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杨树成的耳朵里,朱乐的这些思考时间都短暂到可以忽略不计,像是顺其自然张口即来的,自然不会有其它怀疑,几次想张口说话都又吞了回去,最后只得呐呐道:“那你替我谢谢他。”
朱乐浑不在意地说:“谢什么呀,应该的。”在他家的酒店喝醉,作为老板帮个忙也是应该的,这话没错吧?
杨树成再也无法继续,碰巧有同事找他,草草地就收了线。
挂了电话之后,朱乐长出一口气,整个人散了架子似的趴在桌子上,工作时间还要费脑子处理私事,实在是有够难为人。
喝了口水,朱乐这才有功夫翻看桌子上的一堆内部材料,其中有一份今天刚下发的传阅文件,是有关公开竞聘院长助理的。看看限制条件,朱乐一口水险些没喷出去。
硕士以上学历,八年以上一线工作经验,年龄三十岁以下,高级工程师,职位主任以上。
放眼全院,除了她朱乐找不出第二个符合条件的人选,不是这些条件有多么了不起,院里人材济济,可惜没有跳级的。
快速拨通了院长的内线电话,运气很好,是他本人接的,只是还在说话,显然正在讲另一个电话。
终于等到对方说再见,一声“喂”之后,朱乐赶紧开口:“涂院长,文件是您亲自签发的?您想害死我呀!”就算竞聘只是走形式,也不带这么愚弄大众的吧,到时候自己还不成了众矢之的!既然如此,直接任命不是更好,反正作为垄断国企,本身也没什么民主可言,就像她到处被抓壮丁干活,毫无人权可言一样。这份文件若是做成通知海报贴到大厅的橱窗里,不被人说“既想当XX,又想立牌坊”才怪。朱乐是从基层干起来的,深知不得志的知识分子怨气之深,嘴巴之毒。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能管好一万个士兵,却未必能管好一百个文化人。”全院几千知识分子,又岂是能轻易挑衅的。
涂院长为人可亲,除非正规场合,朱乐等人经常跟他没大没小,果然听他嚷嚷:“怎么说话呢你这丫头,你不是总抱怨我们压榨你,说什么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给你个机会发挥还有意见了,怎么,没信心呀?也是,竞争上岗嘛,你也不一定能赢哦。”
看来他是独自在办公室,朱乐放下心来,也老实不客气地道:“院长大人您就算不了解手下员工的具体情况,也该知道如今完成硕士教育正常要用几年吧,除了我这个跳级生还有谁符合条件?” 如果照文件上所说,报名的肯定只有她一个,还要什么鬼信心!
“怎么会,”涂院长嘟囔了一声,接着传来一阵呼啦呼啦翻纸的声音,然后就沉默了,再然后就爆发了,“这个小张,怎么这么不会办事,你等一下!”
涂院长口中的小张,是新任人事处处长,朱乐知道这个人,怎么说呢,是特别能明察上意,朱乐觉得她应该不是专门跟自己作对,也但愿不是。她要忙着做项目,还要伺候领导,如果再加上复杂的人事关系,会不堪重负的。
这种时候最简单的办法就是釜底抽薪,搞定最大的大头,小张之类的人自然不敢过份,当然,此次事件也不排除对方有试探的意图,试探她在领导的心里份量到底有多重。
很快地,就在下午,新的文件又都下发到各个部门负责人的办公桌上,原来的文件则统一收回。朱乐看了一眼,果然条件松动不少,起码年龄就改到了三十五岁以下,工作经验降到五年以上,迅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对谁会报名参加已经心中有数。
想来院长们也是够郁闷的,本来想拿她当苦工,迫于无奈给个助理的虚名,还表明了不脱产,也即是她还要继续干项目的。但是因为级别上提高很多,估计不甘心平白便宜她,或许也是怕落人口实,才做出与时俱进的样子搞这么个前所未有的竞争上岗,没想到因为上意过于明显,被小张聪明反被聪明误了一把,落了个灰溜溜的下场。
