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灰变毒丹,秋凝惨遭殃】

宁非一番辛苦,只为了能够得到一个供她使唤的人。想那些官家小姐,再怎样时运不济,都会有个贴心的丫鬟在身边。可徐府二夫人这个身份太过尴尬,满府里只有吃人一般的白眼狼,就连想要调教一个使唤丫鬟都要她如此操心劳力。
她强忍发自内心深处的极度恶心,乖顺地趴伏在徐灿怀里,徐灿身上独有的味道侵入鼻端,明明是这个身体所熟悉的味道,却还是让她内心不断叹气。
她低声对徐灿说:“我怎么可能把我的宝贝给她,就算真要使坏,也只会拿别的物件。你给我的银牡丹,我一直都珍爱异常,怎舍得经他人之手来玷污。”
徐灿似有所感,他陷入了过去的回忆。如今他的青梅竹马正乖顺地在他怀里求助,两个人的身体是如此地契合。他还记得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将她带进门,交给自己好生照顾。他手把手地教她射箭,带她骑马,两个人一直都在一起的。
徐灿知道江凝菲的性格,她再怎样也不会拿自己给她的东西来栽赃嫁祸。虽然在徐灿眼里,她不久前还曾经诬陷银林推倒她引致小产。可在内心深处还是深深记得那个伴他走过少年时期的可爱女孩。
他抱紧了怀中人,安抚地一顺一顺地拍抚。
宁非渐渐不动了,把头埋在他的怀里。这个身体还记得徐灿的温柔,也还怀念徐灿的温柔。她为江凝菲不值,为什么偏偏遇上这么个男人,为什么这样的人会成为江凝菲短暂生命里的唯一。
为什么你已经死去,却还把这种眷恋遗留下来。
宁非咬牙苦忍愤恨,她对逝去的江凝菲恨铁不成钢,对徐灿避如蛇蝎。终有一日,她会摆脱这具身体遗留下来的麻烦。
徐灿只当她对秋凝气愤难禁,心想她居然对我的事情还如此上心。是了,她当日使坏诬陷银林推倒了自己,也是因妒生恨,她的心一直都是围着他在打转,整个生命与生活都是以他为中心。这样的女人,凭什么会去诬陷一个与自己没有丝毫情感瓜葛的丫鬟,定是那丫鬟自己做了错事而不承认。
这么想着,徐灿更是怜意大起,安抚道:“凝菲?小菲?别气了…不就是个银牡丹吗,你要心疼,我明日着人给你打一朵更好的。秋凝不过一个不通事的下人,你跟她生的什么气,你身子还虚,不要气坏了身子。”
宁非心里越发憋闷得慌,气喘得更急了些。
徐灿连忙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个不懂事的丫鬟拉下去,让她在花园里跪着,不认错就不给吃饭,也不许起来。”
秋凝一听,这是坐实了自己的罪名,浑身瘫软,喃喃地驳道:“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是冤枉的…”
徐灿更是愤恨,搂紧了宁非,怒道:“拉下去拉下去,这是做什么,若是在军营里,早把你拉去军法处置了,还有你叫冤的份!”
屋子里一片混乱,梁上的叶云清白白听了那么一出闹剧,叹息不已,暗道徐灿在战场上的勇猛威武是出了名的,可看人识人的眼光实在是不怎么样。倒是那二夫人,看上去年纪轻轻的就很是精明透彻,堪比他手下以离间计出名的苏希洵。
不论如何,闹剧总算结了尾,徐灿把宁非打横抱起,送回了芳菲苑,又在她身边安抚了半个多时辰,直到看着她入睡才起身离去。若是江凝菲还在世,不知道当是如何的欢喜。宁非却觉得自己浑身上下侵染了那个男人的气味,如同五毒附体,浑身上下全不对劲了。

