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忽然就涌起了一阵陌生的心疼。
那感觉,我活了二十多年,从未有过。
我抚摸着自己从未有过的激烈心跳,看着他们的马车渐行渐远,站在原地像是被人点了穴道,几乎不能移动。
我终于明白,不是我对女子没感觉,也不是我自身有毛病,而是我没有遇到那个对的人。
坐在回府的马车里,我突然想起她方才的话,心头忽然涌起强烈的失落感。
我是兵部尚书家的大小姐云卿…
兵部尚书云常的大女儿云卿?三日之前刚刚嫁入丞相府的云卿?!
原来她已经…嫁人了啊…原来她就是君傲之以前的未婚妻,他从未放在心上过的云家的大小姐…
云卿…云卿…
我喃喃的呢喃着这个名字,只觉得既熟悉又陌生,她的名字落在唇里,再念出来,竟然是别样的缠绵。
于是,我知道,我遇到了我这一生的劫。
回到府里的时候,鬼使神差的,竟然真的让下人炖了她口中说的冰(和谐)糖雪梨汤,白嫩嫩的雪梨切成小小的丁状飘在碗里,小口小口的喝下去,我明明极为讨厌甜食,可却爱上了这个味道。
从此之后,竟然当真每日都要喝上一碗雪梨汤。
兴许是心理作用,也兴许是汤汁真的有用,我觉得咳嗽也不那么严重了。
当天夜里,我做了梦。
其实,我经常会做一些梦,梦里白雪皑皑,我穿着白衣在漫天的飞雪和白梅中躺在一个女子的怀里,那女子的面容看不真切…
我霍然惊醒。
浑身冷汗淋漓!
白日的场景无端端的和梦中的情景串联起来,我几乎可以肯定,梦中的女子就是云卿!
可我一万分的肯定,在今天之前,我绝对没有遇到她过!
因为若是遇到了,我对她不可能全然没有半分印象。
为了证实我的观点,当天晚上我就让人去调查她的资料。
把她从出生到如今的情况事无巨细的一一调查清楚,我知道不应该,可控制不住心里的念头。
她的经历十分的复杂,跟我竟然有些相似之处,都是年幼丧母,不得父亲的宠爱。
她在云府里过的竟然是那样的日子…我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
用了一夜的时间把所有关于她的资料看完,最后却诡异的发现,不论是宫宴还是别的宴会,因为我从未参加过,所以竟然每次都跟她岔开,竟然从未有过任何交集!
我怕自己记错,第一次把父皇从小就安排在身边的暗卫调动出来,得到的竟然是同样的信息!
可她的表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说她不认识我,打死我,我都不信。
我整夜都没有合眼。
甚至心里头升起了一种极为荒诞的感觉——仿佛我们两个前世便相知相识,今世约定好的来见面的。
于是,我开始期待下一次的见面。
这样心里怀揣着希翼的感觉我亦从未有过,可冷漠的心肠有个地方却已经明显的软了下来。
从那一日起,我觉得我变得和一个正常的二十多岁的男子一样。
学会了思念。高兴的时候会无声的微笑,可一想起她嫁了人而且据探子的消息说她过的还挺不错,我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酸甜苦辣也许都有吧。
不过我觉得很高兴,觉得活着不再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仿佛我这一世的存在只为了遇见她。我开始有了期待,每日里我都会到书房中展开洁白的宣纸,用五颜六色的颜料开始作画。
明明只见过一次的女子,我却发现落笔的时候竟然可以轻而易举的勾勒出她的每一根线条,她眼睛明亮,唇角带笑。仿若活在了画纸上一般,画完我自己也愣住了。
作画的时候我竟然连笔都未停顿一下,仿佛她的身影已经嵌入了脑海中,一笔一划间,已是永恒!
云卿…云卿…
我默默念着这个名字,只觉得心中一片安然。
我开始期待着跟她的下一次见面。
当贤妃要设宴,我知道我等到了时机。
同时也感觉到了危机。
君思恬因为云卿的关系死的凄惨,甚至连公主该享有的葬礼都没有得到,贤妃一向对这个女儿宠*有加,她死了女儿定然恨不得将云卿扒皮拆骨了,可如今竟然还有心情举办宴会。若是说心情不好让宫里热闹热闹也说的过去。
可偏偏,她请了云卿!
