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带着德州军和玉家军打到了范阳,虽然一鼓作气将柳城围住了,但是兵力尚不及柳城内,兵法所谓“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以目前已方之力想将柳城内敌人完全消灭是不可能的,是以爹和老大人一面向朝廷上书请求增派军队,一面向周围的州郡刺史、节度使府送信,请他们出兵助战,以期将被困柳城的左贤王南下这一支突厥人和伪梁太子一部人马全部困死。
朝廷先前已经来了信无兵可增,现在能否将左贤王留下就要看附近州郡的官员将领们了。
就有人问:“王公子,你说他们能出兵帮我们围攻柳城吗?”
王淳轻轻摇摇头,“京城又起了内乱,朝廷尚且无法增兵,他们恐怕也难。”
一直跟随父亲的几位老将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朝廷里当官的都是傻子不成!现在还内乱什么!总算将左贤王困在了柳城,竟然不派兵,要白白将突厥人放走吗?”
“明天我们把突厥放到京城门前,他们就不乱闹了!”
虽然大家的话很粗,但是枇杷却是深以然,京城一直在内乱,竟然连外敌都顾不上了,真是分不清轻重缓急!但她对江州、河东等地还是抱以希望的,毕竟眼下各州郡节度使府甚至比朝廷的实力都强,朝廷拿不出钱粮兵马,他们却能拿得出来。先前老大人便凭着过去的交情为德州军借来不少军粮。
果然也有如她一般想的,“江州、河东之地的官员亦理应派兵,要知道前些时候突厥都已经侵袭到他们的地界,若没有我们将突厥人驱走,现在也不知局势如何了,他们就是记得先前受的苦,也会来派兵帮我们助战的。”
大家议了一番,但总归还是要看帐内的消息,便又低下了声音静等。没多久,玉都督果然将大家叫了进去,告诉他们,“河东、武川节度使府都只送了粮草,唯江州派了一千将士。”
所有人都失望极了,如果不能调来五千以上的将士,对围困柳城的帮助并不大,现在只到了一千人,真是杯水车薪。
原先德州军能困住柳城靠的是他们挟胜而来,士气锐不可挡。但迟迟没有攻城却也是考虑到真实的力量对比,现在没有援军了,难道真要困不住突厥人了吗?
玉都督向大家道:“我们只能尽力了。”
柳城被困三个月后,左贤王终于忍耐不住了,玉家军每日通过楼车向城内察看,也觉突厥人要突围了。尽管这些日子,玉家军一直在招兵买马,扩大军队,可是人手还是不足以将突厥人困死在柳城。
玉进忠击鼓升帐,向诸将分派了各自任务,枇杷领到了借突厥人出城时机攻城的将令,她虽然对不能去伏击突厥人心里还是有些不甘,但也知道如果能在此时机攻破柳城也是大功一件,接到军令便赶紧回去整顿兵马。
柳城这一役,从突厥人出城开始,整整打了三天三夜,左贤王出城后在柳城之北与玉都督一番血战,率众突围,然后在北上途中又遇到埋伏,最终损失了大半兵马回了突厥。而柳城亦在左贤王出城第二日被克,伪梁太子被俘。
王刺史和玉都督上表朝廷,并将俘获的突厥人及伪梁太子等押运回京城,并继续北上,一路连下范阳节度使境内数城。
入冬前,枇杷与父亲在范阳城下接到了新皇派身边大内侍来传的旨意,敇封玉进忠为范阳兼营州节度使,节制两镇兵马,并命德州王刺史协助,共同平叛范阳、光复营州。并赏下御酒十坛、彩缎百端。
传旨结束,将圣旨交到玉进忠手中,撤下香案,传旨太监便向着枇杷恭身笑道:“皇上日夜想念枇杷姐姐呢。”
对于临川王时时带在身边的这名叫小福的内侍,枇杷早就很熟了,亦笑道:“我也一直惦记着皇上,皇上眼下可好?”