文件还没捂热,电话铃就响了,本以为是院长恼羞成怒,没想到却是人事处的小张。这个女人,其实千伶百俐的很,本不应该犯这种低级错误,果然,小张上来就骂自己老眼昏花,说助理打字把三十后面的一个“五”字给落了,她检查的时候愣是没看出来,接着又说了一些彼此心照不宣的话。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真相如何已不重要,重要的只有态度,姿态做足了,鬼神都能共事,只是朱乐在心里已经做好继续剩下去的准备——她的工作量可能要大大增加了。
第七章
朱乐接下来的日子,可以用焦头烂额来形容。这边厢,竞争上岗的材料需要积极准备,那边厢,她的师祖(师父的师父),拿国务院特殊津贴的设计大师,属意她参与一个外贸项目的报价,此为国家今年重点援外项目之一,由部下属贸易公司牵头,本院负责厂房的设计,工艺这一块,就肥水不流外人田地划给了嫡系的她。
在外贸项目这一块,报价后中标的,通常不超过十分之一,可是工作却还是要做的,况且几次私下里讨论的时候,师祖言语之间流露出对此次项目的成功抱有很大希望,让朱乐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工作八年,投资几十个亿的外贸项目,她还是第一次接触,因此要进行多方面的调研,有很多资料要看,务必要在下个月出国考察之前做到胸中有数。
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的情况下,还要应付手头的好几个项目,以及依旧多如牛毛的会议,朱乐连饭都不能好好吃,下班的时间也越来越晚,赶回家的时候都已经筋疲力尽,算来已经好几天没和梅姨说上话了。
这一天,时间相对空闲,朱乐特意先打了个电话回家,从阿婆口中得知梅姨今晚没有应酬,紧赶慢赶把手里的活忙完,在梅姨睡觉之前回了家——梅姨习惯早睡,说是上了年纪的女人如果不注意休息的话,很容易老。
朱乐不由想到了自己,作为剩女,如果再未老先衰,是不是看起来会很可怜?然而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她无法拒绝升职,也同样不可能拂了师祖的美意。还是梅姨好命,事业成功同时还时间充裕,朱乐入住后才得知,家里并没有请园丁,院子里的那些花花草草都是梅姨亲自打理,多么有闲情逸志!
看着梅姐气定神闲地饮着参茶,洁白的素手纤纤如玉,和上好的英国骨瓷杯子相映成趣,朱乐又是一阵的羡慕。
“乐乐你脸色不太好,最近回来的也晚,是工作太忙,还是,闹恋爱了?”梅姐笑着调侃,给她面前的杯子里也倒上参茶,“抗氧化的,尤其你们经常接触电脑的女孩子,多喝点有好处。”
朱乐摇头叹了口气,她哪里还有时间闹恋爱,车修好了都没功夫去取,大董说要帮她送过来,朱乐推说不方便结账没答应,她不想在□乏术的情况下错过了这次接触的机会。
“梅姨,我没有恋爱,是工作忙,而且我恐怕不方便再住您这里了。”其实朱乐十分的不舍,这里虽然交通不便,但环境确实打着灯笼都难找,更何况她还为这不便的交通花了血本买车。
“为什么?我以为我们相处的很愉快。”梅姨掩饰不住的惊讶,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您当初之所以低价出租房屋,有找人做伴的缘故,您看我现在忙成这个样子,下个月还要出国考察,如果项目中标,我还有可能被派驻工地一段时间,恐怕住处对我来说就只能是个睡觉的地方了。”朱乐不习惯占人便宜,她打算就在单位旁边租个房子,那样还能省出一些路上的时间用来休息。
“原来是这样,你去哪个国家,派驻工地会有多长时间?”梅姨关切地问道。
“非洲的肯尼亚,这是个大项目,如果能成,我一年可能有半年都要待在那里。”朱乐怀疑自己之所以被选中,单身也是原因之一,有家的人谁愿意两地分居呀。
“非洲?”梅姨惊呼,“那里经常有动乱,还有疟疾之类的可怕疾病,你一个好好的女孩子去那里干什么?”