她安得什么心思恐怕谁都知晓。
所以,这次的宫宴我一定要去!
------题外话------
头一次以第一人称来写文。发现“我”变成“他”千万不要赶脚到奇怪, ̄□ ̄||,飘走…
恨不相逢未嫁时(二)
进了宫,先去拜见了父皇,父皇看到我的时候,眼底有压抑的欣慰和高兴,我装作没看到,态度冷淡的去了御花园。
离宴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我不想去御花园中被人参观,就寻了一处安静的所在,御花园中的假山算是皇宫中最隐秘的地方了。我坐在被晒得微微发烫的石头上观赏旁边河里的鱼虾,脑中却在想着若是见了她,该用怎样的态度。
假山这里是我小时候最*呆的地方,很少有人知晓,可是我前脚刚到这里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君傲之就来了。
我心里十分不喜他,尤其是在知晓他那样无礼又无情的对待过云卿之后,对他的厌恶直达到了顶端。
可皇宫中出来的人恐怕最擅长的就是隐藏情绪,所以即使不喜我也不会叫他看出来。只是他这样寻我定然是有事情与我说。说句实在话,我并不觉得我跟他之间有什么好聊的。
我身体还未痊愈,一说话喉间便是一阵巨痒。
捂着唇尽量不让自己咳嗽出声,因为不喜他,所以口气也十分冷淡。
“不知二皇兄找离所为何事?”
他好似没有听出我言语的不耐烦和冷淡,笑容和煦的紧,脸上还带着一种我瞧不懂的自信来,我不着痕迹的皱眉。他却心情很好的跟我寒暄,“三弟跟我何必这般客气,叫我二哥便是。”
“殿下身为储君,臣弟不敢逾越。”我懒得跟他打马虎眼,语气十分的疏离,也十分的不客气。
不说别的,如今即使和君傲之撕破脸皮我也不畏惧他!他虽然是正经的太子,可却不是嫡出。大远朝上至皇宫下至百姓对于嫡庶之分都看的十分的重要,他再是太子也名不正言不顺。当年始帝虽然没有娶到自己最*的女子,可是迎娶了风家的女儿之后,两人的日子也过的十分滋润,始帝十分敬重她,所以立下遗诏,除非嫡出皇子太过不堪,否则立嫡不立庶!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君傲之哪怕是坐上了太子之位也从来没打算放过我!
再者说,我这些年也积攒了不少的人脉和财力,再加上父皇在心里的偏袒,我可以肯定,若是我和君傲之只能有一个活着,父皇的抉择一定是我!
就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即使我表面上对他再如何冷淡,心里对父皇除了那一丝丝的怨恨,还是有父子之情的。
眼看着君傲之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难看,我心里竟然十分的舒畅。瞧着他不开心我就畅快极了,我觉得或许我这些年不该压抑着自己。
谁知道他却在下一刻语气森然,“三弟,听说你这两日茶不思饭不想,可是生病了?”
我心弦一紧!
脱口而出,厉声道,“你什么意思?!”
“我不过是关心三弟罢了,三弟的反应何必这么激烈。”
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了,所谓关心则乱便是如此!瞧见他脸上那略带得意的笑容,我懊悔不已,我以为自己身边的人已经够干净了,却不想还是被他寻到了破绽,看来回府之后身边的人又要清理一番了。
如果他原本只是猜测的话,在我这么激烈的反应下也定然确信了什么。
我自己倒没什么,可我分明听出他那种抓到我把柄的自信。他定然会利用云卿来让我妥协!
我心里一冷,头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这样强烈的杀意!
君傲之却十分得意,“三弟,我也不跟你弄那些个虚头巴脑的,你知道我想要的东西,我也知道你想要的东西,不如这样,你若是能让我得到我想要得到的,我便也帮你一把如何?”
原来是想利用我坐上皇位。
舅舅是太尉,怪不得他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不过我又岂会让他如意,我心头十分恼火,十分厌恶他用这样交换的语气与我讨论事情。
云卿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他却用这样交换货物般的语气与我商谈,我觉得他简直是在侮辱云卿!
