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经历了几番周折,素波又回到了床上。此时已经进入了初秋,白天虽然还很热,但是晚上却渐渐变凉,毕竟还是大床上舒服又暖和。更重要的就是胶东王虽然长大了,但他本质还是一个单纯无害的少年,自己根本不必防着他。
胶东王不知道王妃给他的评价是单纯无害,但他的确顶着一张单纯无害的脸将文澜阁大大的变了样子。不,确切地说,是相府。
文澜阁最初就建在相府之内,后来陆相交出文澜阁时,便将文澜阁处一带划出,与相府隔墙而立。胶东王接掌了一段时日后,便上奏皇上另为丞相择一府第,将原来的相府全部划归文澜阁。毕竟几年时间经过不断地扩建,文澜阁不论是书籍、器物还是人员都一直在增加,先前的房舍已经很拥挤了。而相府分出了文澜阁一处,府第也变得狭小不便。
说到底,当初将文澜阁建在相府之内,其实就是朝廷草创时的权宜之计,如今文澜阁的重要性日渐突显,原来的布局早已经不能适合现在的需要了。
胶东王还在奏折里提出要在文澜阁兴建太学,那就更需要一定的房舍,而将相府与文澜阁分开就是势在必行的。
这份上奏得到了朝中大部分人的赞许,消息传出,京城之中的儒生们首先纷纷上书请建太学,接着京外亦传来如雪般的上书,天下儒生都盼着太学早日成立。
陆相身为文臣之首只能特别赞同,他在朝堂上慨然应答道:“纵是老夫带着家室子女风餐露宿于外,只要能见到儒生们在太学读书就心甘情愿!”可是他回了相府关了门便大骂道:“好个胶东王!为沽名钓誉,竟欺负到外祖父头上了!他究竟是不是真傻?”
第112章 一石二鸟
陆相的密室之内坐着的人很少, 有光禄勋张宗;陆相的长子陆子腾,他还在司州刺史任上,此番因运送粮草进京;张宗的长子也是陆相的孙女婿张慎行;还有如今任文澜阁主薄的许衍。
大家听闻一向谦和的陆相竟然发火骂人, 赶紧都站了起来,“丞相息怒。”
陆相一时气恼, 转霎便控制了心境,“你们都坐吧。我不过在你们面前随意些, 说几名心里话罢了。”
张宗躬身一礼方才坐下, 也道:“无怪岳父生气,文澜阁是岳父费了多少心血才建成,如今有这么大的规模,这么高的影响力,竟让胶东王一声不吭地算计了去。且他又得寸进尺,还要岳父的府第,我在朝堂上听着亦觉得可恨!”
陆相的长子陆子腾便道:“父亲和舅兄且宽心,纵是丞相府做了太学, 皇上定然另给相府赏一处好宅子。”
张宗就说:“子腾, 你原不在京城, 此事的来龙去脉并不大清楚。岳父岂是在意这一处宅子?便是皇上不赏下新宅, 岳父还真能风餐露宿了?丞相生气的是胶东王算计了他, 非但占尽了好处, 还让皇上和天下人以为他的上奏是陆相的主意——偏偏陆相还没有办法反驳。”
“说到这里,我其实也有一事不大明白,胶东王到底是不真傻了?”当初胶东王住在陆府时, 陆子腾一直在司州任职,并没有亲眼见过这个外甥,但此次回朝见了几面,觉得胶东王虽然好静少语,但完全是一副贤王的举止,“该不会大家弄错了吧。”
“再不可能弄错的,”张慎行站起来道:“胶东王出宫后在相府住了整整一年,白天与我们在一处读书,晚上回到内宅,相府这么多人都看在眼里,他就是个傻子!”想了想又补充道:“今日辰弟没来,他与胶东王在一起的时日更多,比我还清楚。”
虽然是亲儿子,可是陆子腾倒还知道陆辰是个什么样的,便斥道:“辰儿的话哪里可信!他整日说别人是傻子,我看他才是个傻子呢!”张慎行也不过比陆辰大上一两岁,家里有大事已经让他参与了,而陆辰还不知道家里有这间密室。
许衍见张慎行不好再说话,便赶紧起身道:“大人,张公子所言并不错。先前我曾陪胶东王读书,见他虽然看起来相貌出众、举止不凡,又有过目不忘的读书天分,但用膳、言谈、起居等等都与常人不同,都要靠身边的内侍提点。”
陆子腾就道:“胶东王生长在深宫内院,不会打理日常琐事,皆要内传服侍倒也没有什么。”
“也不只是不会打理日常琐事,”许衍就将胶东王日常的一些怪诞行为讲了出来,又道:“虽然胶东王能过目成诵,但其实他并不懂得其中的深意,就似鹦鹉学舌一般。”
