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没人知道心中最为纠结的反而是一脸木然的白芦。他盯着自己的鞋尖,脖领子里出了细细密密的一层薄汗,他真希望今天没有在竹林外当值,真希望什么都没看到,真希望自己不会唇语之术。
他感觉到事件的罪魁祸首站在他的附近,亦是十分紧张,幸亏他天生面冷,不是特别熟悉他的人都看不出他的想法。二当家头疼难忍地靠在床头,十分虚弱的样子。
先前的事情发生得超出常人理解范围。白芦首先是莫名其妙地看见二当家与宁非共骑归来,他发誓自己绝没想过那个苏希洵也会与女人同乘一骑,并且还抱得死紧,简直就像唯恐接触面不够广似的。
紧接着,他更加惊骇欲绝地看到二当家实行了花花公子的标准行为,他追逐着宁非上到楼去,还摆出了调 戏人家姑娘的架势,把她迫在自己与墙壁之间的狭小间隙里。以至于宁非那一脚是怎么起来的,白芦完全没看清。
等白芦反应过来,画面已经轮过去一大段了,二当家被宁非骑在身上…注意,是二当家被骑了!这么尴尬的体 位他总得有点小犹豫吧,在这种时候犹豫肯定是很合理的。
二当家的确是被打晕的,可是二当家是喜欢宁非的吧——应该是的,二当家居然连霸王硬上弓的架势都摆出来了。所以这应该是传说中的“打情骂俏”吧,不是有一句话吗,说的就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二当家就算痛苦,也应该是风流的痛苦的…
二当家被宁非骑了没多久,紧接着给这个一脸无辜的罪魁祸首拖进了房间。白芦唯恐他被该不解风情的女人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当即追到竹楼,在窗外全神贯注地蹲守,准备随时扑救。他绝对绝对没想要偷听二当家的私密话语,更不会想到居然见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告白时刻。他当时唯一的感觉就是想要自插双目,扶墙上树。心中唯独能讷讷地重复一句:“杀人灭口…毁尸灭迹…”是啊,二当家肯定不会被宁非毁尸灭迹了,可是如果他在窗外窥视一事被二当家察觉,那就不是杀人灭口能够了结的事情了,更多的可能性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身为一名合格的暗哨,应当严格遵守“不该看的不看,看到了也要装作没看到”的法则,最重要的是,白芦觉得当下首要任务就是保护好自己,要是为了这么点破事就被实行了人间蒸发,实在是太没有价值了。不是他信不过二当家的为人,总的说起来,苏希洵在寨子里是个比叶云清还要值得信任的男人,但那是在公事上,至于私事…不好说。
白芦心里计较完毕,面不改色地回答:“白芦有失职守,愧疚万分。事发之时,白芦恰与阿刚换岗,并未注意发生何事。就白芦的推断,应该是并无大事发生,更无外人侵入…至多就是,就是,就是二当家他自己摔了一跤。”
这个推断一说出来,叶云清和苏希洵俱是大惊:“从何处摔倒能摔出这一个大包?”叶云清说完还指向苏希洵的额头。
白芦决定缄口不言,避免说多错多,于是将目光投注在宁非身上。他的本意是想把烫手山芋抛还给宁非处理,大有谁惹出来的祸事谁自己解决的意味。但他没想到宁非却是大为感谢地回视过来。
白芦惯常就是态度冷漠,所以刚才成功地保持了面无表情的状态,自以为还是过得去的,宁非这个样子,怎么好像是知悉了他心中所想?
叶云清则是关心忧虑之极,他与苏希洵和宁非都有匪浅的关系,一个撞伤,另一个缄默,不知道出了何等的大事。他伸手拉过一张椅子,在宁非身边坐下:“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以至于你不能说出口?”