*** ***

深夜,宁非在厨房倒腾。
厨房丁师傅起夜的时候听到有人在翻弄东西,提了风灯进去一看,发现居然是二夫人。忙不迭地把灯放下,上前问道:“二夫人想要吃些什么,叫人吩咐我给你做就好了,何必亲自动手。”
徐府人事复杂,厨房里的人与伺候主子的丫鬟地位差异极大,常常被欺负得狠,又因为不常得面见徐灿及两位夫人,就没有那么多狗眼看人低的习性,反而较为纯朴。丁师傅听说今日下午的事,知道秋凝被二夫人狠狠整了一顿,现在还在花园里跪着呢,他们这些常常被管家和大丫鬟们克扣了工钱私分的人,心里也算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
宁非抬起头对他笑道:“没什么,我只是想到秋凝大丫鬟到现在还没得吃饭,所以就来厨房看看有没有剩的。”
在宁非生活的时代,厨房是个干净整洁的地方。可是在这个时代,厨房代表了杂乱、黑暗、潮湿。厨房面积是挺宽的,可四面都被油烟熏得乌黑,墙上没有刮白灰,依然是灰砖砌成的裸墙。宁非一身干净地站在其间,顿时让丁师傅浑身起了汗,他看见她在铁锅旁翻弄,连忙跑到橱柜,打开之后,找到剩饭剩菜弄了一食盒给她:“锅子里是不会放剩饭菜的,这盒子给您拿去,是否还需要热热?”
宁非说道:“就这样吧,别麻烦了。烧火可是个麻烦事。”
丁师傅目送宁非缓缓走远,暗道这位二夫人可比府里那些势利眼的丫鬟管事们说的要通情理得多了。他哪里知道,宁非之所以来这里只是要找一些锅底灰,根本就不会让他节外生枝去生火做饭。

秋凝被徐灿罚在花园里跪着,每半个时辰能休息一刻,休息完了继续跪,一直罚至天明。她身上又冷又饿,还不敢起来,生怕被人看见了又去告自己一状。
就在几乎支持不住的时候,身后传来若有若无的响动。四周漆黑一片,冬日里只有花园围墙处的气死风灯在一摇一晃地燃着,秋凝身上起了阵子鸡皮疙瘩,低声祷告:“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佑我,莫让恶鬼缠身。”
宁非在她身后低声笑道:“人家都说平日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秋凝姐姐你是告哪门子的饶啊。”
秋凝听到是她的声音,气就不打一处来。可是忽见到一只提篮被放在自己面前的地上,被打开之后,是还算丰盛的冷菜冷饭。秋凝早就饿得浑身发抖,她是徐社楣上将军府上的家生奴婢,后来才赠给徐灿使唤的,长那么大还没有受过饿挨过冻。当下看到食物,也不顾是仇人拿过来的,抖着手抓起筷子和碗,近乎于狼吞虎咽般地吃了起来。
宁非蹲在她身旁,将气死风灯放在脚边,脸上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看着一条可怜的流浪狗的表情,专注地等秋凝吃完。
不多时,秋凝吃得差不多了,这些饭食没经加热,她是饿得慌了才吃得如此之多。
宁非柔声问:“吃饱了?”
秋凝不理会她,把头转到另一边去。
宁非也不说话,她手上拿着一枚乌黑的丸子,在手心里一抛一抛的。两人就那么沉默着。

