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非狠狠瞪了他一眼:“拿纸笔来,我算好了。”
她话音方落,忽有一个山长说道:“咱们好像偏题了吧,此番出来不是为了争执由何人但当射艺师傅吗?”
阿刚不服气地说:“争执你个头,你不看简莲的脸都绿了吗,教,他这个会射不会说的能教出个屁来。”
简莲连声应是,方点了两三个头,就被灌阳坡山长恶狠狠地揪住耳朵不让多话了。
宁非推开苏希洵,说道:“简莲虽然在传授射艺方面不尽如人意,但是他使用角弓的浅显道理还是能够传授给众家弟兄的。”
其他人俱是奇怪,简莲的射艺有其独门诀窍,要教也轮不到擅长长弓的宁非来发话啊。
宁非接着问简莲:“简莲,你的射艺是否不传之秘,可否教授予别人?”
简莲连忙摇头:“并非不传之秘,大半是我总结的。”
众人一听更是对他崇拜之极,自己摸索出门路的难度,比起有师门传承的难度,艰涩了何止一个等级!
宁非跟简莲要过他的角弓,试了试力度,果然还是超出自己的承受能力。苏希洵看出了她的意图,一只手掌贴在她背心上:“没关系,你再试一试。”
她惊讶地张开嘴,一时说不出话来,一股玄妙之感从背心一路延伸,直至手臂掌指。那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但就是能让她知道,她可以拉开那张角弓,力量方面无需担心,她只需要负责技巧和集中力。
宁非深吸一口气,闭目沉思数息时间,突然睁开眼睛,提起简莲的角弓,直拉至满。
簌的一下,箭矢插在一面新的靶子上,只是偏离了红心少许。对于一个初次使用角弓的人而言,这样的成绩足以令人称道。
然而这还没完,第二箭、第三箭又都扎了上去。
仿佛前面几此射出是为了试探手感,它们距离红心的距离越发接近。
一理通、万理通。射箭用弓也是件举一反三的事情,如果宁非没有江凝菲打下的基础,或是没有方才与简莲的一问一答,没有刚刚做完的计算,这样的事情是不可能完成的。
就算有外行人刚开始看不出初用角弓的难度,到了第四箭开始也停下了窃窃私语,一双眼睛紧紧盯在靶子那边——第四枚已经贴在了红心边沿上。
此时连简莲都咬住了下唇,一脸肃然地注视着宁非持弓的姿态。
第五箭正中红心,并且不多不少正是中央。
宁非仿佛觉得这样的成绩还不足够,在落针可闻的寂静中,第六支离弦而出,笃的一下射入了第五支的尾端。
接下去的事情,就是简莲方才那一番技艺的重演,第七第八支相继接尾射入。众人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目睹了这难以置信的一幕。
【同行见同行】
到了现在,是个人都知道宁非是现学现卖了,但是短短时间内偷师了简莲的绝技,那是说什么都令人难以置信的。宁非之强不仅仅在于她强悍快速的学习能力,并且还有她不为外界所干扰的心理状态,在众目睽睽之下都没有分心,快速分析总结了简莲提供的经验,并且予以实施,这份果断不会逊色于在场任何一个男人。
叶云清此时终于有了发话的机会:“现在还有谁对于教职一事有异议吗?”
众人皆静。
简莲一双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宁非,万分感激她在危急关头挺身而出,以优秀的箭技让众人哑口无言。彻底地解了他的围。而其中还更有相见恨晚之意。简莲现在的心态早就达到了“独孤求败”的程度,他长这么大,无人能在射艺上与他比肩。每逢有人向他请教诀窍,他都热心无比地为对方解释,奈何表述不清,往往是他往东边讲,对方理解到了西方极乐世界里去,不但没能学到一星半点,反而还把别人引向了歧途。
就在叶云清想要做出定论的时候,忽然有一人说道:“我有异议。”
众人听到这个声音还以为是自己耳鸣幻听,定睛一看,居然真是宁非举弓抗议。
叶云清不解:“你方才的表现足以让在场的山长洞主心服口服,为何又有异议?”
