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之上,都该去死!
营地内喊杀声不断,汉骑左冲右突,匈奴人自顾不暇,根本无人去管逃散的牛羊和马匹。
营地之外,无法参战的伤兵挥舞着套马索和长鞭,套住奔逃的战马,驱赶成群的肥羊。至于牛群,暂时没有太好的办法,时间又过于紧迫,纵然感到可惜,也只能侧身让开,任由其跑远。
大火不断蔓延,整片营地陷入一片火海。
将祭师踏在马下,李当户调头杀向存放粮食的大车。中途和魏悦、赵嘉汇合,按照原计划,分出部分骑兵阻截发狂的匈奴,以最快的速度套车离开。
战马不适合拉车,以目前的情况,也顾不得许多。
赵嘉、魏悦和李当户组成锋矢,挑飞冲过来的匈奴。数百汉骑护卫抢到的粮食,从营地东侧杀了出去。
匈奴人这才意识到,汉骑不只是来杀人,更要抢劫粮食和牛羊!
自匈奴称霸草原以来,从来都是对外劫掠,何时被人抢上门来?
何况动手的还是汉人,其手法又是如此娴熟,在场的匈奴有一个算一个,除了愤怒不甘,更生出荒谬之感。
汉骑行动统一,来去如风。
眼睁睁看着粮食和牛羊被劫走,匈奴人有心想追,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经过这次袭击,部落中的帐篷近乎全被烧毁,人员死伤超过一半,连祭师都被马蹄踏死。活下来的人十分清楚,目前最紧要的不是报仇,而是收拢还没跑远的牛羊,保全未被劫走的粮食。
就在匈奴人整理营地,抢救物资时,大地又传来震动。
火光将夜空照亮,匈奴人很容易辨别来者的身份。
“鲜卑?”
发现对方来势汹汹,奔至营地前,速度丝毫不减,匈奴人登时神情一变,大叫道:“敌袭!”
一夜之间,呼衍部两次被劫,遭到重创,损失惨重。
天明时分,火光熄灭,空气中弥漫着烟气,部落中的一切都化为乌有。
侥幸存活的牧民不足三百人,聚集到废墟前,看着化为飞灰的帐篷和粮食,愤怒得双眼赤红,咬牙切齿道:“必须禀报右贤王,鲜卑和汉人勾结!”
蝴蝶扇动翅膀,历史被撬动。
正如提前湮灭,根本来不及出现的羯族,随着赵嘉的计划变为现实,鲜卑的命运也将发生巨变。
第131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
呼衍部行动迅速, 两百多人组织起来,跃上找回的战马, 一路风驰电掣,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右贤王本部,上报部落被抢,以及鲜卑和汉人勾结的消息。
他们想不快也不成。
部落连续遭到洗劫, 粮食没被抢走也在大火中焚烧殆尽,牛羊散落到草原上,能找回的实在有限, 众人吃饭都成问题。
部落勇士未归,战利品有多少还是未知。
汉骑都能跑到草原腹地劫掠,对于这次南下会否顺利, 呼衍部民都有些拿不准。更有悲观的想法,好处没捞到,说不定还要损兵折将。
在这种情况下,不快点找到靠山, 凭现有的这点人口和牛羊, 根本熬不过凛冽的寒冬。
担心被汉军和鲜卑杀人灭口,呼衍部众人只能是日夜兼程, 一路之上, 都是靠吃生肉喝生血补充体力。
听完部民陈述,祭师面沉似水。
“鲜卑和汉人勾结?看清是哪部鲜卑?”
呼衍部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当时只想着拼杀, 哪里来得及确认。不过, 鲜卑人的皮袍和帽子做不得假,在来之前,还有部民翻开废墟,找到数把骨刀和烧毁的弓箭,都是鲜卑人所用,是最好的证据。
呼衍部民你一言我一语,痛斥汉骑凶残,大骂鲜卑人无耻,声泪俱下,请右贤王庇护,并派兵进行讨伐。
“这事我知道了。”祭师眼神阴鸷,很快召来几个牧民,让他们将呼衍部众人带下去休息。
呼衍部民急切想要报仇,但祭师主意已定,根本没有他们说话的余地。
加之祭师权重望崇,右贤王领兵出战,部落上下皆从其号令。想要获得庇护,必须俯首帖耳,不能有任何违逆。若是引来对方不满,大仇未报,还会弄巧成拙,给在外作战的勇士带去麻烦。
呼衍部民不再纠缠,老老实实起身,补充过食水,聚到空出来的帐篷中休息。
祭师召来两名游骑,让他们带上鹰,尽快追上在外的大军,将呼衍部的遭遇上禀右贤王。
“刀弓一同带去,正好核对一下,究竟是哪支鲜卑。”
游骑领命出帐,带上引路的黑鹰,迅速动身追赶大军。
祭师独自坐在帐内,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想着想着,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支鲜卑部会不会是汉人假扮?