朱乐对她的关心感到一阵温暖,耐心解释:“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啦,我们系统很多人在非洲待过,去之前打好防疫针,到那里有专人接应,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之后,梅姨又絮絮叨叨地问了她很多问题,并且立场很鲜明——不赞成她去,还说女孩子不应该这么辛苦。
起初,梅姨在朱乐的眼里是个优雅的女性和成功的商人,此时则更像个可亲的长辈,因此在她的强烈建议之下,朱乐还是答应了暂时留在这里,直到她找到更合适的同租者为止。
到了周末,朱乐才抽得出半天时间去大董那里取车。她赶到的时候,大董的车也刚好停在了门前的空地上,因为是提前约好,朱乐将之自动理解成大董特意为了她赶回来。
依旧是蓝色的工作服,可是穿在他的身上就是显得比别人好看,干净且挺括,颜色像晴天丽日下的海面。
多么美好的少年,多么美好的生活,她这个俗人却整天忙着干些蝇营狗苟的事情。娘的,等她挣够了钱,一定要包一堆美男围着她转,个个都要绝色,如果叶铭磊落魄了,看在他曾帮自己解围的份上,允许他破格加入,大董可以做他们的头儿,俗称正宫的那种……
“走吧。”看她神游天外的样子十分有趣,大董本不想开口打扰,可两人都在大太阳底下这么站着也不是个事儿。
“啊,去哪儿?”尽管脑子里YY的大胆,看到大董那深潭一样的双眸注视着自己,朱乐还是忍不住迅速脸红了。
大董轻笑出声:“取你的车呀,看看修得满不满意。”这姑娘实在太可爱了,每次都忘记抓住重点。像是上次,她精明地不让报警,却轻易答应来他的地盘;她对可乐和零食虎视眈眈,却不问他修车的价钱;她说没功夫取车,却不让他送货上门,非要等到周末专门走上一遭——大董丝毫不认为她坚持来这里是为现场检测车的性能。
不过大董这次可料错了,朱乐看看完美如新的车子,毫不犹豫地去服务台结了账,却在大董转身要走的时候拦住他:“你不陪我一起验证一下车到底修得怎么样吗?”
大董又一次讶异了,她的车内部并没有损坏,店里修的只是撞坏的部分,都在外面,修没修好一目了然呀,不过他听到自己开口答应了下来。
朱乐心里美滋滋的,两次和大董相距咫尺的机会了,上次他开车,她在副驾驶,这次则调换了过来。
“对了,上次答应给你找陪练,我认识的那个老师傅下个星期有空,你看是否需要,我可以帮忙联系他。”系好安全带,大董在朱乐发动车之前说道。
朱乐的小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唉,他有时间我可没有时间呢,麻烦你了,对不起,帮我跟他说不用了吧。”
大董点点头:“那你平常开车的时候多注意一下,记得开慢些就好。”上次车祸的主要原因,一是违反交通规则,二是车速过快,两项新手大忌她都犯了。
朱乐立刻虚心接受,打蛇随竿上地提议:“其实我开车就是上下班,你现在有没有空,陪我走一趟踩踩那条路的点儿?”
其实大董本来还有事的,不知怎的,看着她闪闪发光的大眼睛和期待的表情,鬼使神差地又答应了,还打了电话将稍后的安排委托了其他人。
朱乐此时的心情简直可以用雀跃来形容,开起车来有如神助,害得本来话不多的大董也不得不时刻提醒她:“慢点,这里有限速标志。”,“转弯的时候要先减速,否则会导致翻车”,“注意利用后视镜”,“你是新手,最好还是双手抓方向盘”……
至此,朱乐终于明白并不是小师弟毛冬聒噪,而是她开车真的有问题,可是,为啥人家大董的语气就那么容易让人接受,而不是令她心浮气躁呢?
因为不是高峰时段,从梅姨家的别墅到单位往返了一趟,也没花掉太长时间,朱乐的技术却取得了阶段性的进步,独自开车上下班应该已不成问题。
“好了,你快到家了,我在这里下车就行。”眼看要到小区门口,大董提出告辞。
朱乐心中不舍呀不舍,再次提议:“快到晚饭时间了,我请你吃饭吧,作为答谢。”找陪练也要付费的吧,但她不想在大董和自己之间建立金钱关系——这时的朱乐已然完全忘记自己之前的包养幻想。
“小事情,不用客气。”才不到4点钟而已,离晚饭时间还早吧?大董又露出那种自然的、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让朱乐扼腕叹息:他怎么就不能像叶铭磊那么厚脸皮呐!
