好了,这不是是趁机逼她吃他的口水吗?于是她笑着剁了他一脚,满意地见到某人如玉的脸上一闪而过的痛色。
“说起梅子嫣,本郡主许久没见她了,有些想念,不知世子是否可以让我们见上一见?”


第五十六章谁是千王之王?3

  “说起梅子嫣,本郡主许久没见她了,有些想念,不知世子是否可以让我们见上一见?”
“郡主无须客气,这个自然是没问题的,只是郡主行程紧凑,待我安排好后定会满足郡主要求。”
“那就有劳世子了。”
“我与郡主已有婚姻之约,自当为郡主效劳。本来婚期定在三月初三,若不是郡主来信说婚期太过急促,要求延至六月初六,我们如今已是夫妻了。”他望着她,微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内。
孟窈窈手中汤匙一颤,险些掉落下来,她回过神笑笑说:“世子想太多了,一日未拜堂就一日未成夫妻。是你的总该是你的,不是你的也强求不来,延徽表哥,你说是不是?”
“世子何须心急?”他笑着看她一眼,“我这表妹顽劣得很,晚些娶她晚些受苦。”
慕程了然一笑,举起杯中酒先饮为敬。第二天延徽和窈窈先后观看了宫中乐师的演奏盛会,有名的剑舞表演,参观了皇家内院修建的文库,然后便是一场国宴,一天下来孟窈窈觉得自己累得快要晕倒了,回到馆驿时昏昏欲睡,延徽在她耳边叹了一句道:“我们明日也见不到嫣儿,你信不信?”
果然,他们的行程排得满满的,慕程除了第一天出现过外,其余两天都由礼部的官员负责招待。延徽对孟窈窈说:
“嫣儿这回可能要赔了夫人又折兵,慕程大概知道你是假冒的了。”
“我演的不像吗?”
“像,可是再像也是冒牌的!”
“司马延徽!”她气呼呼地道:“你少气我一回会死啊?”
“不会。”他笑了,“可是多气你一回我便多一回开心。”
“那嫣儿怎么办?”
“怎么办?这事还轮不到你我操心”他意味深长地一笑,“他已经从回龙峡回到京城,不可能不透过‘天机’知道她在天都干了些什么。如果这样都能熟视无睹,那他就不再是司马随生了。”
一辆马车赶到了草月花舍,朱雀把梅子嫣接了进宫。几日不见,朱雀一脸的疲惫,梅子嫣笑道:
“朱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没精打采?最近很忙?”
朱雀勉强一笑,“嫣儿,世子忙于朝事,自然要人在下面打点办事,他让我接你入宫,说是见一位故人。”
“见宣阳郡主?”梅子嫣慧黠一笑,凑到朱雀面前,开玩笑地说:“朱雀,你不是把寿王殿下的嘱托忘了吧?你可有替我保密?”
“我自然是替你保密的。”朱雀坦然地说。的确,慕程并非从她那里得知这件事的。
马车到了宫外,梅子嫣忽然紧紧抱了一下朱雀,低声说:“我相信你,朱雀。就算有什么意外发生了,你还是我的朋友。”说完掀开车帘便跳下了马车。
朱雀怔怔地望着她的身影,红了眼圈。
门口早有小太监胡来等着领她进宫。
“太子和郡主在偕芳殿小憩,世子吩咐过奴才要带梅姑娘去见他们。”
一直穿行过汉白玉拱桥,经过御花园、长安殿,迎面走来手捧七彩果盘的宫女络绎不绝的往玉冕宫而去。胡来讨好地解释道,今夜将要在玉冕宫为延徽太子和郡主举行饯别宴。
一进偕芳殿,高髻华服明艳动人的孟窈窈怔了一怔,然后马上扑过来抱着梅子嫣甜甜的喊了一声“梅宝”,梅子嫣被她的热情差些压得透不不过气来,咳了几声然后朝她眨眨眼,道:
“郡主真让子嫣受宠若惊。”
孟窈窈这才放开她,冷着脸让胡来退下,把她拉到内室。延徽见到她眼睛一亮,仔仔细细地看了她一番,叹道:
“嫣儿,你瘦了。”
梅子嫣鼻子酸了酸,上前挽过延徽的手臂,“延徽哥哥,我爹娘他们可还好?”
“好当然是好的,只是挂念你这丫头挂念得紧。这一趟就随我们回去如何?”延徽笑着拍拍她的肩。
“事情还没完……”
“随生回来了。”他打断她的话,“我想他近期便会上书我父皇,留任京城,你的担心可免。胡闹够了,也该回去了。”
“我不是胡闹。”她说。
“那你是真想嫁给那慕程了?”孟窈窈有些吃惊,拉她到一旁坐下,“星南代你答应此事,本就是因为替你不值。宁愿把你嫁与宿敌,也不愿你再痴缠于他。但慕程看上去,似乎也不是简单的人物……”