若是我真的要做出什么举动,何必需要他的帮助?!
我清心寡欲的半辈子,父皇最希望看到的便是我有一个在意的东西,他那样想弥补对我的亏欠。只要我在父皇面前稍作暗示,父皇就定然为我办的妥妥当当。
可是我却不会这样做!
虽然只见过一面,可她与风蓝瑾相处的场面那样温馨,她定然是*极了风蓝瑾,否则也不会露出那样的神色。所以我不能!我不能破坏她的幸福!
不是没想过把她抢过来,可是比起她的黯然神伤,我更喜欢她每日里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笑容。
所以我选择守护。
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杏香的味道,我心神一紧,立马想起那一日大街上嗅到的她身上的淡淡杏香,我悚然一惊。
她竟然在这里?!
和君傲之讨论的事情是杀头的大罪,若是君傲之发现她在这里…
后果不堪设想!
即使她现如今身为丞相夫人,他定然也会倾尽全力的斩杀她!
我想都没想,立马回绝他,“二皇兄说的话臣弟不太明白,臣弟还有事情先行告退了。”
我不顾他如何反应便提步要离开。只要我离开这里,他便不会在这里久待,那云卿也就安全了。
可我没想到他竟然可以这么卑鄙无耻。
“三皇弟,你若是走出这里,可别怪皇兄没有提点你,今儿个母妃为了请你的心上人来参加宴会,可没有少费心思呢。”
我气血上涌,当场就想给他一掌!他和云卿订的娃娃亲,耽误了她最好的年华,退婚之后不但没有半点的愧疚羞愧,竟然还想利用她来威胁他!
可我知道,我不能!若是此时我变了脸色,恐怕他才比较高兴,拿捏到我的弱点是君傲之一直以来都在做的事情!
转过身来的时候我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淡然,“二皇兄恐怕弄错了,离无欲无求众所周知,何时有了个心上人,二皇兄若是想对付别人尽管去便是,臣弟不奉陪了。”
“哦?那是皇兄弄错了吗?原来三弟对云卿没有好感啊。”
我没有说话,却听到他继续有恃无恐的声音,“这样也好,那云卿原本就是风蓝瑾的女人,你对她即使有什么心思也该放下才是,风蓝瑾和我们皇室的关系你也不是不知道,他的女人,我若是要对付,想必父皇也会默许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怒目而视,厉声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三弟怎的这般愤怒。你也知道,风蓝瑾此人一向狡猾圆润,这些年来父皇多少次想抓住他的把柄都抓不到,如今你是不知道那风蓝瑾对云卿是有多好,从风家的探子里传来消息,只要能抓住云卿,风蓝瑾对皇室只能束手就擒了。”
一个人竟然可以卑鄙到这种程度!
我肺部涌上了一股火热,想都没想就快步冲上前去给了他一拳!“畜生!”我胜在他毫无防备,所以一拳得手,他反应却十分快,手臂一用力,就折断了我的手臂。
我不想过早的暴露实力,也就任他作为,装作十分虚弱的模样。
君傲之果然十分轻蔑我,冷冷的刺得我几句就要离开,我却不会让他这般欺凌,当我说出要为了云卿夺那个位置的时候,他眼里的怒火让我十分的愉悦。
君傲之,既然你拿了我最珍视的人来要挟我,那我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你也尝尝被威胁的滋味!
君傲之走了,我却像是演戏上了瘾。
用内力逼迫的自己脸色苍白,虚弱的靠在假山上喘息,我知道我此时的行为太过幼稚,可我就是想瞧见她眼底的关切模样。
“咔嚓——”一声轻微的响动传来,我知道我可以“发现”她了,为了不让她发现破绽,我还故作冷厉森然的模样。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有种十分温暖的心酸。
“谁?”