蓦地,秋凝肚子里咕噜噜的一阵响,就觉得腹痛如绞。她惊醒一样地想起一句老话——不要吃敌人赠与的食物,方才是饿得紧了,以为自己快要饿死冻死才狼吞虎咽地吃了她给的东西。难道里面还放了毒药不成。秋凝脸上忽犹豫忽惊怕,然后终于注意到宁非手心里一上一下抛接着的黑色药丸。
宁非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不是鹤顶红那样的剧毒,只是赶尸人惯用的蛊毒罢了,你若是听话,我每季给你一枚解药,便能保持不发。你若是不听话…”她顿了一下,秋凝面色是刷的煞白了,才接着道,“你可知道这东西叫做什么吗?”
秋凝摇摇头。
“这就是江湖失传已久的‘三尸脑神丹’。”
三尸脑神丹究竟是个什么玩意,秋凝是不知道的,宁非自己也不知道,不过任我行出囚笼的那一出剧情记得清清楚楚,便想起以锅底灰充当蛊毒的方法。
“三尸脑神丹外面是一层漆黑的药壳,里面却又有许多看不见的虫卵。虫卵入人体便即孵化,黑色的药皮能够抑制虫子的行动。你若是三个月内没有服用解药,黑色药皮的功效退去之后,虫子就活动了,倒时钻入你脑子里,吃尽你的脑子,让你疯癫异常如同猿猴,为众人所耻笑。”
秋凝听得寒毛直竖,犹在垂死挣扎地说:“药是可怕,可我是不会乖乖吃下去的。”
“哦?你不是吃了吗?”宁非面上带了七分的嘲讽三分的怜悯,气死风灯的火光从侧下方打了上来,光影之间阴气森森。
秋凝不由得就越发颤抖,压根忘记眼前这个女子是平日被她欺负惯了的。
宁非目光往食盒那边一瞥,也不用多说什么,疑神疑鬼的秋凝已自得到了答案。
宁非把手里用油烟和锅底灰搓成的丸子在秋凝鼻子下一掠,顿时一股污浊之气直冲鼻腔,秋凝刚吃完那些东西,方才是太饿了,现在回味起来,饭食里果然是有那种污浊油腻之气的。
可怜秋凝这个大丫鬟锦衣玉食惯了,压根不知道油烟是什么味道,锅底灰又是什么味道,她卡住自己的喉咙,连声作呕,就是吐不出什么东西来。
宁非笑道:“虫卵入体即行孵化,你吐也吐不出来。不过不要紧,只要乖乖听我的话,就没事了。”
“你…我要找徐主为我做主!”
“你明日自可去找个医生看看中了什么毒,三尸脑神丹是蛊药不是毒药,虫子孵化后藏于你脑门里,除非破开脑袋,否则根本检不出来。况且经了今日一事,你以为徐主还能信你吗。”宁非冷笑道,“他自然会信自己的夫人,而不是你这个手脚不干净的丫鬟。”
秋凝方知道原来二夫人大费周章地诬陷于她,只是为了让别人不再相信自己。顿时一股走投无路的绝望升了起来。
“好死不如赖活着,我在这里是呆不下去的了。过不了多久就要寻退路离开,你若是帮衬得好,我走之前就把解药的药方写给你,否则…”
一通话说完之后,秋凝瘫坐于地,一丝力气也没了。
宁非盯着她的眼睛,阴气森森地道:“你若是不信我的话,等结束了责罚之后好好睡一觉,起来后好生感觉是否头疼欲裂,那便是虫卵已经孵化的征兆了。”
宁非不是预言家,三尸脑神丹之说也是凭空捏造,可她有一门本事,就是能让自己说的话深入人心。这便是在前世饱经老奸巨猾之辈摧残后练就的本事。有的人本没有精神病,经她煞有介事地那么一剖析,越想越觉得自己在精神方面好像有点问题,好像问题还不只是一点,好像问题很多很多…于是就真的有精神病了。医学上的“安慰剂”与宁非的“深入剖析法”,原理都是一样的,都是属于暗示类的精神操作。
秋凝心惊胆战地等待着第二天的到来,等待验证自己是否中了蛊。她越是担心就越是正中宁非的下怀,最后的结果必然是秋凝会强迫自己感觉到头疼欲裂。
宁非松了一口气。既然不能以德服人,那么以“毒”服人也是不错的。
她最后交待一句:“你若是想清楚了,后天早上到我屋里来说话。”

*** ***
一天之中经历太多的事情,却又是不能不尽早处理的事情,在秋凝面前也是全凭一股意志撑持下来。如果不是宁非意志坚强,半途中必然是要晕倒的。她一步一步地扶墙回到屋子,迎面的暖热的室风让她浑身一颤,瘫软似的往后靠去,合上门的同时也滑坐在地。
转生到这世的头一个关口,算是打点清楚了。她虽没有贴心的婢女,但终于有了一个可以随便使唤的丫鬟。以后也将能够事半功倍。并且眼前最紧急的事情就是让“泥丸君”早日伤愈,他早走她就早解脱。寻医找药的事情她不好自己出面,所以秋凝的帮助是必须的。
黑暗里一个人影向她走过来,宁非眼睛朦朦胧胧的看得不甚分明,那个人在她面前蹲下,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放到床上。
宁非暖了一阵,终于回过神,虚弱地说:“你自便吧,我今日招呼不了你,有什么事明日再说。”说完就闭眼睡去。昏然中心口处热得发烫,四肢却都是冰冷的。想把那浊气吐出来又使不出气力,意识更是混混地沉了下去。