还有什么不能说出口?难道能说苏希洵意图非礼,被我防狼三式撂倒吗?宁非坐得笔挺,目光真诚,态度诚恳:“当时我先下马上楼,已经回了房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大响,赶忙出去看时,就见到二当家伏在廊上昏迷不醒,我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拖进房间,当时事发突然,没有留意到附近有何人靠近…”她停顿片刻,在叶云清的注视下,格外无辜地继续,“后来我再出去看,发现走廊上的竹子破裂了一根…破裂处的大小与二当家额头上肿块大小相吻合。”
“你的意思是他拿自己的头去撞地?撞来做什么?”叶云清惊讶得声音都大了。白芦苦苦忍耐,唯恐一时不察而在表情上显露出异状,天知道他憋得肺部都在抽搐了。
苏希洵却没有反驳,他现在又开始迷糊了。那一撞的冲击力实在是大,宁非没敢说明,其实苏希洵现在这样时好时坏的症状恐怕要持续七八天的时间。他现在看着宁非近在眼前,并且还不是讨厌他的样子,还在照顾他,心满意足地没再去听他们争论什么,只觉得周围很吵,吵得他不耐烦。
宁非松了口气,补充道:“这几日我打扫房屋,发现地上不少竹子都断折了,兴许是二当家在练什么武功吧。”
“有这等事?”
宁非以事实说话,往组成竹楼的成排竹子指去,叶云清终于注意到,这间房间的地面真的折了好几根,幸好竹楼建架起来用的是两层的竹排,否则肯定成危楼。
叶云清瞠目结舌半晌:“就算练功,为什么练到你的房间来?”
宁非干脆地答道:“别问我,我不知道。”
“你说得是,是我欠考虑,苏二的想法向来不为外人理解的。白芦啊,我们都回去休息吧,我看你也累得够呛,怎么脸色都变得这么青白难看了。”
白芦沉着地躬身行礼,礼毕再也不敢多留,飞身扑出窗外,这个地方,他真一刻再不敢多呆了。
*** ***
从第二天之后,苏希洵回到自己房间里。他很想弄明白,在那个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有时候恍恍惚惚好像有点能够想起来的感觉,可是眨两下眼睛,那种感觉就消失了。
独处的时候,他自己检查了更加说不出口的那个痛处,骇然发现带有略微的红肿,万幸功能未失。
然后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说不定是他对宁非实行了禽兽之行,在实行阶段才受此打击。这个想法不是没有根据的,首先,他身负武功,只有在格外没有防备的时候才会遇此袭击,作为一个男人,最无防备的时刻还能是什么时候?其次,他醒来不是在自己房间,而是在宁非的床上!
宁非虽然述称是将他从廊上拖进来,可是,那应该是善意的谎言,遇到这种事情,任是哪个女子都耻于宣诸于口。难怪叶云清问起那段事情时,宁非面目扭曲,白芦绝口不言。
想到这个可能性的时候,苏希洵一下子从床上坐起身,立即就因为突然的举动导致了强烈的晕眩。他用力捧头,努力地否定这个想法,他平时最多就是口头使坏,绝不会做出那等可耻事情。
可悲的是,人一旦处于养病阶段就容易疑神疑鬼,因为长日漫漫无所事事,只能成天介地对存有疑惑的事情翻来覆去地思考,最后得出十万八千里的答案,还以为这个答案正是事实真相…
苏希洵以前是聪明透顶的,不至于犯此错误,但他现在有病,他现在是个脑子被地板敲了的男人,他很困惑,深陷到了一生中难以言喻的羞耻情绪之中。
宁非在水房拣了两个木桶,连着扁担一起拎出去,准备到山腰处打水。苏希洵因为需要疗养一段时间,日日都在竹楼里,于是那里成为一个类似于禁地的存在。
她并不是害怕他,以前那会儿她表面上好像是很害怕苏希洵,但那是在装蒜,本质里仍旧是把那个男人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路人甲君。现在却不一样了,宁非想,如果她没有听到那句什么喜欢什么的话该有多好,如果那样,她现在仍然可以君子坦荡荡的,把他当做路人甲君。可恨苏希洵说了一遍不够,还要再说第二遍,宁非本想自我催眠的计划行不通了。
更加要命的是,她做了非常对不起苏希洵的事情。有句话叫做“好心遇到驴肝肺”,苏希洵那时候是要做善意的表示,她却对之报以非人的暴力袭击。作为一个有礼仪有家教的现代文明人,宁非深刻地反省了自身的问题。
说起来,宁非从小都是个懂取舍知进退的人,在任何社交场合都能够如鱼得水。可是关于情爱的那方面,则是大跌水准,是完全的一个木头疙瘩。正因为这样,宁非刚来到这一世时,江凝菲对徐灿的怨念和遗恨强烈不散,可惜遇到她这种木石心肠的灵魂,过得不久就消散不见。宁非后来干脆爽快地甩手走人,留徐灿一个人还在徐府里傻傻的想不通江凝菲怎么能说走就走呢?那样的江凝菲怎么会舍得下他说走就走呢?