宁非道:“方才在集英堂中,众位山长洞主都议及徐家军大军已至雁过山,交战迫在眉睫。射艺本是由浅入深、循序渐进之事,要在短短数日内出成效,十分艰难。”
于是所有人都安静了。这便是问题最核心的所在,如果没有办法在战事起前训练出一批合格的弓战队,即使选出的教职再优秀,都是白搭的。他们目光投注于叶苏宁三人身上,不知道他们该如何解决这个最根本的问题。
叶云清道:“这个无须担心,寨中本设有神机营,专门甄选有一定射箭经验的猎手,他们虽然射艺不及你与简莲,但以往日日在山中狩猎,也可成为一支战力。”
宁非转向苏希洵问:“你方才所说‘分而击之’的战术,就是要将徐家军分化在深山林海之中逐一歼灭。前提是寨中也要分派出数支队伍,以远射战术扰敌,引其分散。神机营人员是否足够?”
苏希洵与叶云清相视一眼,然后对他摇头:“神机营的人手不足,否则我也不会如此着急。”
叶云清蹙眉:“可是按照宁非的说法,短短数日时间,委实难出成效。”
苏希洵道:“所以我已定下计策,尽量拖延时间。并且在寨众里甄选膂力、目力、定力均佳的青壮…”
他们三人在此商议,周遭山长洞主均知道事关重大,关系到能否以最少的人力获取最大的战果,因此即使大部分人被毒辣辣的日头高晒,也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宁非忽然想到一个方法,她惊喜地往简莲那边看了一眼,对叶苏二人道:“我有办法在十日之内,练出一批不逊于神机营的步射兵。”
叶云清大喜:“真有办法?”
宁非道:“但我首先要借用整个神机营,并且要一份雁过山十山六洞山形图。”
她话音方落,当即有一山长高呼道:“此举万万不可!山形图乃是我拔毛寨机密图册,绝对不能外泄,即使是为了战事方便,也只有山长洞主有权参看。”
宁非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规矩,但凝神略一思索就知道其中道理,这个时代会绘制地图的人非常稀少,即使习得此艺,还必须踩遍山场才能够绘制大概。地图在战略战术中占据绝对重要的地位,所谓天时地利人和,地图所代表的就是地利一项。
周围山长洞主纷纷道:“山形图事关重大,不能外泄啊!”
苏希洵正在低头细思宁非提出的条件和她方才每一个神情。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苏希洵在识人方面有其独到之处,即使刚开始因其幼年经历而与宁非有所误会,到了今日再不晓得她的为人,就枉费他追求其的一片苦心了。
周围的人在纷纷提出担忧意见,苏希洵眼睛半眯,慢慢地理出了思路,终于知道宁非所谓的“速成法”是怎么回事了。
他抬头扬声:“肃静。”
声音不大却穿过层层声浪到达每一个人的耳里,立时不再有人说话。
苏希洵问宁非:“你要山形图,可是为了丈量山势走向?”
宁非听他这么问,心中叹息,苏希洵果然机敏无比,已经领会她的思路了。“是的。”她答道。
“山形图上标注了各个岗哨、山洞的位置,如被外人知道,极有可能趁我不备在夜间摸哨偷袭。”
“啊,是这样吗?我并不需要岗哨与山洞的位置,只需要山形与标高。”宁非释然,难怪他们如此激动,既然涉及战略部署,担忧消息外泄是理所当然的。
苏希洵深深地看着宁非,她被看得莫名其妙,而后恍然大悟他为何会这副表情,赶紧低声道:“我又没有怪谁。”
苏希洵无奈地低声回道:“你知道的,我信你。”
宁非老脸微赧,犹自嘴硬道:“大庭广众之下,别说私事。”
苏希洵笑了笑,暗地里在她腰上掐了一下。宁非脸色一变,差点想对他狠狠地还以颜色,只可惜大庭广众之下,不敢当众反调 戏。
“那我给你副图,只有山形,而无方位。”苏希洵说完又对众人道,“众位还有无异议?”
此话一出,山长洞主都哑然,既然人家都说不需要知道岗哨与山洞的位置了,那他们反对个什么劲?这个结果自是上上之选,众人各得其所,再无反对意见。
宁非走到简莲面前,不顾他慌忙躲避的眼神,吩咐白芦与阿刚:“速速将他押至我房内,但有反抗,一律五花大绑。”说完还若无其事地剜了苏希洵一眼,看得他虽然心生不忿却毫无办法。他私心里则暗下决心,呆会儿就将公文搬至宁非房里,一则是能够防止简莲挣扎反抗伤了宁非,二则是如果他们有何需要他可速速办理。这一番假公济私的想法目的太过明显,苏希洵理所当然地没有宣之于口。
简莲被白芦一双手搭在肩上,顿时觉得万钧力量压身,想逃无法逃掉。他只好以拼死哀求的目光向自己的山长求助。
灌阳坡山长看得哀怜之意大起,连忙阻止:“万万不可,男女授受不亲,此事万万不可!”