第162章 让他安心
枇杷正是在宫变之时离开京城的,她当时虽然只听到来自雷尚才的片面之辞,但是也知道了永平公主、魏国公、齐国公发起了宫变,斩杀了田令攸,而尚未正式即位的小太子亦死于宫变之中。
而后她便进入了玉华山后的山林中,再从山中出来时,就听闻先皇之弟也就是先前的临川王继承了大统。
先皇活着的时候,对临川王这个亲弟百般顾忌,只怕他抢了皇位,可没想到的是皇位最终还是落到了弟弟的手中,世事变化就是这样无常,又有几个人能想到呢。
但是,枇杷并不为临川王高兴,当皇帝其实不是什么好事,朝廷已经糜烂到这种程度,临川王既没有任何私人势力也没有高超的政治才能,他一定是被宫变的永平公主、魏国公、齐国公硬逼着登上了这个皇位。
以枇杷对临川王的了解,觉得他更适合一直做一个闲散的王爷,过着自在的生活,想来他自己应该也是那样想的吧。
但偏偏先皇年轻轻地就被田令攸除掉了,然后他的儿子又被宫变的永平公主他们除掉了,所有宗室中临川王的血脉是最近的,他没有选择地当上了皇帝。
而且枇杷以为,临川王虽然当了皇帝,但是处境未必好,永平公主、魏国公和齐国公等人既然能发动宫变,自然是拥有非凡的实力,能渗透入皇宫中,在朝政的决断上自然会是极强势的,临川王那样一个懦弱的小孩子怎么能斗得是过他们呢。
玉家军在德州范阳,也曾听说过京城又生内乱,几个世家家主以永平公主“女祸”为由攻打皇宫,要还政于皇上,虽然后来被永平公主压了下去,这又都说明皇上恐怕毫无实权。
先前老大人和父亲曾为两家女眷出了京城上表,详述了当时雷尚才攻打玉真观,家人受惊北上的原因,枇杷便在上表中附了自己的一封信给新皇,恭喜他当了皇帝又问候一番,可是不管是大人们的上表还是自己的书信,都被留中不发,没有任何回音,枇杷总不信临川王会这样冷漠。
因此待新任命的玉节度使在军帐中为传旨而来的天使设宴后,枇杷便引他到了自己的帐里,将人都打发下去问:“皇上果真好吗?”
“还好吧。”
听着这样模糊的话,枇杷越发着急,“那天夜里我们被宫变逃出去的雷尚才围在玉真观,后来我就带了家人出了京城,皇上那边都发生了什么事?”
小福便从那天讲了起来,“那天夜里,我们睡得正香,突然有禁卫军的人带兵到了我们府上,“咣咣”地砸开府门,王爷和我们都吓醒了,正不知所措的时候,有人拿来天子冠冕袍服命王爷穿上。王爷不肯,可是拥上来的把我们推到了一旁,硬是给王爷穿好放到车辇上,一拥走了。”
“我就跟在放着王爷的车辇后面跑,一直进了皇宫,见宫里面到处是死人,到处是血,以为我们都会死了,就在一起抱头痛哭。后来我们就看到了永平公主、魏国公、齐国公和很多的大臣,他们匆匆告诉我们,原来皇上和皇太子都被田令攸杀死了。接着大家就将我们王爷推上了大明宫里的宝座上行礼。”
“其实我们王爷是不愿意的,可是他怎么也扭不过那么多人,在宝座上就哭了起来,”小福说起了当时的事情,神情略有些恍惚,想来对于那天夜里的事情他也是模糊的,“后来,永平公主生气了,大声骂了王爷,王爷才不哭了,就这样成了皇帝。”
“再后来,我们就在宫里了,永平公主也住在宫里,无论是上朝还是回后宫她都陪着皇帝,宫里的人也都听她的话,反倒不大把皇上放在眼里。不过吃穿用度上,倒也不敢克扣我们。”
“我曾经给皇上写了信附在我爹的上表里,皇上可看到了?”
小福摆了摆手,“什么上表、信件都到不了皇上手里的,永平公主都截了下来,就连你们在德州打了胜仗还是我在外面打听了告诉皇上的。”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估计,但是枇杷的心还是沉了下去,却还是不甘心地问:“永平公主、魏国公向来对皇上不是很好的吗?而齐国公曲家的孩子先前也与皇上玩得很近,现在至于这样无情吗?”
这一次小福倒是明白的,“前朝也好,本朝也好,为了争皇权父子兄弟相残的尚且不在少数,何况现在呢?听说这一次宫变是永平公主首倡,且出力最多,若不是她不敢自己当皇上,哪里还会把我们王爷推上去呢。现在她最为跋扈,以皇上的长姐之尊住在宫中,对皇上就像她的奴仆一样斥责辱骂,还不许皇上单独与朝臣相见。”
“特别是几个世家改动内乱之后,公主的气焰越发嚣张,她在皇宫门前斩杀了一百多世家出身的官员,血流成河,不只皇上,就连群臣见她都是战战兢兢,再也没有人敢上表要面见皇上了。”
枇杷心里默想,其实就是皇上单独见了朝臣也必有用,现在朝中七位宰相之中四位出自永平公主门下,已经是天下共知的了,皇上不过是个傀儡而已。于是她更加担心了,“今天你来传的这道旨意是怎么来的?”
