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慈寺的人也很是贴心,在山脚下安排的有客栈和安置马车的地方,秦惜背着包袱下马车的时候就瞧见安置马车的车棚里已经有了好几辆极尽奢华的马车。
她顿时微微一挑眉。
这么大的雨,竟然也有跟她们同样来听禅的人,倒是少见。
老太太也瞧见了那几辆华丽的马车,目光转向王嬷嬷,王嬷嬷接到老太太的视线,已经主动询问起来,“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谁也来听禅呢?”
“哦。”安置马车的客栈老板娘拍拍胸口开口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今天一大早简亲王妃就带着定安候来了,听说来的时候还没有吃早膳呢。”
老太太心里一跳,一路上马车颠簸之苦立马就消散了,人家简亲王妃都来了,她这一把老骨头还有什么好累的。
一行人由护卫领头,互相搀扶着爬山。
因为净慈寺闻名于大远朝,前来求签的人很多,早在二十多年前这里便修了山路。一阶一阶的阶梯,众人拾梯而上。石板上长了诸多青苔,特别滑,因此众人都是小心翼翼的。爬山可比坐马车辛苦的多,好不容易用了半个时辰才终于到了净慈寺。
因为是十五的关系,寺庙的大门口守候着小尼姑,小尼姑站在屋檐下,瞧着众人到来。念了句“阿弥陀佛”才迎了上来。
“诸位施主可是来听净心师太讲禅的?”
老太太不敢托大,双手合十回了一礼,亲自回答,“正是。”
“那诸位施主跟贫尼来吧。”小尼姑微微弯腰,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在前面领路,“讲禅就快开始了,诸位快些吧。”
老太太一听,心想自己还是出门晚了,赶紧扶着王嬷嬷跟上小尼姑的步伐。
经常来净慈寺拜佛的人都知道,净心师太讲禅从来都不在公开场所,而是选择在自己的居所,而净心师太为人比较喜静,因此她住的院子是净慈寺里最偏僻的小院子。
穿过一条条小径,也不知道绕了多少弯,走到最后人脑子都迷糊了,终于在一处可以称得上是原始的地方,小尼姑终于停了下来。
秦惜远远看过去,净心师太的院子已经近在眼前。只是她院子上爬满了不知名的藤蔓,被绿色的植物环环包围着,远远看去还真的不太容易发现。
小尼姑领着众人进了院子,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小尼姑和老太太道,“老夫人,谁要听禅便留下,不听禅的还请先离开,师太讲禅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
老太太十分理解,只让秦惜和秦慧两个人跟着,其他人都打发了,“王嬷嬷,你去和小师傅一起安排一下住处,今天就在这里过一夜,明儿个再回去。”
王嬷嬷颔首应答了下来。
王嬷嬷一走,秦惜和秦慧则左右两边的站在老太太搀扶着老太太,屋檐下站满了人,秦惜目光一扫而过,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那人正是瞿氏。瞿氏带着一个年轻的小姑娘,两个人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脸色都有些苍白的样子。
忽然,一道淡淡的目光落在秦惜的身上,那目光十分具有侵略性,以至于秦惜背脊微微一僵。她眸子一凛,扶着老太太走到屋檐下,一双妙目不着痕迹的扫过去,却没有发现有窥视她的目光。
忽然,她眸子一顿,惊讶的发现人群中竟然站着一个男子!
没错!就是一个男子!
男子看上去二十岁出头的样子,身材欣长。站在一个妇人面前笑的十分纯真无邪,他侧着脸对着秦惜,秦惜远远看过去就瞧见男子挺拔的鼻梁和吹弹可破的肌肤。他下颌弧线优美,宛若最出色的画卷。单单是一个侧脸便如此的出色,真不知道正脸是什么样子。男子身上的长袍花花绿绿,宛若各个颜色都泼了上去,实在令人不敢恭维,这样的衣服若是穿在别人的身上只会让人觉得俗不可耐,可穿在那男子的身上却让人感觉恰到好处,仿若除了他再也没有人能驾驭这样炫目的色彩。
可是…再如何出色的容貌也掩盖不了他是个男人的事实!
念慈寺这样的地方大多都是夫人和各家小姐们来参拜的地方,甚至寺里明文规定,男子不许踏进后庙。一来是担心不小心有公子冲撞了各家小姐,二则是担心山下的一些无耻之人上山来调戏尼姑和小姐们。所以就在寺庙的门口,她们府里的护卫就被拦截下来。净心师太的院子绝对算是净慈寺后庙的后庙,而这男子竟然可以进来…
只能说明这男子的身份非常之高!