“这位山长大人无需担心,我素行良好,不会对他做什么出格之举的。”
宁非的话听得白芦与阿刚相视偷笑,怎么听怎么觉得简莲才是黄花大闺女。
阿刚偷笑道:“宁姐越来越像行止不良的土匪了。”
白芦面无表情,心中却想:“实际上还比较像采花大盗。”
于是毫无悬念地,简莲扭曲挣扎不已,仍然无法阻止被五花大绑抬入宁非房中的命运。
*** ***
话说简莲此人乃是叶苏二人的一块心病,皆因他战时勇猛无比,一旦停战就变成了奶油面团一般的人物,任人搓扁揉圆。他被白芦半拖半抱地挟进了宁非房里,本来依旧挣扎不休,阿刚实在看不过眼,狠狠丢了一团牛筋绳出来,把他给捆了。
白芦和阿刚出去后,屋子里便只剩简莲一人,他再叫得勤奋都不会有人应答,干脆就不叫了。过不多久定下神来,平定了紧张的喘息,然后百无聊赖地打量起这个房间。
苏希洵之前为了给宁非遮风,用麻纸和油纸一层层地糊了门窗缝隙,所以只要关了门窗,就算是白日如火,房里都能暗得如夜幕降临一般。
并且白芦知道简莲喜暗的习性,看他被阿刚捆得可怜,良心尚存,出去时把门窗都关严实了,简莲在暗处呆了片刻,果然从惊慌不定中恢复过来。他幼时学箭,为了锻炼耐性,往往趴在草丛阴暗处一呆就是一整个上午,对于他而言,在光亮处让他格外没有安全感。
话说这简莲是山岳国北流县有名的鬼才。满岁时抓周抓了他爹猎户简码在桌上的弓,然后又爬一边把箭矢给拔拉上了,任他娘亲满怀期望地往桌上摆满了书籍算盘美食风车等一应物事,看都不看一眼。小简莲三岁上下就能拉着他长兄为他做的小弓小箭射中十步外的小野菊。八岁时膂力大增,竟然把从家后井里打水灌缸的任务给包办了。
乡里乡亲皆道猎户简生了个天赋异禀的好儿子,手长脚长,膂力眼力俱是上上之选。猎户简本来指望着简莲能够继承他衣钵,令他痛彻心扉的是,居然被一个同乡骗上了雁过山拔毛寨,当了一个山前校尉。
过了不知道多久,简莲警觉地听到了有人上楼的声音。其实对方隔着他距离尚远,奈何他是潜伏追踪的天才,人尚未近其身,就已经察觉到了震动。
不多时门口被推开,宁非手里拿着简莲的弓箭走了进来。门外的光亮一下子照得满堂,简莲被日光刺得哎呀地叫了一声,却死死盯住宁非手中拿的爱弓不敢稍离。
宁非早跟白芦打听了简莲的个性,闻声微微一笑,将物什放在桌上,回身关了门,另外点了油灯出来。
宁非从床边拽了把椅子过来,坐在简莲旁刚要开口问话,就看见简莲惊疑不定地往门口那边看去。
门外本来没有异常响动,但在他超乎寻常敏锐的知觉中,隐约能够感到有人靠近。正疑惑,门口被敲了三下。
宁非无奈地看了简莲一眼,起身过去把门拉开。
门口再开处,还真就是苏希洵这个表里不一的家伙笑盈盈地走了进来,他手捧文房四宝和几个纸卷卷宗。简莲异常惊奇,苏二当家居然会这么自然地走入一个女子的房间,好像根本不是前来做客的。
简莲在雁过山上就是个异类,任其他什么男人,一旦入了这座山寨,再憨厚老实的都变得喜欢八卦,皆因八卦乃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娱乐之一。简莲一心一意用在磨练射艺上,并不十分了解关于苏希洵与宁非间的粉红轶事,更不知这间房间本来是苏希洵所住的,所以苏希洵要进入自己的房间,当然是登堂入室,无比自如。