她从假山的阴影中闪身出来。
我不可控制的,心中泛起一片柔情,眼底的冷意也装不下去了。
“云姑娘…”
我真的很不想叫这个称呼,可是想着两人不过见过一面而已,这样生疏的叫法才是最恰当的。不!也许这个称呼也不恰当,瞧着她因为嫁了人而挽起的长发,我心中一片黯然,故意不去瞧她的头发。
她让她的贴身丫鬟去外面守着不要有人进来,可那丫头瞧着我的眼神却十分的警惕,我知道她的顾虑,这样幽深的地方,孤男寡女若是传了出去恐怕对她的名声有碍。
可她反驳小丫头让她出去之后,我的心里竟然十分高兴。
看着她为我伤心难过,为我紧张,我心里十分的温暖和舒坦,竟然想让时间就这么停留下来,永远都不要再走动一般。
劫…
我轻声一叹,从未想过这辈子会遇到这样一个劫…还让我如此的甘之如饴…
我想我是彻底的疯了!
她撕下裙摆内侧的贴身布为我包扎,看着她熟悉的包扎动作,我又是一阵心疼。
也不晓得她这些年在云家是如何应对那些如狼似虎的人的。
我看着她认真的侧脸,觉得若是有这样的待遇,宁可双手都折了去…
她待我的态度和之前的那一次有所不同,上一次她情绪大动,说话关切中带着疏离,这一次却像是一个老朋友一般,我们相处的十分融洽自然,竟然仿佛曾经这样过一般。
我摇头失笑,自从遇到她之后,我仿佛总会冒出这样莫名其妙的想法!
听着她淡淡的嘱咐声,我心中一片安稳愉悦。
她的手便不小心碰到我的手臂,我心神一颤,几乎失态。随即却皱了眉头,勉强抑制住握住她手指的冲动,轻声问道,“大夏天的手怎么这么冷?”简直简直像一块冰似的,太阳明晃晃的照着,她竟然还这样,太奇怪了。
不会是身子不舒服吧。
这样一想,我觉得心里又是一阵不舒服!风蓝瑾是怎么照顾她的?!
她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让我不要和君傲之作对!
我心里再次涌上一股怒火。
这次却是为她。
难不成君傲之那样抛弃她,方才她又听到了君傲之那样卑鄙的计划,竟然还对他没有死心?!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便是我如今最真实的心理写照。
真想拼命的把她摇醒,看她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东西。
这一次却是我想岔了。
原来她不过是觉得我斗不过君傲之,替我担心罢了。
不过从她的言语间我听出她将我和君傲之分析的头头是道,我忍不住试探,“你好像很了解我。”
她眼里有慌乱的神色一闪而过,我知道我猜对了,她再次转移了话题,让我好好保重身体。我心中好笑,再次试探,“你怎么知道我平日不好好保重身体?”
她再次被我噎住。
瞧着她不知所措的模样,我有些心疼,也有些愉悦。不忍心再叫她为难,我装作瞧着假山旁的小河,瞧着那翩然飞舞的蜻蜓,心中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要变天了…”是的,我决定,要为了保护她,或者说是为了不让别人再有这样抓住我弱点的机会要挟我…而选择让这片天地尽在我的掌握之中!
她却理解错了,看了一眼明晃晃的太阳,笑着跟我告辞。
我含笑看她离开,在她消失在层层的假山后面的时候,我为自己接好了骨头,把那块飘逸的红纱缠在了指尖。
轻薄的纱在风间飞舞,虽然看上去十分的柔弱,可却仿佛生铁锁一般,将我的心层层的锁了起来,让我不得脱身。
宫宴危机森森,不过让我欣慰的是她并未受到伤害,还利用这种种关系,彻底的废了云韵。
可我瞧着贤妃那诧异却不慌乱的眸子便知道还有后招。
瞧见她掉入河水的那一瞬间,我不受控制的猛然起身。
幸好跟我同样动作的人不少,倒也不如何引人注目。
风蓝瑾凌空飞起的那一瞬间,我生生的强迫自己停住了脚步。此时的我没有任何立场去救她,若是我变了脸色恐怕对她的名声还有损碍。
可是我猜想我的脸色一定相当的非常的难看,头一次觉得控制情绪是一件十分难以忍受的事情,我恨不得将云韵扒皮抽筋了,她竟然敢?!
她竟然敢!