“嫁与不嫁,我自有脱身的办法。”她自嘲地一笑,“但是宣阳郡主的婚事,却必须告吹。不是为了随生哥哥,而是为了我自己,我不想要一桩充满着谋划计算的婚姻。”
白玉桥下垂杨柳柔梢披风,暮色中绿意伴着烟岚,朦胧弥漫。一走出偕芳殿,她便见到一身月白锦袍头戴白玉冠的慕程站在白玉桥下的烟柳旁等她。
“和郡主叙旧过了?”他走到她面前,凝视着她,“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对你说什么?”她柔柔地笑着,“对你说,允之,能不能不要娶郡主?你会答应吗?”
他望着她缓缓摇了摇头。还是等不到,等不到她对你坦白,等不到她一句真心话,慕程,你还不死心吗?
她脸上笑意不改,心里却像被刀子一刀刀地细细割过,她暗暗嘲笑自己,不是说好了不再心痛吗?原来自己还是做不到的。他不会为了任何人放弃仇恨,放弃自己所谓的家国大业。他演的很好很投入,让她常常有种错觉,觉得他对她不仅仅只是“喜欢”二字那么浅淡。
可是他总是有疏漏之处的。
比如朱雀已经近一个月没有再去过芙蓉帐听萧近情唱小曲了。
不是因为忙,以前的朱雀再忙也不会如此。唯一的可能,是萧近情被他扣起来了。
她问他:“你知不知道,我来天都想要的是什么?”
慕程愕然于她的直接,掩饰得极好地一笑,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拉过她的手,柔声道:“我记得,你说你是为我而来。”
可是你从来就没有相信过。她心里苦涩,暗叹了一声。
“梅子嫣只是一个游走江湖的大夫,没有显赫的背景,没有过人的身家,长得再好看也不过是张皮囊,那身所谓高超的医术——既然治好了你,对你而言便再无什么价值可言。你要娶宣阳郡主,也无可厚非。”她抬眼望他,眼中浅淡的哀伤让人心疼,却偏还勉强笑道:
“恭喜你,你做了一个绝对正确的选择。”说罢不动声色地抽出他握着的手,浅浅躬身便要转身离去。
慕程只觉得胸口发闷发胀,有些愤怒更有种不知民感到情绪在他心里搅动着,他伸手拉住她的手臂,阻止着她离开的脚步,沉声道:“子嫣——你要相信我。”
“我虽然只是个寻常女子,可是我也有我自己的骄傲。”
他把她带入怀中,旁若无人地抱着她,俯身在她眉心印下一吻,“我懂。”
“你懂?”她在他怀里扬起头,琥珀色的眸子蒙上了淡淡轻愁,他伸手轻轻拂过她的眼睛,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爹为我娘种下的石榴树仍在,只可惜他只做到前半句话……子嫣,我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哪怕是戏弄人讽刺人的时候,都很可爱。忧虑重重的样子,不适合你。”
她笑了,伸手抱住慕程,“你敢说你这是真心的赞美而不是趁机批评?”
他也笑了,低头抵着她光洁的额,喃喃道:“子嫣,等我。我会让这件事尽快有个了结。我问你,你愿意以后都跟着我这个不甚好的人过日子么?”
“你愿意每天都到草舍给我抄药方泡茶吗?”她笑问。
“乐意之极。”
“不骗我?”她的笑意渐渐褪去,惟余专注而审视的目光。
“万一我骗了你呢?”他反问。
她歪着头想了想,然后说:“罚你什么好呢?就罚你一辈子为情所困吧!”
他心下一顿,深深吸了口气来平复自己内心的波澜,笑道:“你好毒。”
她眉眼弯弯,笑着说:“彼此彼此。”
她转身步履轻盈地离去。只剩慕程一人孤零零地独立桥头,身后是无尽的斜阳薄暮。
为延徽太子和宣阳郡主设下的饯别宴在玉冕宫举行,场面很是盛大,延徽自东庭带来的舞姬出演一幕精彩绝伦的飞天之舞,宴席间觥筹交错笑语喧天,佳人衣香鬓影间杂在一众贵人之中,是难得一遇的盛会。
慕程怔怔地拿着酒杯,脑子里浮现出来的全是刚才她转身而去的背影,潇洒如风似乎抓也抓不住,那些温言笑语犹在耳教他心神恍惚,她的笑靥她的慧黠总是很轻易地突破他的心防直捣黄龙。
佛曰,人犹处在荆棘之上,心不动则人不动,心一动便注定要被荆刺缠身受尽人生之种种苦痛。
他和她犹如处于一场情爱的拉力对抗,谁先失了心,谁就输了。