沉吟片刻,苍老的面容上现出一抹诡笑。
是与不是,并无多大区别。
鲜卑各部曾和丁零一同叛乱,虽被王庭镇压,近几年也算不上老实。如今把柄抓在手里,正好趁机给他们一个教训。
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屠灭一两个大部,才能让剩下的更加老实。
至于别部数量,根本不需要担心。鲜卑人少了,氐、羌、乌桓乃至丁零和极西来的蛮子都可以补充。
最重要的是,适当削弱别部力量,对本部也有好处。
越想越是在理,祭师唤来帐外的守卫,让他们告知营地众人,好生招待投奔的呼衍部民,留下他们有大用,不要起吞并的心思。
“呼衍部有三千人随大王出战,谁敢起不好的心思,休怪我不客气!”
守卫领命而去,祭师的话很快传遍营地。
呼衍部众人心生感激,右贤王的两个儿子却同时找上祭师。
“呼衍部只剩这点人,早晚不复存在,归入我部不是理所应当?”
两人怀抱同样的心思,坐在帐中,等着祭师答复。他们奉命留在后方,保护部落安全,并没有随军出战,对于祭师十分尊重,却很不满这样的安排。
祭师半合双眼,看着身材壮硕、却没什么脑子的两个王子,只感到一阵头疼。
难怪右贤王出征更喜欢带上其他几个儿子,挑选继承人时,也将两人排除在外。这样脑子不转弯,的确不适合领兵,更不适合统领部落。
头疼归头疼,两人的身份摆在那里,祭师还是耐下性子,将情况解释一遍。
两人再是愚钝,好歹脑子里-塞-的不全是棉花,多少能听进去话。听完祭师所言,觉得有理,没有继续坚持,各自起身离开帐篷。
目送两人背影消失在帐后,祭师突然觉得,他们并非毫无可取之处,至少能听进去自己的意见。相比之下,其他几位王子就显得太有主意。
思及此,祭师微微眯起双眼。
愚钝但能听取意见,聪明却固执己见,到底哪个更加合适?纯正的匈奴血统,和有大月氏血统的继承人,大王更倾向于哪一方?
或许,他不应该继续旁观。
为了自己,也该早作打算。
不提匈奴后方暗潮汹涌,汉骑抢到三十多车粮食,两千余头肥羊和数百匹战马,自身损失微乎其微,小到能够忽略不计,可谓初战告捷,战果斐然。
假扮鲜卑的汉骑奔出数里,确保周围没有胡部和胡骑,才除去伪装,将染血的皮袍烧毁,灰烬用马蹄踏过。其后向东行进,找到事先约定的小河,下马休整片刻,就听到高亢的鸣叫。
“是赵军侯的金雕。”负责放哨的汉骑高声道。
带兵的屯长和队率立即站起身,下令全军上马,套上运粮的大车,追在金雕身后。
厮杀之后,又是长途奔袭,汉骑本该精疲力竭。
然而,两支骑兵汇合后,没人现出半点疲惫,相反,看到并排停放的大车,以及数量超过两千的肥羊,包括赵嘉、魏悦和李当户在内,表情中都带着兴奋,只觉得热气上涌,随时可以抄起刀子再来一场。
身后没有追兵,众人采纳赵嘉提议,在河流上游进行休整,埋锅造饭,让骑兵敞开肚子吃一顿。
“杀羊,粮食分开装。”赵嘉指着大车,吩咐文吏,“匈奴本部被抢,事情不小,南边的大军势必会有动作。带着大车不方便,好在战马足够,粮食分成小袋,全都绑到多出来的马上。”
自从赵嘉出现,魏悦和李当户对后勤直接撒手,全都交给他来安排。
事实证明,赵嘉不负所托。在汉骑轮换警戒,抓起烤肉大嚼时,他没有休息,着手清点收获,整备军粮。
粮食分到兽皮袋中,绑到战马背上,很快就能处理妥当。
两千头羊让他有些为难。
如果是大军出征,抓回来的牛羊自然要带回去。如今情况不同,他们和匈奴在草原兜圈,速度就是一切。万一被大军追上,这些羊都会变成累赘。丢掉实在可惜,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在危险出现之前,能吃多少是多少。
“是嘉考虑不周。”将事情交给文吏安排,赵嘉走到魏悦身边,直接坐到草地上,头盔抓在手里,心情有些郁闷。
计划开始之前,他还想多抢些牛羊,完全忽略了实际情况。自身是一支孤军,深陷草原,稍有不慎就会被匈奴大军咬住,遭到灭顶之灾。
不过吃一堑长一智。
有了这次教训,下次再动手,必须提前考虑周全,战利品要抢,麻烦最好没有。
魏悦摘掉头盔,鬓角垂下几缕乱发,唇边覆上青髭,俊雅的面容染上几许风霜。听到赵嘉的话,放下切肉的匕首,按住赵嘉的肩,手指用力,道:“阿多何出此言?非阿多计划周全,何来这些粮食肥羊?”