“那我总得送你回去吧。”朱乐不等大董拒绝就一脚踩了油门冲了出去,并狠下心来不再扭头看他。
一路无语,一直到了修车行,朱乐才转过头去,看着大董打开车门下车,转过头向她告别,姿势优雅地像个世袭的贵族,朱乐想不明白这样的词汇为什么能用在一个汽修工人身上,又想到以后再没有了接触他的理由,就算有,以自己忙得脚不沾地的现状,也不知何年何月能再见到他,忍不住心里一阵怅然。
大董本想替她关上车门,可见她失神的样子又有些犹豫了,不过是一周时间,她比上次见面已经消瘦了一圈,脂粉未施的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憔悴,想到她说没有时间练车,心知必然是遇到了难题,工作上或是生活上的。
“现在还不到晚饭时间,我知道有家店的咖啡不错,你想不想一起去尝尝?”
第八章
朱乐险些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她在座上伸长了脖子想看他的表情,可再怎么努力也只能看到他蓝色工装之内白衬衫的领子,并且还很快就挪开了。朱乐有些着急,难道他想反悔?刚想扭过身来下车,发现蓝色的工作服已经到了这边门口。
“那条路不太好走,我来开车吧。”大董伸手替她打开车门。
朱乐当然求之不得,她又不是真的喜欢开车,况且,大董开车的话,即使自己分心偷看他,也不用担心发生车祸啥的……
直到换好了位置,朱乐还没能收拢自己脸上所表现出的喜悦,耶,他邀请自己哦,可不是她死皮赖脸缠的上去,有点类似约会的样子呢。上次有这种心情是什么时候?好像是大四时终于有男生递给了她一封情书,刚好还是她暗地里觉得很不错的那个,那个小鹿乱撞的感觉,那种甘甜微酸的滋味,就像盛夏里偷偷吃了个冰凉的草莓。
双手攥了半天,满眼星星地望着人家,在考虑是否接下来要低头做娇羞状的时候,对方来了句:“朱小妹,麻烦交给你们宿舍的XXX。”
小妹是大学同学对她的昵称,可他大哥能别加个“朱”字吗?不知道长得胖的人敏感呀!更可恶的是,他还质疑她的人品,送个信还用礼物贿赂她,她是那种贪小偏宜的人吗?!
好吧,其实她更生气的是,他贿赂她的礼物,居然是一根棒棒糖!
这事后来不知怎的就又传了出去,然后她悲惨地又一次沦落成为笑柄,让她后两年研究生的日子也没滋没味。十八九岁的年纪呀,据说是女人最美的时候,被她悲愤地埋头在图表里度过。
迎着秋天的夕阳,大董伸手放下车前的遮阳板,不经意的一瞥,看见旁边女孩脸上单纯的喜悦,她的眼睛没有聚焦,显然又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不知想到了什么事情,她由喜悦很快变成了愤怒,接下来又是惆怅, 大董第一次看到有成年人能那么快地转换表情,并且每种情绪都像孩子似的纯粹,没有一丝搀假的成分。
温暖明亮的咖啡厅,现磨咖啡热情洋溢的香气,催的朱乐心花朵朵绽放。
“大董,你是不是姓董?”朱乐问了个很贬低她智商的问题。
果然,大董点点头。
“我叫朱乐,朱红的朱,快乐的乐。”找个务必要介绍清楚。
“我知道。”大董又点头,她在联系修车的时候已经报过名字,这两个字也不是特别难猜。
然后呢,然后该说什么?朱乐平常并不是寡言的人,可是今天,脑海里冒出的好几个话题都被毙掉了,好吧,她承认,她紧张了。
大董却误会了她的沉默,有些不自然地开口:“我的全名比较少用,不过告诉你也无妨,是董二宝。”紧接着又说:“当然你还是叫我大董更好。”
朱乐告诉自己,她是有修养的,尤其要在大董面前表现出这一点,可还是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笑过之后她忽然意识到了一点,她在大董面前总是很放松,不由自主地就流露出最真实的想法。
还好大董虽然之前别扭地不愿意讲,真出口了却并不介意她笑,似乎早已料到这种场景,估计被笑的次数已经不少。
朱乐有了探索的兴趣:“你排行第二?兄弟姐妹几个?”
大董老实回答:“对,兄弟三个,没有姐妹。”
朱乐咋舌,她父母就养了她一个女孩,并且断奶之后就丢给了奶奶,妈妈至今还对她小时候的淘气念念不忘,说得自己恨不能削肉还母,剔骨还父。他的父母居然养了三个臭小子,那得多有勇气呀!