张宗也说:“我们也曾在宫里打听,原来胶东王小时候极聪颖的,后来生病后就变成了这样,只是静妃娘娘一直极力掩饰,因此皇上才没有发现。”
提到了静妃,陆子腾心里颇不是滋味儿,他一向与大妹妹情分极好。当年父亲若是能施以援手,也许自己的妹妹就不会这样早就香消玉殒了,而她的几个孩子也不会落得现在的结果。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陆子腾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管怎么样,胶东王总是我们家的外孙,如今他接手了文澜阁总算是落到自己人手中,将来太学建成,我们陆家也一样跟着荣耀,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可是我们先前答应了赵家,要将文澜阁交给长沙王。当日皇上命胶东王接手文澜阁后,长沙王就将岳父召到宫里责问了一回。”张宗又说:“近来长沙王妃的日子也不好过,赵美人频频传了她进宫服侍,其实还不是不满意此事?待她知道了胶东王还要建太学,一定会让她的兄弟征西将军来向我们施压。”
征西将军赵无敌,原本籍籍无名,甚至他的本名都被人忘记了,还是因为赵美人才入了仕,还在新朝未立时皇上派他将几千兵马经略西北。那时的西北早已经乱了上百年,皇上力量不足实在顾不上,本意只要稳住西北不牵制中原就好,谁想他竟在西北打下一片天地,也成了天下闻名的赵无敌。
但若非赵无敌在西北雄厚的兵力牵制邓太尉,邓家还会更嚣张,而陆家的日子也会更难过,是以父亲最终还是决定舍弃有陆家血统的胶东王,与赵家结盟,共同举荐长沙王。想到这里陆子腾也叹了一声气,朝中局势便是如此,许多时候并不由人,便说:“赵无敌就算不满,可我们也没有办法,毕竟哪个皇子接文澜阁总要皇上点头的。”可是他毕竟懂得,胶东王是陆家的外孙,任凭谁都会以为陆家为胶东王的后盾,因此就问:“给胶东王出主意的是薛大儒?”
“想来一定是他,自他做了胶东王的太傅,胶东王的名声便一点点地转了过来,现在他更是要把胶东王推成了一代贤王。”张宗无奈地道:“原本薛大儒是岳父请来在文澜阁主持修书的,后来教习胶东王、慎行、辰儿他们读书,由此又成了胶东王太傅,胶东王的所作所为难不成能与他脱了关系?”
原来是这样。初得知胶东王出宫到了陆府时,自己还当父亲一定会为他用心谋划,现在才清楚相府与胶东王其实已经分道扬镳了,倒是薛太傅一心帮胶东王。陆子腾心里发酸,便道:“父亲,胶东王毕竟是妹妹唯一的儿子了。”
陆相就道:“谁说我们不支持胶东王了。”却望向张慎行道:“你如今成了亲也应该出来做官了。正好胶东王要建大学,不如我举荐你在太学里任太学录。”
太学录是太学里管记录、缮写的小官,虽然官职不大,但是太学的重要性谁也没有陆相看得清楚,且如今太学初建,将来大有前程,更重要的是太学录在胶东王手下,正能表明一种立场。
张慎行赶紧上前答应:“是,丞相!”
“我们从来也是支持胶东王的,”陆丞相就向大家说:“毕竟是陆家的外孙,如果说我们不支持他,又有谁会信?”
大家都默默地点了点头,此时便是陆子腾也明白了,父亲虽然选中了长沙王,但却不想让薛大儒一个人将胶东王霸占了去,因此也不肯完全放手。想来这也是无奈之举,为的正是陆家,他也不能反对。
唯有张慎行毕竟城府还是浅了些,便问:“那长沙王怎么办?”
他的父亲光禄勋张宗就提点他道:“长沙王我们当然更要支持,毕竟赵家在西北的力量不能小瞧。但是胶东王既然是陆家的外孙,大家又都以为陆家支持他,我们也不一定非要与他撇清关系,尤其是他现在名声正好的时候。”
张慎行对胶东王始终有些心结的,过去陆辰欺负胶东王时他也有参与,后来又有胶东王落水之事,更是得罪了他。原以为胶东王一辈子也就浑浑噩噩地做个傻子王爷,与自己完全无关,但现在自己竟然要到他的手下做一个小官,让他心里异常不自在,便又问:“其实我们还是不支持他,对吗?”