“正是!”李当户抬起头,放下啃到一半的羊腿,抓起水囊咕咚咚灌下一大口,笑道,“灭了一个匈奴本部,抢到这般多的粮食和肥羊,战死的一个没有,如何能是计划不周?”
赵嘉摇摇头,抱着头盔,将自己担心之事道出。
“就这?”李当户很是诧异,和魏悦对视一眼,同时朗声大笑。
赵嘉被笑得莫名其妙。
“两千头羊而已,能吃多久?”魏悦拿起匕首,将放在叶子上的烤肉切成厚片,用刀尖扎起一片,递到赵嘉嘴边,“阿多是不是忘了军卒的饭量?”
烤肉的香气飘来,赵嘉抽了抽鼻子,肚子开始轰鸣。控制不住地张开嘴,咬住烤得正好的羊肉,嚼了几下,咕咚咽进肚子里。又打开水囊,当场灌下一口。
羊肉没撒盐,滋味一般,却是难得的熟食。
在宰羊的同时,羊血都被搜集起来,每人分到一些。即使再不习惯,赵嘉也得喝下去。想要维持体力,就必须让自己适应。
经过魏悦和李当户开导,赵嘉也明白自己想多了。以汉军的饭量,真的敞开肚皮,两千头羊而已,几顿就能解决。
大概都用不上三天。
想到这里,赵嘉摇头失笑,将头盔放到一边,接过魏悦递来的一条羊肋,也不用匕首,直接两手抓起来啃。
啃完骨头一丢,又抓起第二条。
一口气吃完半扇肥羊,赵嘉满足地叹息一声。参考自己的饭量,更觉得魏悦和李当户所言在理,先前的确有些杞人忧天。
吃饱之后,小吏和更卒将骨头搜集起来,没时间深埋,直接远远丢开。
赵嘉蹲在河岸边,洗净手,又捧起清水扑在脸上。看着倒映在水中的影子,一个念头如野草疯长,深扎在脑子里,想拔都拔不出来。
“阿多在想什么?”
水中多出一个人影,赵嘉没有回头,维持之前的姿势,手臂搭在膝盖上,沉声道:“三公子可知水能传播疫病?”
“疫病?”
“对。”赵嘉望着水中倒影,继续道,“将病死牛羊投入池塘溪流,人饮之后,轻者患病,重者丧命。”
不知何时,李当户也走到水边,听完赵嘉所言,开口问道:“此言确实?”
“确实。”赵嘉颔首,觉得腿有些麻,站起身,跺了跺脚。
历史上,匈奴采用中行说之计,将病死牛羊埋在水源中,霍去病就是喝了受污染的水,才染上重病,以至于英年早逝。
早在两年之前,赵嘉脑子里就生出过类似念头,只是一直没有实行的条件。
现如今,对于草原上的水源分布,他已经有了大致概念。不计后果,在计划上再添几分,纵不能让匈奴就此灭绝,也能伤其元气。
“所以,阿多才严令饮热水,如不能生火,必要查探上流水源?”魏悦道。
赵嘉颔首,转过身,视线扫过魏悦和李当户,道:“嘉知此策有伤天和…”
“有伤天和?”李当户哼了一声,环抱双臂,很不赞同赵嘉的观点,“诸胡皆为蛮夷,豺狼之属,赵军侯何出此言?”
魏悦没出声,但就表情来看,也是赞同李当户的观点。
赵嘉蓦然发现,他又犯了时代错误。
这是尚武霸道的西汉,虽然武帝尚未登基,匈奴还在草原蹦跶,尚未被彻底掀翻,汉民族的骄傲早已塑造,从不曾减少。
正因如此,才会有“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才会有“汉秉威信,总率万国,日月所照,皆为臣妾”,而且不单是口中之言,更是明晃晃地写入呈给天子的奏章。
陈汤的虽远必诛,不是动手之前,而是动手铲飞北匈奴之后,写入给皇帝的上书。霸气到能动手就不动嘴,不来半点虚的。
不服?