“你妈妈一定很能干。”朱乐由衷赞叹。
“对,脾气暴躁,但是人很善良。”提起家人,大董脸上浮现温暖的笑容,根据长辈们的讲述,妈妈其实原来也很温柔的,但是看朱乐的反应,他找到了她老人家变暴躁的原因。
“你们家人取名字真有意思,你哥哥呢,叫大宝?弟弟叫三宝还是小宝?”朱乐和很多独生子女一样,羡慕人家兄弟姐妹的热闹。
“我哥哥叫大宝没错,弟弟叫好了。”
朱乐睁大眼睛:“为什么?”这个名字更加奇怪。
“因为从我开始,妈妈就想要个女儿,等弟弟出生,她一听说又是个儿子,一下子躺倒,口里面念叨‘好了,好了,这辈子没指望了’。那时候在乡下,我们家都算得上超生,再生的话,房子就要给人扒了。”
朱乐又哈哈大笑,看着面前的大董,心想你们兄弟三个要都是这等长相,超生又何妨,这是多么造福人类,尤其是造福广大剩女的伟大举动呀。
“你呢,你的名字有什么来历吗?”大董不满于独自成为娱乐题材,要求礼尚往来。
朱乐笑容褪去,有些闷闷地道:“我父母结婚第二年生下我,说希望我快乐,可那之后他们自己都一直不快乐。算了,我家的事情一点都不好玩,还是说你家的吧,你们小时候肯定很调皮捣蛋吧?”
大董聪明地不再多问,顺着她的话答:“那可不是,我们玩的还都是危险游戏,要不是命大呀,你都看不到现在的我。”
农村长大的泼猴,兄弟几个一起长大,再伙同一堆同龄小伙伴,上山打鸟下河摸鱼,东家招猫西家逗狗,凡是活物都难逃其毒手。大董讲述的事情朱乐闻所未闻,当她听到他小时候居然两手抓着山羊角骑在羊背上,反而被羊一头顶进沟里差点摔断脖子之后,更是张大了嘴巴惊呼不已。
大董还把眼角一处现在已不太明显的伤疤指给她看,是小时候爬铁丝网划的,一下子缝了七针,还没打麻药,说只差一点就划到眼球变独眼龙了。当时满脸都是鲜血,他哥哥领他去诊所包扎的时候,对医生说的第一句话是:“大夫快看看我弟弟吧,他快死了。”
朱乐看着面前举止稳重的大男孩,无法将现在的他和他口中的那个捣蛋小子联系在一起。她所做的最淘气的事情也不过是把父母的丝绸睡衣剪成小块绣手帕,或是把妈妈的口红拿来给萝卜雕成的印章上色,再往家里收藏的字画上盖戳。其结果不是罚跪就是关小黑屋,而且往往惩罚执行了却忘记取消,只有奶奶,慈祥的奶奶,会在爸妈出门的下一刻立即放她出来。
她宁可像大董一样,被他妈妈拿着扫帚满院子追着打,一刺溜就跑出去玩上一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再回家讨好地笑笑,火气早没了,事情就此揭过不提。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转眼外面已是华灯初上,两人就此在咖啡厅点了餐点,算是解决晚饭。朱乐没想到这里看似简单的快餐,味道却相当不错,用料也讲究,加上最近工作强度大,食量也大,一下子吃了个盆光碗净,看看大董也没有剩下饭菜,心道都是节约粮食的好孩子。
大董注意到她已经冷却的咖啡并没怎么动,只喝光了套餐里的汤,开口道歉:“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不喝咖啡,其实这里别的自制饮料也不错。”
朱乐摇头:“我不喝咖啡是因为现在太晚了,我只能在早上喝含咖啡因的饮料,否则会一宿难眠。不过却最喜欢闻咖啡的香气,经常也会叫上一杯。”接着吐了吐舌头“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浪费?”
大董摇着头叹气:“还真是浪费,幸亏这里老板今天有事不在,否则看到你把她全世界各地跑着淘回来的咖啡豆浪费掉,你会被拒绝登门的。不过你放心,这次我不会告诉她。”
朱乐心里一阵欣喜,那他的意思是还有下次喽?不过她也很敏锐地抓住了他语气里的熟捻,对咖啡店老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