可是却还是有些不妥的。
在场的人除了一些上了年纪的贵妇,还有一些没出阁的小姐,男子待在这样的地方,可以说是非常失礼的。
可秦惜却发现,在场的人中不管是妇人还是小姐们面色都非常平静,仿若没有看到那男子一般…这样的反应还真是让人玩味啊。
仿佛感觉到秦惜的所思所想,就在秦惜要移开目光的时候,那年轻男子忽然转过脸来。
秦惜瞧见男子的脸,倒抽一口冷气。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
最为吸人眼球的便是那一双美丽的丹凤眼,他凤目妖娆,眼珠极黑,仿若滴进一滴浓墨,黑的惊人,也亮的惊人,清澈的宛若一眼见底的小溪,可深深的看去又仿佛是漆黑的漩涡,只需一眼便勾魂摄魄。
他鼻梁高挺,唇红齿白,再加上白皙的皮肤,有种雌雄不辨的美丽,可是一双漆黑的剑眉却完美的弥补了这一点的不足,漆黑的剑眉斜飞入鬓,为他的容颜添了几分英气!
秦惜胸口砰砰直跳。
她不是没有见识的人,以前作为苏瑾的时候她曾经见过各色各样容貌出色的男子。她的哥哥苏荣景便是鼎鼎大名的温润公子,还有赵淳,赵淳人品暂时放着不说,单单看容貌也是极为出色的,她还曾远远的见过一次京城中出了名的妖娆公子韩子玉,那男子十分张扬,一身火红色的长袍总能被他穿出英气的感觉。可她见过的所有人里,都比不过眼前男子的容貌。
秦惜愣愣的看着男子,男子仿佛察觉到她的目光,对她咧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这一笑,如同满山的花在一瞬间开放,瞬间便弥漫了满山的花香。
秦惜心一跳,慌忙收回视线,默默在心里念了一遍清心咒才终于平静了下来。
三人走到了屋檐下,老太太的身子有些紧绷。
秦惜目光再次飞扫一圈,顿时了然,在场的人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气质都是极为出挑的,很显然都是贵族圈子里出来的。瞧见她们祖孙三人,所有人头投来好奇的目光,可打量了三人一圈之后便淡淡的收回,半点没有打招呼的意思。
难怪老太太紧张了,贵族的圈子都是十分排外的,除非是得到她们圈子里众人的认可的,否则极难融入进去。而融入圈子最首先的条件就是——身份。
老太太在府里作威作福惯了,可出了府立马就宛若枯萎的小草一般,萎了!
老太太拘谨的站在屋檐下,仿若犯了错的小孩一般,颇有些不知所措,秦惜看了一眼秦慧,发现她同样身子紧绷,动作都有些不协调起来。
她在心中讥诮,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一个小尼姑守在紧闭的房门口,秦惜定睛看去才发现竟然是净心师太身边的道虚师傅。想起上次道虚师傅对她的帮助,秦惜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道虚师傅,好久不见了。”
道虚师傅合手回礼,微微一笑,很是熟稔的道,“二小姐可算来了,上次之后师太就一直挂念着二小姐…这一次二小姐若再不来,师太就要让贫尼上门请二小姐来了。”
此言一出,整个院子静谧的一根针落到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要知道,净心师太是什么人?鼎鼎大名的得道高人,这些年来除了和叛国的苏丞相的夫人是莫逆之交之外,几乎没有听到净心师太和谁关系亲密过。就连太后都十分敬重净心师太,可净心师太也只是例行公事的几个月去一次皇宫陪太后说话聊天。
而眼前的这个年轻的女子…听道虚师傅的话,竟好像和净心师太十分熟稔,还需要净心师太上门去请…这样的待遇便是太后娘娘都不曾有过的。
所有人瞧着秦惜的目光都没有了先前的轻视,而是多了一分郑重。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秦惜身上,秦惜和道虚师傅说着话,没有注意到落在身上各种意味不明的目光。
她对道虚师傅笑笑,“这段时间府上一直忙碌,没来拜会师太,是秦惜的不是。”
“二小姐说的哪里话,来了就好。还有一刻钟左右的功夫师太就要讲禅了,二小姐准备一下等会儿就进去吧。”
“好。”
一转身就瞧见众人异样的眼神,秦惜微微挑眉,没有丝毫不自在,她对着众人好奇的目光礼貌性的点点头。面色依旧含着淡淡的笑意,不卑不亢。
老太太感受到周围人眼神的变化,不由得挺直了背脊,下颌微微抬起,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简亲王妃沈氏盯着秦惜看了好一会儿,对这女子倒是有了几分好感,询问身边的章嬷嬷,“嬷嬷可知道那女子是谁?”