陆相就笑了,“慎行,你还是小了些,竟过于拘泥了。若是胶东王与常人无异,我们抛弃过他自然会被他记在心上,恨之入骨。但是胶东王本就有些痴傻,所以他眼下能有如此进境全是因为薛大儒,他当然是不懂得恨不恨的。邓家是我们必然要拉下来的,那么胶东王能更进一步岂不比长沙王要好?赵家才是长沙王真正的外家呢!”
张宗也笑道:“薛大儒其实也是与胶东王一样的傻子,胶东王初到文澜阁,他只当自己是伯乐,发现一匹千里马,用尽心血教导胶东王,被封为胶东王太傅还十分荣幸,现在干脆与薛家闹翻,搬到胶东王府一心一意地辅佐他的贤王去了。但他不懂,胶东王不成功他们师徒二人是拴在一起的,而胶东王若成事了,他不过是师傅,怎么也比不了丞相这个外祖父啊!”
张慎行便不担心了,的确,胶东王懂什么?“就算他当了皇上,还不是要听丞相的?这样说倒要比长沙王还要对我们有利呢。如今这形势,倒似那一石二鸟,将两位王爷都一网打尽了。”
“正是这样,你竟才明白,比起许主薄差得远了。”张宗便又教导儿子,“丞相荐你去做太学录,正是要提携你。你想太学是多重要的地方?将来的太学生们都要到朝中做官的!”
张慎行心里的那点担忧也就没了,他本又是自许极有智谋的人,此时心思一车便向陆相躬身道:“孙婿谢过!且孙婿到了太学,还能盯着胶东王和薛大儒,一旦他们有什么举动正可以回来禀报。”
陆子腾虽不敢反驳父亲,此时听张慎行此言心中十分不悦,便冷笑道:“胶东王再不好也是皇子凤孙,你不过一个太学的小官,竟然想去窥伺王爷和太傅,若是被王府的侍卫们发现了,小心一顿打是少不了的。”
陆相瞧瞧大儿子,知他一向心软,总为静妃的事情内疚,当初听了胶东王到文澜阁读书的消息还特别写信回来请自己多多照应外孙,想斥责他在司州刺史任上一直十分平庸,自己竟无法将他调回京城做个帮手。但转念一想,却又压了下去,叹了一声道:“慎行亦不是恶意,不过是担心胶东王多关注一些而已。”便吩咐道:“你既然就要回司州了,就去看看外甥,再带着你媳妇,毕竟是一家人,还是要多走动的。”
又向张慎行和许衍道:“你们既然以后在胶东王手下,让家里的女眷也常去拜访拜访王妃。”
第113章 不大开窍
素波自成了胶东王妃之后社交生活比过去丰富多了, 每月固定要进宫两次请安问好,又有皇家的活动要参加;同样她也会差不多每月回徐家两次陪叔父和何老太太等人说说话;再偶尔出门逛逛;另外她还有自己的朋友严懿和薛清时常在一处玩乐。
她还养着胶东王和留福两只——那两只吃货简直一天也离不开她,无论她做了什么吃的都捧场地吃得极欢, 连她要在外面住上一夜都不肯放人的。
因此,素波觉得自己的生活已经很充实了。
是以, 当胶东王府不断地增加新访客,素波就觉得繁忙不堪, 她不大会应酬客人, 每天摆出一张笑脸听着寒暄客气、吹捧赞扬的官话,又要想法子接上两句,还真很累呀!