曾经有要好的同事戏称,宁非这样的女人就是专门克纨绔子弟的,她这样的木头疙瘩无情起来比那些花花公子还要TMD狼心狗肺。一句话,宁非那种浑然天成的直接无视的态度,远远强于“世俗”负心汉们刻意的抛弃行为。
宁非抬头看着天空成条的浮云,深深地,无奈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对白芦说道:“你为什么老跟着我?”
白芦站在她身后数丈开外:“二当家吩咐过的,要你好好静养。”
宁非皱起眉:“他不是精于医道吗?怎么会不明白生命在于运动的道理?”
“他说过,就算活动有好处,也不能过量。”
“哦。”宁非回答,“那我就从事一些‘不过量’的活动就好了。”说完拿着东西往外去。
一步还没踏下去,面前就被白芦挡住了。宁非几天来心情郁结,很是无可奈何地皱起眉道:“你想对我做什么?”
白芦同样皱眉,他还能“对她”做什么?他敢“对她”做什么吗?不过他还是尽职尽责地解释:“竹楼后面有水井,不必出去打水。”
宁非犹豫了,有水井还出去挑水,的确是傻瓜才会做的事情。不过最后,她依旧选择了绕过白芦继续往山溪那里走。她得好好想想,仔细想想,山溪边是能够让人冷静下来的场所,比在这里纠结要好多了。
一路上,宁非不说话,白芦也不说话。
白芦眼里,宁非如同洪水猛兽,是惹不得的。她脚步虚浮,应该是没有武功,但是回想她收拾二当家那几下干得干净利落,完全不像是生手。当然最可怕之处在于,二当家那样的人竟然会对她的话信得服服帖帖。白芦只能庆幸这个女人看起来不是大奸大恶的,否则山寨上下真的会被搅得鸡犬不宁。
在山道上行了不多久,陆续看见各关口的戍丁和哨卫都上山来了,兴致勃勃的样子,个个面带笑容。
宁非随便捉住一个问:“你们怎么都这么开心呢?发生什么事了?”
因为曾经在丁孝家帮忙分药的事情,山上很多人都认识她了,那个人笑眯眯地回答:“宁妹妹是不能理解我们的心情的了,你去山溪边看看就知道了。”说完乐呵呵地走了,边走还边哼着小调,唱些什么“妹妹别怕羞”的小曲儿。
宁非满脑袋疑问,这种疑问暂时冲淡了因为苏希洵而来的困惑。
再不多久,听见了山溪潺潺的水流声。比起那些水流声更为悦耳的是男人女人们的说话声。
宁非伸手拨开沿途偶尔会横伸出来的树枝,终于来到了山溪边上。她惊讶地站住不能走了,她看见的是数十个年轻的女孩子聚集在山溪的另一边刷洗衣物。而山溪的这一边,则是上百个男人,同样也在刷洗衣服。
宁非回头询问地看向白芦,白芦说:“大家都在这里洗衣服。”
“我知道是在洗衣服,但是…但是…”宁非奇怪极了,这些女孩子她先前见过的,那时候她们满面苦闷怨恨,怎么才几天过去就变得如此欢乐?
话没问出来,在这一片岸边洗衣服的男人们发现了她,纷纷惊叫:“宁姐怎么出来了?”