章嬷嬷仔仔细细的把秦惜打量了一遍只觉得有些眼熟,可还真的就是辨认不出来,她又把视线落在老太太的身上,思索了许久终于恍然大悟。
“老奴想起来了,好像是秦将军府的老太太,方才道虚师太称那姑娘为二小姐,那女子应当是秦府嫡出的二小姐秦惜。”
秦府?
沈氏对这样的小门小户还真是想不起来。
章嬷嬷提醒道,“她母亲是孙家的嫡出女儿,就是当年下嫁引起一番轰动的。”
孙家?沈氏顿时了然,孙家她还是知道的,标准的名门望族。当年还在京城的时候也是京城中的名门,和她的母族也是可以相提并论的。而且据说孙大人要从江南调回来了,这一次归来大家都心知肚明,肯定是要被皇上提携的。
“原来是孙氏的女儿,怪不得…”
章嬷嬷抿唇一笑,她知道王妃的怪不得是什么意思,虽然秦惜和秦府的老太太和三小姐站在一起,可是跟她们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太大了。那个秦府的三小姐就不用说了,看肢体就知道十分紧张,而那个老太太…一点也不像是活了五六十年的老者,没看到老者身上该有的沧桑和阅历,反而显得十分庸俗。
唯独秦惜,简简单单的一身素衣,站在两人的身畔却宛若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淡淡而笑,礼数周全得体,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女子。
“娘…”一直没有出声的容恒忽然红了脸,眼睛亮亮的看着秦惜,扭扭捏捏的在沈氏耳畔低语,“娘…那个小姐姐好漂亮呀。”
沈氏一愣,从秦惜身上收回视线,转头看向容恒。
却见他似乎极为害羞的模样,一张白皙的脸染上了嫣红的色彩,竟然还知道不好意思了。
方才他看到赵颖儿的时候可没有这样。
沈氏心一动,不由得再次看向秦惜,这一次的眼神微微变化了一下,她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把秦惜打量了一遍,兴许是她的眼神过于露骨,秦惜察觉到,对她礼貌的颔首微笑,沈氏不由得笑了。
“娘…”
“恒儿,你想娶什么样的媳妇?”沈氏压低声音问容恒。
容恒咬着手指头,十分无辜的看向沈氏。
沈氏无奈的笑笑,她怎么想起问恒儿这个问题,他现在的就跟个小孩子一样,也不懂这些啊。
沈氏收回心思,相比较之下,她还是比较看重赵颖儿,毕竟身份摆在那里呢。
到了时间,净心师太打开了房门。
净心师太是个不到四十岁的女子,一身灰色的道袍,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看上去却十分慈悲。一看上去便是个悲天悯人的。
所有人都顾不上其他的,均双手合十对净心师太行了礼,净心师太默念了句“阿弥陀佛”,随后捻起手中的佛珠让众人进了屋,“诸位施主请进吧。”
众人鱼贯而入。
秦惜注意到那个容貌出色的男子被身边的贵妇牵着手一同进了屋子。她眉头不由得再次一挑,难不成这男子竟然要跟她们这些女眷一起听禅?这未免也太荒谬了。
秦惜祖孙的身份最低,因此需要守在门口,等人都进去的差不多了才能进屋。
那男子走到门口和秦惜擦肩而过的时候,咧着一口洁白的牙齿对她咧嘴一笑,手舞足蹈,十分开怀的模样。
秦惜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子异样的感觉,再看男子的时候已经发现了问题。
男子的眼神未免太过纯真,清澈的宛若智龄孩童一般。
她心下暗叹,这样出色的容貌,身份也这样高贵,竟然是个懵懵懂懂的傻子,真真是可惜了!
等贵妇拉着男子进了屋,没进去的人才开始小声的讨论起来。
“哎,娘…简亲王妃怎么把那个二傻子给带来了?”
“你给我闭嘴,什么二傻子!简亲王妃最不喜欢听到别人议论二公子,你管好自己的嘴。”
小姑娘一脸委屈的闭上了嘴。
秦惜一愣,方才那个是容恒?