叶云清在她身边坐了会儿,看她精神很是不济的样子,就没有再询问她,转身到倚窗的琴台边坐下。今天所见让他对徐灿多了一层认识,之前光看战例战报,尚且以为徐灿是个英勇无匹又为人正直的儒将,今日一见,只觉得他实在没有识人用人之明。这种人打打前锋出出一己之力是堪当大用的,但若坐镇后方掌管后勤或用人大权,则是全军上下的悲剧。
夜色深沉,徐府庭院中安静得紧,他默收心神运气打坐,丫头长房里轻微的议论声就变得清晰起来。无非是在为秋凝被处置的这件事叫好,也有说二夫人这次运气不错的。无论如何,这些话入了耳却入不了心。
叶云清真气运转二周天才睁开了眼睛,月光从窗纸外透过,白茫茫一片。外面传来一声悠长的鸟啸,他连忙推开窗户,从领口抽出一支鸟笛含到口里吹了起来。
过不多时,夜空里出现一只雪白的鸟影,从米粒般的一点迅速变大,悄无声息地扑击下来,落在窗台之上。
叶云清一听鸟啸就知道是苏希洵养的雪枭,这种鸟在夏季是棕黑色的羽毛,到了冬季则会换成雪白的一身,它又善于在夜间悄无声息地行动,如果不是发出啸声,翅膀掠过寒风的声音连叶云清也很难分辨得出来。
他从鸟腿上的一枚竹筒里取出通讯的纸卷,展开后借着月光仔细阅读,原来是寨子里已经接到了他前些日子发出的信件,苏希洵已着易容高手前来支援,让他略等十日便到。叶云清放下心来,总算不必在这等龌龊地方多呆了。
他正想寻笔墨回信,听到床上传出低低的呻吟,停下了动作连忙转身去看。拉开帐子后,看到宁非脸色潮红,双手揪在心口处不放,浑身颤得厉害。
叶云清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拉起她一边手把脉。他不是精通医理,不过所谓近墨者黑近朱者赤,与苏希洵混在一起久了,也就有了点基础。一查之下便即惊讶,这显是个险症。


作者有话要说: 众看官们留言大大的多,小狂狂我写文实在是动力十足啊。啊啊,写得真爽,感谢乃们,偶爱乃们~~
【盗药需盗好,骗人要骗倒】

宁非被冻了大半夜才觉得好了些,昏然中隐约觉得事情的蹊跷,分明屋子里已经燃了地龙的,为何身上还是觉得如此之冷。分明手足都是冷如冰凌的,为何五脏六腑如同干裂一般的灼痛。这是地狱,发不出声音也没有其他人的地狱。她完全没有力气地僵硬在被子里打颤,神智越发不清醒,到后来什么也想不到了,抖得也几不可觉。
后来恍惚觉得有人在翻弄她,往她嘴里塞了参片,冰冷的铁勺子深进喉咙压住舌根,紧接着被硬灌了好几口味道说不出怪异的黏液。等一番折腾之后再被安放到被窝里,宁非觉得浑身一轻,只想到这次是终于能够完全解脱了,然后就再没有了意识。

*** ***
宁非睁开了眼睛,帐子遮住了光线。
帐子是群青的底色,送子金童和浪卷鲤鱼的花纹则都是淡色的,白昼晨光从淡色的花纹里透了进来。
她恍惚地躺在那里发呆,一时间想不起发生什么事,尚记得夜晚几乎要了命的难受,现在如同梦魇退去,胸口油煎一般的痛和四肢冰冻住似的僵硬都消失了。感觉还有点麻木,下腹略微的抽痛,但是在一点一点恢复。
宁非忽然想起夜间有人灌她吃药,记忆再怎么模糊也能猜测的出来那是救命的东西。
她猛地坐起身,禁不住动作太大几乎瘫软回去,她抓住了床帏撑住自己,整个帐子被她的动作带得一晃一晃的。
忽闻床里侧一个很是虚弱的声音道:“一大早就这么有精神,麻烦你动作轻点行吗,哎哟。”说到后面就咬牙切齿地呻吟起来。
宁非被意想不到的人声吓了一跳,心脏几乎从喉咙口里面被吓出来了,回头一看,居然是喂了她腐骨蚀心污泥丸的那位泥丸大叔。他的衣服显得更破烂了,破口处可以看见里面裹满了白色的绷带,其中有的地方还在渗出血水。
他艰难地咧嘴笑道:“放心,没弄脏你的床,我给自己垫了油布。”
宁非心里一紧,不知当说什么话才好。
“小姑娘你没事吧,不会想着什么自刎以示贞洁吧,喂喂,我可花了好大心思把你从鬼门关里拉回来,不要用这种方法打击我极其偶尔才会出现的良心好不好?”
贞洁,贞什么洁。听叶云清说到这个问题,宁非心里闷得慌,她毫不知情就被丢到这个身体里来,睁开眼睛意识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自己在为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生孩子,等事后第一次接触那个男人,发现对方根本就不算是个男人。
宁非把头靠在床柱上绝望地说:“事到如今,你睡也睡过了,还来同我讲什么贞洁不贞洁,你要真有良心,当初就不应来找我,直接去找银林公主多好。”
叶云清也躺在床上无力而绝望地说:“我虽然与你共用一个床铺,但我是正人君子柳下惠,真的什么也没对你做。我当初若知道遇上你还添了诸般麻烦,定是求神拜佛也不会进来的。”
两人一个躺一个坐,都神情无辜地看着彼此,齐齐叹气。
宁非道:“事到如今我只能自认倒霉。”
“我知道是我累你操心劳力,但我不也是将功补过了吗。你本来就有产后血虚之症,偏偏自己还不注意东捣鼓西闹腾,昨夜那症状实在是险极,若非我偷得好药回来…”
宁非回过神来,问道:“你去哪里偷药了?”宁非知道他花了好大的力气,否则今早也不会变得如此狼狈。况且她现在感觉恢复得很快,自从转生后就带有的手足冰冷和下腹抽痛都在以她能够感觉到的速度减弱着。
如此灵药定是封存在守卫森严之地。越想就越觉得这个人奇怪极了,既然有精力去偷药,为何不先给自己用了,反而要救个不相干的女人。
叶云清闭目不答,他是有恃无恐,反正有腐骨蚀心污泥丸镇着,他就不相信这难缠女人还敢不顾自己的生死。
宁非看他一副直挺挺的癞皮狗的样子,是又气又急。宁非属于人之初性本善的典型,旁人对她不好她才会报复回去,旁人若是于她有恩,她是万不能当个白眼狼的。可是面对一个十分不合作又不愿意透露来历的陌生人,宁非也觉得自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想要保他都不知道从哪里入手才好。
帐子外面传来响动,有丫鬟在门外问:“二夫人起床了吗?”
以前是没人会主动来问她死活的,看来昨日整治了秋凝,把院子里的下人都镇住了。在这个时代,被娶进府里的女人和狗的生活环境也差不多,打狗要看主人,伺候那些三妻四妾同样也要看男人的脸色。现在众人惊觉徐灿或许、也许、可能对二夫人还是有点情分的,于是便又开始夹紧尾巴做人。
宁非定定神,缓口气才懒洋洋地道:“我今日不大舒服,不必伺候了。”
“二夫人身子不爽利,是否需要奴婢去请大夫?”
宁非想了想才道:“先不必了,你给我熬一瓮白粥来,上一碗撇了蛋黄蒸的茶碗羹。我想是昨天饿得紧了,今日才浑身无力。”
门外的丫鬟连声应是,转身走了。