宁非愣住,她缓缓地扫视那群男人,心里面仍然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你们叫我啥?”不能怪她惊奇,平常听多了“宁妹子”、“小丫头”的乱叫,突然听见“大姐”的称法,的确会浑身被电到发麻。
作者有话要说: 张小橘损小狂狂四格漫画第二弹,厕所占位记…
【突兀的袭击】
35 【突兀的袭击】
这些叫她“宁姐”的匪徒们,有的是五大三粗的肌肉壮汉,有的是面白无须的小伙子,脸上都是心悦诚服的神色,看不出半点不甘愿来。
如果不看他们那种崇拜加景仰的表情,宁非或许会猜测他们是见猎心喜,为了能够获得一大片花园,匆匆忙忙与她撇清关系,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所谓的“宁姐”,居然是带上了“大姐头”那样的含义的。
附近一个小弟忙不迭地过来帮她接过水桶,往上游跑去,边跑边说:“宁姐等等,这边的水被他们洗了,我去上游取水回来。”
“这…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另一个人景仰地道:“大家都知道了,二当家被您…压…”方说至此,他忽然停顿下来,断续说了两个字,最后噤口不言,那样子真像是遇到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秘密。他尴尬摸头一笑,最后道:“大家对您是万分景仰的,二当家就交给您了。”
一时之间,洗衣的众男大半都笑嘻嘻地看着她,有的笑道:“多亏有您,以前他心里若是不痛快,我们不知道被操弄得多惨。只有您能让他心情舒畅真是雁过山之福,拔毛寨之福啊!”顿时附和声一片。
宁非从来都不会想过,她也能成为漩涡中的人物。上山入寨不过是为了随波逐流,反正天下之大,何处不能随遇而安。可是现在的局面是她从前不可能预料到的。短短几天时间,变成了匪徒们口中的“大姐头”,真是让人不知道到底要说什么才好。
对面那群女子有的年龄在三十上下,有的才十一二岁,因为是刚上山来的,纷纷窃窃私语,样子却比进寨那日要平和多了。
众人的目光不是那么好抵挡的,若是平时,她好歹能够拿出在丁孝家里那种霸气,省得成了众匪徒调笑的对象,可是现在面对的还有那么多刚上山的女人。场面极其复杂,她选择了缄口不言,恰好刚才主动到上游取水的青年跑回来了,她接过上了挑子,赶紧往回走。
身后传来众匪徒的高笑:“她不好意思了…”
还有一人得意忘形,嗷嗷笑着说:“看她耳根红得多透彻,难怪把那位迷得神魂颠倒。”
醉酒的人容不得别人说他醉酒,同样的,心虚的人容不得别人说她心虚,否则就会发生一件具有普遍意义的事情——恼羞成怒。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居然还有人调笑上门来,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宁非撂了挑子,转身疾步走了回去。众匪徒见她去而复返,不知她是要搞什么鬼,但见她站到方才说话那人身后,抬手一桶水当头淋下。
洗衣服的男人们,宁非大多都认得个眼熟,名字叫不上,面是见过的。在丁孝家里帮忙那一阵子没少遭他们的调笑。这次她都产生了想把这个男人一脚踢下水的心情了,何况他蹲的位置还如此恰到好处。只是因为毕竟对面有外人,家丑不可外扬,她收拾打点了一丁点儿礼仪,仅以一桶水了事。
所有的人都傻在那里,宁非弯着眼眉,柔声说道:“这位大哥好好冷静冷静,须知道祸从口出四个字,有机会咱们好好比划比划。”话到了,然后这回真是脚不点地地走了。
对面的女人们都是噤若寒蝉,心里想的都是这个女人死定了。
在她们常识里,匪徒们都是凶残暴虐的,从官伎馆和囚牢里带出来的时候,听说是要流徙到雁过山的时候,很多人心里定了主意,如果实在熬不了,当机立断不过就是一个死字。
她们听说朝廷为了置换一批被俘虏的商人和镖师,用她们作为交易的筹码,并且拔毛寨的匪徒们欣然答应。何谓“欣然”,听到这样的话,她们对于自己的即将遭遇的命运都悲戚绝望了。正因如此,她们在上山途中遇到锦衣华服的宁非,才会流露出那种刻骨的敌意。
但是上山几天之后,渐渐接触了山上的一些事情,发现景况不但不比她们想象的糟糕,反而还宽松了许多。至少现在为止,没有任何一人遭遇到不堪的对待。
现在看到宁非居然这个样子,她们吓得都是傻了。拔毛寨的匪徒们看上去是和蔼的,但匪徒毕竟是匪徒,被这样轻蔑藐视,尤其是来自于女人的轻蔑,难道还能默不作声吗?