容恒的大名她早有耳闻,哥哥比她大八岁,她九岁的时候哥哥刚好是年少轻狂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就成日在她耳边念叨这个容恒,哥哥年少的时候最想参军,可他们苏家就只有哥哥一根独苗,不论他怎么哀求爹爹,爹爹就是不同意。每次哀求娘亲娘亲都是以泪洗面,次数多了哥哥也就放弃了。不过他却对容恒此人十分推崇,说他如何如何的少年英姿,如何如何在小小年纪就在战场上立下了汗马功劳。毫不夸张的说,虽然哥哥和容恒同龄,可是他绝对是把容恒当成精神支柱一般的。
那个时候哥哥对容恒推崇到什么程度呢?那时候同样是十七岁的容恒还没有议亲,哥哥甚至怂恿爹娘,让爹娘去简亲王府提亲,撮合她和容恒。
要知道那时候她才九岁啊…
当时爹娘都觉得哥哥是疯了。
当时作为苏瑾的她毫不怀疑,如果哥哥是个女孩子,肯定直接就去钻容恒的被窝了。
等她十岁的时候哥哥忽然有一天找到她,一脸哀伤的告诉她,说十八岁的容恒在班师回朝的路上遇到敌国大景朝杀手的刺杀受了重伤,还说重伤之后的容恒险些性命不保,最后好不容易保住了性命却变成了痴痴傻傻的傻子。
秦惜厌恶命运的转变,这样突如其来的剧变毁了多少人,又毁了多少个家庭!
秦惜心中翻滚不断,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静下情绪,和秦慧一左一右的扶着老太太进了屋。
而一直落在最后面的瞿氏把容恒看到秦惜眼睛亮亮的一幕全都尽收眼底。她的目光倏然一亮,苍白的脸上染上几分红晕,忽然转头看着赵颖儿,忽然一笑。
“颖儿,娘找到不让你嫁给容恒的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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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秦惜的婚事,无耻老太太
这是秦惜第一次来听净心师太讲禅。
她的屋子显然是精心布置的,简简单单的两间小屋,一件用布帘子隔着,里屋应该是她的寝屋。外间是讲禅的地方,空荡荡的一间屋子,屋子很大,越发显得格外的空旷。四面墙壁上有三面挂着各个经书上抄写下来的经典名句。而正前方的整整一面墙上用黄色为底的黄色绸布写了一个大大的“禅”字。
整个屋子里放满了用黄色布包裹着的蒲团,屋里的人十分自觉的按照身份的排位,各自盘膝坐了下来。
老太太秦惜和秦慧身份最低,选择了最后面角落的位置。
正前方,净心师太已经盘膝坐了下来,一手捻着佛珠一手敲打着木鱼,她闭着眼睛,神色十分安详。
等所有人都落座,房间里再没声响的时候净心师太才睁开了眼睛开始今天上午的讲禅。
“今天要和诸位讲的是《佛经》小乘论的分别功德论。”净心师太环顾了一圈,看到众人都仔仔细细的听着,这才继续道,“建初偈所说曰。迦葉思惟正法本者…”
秦惜对《佛经》有些了解,听到净心师太平静的语调讲述者功德论,她的心也变得十分平静,不由得默默垂眸静静的听了起来。
可秦惜很快就听不进去了,因为身侧的老太太显然是听不进去,盘膝坐在那里倒像个样子,可眼睛一直在转,显然是十分不耐烦的。
秦惜诧异,原来这老太太平日信佛也全都是装出来的。
她不由得环目四顾,发现还真有和老太太一样眼珠子骨碌碌转的人,秦惜暗暗摇头,既然不是来听禅的,又何必冒着大雨赶过来,不知道他们都是怎么想的。
净心师太足足讲了一个半时辰,一直要到用午膳的时候才停歇下来。秦惜听到净心师太讲完之后敲木鱼表示结束的时候,身侧的老太太很是松了一口气。
秦惜忍不住冷笑连连。
“各位先去用素斋吧。”净心师太面色慈悲,淡淡道,“下午的禅未时的时候开始,诸位到时候再来便是。”
众人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这才起身,众人还没有出屋,却听到净心师太忽然道,“惜丫头,你留下。”
秦惜一愣,老太太和秦慧亦是一愣。秦惜朝净心师太看过去,就看到她满脸的慈爱,她对秦惜招招手,“今天陪贫尼留下用个午膳。”