叶云清又累又伤,他本是想寻个意想不到的地方暂避风头,结果还真个是被意想不到的事情越卷越深。昨夜看到宁非睡在床上气息微弱,想要放着不管吧,又是于心不忍。
他在银杉园里面听到众人纷吵,对这位二夫人的来历有了一定的了解,知道徐灿把她叫做“凝菲”,又知道了她还在坐月期间。把脉之下才发觉她是内外交困,已经到了十分危急的地步。恐怕就是因为自己这一出现才惹得她劳心劳力,饶是叶云清脸皮厚,终于还是觉得一丝歉意升了起来。
仅仅接触过两次的,叶云清也能觉出这女人十分对他的脾性。或许不应该用对脾性这么肤浅的语句来概括,她身上自有一股自与他们臭味相投似的气息,这个“他们”,指的自然是叶云清和他的一众狐朋狗友。至于所谓的臭味相投,那就是玄之又玄的一种感觉。总之,便是让叶云清觉得让这个女人如此死去很是浪费。三番思量后当机立断,一拍大腿就飞身纵出徐府,往徐社楣上将军府邸里去盗药。
一般而言,上等灵药莫不是藏于皇宫腹地,就算太医们想要取用也要经过层层的登记许可才能领取。可叶云清心知肚明徐社楣上将军的府邸里藏了一小盒山南红药。那盒统共五枚红色的药丸还是叶云清以前亲自交给徐社楣的。
山南红药配制不易,在补气养血方面具有奇效,一般不会流入淮安国的。当初送给徐社楣上将军的时候,叶云清心底可老大不愿意,谁愿意把补气疗伤的灵药送给敌人使用。现在好了,多了个急用的借口去取回来。反正这位二夫人怎么说也是徐家的媳妇,用在她身上也不算是他背信弃义。
想是如此想,操作起来难处颇多。徐社楣既是淮安国当朝第一名将,自家庭院的守卫自然不同凡响。况且庭院深深,光是抓人迫出山南红药所在就耗费了叶云清的一番功夫。
于是徐社楣上将军府里大半夜的闹得鸡飞狗跳,叶云清借着夜色上蹿下跳,看家护院的护卫被他的神出鬼没唬得心惊肉跳,皇天不负苦心人,叶云清算是活得好好地把药拿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顺便又到药铺里盗了绷带、参片等物。五枚山南红药,他自己服了一粒,一粒和水喂了宁非,剩下三粒被他默不吭声地贪了污归了私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