  第五十七章 春风一度1


宣阳郡主是她,梅子嫣也是她,她对他,又有几分真心?她不过是为了让屹罗平息了夺回绵远的计划而接近他的,为了那个据守回龙峡心如死灰的司马随生继续过着平静如昔的生活……
既然如此,他骗她也是理所当然。可是,自己喜欢抱着她,亲吻她,也是骗她的必须内容之一吗?
是的,一定是这样……他饮尽了杯中的酒。
他起座更衣,经过回廊转角时竟然见到极为不堪的一幕。树树西府海棠枝叶婆娑,延徽太子将所谓的宣阳郡主用力抵在树影笼罩着的花墙上狠狠地亲吻着呃,女子身上的衣衫已经有些凌乱……
“太子殿下好兴致。”他从暗影中走出来,冷冷地道,“郡主原来已经心有所属,怪不得一再推迟婚期。”
延徽放开孟窈窈,转身毫不在乎地笑道:“原来是慕程世子。世子也知道这桩婚事不过时为了平衡两国关系互有谋利,如果扯到感情或是忠诚方面,世子不觉得太可笑了么?世子如果责怪本太子伤了世子的面子,本太子随行带来的十位舞姬便送与世子以弥补世子的损失,如何?”
“太子殿下侮辱人的本事可真是高明!”慕程眸色幽深。
“本太子从不掩饰自己的卑劣,只是慕程世子你又能高尚到哪里去?!为了一己之私妄想用给婚姻达到不可告人的图谋,用尽手段毁去一个无辜女子幸福的可能,你不卑劣?”延徽拉起孟窈窈的手,转手就走,离去时不忘冷淡地丢下两句话:“世子想要退婚的话,随手写上一纸退婚书即可。嫣儿从小是我司马家兄弟们捧在手心的宝贝,心疼她还来不及,岂会把她当做政治工具?要不是她自己愿意……”
“嫣儿也是我的宝。”孟窈窈小小声搭嘴过来。
“你也是我的宝。”夜色中,延徽捏捏她嫣红的脸蛋,如果常有刚才那样的激情戏上演,他也不在乎与她多演几幕情侣档。
“你说慕程会不会借题发挥就此退婚?”
“台阶给他搭好了,就看他自己会不会下……”
要不是她自己愿意……
慕程脑海中闪过一丝稍瞬即逝的念头,快得抓也抓不住。他只知道自己的心很乱,这阵子借口自己太忙按耐住自己不去草月花舍看她,以为这样会好一些;然而即使不见面,只要一想到,原来还是会乱得茫无头绪。
“世子大人,”朱雀匆匆走过来,行礼后道:“梅姑娘还没有回草月花舍,属下在草舍等了许久,心里急,于是进宫来寻了一趟,还是没有发现。”
“她没回去?”不可能,她走时才太阳下山,如今天已全黑,她去了何处?“哑奴呢?”
“哑奴随我来找她,在宫门等候着。”朱雀迟疑地说:“世子,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意外?在宫里发生意外?慕程心下一沉,快步向外走去,说道:“朱雀,你让青昭白铉分别到偕芳殿和碧水宫去暗中查探一番,还有,把小太监胡来给本世子找来!”
胡来匆匆赶到,见慕程脸色不虞,便马上回答道:“禀世子大人,梅姑娘的确是奴才带出去的,可是……快要到宫门时,她见到一个宫女在石阶上摔伤便去给她治伤,嘱咐奴才去找些纱布棉花,可是奴才拿了纱布棉花回到原地时,已经不见了梅大夫的身影。奴才猜想梅大夫是自行出宫了……”
朱雀走过来,说:“世子,去宫门查探的人回来报,守卫说没见到梅姑娘离开。”
跪着的胡来哆嗦了一下身子,喃喃道:“怎么可能?”
“那个宫女是哪宫哪殿的人?”慕程盯着胡来,黑眸冷厉如冰。
“那宫女眼生得很,奴才一时分辨不出……”
朱雀一脚把胡来踢翻在地,怒道:“有何特征穿着什么衣服你总该留意到吧!”
“穿着宫女的服饰……”眼看着朱雀暴怒的脸色,胡来马上道:“她……她的膝盖伤了,流了很多血,耳垂上好像……有颗黑痣……”
“替本世子请你们太监总管来,找不到人,你就给本世子留下这条命!”他转头对朱雀说:
“你现在马上到玉冕宫查一查从开宴到现在,有哪位妃子哪位大臣曾经离开过较长的一段时间的,又或者是姗姗来迟的……”
不多时,朱雀回来禀报说:“守卫的兵卫说,姗姗来迟的是碧妃娘娘,问过知情的小宫女,说是碧妃娘娘在天极殿后的锦澜苑沐浴耽搁了时间……而从刚才离席至今未回的人只有一个。”

  “谁?”
“恒清公子。”

  锦澜苑分成前后两殿,前殿是寝宫,后殿是引温泉水沐浴的浴池。浴池大大小小的有七八个,水温稍有差异,以回廊或花墙相隔,平常只有皇帝和受宠的妃嫔可以来此。
今夜的锦澜苑那些宫女太监被差调到玉冕宫当值,与远处的热闹喧天迥乎不同,锦澜苑静得有些诡异,那两扇朱色大门紧紧的闭着,锁紧了夜色深沉。
春风一度,药性极强,与西乾皇室的“醉红颜”不同,“醉红颜”需要内服,而“春风一度”只需要将药粉入鹤嘴炉焚香,闻到气味半个时辰后便会全身血气浮动,情欲萌发,软成一滩春水。
皇帝常用此药来控制那些不听话不顺从的嫔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