“说起这道旨意,”小福的眉眼第一次像过去一般飞扬起来,“我们本就有理,且算计了好久,又有魏国公帮忙,才借着永平公主去西山拜佛之机急忙招大臣草诏的,我拿了旨意又是在魏国公的千牛卫护送下火速出京,才顺利地到了德州和范阳的。”
突然又听到王泽的消息,枇杷默然,半晌方道:“我就知道皇上最恨突厥人,一定是支持我们父子带兵北上。”却一句没提魏国公。
可小福却不知枇杷的心思,又笑道:“现在朝中所有人都唯永平公主马首是瞻,轻视皇上,唯有魏国公对皇上还很和善,时常过来带皇上出宫逛逛,在一起说说话。只是他现在也不是很得意,要不是与青河公主定了亲,一定要受到牵连的——对了,青河又新封了公主,魏国公就会成为驸马了,永平公主也让他还掌着左右千牛卫。”
小福总算有了可以随意说话的人,又不必担心祸从口出,只要想到的,便都告诉枇杷,就连皇上在宫里的琐事也拿出来说,突然又想到,“我行前,魏国公还特别托我给小玉将军送来一匹马和几箱子东西。”说着叫人将马匹东西送来
枇杷一见那马,正是自己进京时骑的大红马,当日不得不弃到了玉华山,而东西也尽是玉家之物,有留在京城里的,也有留在玉真观的,还有丢在岩洞里的,倒没有一件是王泽的,蓦然松了一口气。
转念一想,以王泽的聪明,岂不知道如果他若送了些什么,自己一定不会要的,所以才只送自家东西过来。枇杷心中略有怅然,便又立即将这些心思抛了过去,让人将玉家之物送到杨夫人处,只留下那匹马,又因马齿已长,不适合做战马了,只命好生养着就是。
小福见枇杷并无多少喜色,不明就里,又道:“皇上有心想为德州拨些兵马粮草,只是手中没有,下了这道旨意,说他只能帮枇杷姐姐这么多了。”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知道皇上待我是一片真心,且这道旨意非常重要,也正是玉家军急需的。”
尽管王玉两家在旨意到达之前就已经进攻范阳了,圣旨其实不过是对他们的行为做了肯定,而且也不可能有抵挡突厥人和刘宏印兵马之类的实际用处,但却为北上的玉家军和德州军确立了正统的地位。玉进忠以范阳、营州两镇节度使之位收复两镇与先前身为德州都督北上完全不同,在舆论上就占据了制高点,虽然眼下朝廷威望不高,但总归是正统。
枇杷完全能想到皇上会怎么样皱着那张小胖脸,费尽心机地想出了这道圣旨;想方设法成功发出诏书后,又会笑得眯起了眼睛;而后被拜佛归来的永平公主震怒之下吓得瑟缩发抖,一时心疼如绞,“你回去告诉皇上,让他不要再惦记我,我在外面总要比他容易一些。”
小福看出枇杷转过身去不肯面对自己,说话的声音里带了颤音,赶紧劝道:“小玉将军,你们前些日子收复了德州,攻下柳城,大破突厥,又献俘于皇上,其实就是在为皇上撑腰。我这一次之所以能出京传旨,虽然有魏国公帮忙,但也是因为朝臣们都见王玉两家势力渐起,才不敢太过。”
临川王一向是胆子很小又没有多少才智的人,先就时常笑言要投靠枇杷姐姐,现在他在京中一定非常盼着他的枇杷姐姐能手握重兵,让他依靠。现在枇杷心中唯念,“我一定要尽快强大起来,做皇上最坚强的靠山!”
小福听了却突然道:“小玉将军,小人觉得你还有一种办法可以帮到皇上。”
枇杷想不到自己还能怎么帮皇上,便赶紧道:“你快说,快说!”
“前些时候朝中不是发了《选皇后皇妃敕》吗?小玉将军可以被举荐入宫啊!现在玉将军已经是节度使,如果他举荐你,你就有足够的身份进宫,我想皇上一定会想办法立你为后,那样,有小玉将军在宫中,皇上就不用再怕永平公主了!”