风蓝瑾双腿残疾不利于下水,白清萧跳下河去。
贤妃立马让侍卫下水救人。
两人许久都没有浮上来。
河里连呼吸间吞吐的气泡都没有。
河面一瞬间静的吓人。
我紧张的死死的抠住桌子的边缘,忽然,清澈的河面上竟然飘起了一丝丝的殷红。“咔嚓——”无人注视的地方,我生生的将桌子抠出了一个凹痕。
血!
是血!
她怎么样了?!
我觉得我再也无法忍受,才站起身就发现水中有人凌空飞起,正是怀抱着云卿从河中出来的白清萧。
压抑的紧张下,我感觉到背脊一阵阵的发麻,双腿一软。
后怕。
头一次感觉到这样的情绪。
我一口气还没有松玩便瞧见她身上的血迹和苍白的脸色!
方仁!方仁!我默默的念着这个名字,将他的名字重重的在脑海中画了一个血红色的叉!
回到王府我仔细的想了想才回味过来,原来他们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可我却十分不喜她为了折腾那几个小人就让自己受了伤。
不过她的伤也不能就这样白白的受了,我想着方才贤妃方仁看到云卿掉进河里时的淡淡兴奋,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风蓝瑾,但愿你不会叫我失望!
与风蓝瑾的合作就此展开…
------题外话------
今天得到消息,爸爸脑溢血进了重症监护室。这消息对于我来说不异于晴天霹雳,已经买了温州到石家庄的机票,番外的更新会暂时放一放,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君傲之的结局
我盯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心疼的几乎停止跳动。
一切尘埃落定,君傲之被我囚禁了起来,父皇也下了圣旨让我三日后登基。
这两天皇宫的宫人和礼部的人为我登基的事情几乎忙翻了天,有舅舅的支持和父皇的传位圣旨,虽然有君傲之和君莫造反一事,可是皇宫里的人还是表现出了适当有的兴奋。
然而,我的心里却空了一角。
“既然舍不得又何必让他们离开?”
郝叔在我身后叹息。
我目光依旧停在马车消失的方向,心里空荡荡的,像是在郝叔面前解释,更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呢喃着,“虽然与她接触时日不久,可我知道她向往的是没有阴谋的地方,她那样的性子…我又怎么能留她…”
我相信,若是我开了口,或许她会留下来,可是风家已经化为一片尘埃,风家的所有人都被“烧死”在了大宅子里,我若是强行留下她,日后若是被人发现了,要如何议论风家。
她那样爱风蓝瑾,定然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
“那为何不出来见她呢?”郝叔的声音十分的困惑。
我站在大树的后面,眼睁睁的看着马车从大变小,一点点的消失在视野中。冬日的阳光从树枝的枝桠间打下来,竟然刺的我双目生痛,我微微闭上眼睛,指尖缠绕着那一缕红色的纱裙布料。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
就让她以为他太忙碌,抽不开时间吧,总好过看到她的眼泪来的好些。
郝叔叹息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我站在树林里,从晌午一直到晚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又下起了大雪,郝叔为我撑起一把细骨竹伞,夜色渐渐笼罩住小树林,郝叔的欲言又止被我看在眼里。我淡淡一笑,从他的手里接过伞柄,淡淡道,“我们回去罢。”
握紧了那一缕红纱,我在心里暗暗重复了一句,等我…
等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便来寻你!
拿了令牌回到皇宫,宫人已经快急疯了,贤妃被父皇赐了白绫,如今已经归去。我没有理会迎上来的宫人,谁都没有带,独自一人去了龙宸宫。
龙宸宫里没有了往日的肃穆冷凝,多了几分颓废。
父皇一身淡蓝色的便装一脸恍惚的坐在龙椅上,面色有些情愁和复杂。
我知道,虽然他最心疼的孩子是我,可是他子嗣不多,为了我要杀了君傲之和君莫,他依旧十分难受。
毕竟是二十多年的父子,情理之中的事情。
父皇已经瞧见了我,收拾了所有的情绪。我挥退了宫中的宫女和太监。
“有事寻父皇吗?”
我不想与他拐弯抹角,站在大殿中淡淡的看着他,直截了当的说,“父皇,君傲之交给我处理。”
君傲之和君莫被抓起里之后便被囚禁在刑部的天牢中,父皇下了令,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许探视。
“离儿,他毕竟是你的哥哥…”
我的目光一寸寸冷了下来,讥讽的看着他因为我的冷笑而止住的话语,“我只有一个哥哥,在母后刚刚将他生下来之后便夭折了!”