而且,这些人中还有许多是自己不喜欢的。
每次见了客人,她还要仔细地讲给留福,内宅的风向与外面的公务一定是有着千丝万缕般的联系,这个道理她懂,“今天大舅母、二舅母来了, 带着张夫人、张少夫人, 还有许衍的新婚夫人, 也就是陈征事的女儿。”
“她们一直在府里坐到快午时才走, 我想了要不要留饭, ”素波为难地一皱眉, “可虽然有长辈,毕竟不大熟,而且我想到的时候已经过了巳时, 再备菜来不急了,若是留了饭吃得太过简单,只怕她们回去后又传我们府上的笑话。还有,王爷和你也就回来了,我还要打点你们的午膳呢。”
在素波看来,自己和胶东王、留福吃的极不错,又营养又美味。但是在这个时代,以王府地位,其实他们的膳食非常寒酸。宫里自不必提,素波也曾去过东宫、长沙王府,每逢摆宴,一道道山珍海味绝对有如流水一般地送上,半点也不夸张。听说他们还经常宴客,就是平日里,各府用膳也相差无多。
胶东王府若是想那么吃,还真吃不起!宗正寺每日都送食料不错,可那是有数的,多半是一些猪肉、鸡鸭,高档的食材很少的,胶东王府虽然有皇上的赏赐,有胶东王和王妃的俸禄,但也要养着一大群的人,有着许多固定的花销,因此也只能说是略有富余,想要与另外几个王府一个水准,很快就要破产。
便是这样的结果,还是亏了素波当初拼着撕破脸与宗正寺闹翻了才得到的呢,否则宗正寺的那群吸血鬼早将胶东王府吸干了。
更重要的是,有着足够的营养学知识的胶东王妃从心里认为每餐几十甚至上百个菜完全没有必要,那只是摆给外人看的,真正想吃好四菜一汤已经足矣,有的时候还可以简略成两三道家常菜。只要这几道菜搭配得好,不论是从口感还是营养就全部能满足用餐者了。
现成的例子就是胶东王。胶东王生长在皇宫里,后来在陆府,每餐怕不都要有几十个菜,结果长成了什么样?就是一根小豆芽菜嘛!与自己成亲时还没有自己高呢。吃自己做的菜只半年,他竟然一下窜了起来,成了小男子汉,就是那个什么的,也都有了——虽然素波有时会在心里吐嘈胶东王还是没有那个什么的好,自己就可以像过去一样只把他当成可爱的乖宝宝逗着玩儿,当然她现在也免不了会捏捏他的脸。
当然还有一个反面例子就是留福,他最初也长了得不错,由一根枯竹竿变成了正常人,但接着就向反方向发展了,现在是一个肉球,白白胖胖的肉球,以至于素波已经下了决心强硬地限制他的饮食逼他减肥。
总之,因为以上的原因,所以一向最注重吃的胶东王妃并没有随时在府里宴客的能力,而她竟然没有发现,现在她就在反思,“我恐怕不是合格的王妃吧?”
其实还真不是。
但是胶东王需要的本来就不是寻常的合格王妃,他就想要胶东王妃这样的,留福也是一样,所以他急忙道:“谁敢说我们王妃不合格的?老奴要与他拼命!”
人越是长得胖,身上就越容易有一种老实温和的气质,所以看着像一个白面馒头一样的留福摆出架式要与人拼命,素波就先笑翻了。就看留福的体型,很容易被人一脚就踢回来,还是用一种特别圆润的方式回来。
所以素波就道:“留福,你要与人拼命,得先减肥!”
无论什么事,王妃都能绕到减肥上。留福缩了缩肚子,挺了挺腰,“老奴胖了之后比过去有力气,拼个命什么的不在话下!”
王妃笑得越发欢了。
胶东王瞧瞧花枝乱颤般的王妃,再看看总是抢话的留福的蠢相,轻轻地拉着王妃袖子摇了摇,“我不要别人与我们一起吃午饭,我讨厌她们!”
保护王妃固然不错,但暗地里保护就好了,在王妃面前就是要显出自己的可爱可怜,这样王妃才会更加关切自己。聪明如胶东王,早已经发现了这个规律,只轻轻地一句话就把事情拨了过去。
素波果然抬手捏了胶东王的脸,笑道:“我就是想着王爷回来没人管,所以熬到了最后也没留她们吃饭!”
而且她还从胶东王这句话里听出了另一重意思,“王爷讨厌大舅母她们,是不是因为在相府时被欺负过?”
留福向王妃表示了半晌的决心,结果完全被无视,倒是王爷一句话,不仅将王妃的心紧紧地拉了过去,还引得王妃开始关注王爷与陆府的关系,真是高明啊!留福佩服得五体投地。
于是他就顺着王爷的话道:“相府其实对王爷并不好,不过是面子情,唯有司州刺史还念着些舅甥情份,可是他离得太远,纵是想帮也帮不了什么。”
素波也曾听许衍透露过一些,重新捏捏胶东王,“真是小可怜儿!”
留福瞧着那么大个的小可怜儿,还有小可怜眼里透出来得意的光彩,不禁气结,王妃要是知道王爷的手段还会这样想吗?还有自己可是真心维护王妃的,怎么总不被待见呢?