众人脚步一顿,容恒清澈的眸子瞬间闪过一道微光。
秦惜一愣之下转头询问的看着老太太,老太太对于这样的事情自然是喜闻乐见,忙不失迭的点点头,秦惜对净心师太笑笑,“好。”
所有人都出了房间,唯独秦惜留了下来,等人都走光之后,道虚师傅便出了门,顺便带上了房门。秦惜的身上还背着她从马车上带下来的包袱,如今只有她们二人,秦惜也不避讳,直接把包袱递给了净心师太。
净心师太仿若察觉到什么,面色微微一悲,捻动着佛珠长叹一声。她接过秦惜的包袱,直接打开,瞧见里面两个骨灰罐子之后终于是没忍住,双眸通红。
她还没有遁入佛门的时候就和苏瑾的母亲也就是李沁关系极好,两个人可以说是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想起两个月之前她还来净慈寺看过她,如今却连一副完好的尸骨都没有留下来。
净心师太失态的红了眼圈,她抚着两个骨灰罐,抬头对秦惜不好意思的笑笑,“失态了。”话音还没落,就瞧见秦惜同样通红了眼眶,净心师太喉间顿时一哽,刚刚才勉强控制的情绪再次崩塌,喉间一阵阵的堵塞。
“苏府一夜之间化为虚有,曾经那么多交好的人仿佛一夜之间失了踪迹,难得师太还能记得他们。”秦惜这段时间见识了太多的人间薄凉,苏家被灭门之后,朝堂一片诡异的寂静,当初那些和爹爹同朝为官称兄道弟的人仿佛烟消云散了,甚至都没有人敢站出来替爹爹说一句公道话。现在看到净心师太的模样,她忍不住动容,紧紧握住净心师太的手,她含泪看她,“师太,这东西我不能放在秦府,万一被发现了难免惹来杀身之祸,放在旁人那里秦惜更不放心,所以请求师太暂为保管,等秦惜有翻云覆雨的能力之后再来向您索取。”
“说请求作甚。”净心师太摇摇头,轻轻抚摸着手中的骨灰罐,“今日特意留下你来便是要跟你道谢,上次你走的匆忙,我也没能多交代你两句。苏家的事情发生的突然,等我知晓的时候想要赶过去已经来不及了,我应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帮忙,冒着天下之大不为替他们敛了尸身,也许他们真的会落得一个无处葬身的地步。”
净心师太没有自称“贫尼”现如今的她不是德高望重的净心师太,她只是苏夫人李沁的闺中密友。她正要收起包袱,却看到包袱里叠了一堆的金元宝,还有捡了一堆的铜钱,她一愣,“这都是你自己弄的?”
“嗯。”秦惜闷闷的应了一声,“爹…不是,我是说他们七七的时候我不敢在府里给他们烧纸钱,所以就趁今天来这里,给他们烧些纸钱。”
“孩子,你有心了。”净心师太动容,摸摸秦惜的头发,瞧着她红通通如同兔子般的眼睛,她不禁疑惑,“惜丫头,我和苏夫人相交多年,和苏瑾也十分熟稔,可却从来也没有听到她们提起过你,问一句不该问的话,我十分想知道,你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做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
秦惜一窒,随即露出凄苦的笑容。
她为爹娘和嫂嫂做这些,却连解释的人都没有。她咬着唇泪光闪闪的看着净心师太眸子深处闪过的一丝警觉,不由得苦笑连连,“师太,秦惜不想说谎话骗您,可真实的原因实在不可为人道也,但是秦惜敢保证,做这些绝对没有一丝坏心眼,更没有想着要算计谁,您尽管放心。”
净心师太瞧着秦惜真挚的眸子,淡淡收回视线,“别怪我怀疑,实在是落在谁的身上都会怀疑一番的。”
秦惜苦笑,她当然明白,在别人看来,她和苏家根本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做这些可不是凭白引人猜测吗。
“不过我活了这么大年纪,也见过不少人,我相信你不说自然有你的苦衷。”净心师太摊开包袱,从里屋拿了个盆和一根蜡烛出来,她点燃了蜡烛,把手里的元宝和铜钱都塞给她,“难得你有一份心,这些你烧给他们吧,我这里平日中冷清,没人会来,你放心的烧。”
秦惜眸子蓦然一红,净心师太体贴的避到了内室。她静静的绣凳上,手中捧着一杯热茶,微微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