都被揍死了,何来的不服。
而高举“日月所照,皆为臣妾”的班彪,自己剽悍不算,更是一家子霸道,儿子班超青出于蓝胜于蓝,铲飞西域,教大小各国国王大臣重新做人。
对汉朝大佬们来说,死掉的匈奴才是好匈奴,不绝种也要砍到你绝种!
说什么“有伤天和”,纯粹是笑话。
明白症结所在,赵嘉也不由得笑了,正想开口,忽有斥候来报,数里外出现一支队伍,看穿着打扮应是鲜卑,不过人人带伤,貌似经历一场大战。
“鲜卑?”
赵嘉不禁皱眉,和魏悦李当户商议之后,放出金雕,确定来人的具体位置,能拿就拿,不能拿当场击杀。其后命文吏加快动作,将最后一批粮食分配妥当,大军立即出发。
不想,金雕很快去而复返,在赵嘉头顶鸣叫盘旋。
“阿金?”
赵嘉觉得奇怪,系紧马背的绳子,和魏悦打了一声招呼,跃身上马,带着一队骑兵,随金雕飞驰向前。
行出一段距离,就遇上折返的斥候。
看到被带回的一行人,赵嘉神情立刻变得激动。
虽然满身狼狈,脸上也沾着血污,他还是一眼认出,走在队伍最前方的,正是同商队失散,许久没有消息的卫青蛾!
第132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阿姊!”
认出卫青蛾, 赵嘉抑制不住激动,策马奔驰向前。
待到近处, 赵嘉勒住缰绳,发现卫青蛾的肩头和腰间都裹着布条。大概是多日未曾更换,布条被鲜血浸透,已经干结硬化, 呈现暗红近黑的色泽。
“阿弟。”卫青蛾亮起笑容,苍白的脸浮现些许血色。见赵嘉面露担忧,张口欲言, 立即抬起手,轻轻摇了摇。
姊弟俩自幼相识,纵然不说话, 仅凭几个动作,也能猜出对方的心思。
看一眼卫青蛾身后,赵嘉心中了悟,将到嘴边的话咽回去。旋即调转马头, 带一行人前往河边, 同魏悦李当户汇合。
“刚拔营,正准备启程。”赵嘉压低声音, 道, “阿姊伤势如何?”
“无甚大碍。”卫青蛾抬了一下右臂,示意肩头的伤并不重, 口中笑道, “就是连日赶路, 皆以肉食果腹,甚是怀念粟饭麦饼的滋味。”
赵嘉笑了。
“阿姊莫急,待到下一处扎营,若是能生火,麦饼虽无,粟饭管饱。”
“哦?”卫青蛾面露惊讶。
经过这些时日,军粮还有?
“不瞒阿姊,之前军中无粮,抢了一支匈奴部落。”赵嘉解释道。
“匈奴?”卫青蛾瞪大双眼,“本部?”
“本部。”赵嘉笑着肯定。
“可真是…”
“什么?”
“甚好!”卫青蛾笑声爽朗,传到卫夏几人耳中,因未听清姊弟俩的对话,都觉得有些奇怪。彼此对视一眼,只能归于女郎见到郎君,心情放松愉悦之故。
一行人回到河岸旁,汉骑已全部上马,整装待发。
无意拖慢大军行程,卫青蛾在马上同魏悦、李当户见礼,回头向赵嘉要了一些干肉和羊血,分给跟随自己的健仆羊奴。
卫夏卫秋同季豹熟识,各自要来几条净布,快速处置伤口。撕开干结的布条,眉头都不皱一下。撒上伤药,裹住伤口,就再次上马,随大军一同前行。
两人的伤势都不轻,缺少伤药的情况下,能撑到现在很不容易。
卫秋伤在脸上,经过数日,结成弯弯曲曲一条黑痂。日后痊愈脱落,也会留下一条难看的伤疤。
少女丝毫不以为意,绑住隐隐作痛的手臂,迎上卫青蛾担忧的目光,当即灿然一笑。固然脸上带伤,笑容却比往昔更加明艳。
短暂停留之后,队伍开拔,一路向南行进。
赵嘉放飞金雕,为照顾卫青蛾,主动行在队尾。
仰望空中矫健的身影,卫青蛾笑道:“明明是破奴和阿青驯的,偏听你的话。”
赵嘉咧咧嘴,很有几分尴尬。
听话?