苏希洵往书桌前一一摆好了东西,才对宁非道:“你方才要的山形图,我现在已经拿来了,你要不要先看看。”
宁非暗想这还真是十分切合实际并且冠冕堂皇的理由,看见他露出狡黠之色,还冲她眨了眨眼,电得她鸡皮瞬间直竖。可见苏希洵并不虞被她发现自己的用心,甚至还乐于被她知道,因为这在他而言,与其说是丢人现眼,不如说是一种情趣。
宁非还没答话,倒是简莲先战战兢兢地说:“简莲见过二当家。”
苏希洵好笑地起身搬了一张竹木小几过来,又将一叠桑皮纸放上去铺开:“这便是山形图,我对十山六洞的情况比较熟悉,就在这里阅卷,有什么需要跟我说一声。”说完便坐回去,给自己也点了一盏油灯,翻开卷宗埋头提笔。
宁非定睛往地图上看,江凝菲以前见过商用的地形图,那可十分简陋,遇到小山打个小三角,遇到群山打一群三角符号,河流就用双条线,官道用的是单线。至于山如何高、河如何阔,那是一概不记。
她本来对于寨子里的地图没报多大希望,现在一看,大吃一惊,居然是标有等高线的山形图。这时代根本没有测量器械,绘制地图也多靠目测,能够大致表明远近已经是难能可贵了,至于在地图上标齐了等高线,简直是鬼斧神工一般的神技。
简莲为了锻炼自己的技术时常呆在深山老林十天半月不回窝,看到山形图时先是一愣,马上就与记忆中的各山景致联系在了一起,仿佛又回到了山中磨炼自己的时光,神采渐渐飞扬,自信渐溢于胸。
宁非恰在此时详细询问起他射箭时的各种数据,拿了炭条在一旁记录,简莲来了劲头,好为人师的本性越发澎湃,在不知不觉中由惊慌不已变得滔滔不绝,连什么时候被宁非解开了缚在身上的牛筋绳都没察觉到。
说到半途,叶云清因为耐不住好奇,在门外偷听他们商议被苏希洵发现,宁非啼笑皆非之下,干脆把叶云清和苏希洵二人都抓了过来商量。
射艺之中最为艰难的两点,第一是目测远近,第二才是计算仰角。
为何射死靶比射活靶要容易,除了因为死靶不会移动之外,还有个常人想不到的关键点。射手站在死靶前,都知道距离大概多远,固有百步靶、五十步靶之分。然而如若是活靶,则难以知道距离。
曾有人研究过人的眼睛能够确切分辨的距离是在十二米内,十二米外就如同平面图一般,眼睛只能看到物体因远而小,若是要把握远近,则需大脑的计算。这就是为何太阳之大甚于地球,星辰之大往往甚于太阳,但是人们相信眼睛所见,千百年来却一直以为地球比太阳大,太阳又比亿万星辰要大。
要速成大批神射手,那就由她和简莲把测距和计算的工作包揽了,固定了远近及射击仰角即可。
宁非和简莲都是射术高手,越说越是觉得相见恨晚。讨论到后来,简莲几乎要扑上去抱着宁非大呼“相见恨晚、相见恨晚啊”之类的言语,幸得苏希洵在旁边虎视眈眈地看着,明里暗里阻挠了不轨之狼爪。
几个人正在议论纠错之时,外面忽然一阵喧哗,宁非和简莲注意力都在论证此策的可行性上。叶苏二人都是能够一心多用的,相互间看了一眼,直起身来。
叶云清蹙眉起身走到门边,拉开门口往外喝道:“外面何事喧哗!”
门开处,众人才发现天色早就大黑,因为正好是新月,天上只见钱眼大小的星星无数,竹楼下的林子里都是乌漆抹黑的。
立即有一个人在竹楼外喊道:“许敏许大姐从广安郡买回防瘴的药物了,她还带回…带回了一个女俘!”