半晌之后,被淋了一桶水的男人抬起手,在脸上用力抹了下去,湿淋淋的一片水被他从脸上挂下来。他摇头晃脑地说:“够味,真真够味!我敢打包票,那一位肯定是食髓知味,哎,真是可惜哪,家里若是有一位能够这么调笑的,拼死了我都要抢一个回来。”
众匪徒方大笑:“你敢抢吗?二当家可是轻易能够让人生不如死的。不说二当家了,你难道没听说她下山闯关那一阵子的事情?手段果断狠利硬气,看起来也是个性格与二当家有得一拼的。你和她斗,怕不被她玩死了。”
这些话宁非是没听到的。
白芦还跟在她身后,若即若离的距离。宁非停下脚步,转身站定,白芦避让不及,惊愕地对上她质问的目光。
“是你说的吗?”宁非问。
白芦站在那里,面色是很平静坦然的。
“这种丢脸的事情被人知道了,你就不怕被他抽筋扒皮?”
白芦嘴角终于出现了抽搐的迹象,然后说道:“不是我说的。”停顿了一会儿,他很有良心地透露了另外一件事情,“当时没有人在竹楼旁,没有人看到。需要我发毒誓什么的都可以,我不是那种多嘴的人。”
…你真的不是那种多嘴的人吗?
宁非如遭雷劈。
她差点都要忘记了,脑震荡的确会出现逆行性失忆,轻微脑震荡的逆行性失忆的症状则会减轻很多,随着时间过去和康复,曾经暂时忘却的片段记忆很有可能会被重新记起。
不知不觉,她已经回到了竹楼前。
她现在心里想的都是“既成事实”四个字。
苏希洵两次表白,他记不得,宁非记得清清楚楚,那真是格外糟糕的一件事情。自认识以来,苏希洵这个人给她的印象就渐渐变得极其不好,但是,最近以来似乎有了改观。
宁非不知道这种改观究竟是因为她之前误解了苏希洵的性格,还是因为苏希洵刻意改变。那个男人是个谜团,心思别扭心灵扭曲,与他相处的至高之道就是——无视他。免得自己都被绕进他那种扭曲的心路历程中去。
宁非真不想进去,看到那栋竹楼就烦躁,恨得咬牙切齿——苏希洵这个惯耍手段的卑鄙无耻之徒!先造成舆论压力,形成“既成事实”,然后渐渐潜移默化,最后达到最终目的。
做得好啊!不过就是为了追求一个女人,居然不惜破灭自己的形象,居然做得如此果断。现在宁非相信,苏希洵看上的东西一定要达到是志在必得的效果,那个男人也许到现在都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吧,只要他想要。
她把挑子和水桶往厨房一掼,提起裙子,往竹楼上去。走到苏希洵房门前,火气平息了一些。
情形似乎变得怪异了。几天之前,她绝对不会想到苏希洵会对她产生爱慕之心,那时候她一定是千方百计地缓和矛盾冲突,以免遭他公报私仇。现在她却毫不犹豫地直冲他的房门前,想干什么?冲进去揪住他衣服恶狠狠地问他凭什么这么做吗?她什么时候有这种鲁莽的勇气去做这种事情了?
理智回来,她终于还是没有进去,思考片刻就再不停留地返回自己的房间.
可是就在她走进自己房门的那一刻,惊异地看到白芦从她身后快速通过,疾步地往苏希洵屋子里面冲了进去。
宁非心里一个咯噔,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值得这个时常隐身丛林的护卫如此紧张。不等她多想,从苏希洵房间里面背阴方向传来破窗而出的声音。
她快步走到后窗,从窗棂洞孔中看出去,恰见白芦从苏希洵那边的窗口跃下,直落入三丈开外的泥土地中,此时她终于听见了,就在白芦前进的方向处,传来隐约的兵刃交击之声。
白芦落地之后几乎没有停留,箭矢一般地蹿入竹林里去。一边的,从怀里抽出一把哨笛,凑在嘴边吹出尖锐的警报。
就那么瞬间的分神,一柄袖箭从林里射出,白芦略侧过头,勉强避过,那把袖箭笃的插入他身后一棵竹木,竹木显然不能抵挡袖箭的力道,直让它透体穿出,再越过数丈距离之后,击打在竹楼脚上。之后又是连续几枚袖箭。这么一来,白芦连哨笛都无法兼顾了。
来人功夫强横,并且不止一名。宁非和白芦都看到了,竹林之中影影绰绰的有好几人。
宁非眨眼间推测出了大致的事情,大约是苏希洵的房屋内被人侵入了,白芦既然穿窗而出,那么苏希洵自然不可能还在里面。那么他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