害死他的人便是君傲之的母亲贤妃。
我看到父皇的目光一痛,强忍住更多伤人的话没有说出来。父皇终究还是妥协了,他目光沉痛,“给他个痛快。”
我却没有给他承诺,淡淡的转身离去。
原本来到这里便是与他打一声招呼罢了,他同意我会如此做,不同意我仍旧会如此做!
伤了他最爱的人,原本就要付出血的代价。
我心里一片森然,皇宫中出来的人,能平安的存活到现在,即使父皇的保护有一定的作用,可若是没有自己的努力,又怎么可能。
所以,面上再如何温润,也无法遮掩住心里的阴暗和冷厉。
我冷笑着去了刑部。
刑部尚书瞧见是我,竟然没有听父皇的圣旨便放我进去了。
我淡淡的看着他。
面容清冷的中年男子却依旧沉稳,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眼底有一些痛快。脸上既没有谄媚也没有疏离,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分寸。
我想起查到的事情。
他之前便爱慕卿儿的母亲白幽兰,瞧着君傲之一次次的糟践自己心爱女子的女儿,如今瞧着君傲之终于要付出代价,想必也十分高兴吧。
我淡淡的点头,进了最里间的刑部天牢。
刑部的牢房分为两种,天牢和地牢。
但凡是进了天牢的人都是一些穷凶极恶做了极大的坏事一类,只要进了天牢,或者出去的几率几乎为零。
君傲之一身白色的囚衣,盘腿坐在杂乱无章的稻草上,他头发散乱,面色冻的青白,唇色也有些发紫,瞧见我的到来似乎没有意外,只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便又冷然的闭上了双眼。
我命狱卒打开了牢门。狱卒有些迟疑,我强硬的命令下,他才踌躇的开了锁。
我打发了狱卒。
君傲之所在的牢房是单间的,且周围的几间全都空了下来。所以如今这一片空间只余下君傲之和我。
我负手而立,想象中之前在皇宫中云卿与我讲过的前世今生,再瞧瞧君傲之毫无悔改的面容,只觉得有一股子黑暗即将笼罩住我的心,有嗜血的气息迎面扑来。
他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杀意,睁开眼睛冷冷的扫了我一眼。
“落在你手里,我没什么好说的。”君傲之淡淡道,“要杀要剐,随你便。”
“你心态倒是好得很。”
我忍不住嘲讽他。
君傲之面色冷然,掀起一边的唇角,亦冷冷道,“我输的不是你,我是输给父皇。”
“是吗?”我弯身进了牢房,瞧了瞧角落里的蜘蛛网,脑海中自动自发的闪现出前世的云卿四肢被折断,孤苦无依待在冷宫中无助的看着自己孩子离去的场景。心头一涩,我已经动作凌厉的折了他一支手臂。
“咔嚓——”
我这一手用了内力,骨裂的声音在无声无息的天牢中显得尤其的清晰。
君傲之死死的抿紧嘴唇,没有发出一声痛呼,脸色却瞬间苍白了下来,鬓角青筋直冒,有潺潺的冷汗顺着额角滴落下来。
他强忍住疼痛,目光剧烈一变。
“你…”
我冷笑,“你以为我还是十年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君傲之抿紧嘴唇,目光森然的看着我,“原来这些年来你一直在扮猪吃老虎,我一直劝慰母妃让她杀了你,她却怕为此得罪了父皇,伤了夫妻情分。如今看来,竟然是我们养虎为患,你这些年韬光养晦,终于等到了这一日,可得意了?!”说到最后他目光已是一片森冷。
我却不会惧怕他,一句句的话语全往他心上戳。
“夫妻情分?”我冷笑,“你可知,就在几个时辰之前,方嫣然已经被父皇赐了白绫,如今早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过两日便会与你那亲爱的妹妹一般丢尽山里喂狼!父皇忍了你们母子这些年,如今终于大仇得报,你以为他会顾念着与你们的情分?简直笑话!”