作者有话要说: 近来留言盖楼者众,狂言逐一拜读,只觉如饮蜜糖。且其中又偶有搞怪雷评,将一众良家纯男乱捉成对,狂言捧腹大笑几将大牙喷崩,腹部遭此大难,疼痛不已。望众姐妹饶过我家良善简莲,该男已有良配,勿念,勿念…
【风水轮流转】
46【风水轮流转】
银林公主那日觉得心惊肉跳,隐约有不祥预感,结果预感果然成了真。她一行人马半途与徐灿大军脱离,进入广安郡辖内。银林平生第一次出远门,一出还是到了战区边缘,根本不知道出门在外需要防着什么事情。
先前在徐家军里尚有兵丁士卒保她周全,一路上平安无事,她周围的护队渐渐放松了绷紧了的那根弦,进入广安郡时,一切照旧例摆足了皇家架子,在闹市区中招摇过市,引人注目。
就是在那个时候,奉命在广安郡采买药草的许敏盯上了银林公主的车架。许敏是商人之后,况且山岳国风气本就尚商,做事单凭有利可图。她一见是个公主,还是个敌国公主,拿回去不知能换多少赎金。且现在风传徐家军已经往雁过山开拔,掳了这个银林公主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许敏在雁过山上曾经见过一个与银林公主有旧的女人,从丁孝口里听闻过徐府中发生的家事。她生性豪爽,对宁非那样的女人很是看得上眼,相对而言的更是难以理解银林公主那样的做派。于是更是落力地去做好这件大事。
她和十几名手下一商议,定下了计策。让银林公主一行安然无事地在郡中安住了几日,等他们或多或少放松了戒备,便于半夜时分放毒雾迷睡了驿馆的护卫,将她拖进山。
银林晕晕乎乎地醒了过来,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身下硬物硌得她好生难受,摇摇晃晃的不时把她抛起来又跌下去。睁开眼睛,缓缓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驿馆之中,自己似乎睡着一辆牛车里,慢腾腾地往山上拉。
牛车没有顶棚,天上新月只悬一线,星斗如钱眼大小,但森林里几乎伸手不见五指,银林心中害怕,张嘴尖叫出来。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即使她极具惊恐地耗尽力气叫喊,只能发出蚊子般 的嗡嗡声。
忽听一名男子声音道:“许姐,她醒来了。”
那个姓许的女子回答:“没关系,她睡了三日整,身体还会麻痹一两个时辰,现在已经过了半山练场,再不久就到苏二那屋子了。”
银林越发害怕,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来路。她自忖自己是天家血脉,就算死也要死得贞洁。如果他们要对自己行那禽兽之事,就算咬舌自尽也不能让他们得逞。
她惶惶然的,牛车不知不觉已到了山顶一片竹林外。许敏吩咐了几句,一路上早就把十几车药草运往十山六洞,现在剩下的最后两车也都运去了丁孝家里,她则亲自押运银林往竹楼后的茅屋那边走。
牛车差不多到茅屋的时候忽被一人截住,许敏与那人低声说了几句话之后,银林忽觉身下一轻,被一个壮汉搂住肩膀托起腿弯,打横抱了起来。银林公主惶急莫名,她的身子如何金贵,一生里碰过她的男人除了徐灿就只有父皇,其他男人就算多打量她几眼都是冒犯的。
奋起气力扭动挣扎,那壮汉呵呵一乐:“许姐,她好像很不乐意呢,真好玩,”说完把她像抱小孩一样单手托在臂上,打了一下屁股,“做俘虏就要听话,上了咱拔毛寨,哪有你任性的份。”
这个接应许敏的汉子就是牛大壮,他平时也做过响马营生,但遇上如此扭曲好玩的事情还是头一遭,那一下打屁股在银林眼里是难以忍受的羞辱,在他而言却只是小小的惩戒。
银林终于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雁过山黑旗寨,她睡了一觉,醒来就变成这帮野蛮人的阶下之囚,屈辱里带了极度的害怕,双眼中不由流下两道泪来。
眼前忽的一亮,牛大壮将她抱紧进了茅屋里,许敏燃了一盏油灯,照得屋内晃亮。银林被放在靠墙的一张椅子上,她的身体尚软绵绵的难以使力,睁大了眼睛对那个粗壮汉子怒目而视,恨不能生啖其肉。
她在徐府中时乃是当家主母,略瞪一下眼睛能把小丫鬟吓得扑地跪倒连连告饶,可是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人家牛大壮压根就不看她一眼,对许敏道:“二当家一会儿就到。”
说完往银林处觑了一眼:“许姐,这女人真是公主来的吗,怎么我觉得她面目狰狞、双眼突凸,一点也没有‘皇家风范’啊。”
许敏扑哧笑了出来:“什么皇家风范,公主不也是个人吗。色厉内荏了自然要面目狰狞。况且你仔细看看人家,眉目如画,肤色洁白,生得是好一副皮相呢。”
银林公主本是金枝玉叶,生于皇宫长于皇宫,所见所闻皆局限在宫廷之内,此次被俘进山,所见所闻大异于前,摆不出公主架子也是正常的。这正是温室中的花朵偶遇寒潮,想要她继续继续娇俏动人,那是万分不可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