可是身为王爷身边的内侍之首,有些话还是要他来说的,“眼下王爷在文澜阁掌事,又要办太学,家里来的人自然比过去多了,王妃不必个个都见的,若是乏了只管打发薛女官替王妃陪她们说说话,再不喜欢的就直接回绝。”
“文澜阁和太学不是修书和读书的地方吗?那些人只管好好修书读书,到王府来做什么?”素波嘀咕着,又道:“但上门就是客,直接回绝太过了吧,把事情都推给薛姐姐也不大好。不如我立个规矩每周,噢不,每旬见两天访客,其余的时间就一概谢绝。”
“这个法子好,”留福就赞道:“王妃就是聪明!”
其实素波也是借鉴别人的办法啦,她就顺势发挥下去,“我请薛姐姐替我做好预约,把相熟的人尽量排在一天,这样大家在一起说话容易,免得尴尬…就是请客,我其实也可以一旬里宴请一次客人的,只要提前备好就是了…对了,王爷要不要请客?”
留福有时候觉得王妃有那么一点蠢,但又会有许多时候觉得王妃还是极聪明的。就比如现在,王妃不但将她会客的事情安排得如此得当,而且又想到了王爷。而这一系列的变化竟在上午王妃刚刚很不成功地接待了相府女眷们之后,变化之快着实另人吃惊,也无怪王爷对于王妃有些时候的建议特别重视。
仿佛有神助一般。
王妃的提议很是合常理,但是胶东王府并不是寻常的王府,因此留福就道:“王爷一向不大喜欢与外人打交道的,因此王妃只管请女眷就好了。”
“那么我也不请了,既然是一个府的,两个人就要步调一致。”素波做了决定,事情也这样安排下去了。
因此,胶东王府门庭若市之后,还是保持着与过去一样的低调。胶东王每日到文澜阁上衙,定期上朝,每旬沐休之日在府里读书不见客;胶东王妃除外进宫问安很少出府,每旬有两日见来访的女客,午时前必然送客。
先前在公正无私的胶东王面前碰过钉子,想迂回到王妃面前送礼求情的个个都失望而回,光禄勋张宗的夫人去了几次回来不禁抱怨道:“我瞧着胶东王妃其实也是不大开窍的,与胶东王那傻子倒真是一对儿。我好歹也是胶东王的亲姨母,又送了厚礼,不过就是想给慎为谋一个太学生的位子而已,她却说什么也不肯点头,只说太学是读书的地方,要凭本事考进去才成——这不是傻是什么?世禄世卿,再就是察举、征辟,就没听过有谁是考试才能到太学,将来才能当官的!”
张宗听说二儿慎为的太学生还是没有谋到,心里也是不快,就冷笑道:“太学初建,原应由各州郡举荐才子入学,不想薛大儒竟撺掇胶东王考试,我们就看看他怎么考?到时候大家会不会服气!”
因为胶东王的痴傻,这样的大事张宗定然认为是薛大儒出的主意,事实上他只猜对了一半。考试这个办法的确不是胶东王想出来的,但也不是薛大儒的主意,而是胶东王妃无意间提起,而胶东王听到后立即就相信了又打算实施。
眼下胶东王妃正尽力把自己肚子里关于科举的货都搜出来告诉胶东王,“开科取士可比让大家举荐靠谱得多,你想谁不推荐自己家的亲戚朋友呀,毕竟人都是自私的嘛。而那些出身寒门的人就是再有才能也一辈子不能出头,这就是浪费人才。你既然开办太学,就要给天下人一个公平的机会,让他们凭着自己本事考进来,将来这些人当了官,总要比袭职、或者一家子相互举荐当官的强吧。”说了一大段又问:“你可都记住了?”
胶东王认真地点了点头,王妃的见识应该不只是她一个人的,而是因为有了更多的经历和见闻,自己一定要用心听取。
素波早知胶东王记下一大段话一向很轻松,就又接着告诉他,“回头皇上或者薛太傅问起时,一定不许说是我告诉你的,要说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王妃已经嘱咐好几次了,留福听得都急了,王爷岂能不知,就插话道:“王爷岂能连这一点小事都记不住?王妃只管接着讲吧。”
素波就瞪了他一眼,“我这不是担心不能在王府安安静静地做一个美少女了吗?”人贵有自知之明,素波从来不想,也没本事参与到天下大事去,因此她穿越过来之后,除了“发明”些美食,也只给叔父提供了一份不大成熟的印刷术,现在为了胶东王,她再一次帮忙了,但愿不要将自己暴露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