这位大爷发起脾气,可是连他的头盔都抢。
行出一段距离,探路的斥候自远处奔回,上报前方发现胡骑,数量过百,应是大军放出的游骑。
队伍停住,赵嘉交代季豹看顾卫青蛾,自己打马上前,同魏悦和李当户商量接下来的路线。
“游骑逾百,正军数量必过万。继续向南免不得一场恶战。”
“若是调头向东,数十里未有水源。”
“此前匈奴设下包围,困住我等,必有南下之意。纵是本部被袭,调军队返回,南下之策也未必动摇。”
“冬日渐近,我等不能继续陷在草原,需尽快返回边郡。”
商议到这里,魏悦话锋一转:“如行动及时,或能支援郡中,对胡寇前后夹击。”
身陷草原,经历数场战斗,几乎屠了一支呼衍部,在场的汉骑不说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实际也差不了多少。哪怕是初历战场的更卒,如今也能一对二、甚至是一对三,完全没有问题。
这支骑兵战斗力之强悍,在边郡和草原都处于顶尖。除了人数仅有一千出头,武器又在之前的战斗中损失不少,基本没有短板。
即使是南返,众人也没有忘记肩负的责任。甚至想再给匈奴来一下狠的,让他们彻底痛上一回,短期内再不敢打边郡的主意。
“从此地向南,距云中郡甚远。”看向不远处的土丘,对照脑海中的地图,赵嘉翻身下马,手持刀鞘在草地上勾画,绘出大致路线。
看着地图,魏悦和李当户沉吟片刻,同时做出决定。
“去雁门郡!”
“雁门郡?”赵嘉抬起头,眉心微皱。
魏悦颔首,开口解释道:“匈奴寇边必走雁门,不然也是代郡。我等由此南归,距雁门郡更近,只是中途将遇大军。”
李当户俯瞰地图,双臂交叠搭在高鞍上,笑道:“兵法有言,攻其无备,出其不意。匈奴不会想到,咱们专挑有重兵的路线走。”
赵嘉沉思片刻,认为这条路线十分冒险,但也确能让对方措手不及。顺利的话,非但能从草原脱身,还能给匈奴一记重击。
“毒-烟-筒已经用完,引火物还剩一些。”赵嘉挂好佩刀,跃身上马,“冲-击军阵的话,应该能够用上。”
魏悦点点头,正要下令加速前行,李当户突然凑过来,低声道:“阿多之前说的事,要不要试一试?”
“暂且不用,太过仓促。”魏悦回道,“若是要动手,最好选在草原腹地,各部迁徙必经之处。”
李当户皱了一下眉,倒也没有坚持,下令汉骑加速。转头去看赵嘉,发现后者又跑到队伍后,和之前遇上的女郎同行。
斥候行动谨慎,外出探路时,始终未被胡骑发现。
金雕在前方引路,随时都能发出警报。
千余汉骑放开速度,轰隆隆的马蹄踏破北风,一路向南。中途撞上一支别部骑兵,实在躲不开,在对方狰狞大叫时,全军刀出鞘,放弃以弓箭射杀,正面发起冲锋。
赵嘉单手持刀,雪亮的刀锋反射寒光,似一道冷弧,从胡骑颈上划过,带起大片血雨。
卫青蛾没有留在队后,而是同汉骑一样,手持长兵,策马冲锋。照面就将一名胡骑什长砍落马下,任凭鲜血溅在脸上,眼睛都没眨一下。
卫夏卫秋紧跟在她身后,彼此互相配合,拼着以伤换伤,将一名壮硕犹如黑熊的胡骑斩杀。
汉骑杀意冲天,气势惊人,行进间犹如滔滔洪流。数百胡骑被卷入其中,恰似以卵击石,几乎没做出多少有效的反击,就在冲锋中被撕得粉碎。
面对倒在血泊中的尸体,还活着的胡骑面露恐惧,彻底失去战意,仓惶调转马头,就要朝相反的方向逃窜。
他们不是没和汉军交过手,事实上,作为左谷蠡王麾下最骁勇的别部之一,巅峰时期,他们曾马踏雁门郡,冲破上郡,横行代郡,肆意在汉边烧杀劫掠。只是风水轮流转,遇到李广和郅都,他们也曾惨遭败绩,一度损兵折将。
然而,上郡和雁门郡的边军再强,终归在“正常”范畴之内。眼前这支汉军实在是超出常理,强悍到无法想象。
接近十比一的战损,这还是人吗?
简直是挥舞着屠刀的凶神!
残余的胡骑心惊胆裂,为了活命,不顾一切打马飞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