君傲之面色剧烈一变。
我心里隐隐升起几分报复的快感。
讥讽的瞧着他青白的面色,“不过你不用心急,今日,你也要去陪他们了!”
“我要见父皇!”
“见父皇?你以为你还有机会踏出这里半步吗?”
君傲之一双与父皇极为相似的鹰眸锁在我的身上,“我要问个清楚!”
“不用问了,你的疑惑我来为你解答!”我淡淡一笑,负手而立,低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父皇从未对你有一丝的父子情分,他让你坐上太子之位,不过是为了做我的挡箭牌,让你和君莫两虎相争,如此而已!”
他终于被我激怒,双目赤红,猛的从地上一跃而起,劈掌便朝我盖过来。
我闪身躲过,与他错身而过的一瞬间,手下一个用力,只听的“咔嚓——”一声,他的这一支手臂也应声而断。
当年,他折了云卿的四肢!
如今,他要替她一点点全部都讨回来!
“嗯——”
君傲之闷哼一声,脸色再次白了白。
我却没有放过他,身形一闪,反剪住他的双手,膝盖一矮已经让他被迫跪在地上,胸臆间有强烈的恨意几欲冲天而起,我眸子一狠,足尖已带着强劲的内力踢向他的腿骨。
论武功,君傲之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怎么可能抵得过我十数年的苦练。
手腕间的那一抹红纱如鲜血一般刺目。
我双目血红,再不留情。
“咔嚓——”
“君离!”
君傲之疼的凄厉的大声从牙缝中咬出我的名字,声音大的震得天牢顶端的灰尘簌簌的下落。
我放了手,君傲之双腿双臂尽折,无法支撑的身体趴在地上。
他剧烈的喘息着,一身囚服被涔涔浸湿,狼狈的仿佛是刚刚从水中捞出来的一般。
我瞧着他悲惨的模样,心里却没有一丝同情和怜悯。
他一个大男人身怀武功还尚且如此。
我闭上眼睛,不敢想象当时的卿儿是怎么支撑这样的痛苦的…
我没有杀他,留着他一条命,吩咐狱卒。
“让他活着!”
以君傲之的傲气,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比一剑捅了他更能折磨他的心智。
狱卒有些踌躇的看了君傲之一眼,飞快的垂下头。
“那伤…”那伤恐怕会让他死了是吧。
我淡淡的看那狱卒一眼,从牢门走了出来。
“割了他的舌头,防止他自杀,每日三餐都给他吃好,病了就去请太医来医治,若是他死了,你们全都要为他陪葬!”
许是我的声音太过冷寒,那狱卒生生的打了个寒颤。
君傲之已经凄厉的大喊出声,“君离,你给我个痛快!”
我没有表情的走出天牢。
痛快?!
当年的你为何不给她一个痛快,不但伤了她的身体,还害了她的孩子,让她身心皆残!
所以,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
再次回到皇宫,宫里的人皆面色十分难看,看到我回来,都松了一口气。我刚要询问,便有内侍面色匆匆惊慌的冲了过来。
“殿下…”
“何事?”
那内室一头冷汗,身子抖个不停,几乎要哭出声来,“殿下,陛下龙体有损,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被请去了龙宸宫,陛下有旨,若是殿下归来,立马去龙宸宫。”
我心中一惊。
已经快速的冲了出去。
龙宸宫中已经乱成了一片,方才还好端端的父皇如今面如金纸,唇色乌紫,他躺在龙床上,看到我过来,他青白的脸上蓦然闪出一道明亮的光泽。
满屋子的太医朝中大臣,还有后宫的宫妃都静静的跪在大殿中。
我心中一紧,眼眶突然有些酸疼。
“父皇…”
“离儿。”他紧紧的抓住我的手,像是用尽了一生的力气,吃力的说道,“父皇死了之后,将我与你母后葬在一起…”
“父皇…”
眼眶中有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
我怨他恨他一辈子,可到头来才知晓自己还是爱着他的,说到底这些年来我之所以这样肆无忌惮,不过是仗着他不会伤我。
他眼底有一丝欣慰闪过,“离儿…对不起你…”
他带着这一生最后的一丝遗憾和满足,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终究还是…留不住吗!
就连最后一个亲人都离我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