本朝自玄宗皇帝时便曾下过类似敇书,令百官各自举荐自家嫡女、妹、侄女、孙女,以为天子、太子或诸王选妃,便渐成定例。应荐女子与宫廷定期向民间良家征选女子入宫供职不完全相同,首先必须是高官或世家之女,容貌德才俱佳,中选后直接聘为后、妃。
新皇登基后发出的这道敇书自然传到德州,枇杷当时也曾看过,只是她从没以为与自家有一点关系,便根本没有在意,现在被小福猛然提起,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完全符合选后妃的条件。
而且,皇上他一定希望自己入选吧?也许在发这道敇书时他就盼着自家能够举荐自己呢,然后还想着如何把自己封为皇后留在身边,只是自己丝毫没有意识到。
如果自己能成为皇后,哪怕只是皇妃,也会能在近身照顾皇上,帮他与永平公主争斗,让感觉到安心…
遥想自己还在玉真观的时候,临川王就曾经说要想要自己嫁给他。
枇杷可以肯定临川王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根本不懂得娶嫁之事,他也不是爱慕自己,而是特别,特
别地相信自己,希望自己能够给他以保护。
而自己,确实能保护他!
想到可怜的临川王,现在他已经成了皇上了,独自一人生活在深宫中,虽然贵为九五之尊,但身边却只有跋扈的永平公主,不听他号令的宫人,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朝臣,枇杷觉得身为朋友,她
应该去帮他。
即使她一点也不愿意回到京城,也不愿意做什么皇后皇妃。
第163章 范阳城下
枇杷去过京城,也接触过宫中人物,可是从没想到自己会入宫。
现在听了小福的话,想醍醐灌顶地到自己原来可以通过这种方法去帮皇上,马上决定请父亲推荐自己入宫,到皇上身边。
皇上是自己的好朋友,他对自己一片真心,在京城时曾经帮助过自己很多,现在他有了难处,自己正要站出来保护他,让他不至于过得太可怜。
就在她正要与小福商量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外面有军士来报,“小玉将军,范阳南城墙上有异动!”
枇杷顾不得再与小福说话,只急忙道了一声,“你先等我。”人已经出了帐,骑上军士拉过来的马,向南城墙下而去。
范阳的围困正是枇杷负责的,她平时就连吃住都在城下,只是因为小福的到来才被招到了后营。现在她一面纵马疾驰一面着急地问:“出了什么事?”
“范阳城上调来了绞车弩!”
枇杷越发心急如焚,再次催马疾行。她带的卢龙军第一次接受围困范阳城这样重要的任务,是绝不能出任何差错的。要知道这是她带着卢龙军奋勇拼杀才得到。
先前打柳城时,枇杷被分负责攻城,与当时与突厥对阵比起其实是不太重要的任务,而且从玉进忠的心里,也并没有指望她能够在几天内打下柳城,之所以派出卢龙军攻城,为的不过是避免城内的伪梁太子协同出城的突厥人逃跑而已。
但是枇杷竟然只带着最新建的,且只有数千人的卢龙军在突厥人出城的当天攻下了柳城,生俘伪梁太子,并且又杀出城在突厥人之后给了他们一次痛击,立下了柳城之战的首功。是以这一次攻打范阳城,卢龙军便当仁不让被玉将军委以最艰难的责任——围困范阳。
范阳建城之初是为了抵御突厥人,城墙很是高大轩昂。刘宏印掌握范阳后,更是不断地加宽加厚城墙,又将城外的护城河掘深掘宽了数十尺,广积粮草招募英豪,反叛朝廷的野心昭然若揭。
只不过这么多年,朝廷暗弱,拿他无可奈何。但这一次玉家军北上,是一定要先将范阳攻克才能继续北上收复营州的,是以无论有多少的困难也都要去面对。
后营离城墙亦不太远,枇杷火速到了城下,就见设在南城墙外的两座楼车被射塌了,又有一些将士死伤,阿鲁那早令围城军士又退回了千余步,正等着枇杷到来。
原来今天,刘宏印为了破玉家军的楼车,专门将将两架绞车弩抬上了南城墙。这种绞车弩是本朝才有的,将几张弓结合在一起,张弩时用粗壮的绳索把弩弦扣连在绞车上,摇转绞车,张开弩弦,再安放巨箭,放射时,要机发弦弹才能把箭射向远方。
毕竟是通过绞车张弩,所用的箭也巨大无比,故而力道非人力所能比,有人亦称这种弩为八牛弩,更是形象的说明这种弩的力量。不过这种弩加上绞车体积很大,发射时要用的地方也宽大,又非常麻烦,枇杷还是第一次听说将之放在城墙上面用的。
由此可以想见范阳城墙有多么的宽大厚实!而刘宏印又有多么嚣张!
见玉家军被绞车弩弩逼得后退,刘宏印在城墙上大笑了起来,“我范阳城固苦金汤,内有十年的军粮,管你什么玉家军,别想动我一分一豪。且明年春天突厥再来助我,那时我们里外合击,玉家军死无葬身之地!”
突厥人自从柳城出逃,并没有进入范阳,而是直接北上回了营州,是以刘宏印有此言。枇杷见了他得意扬扬的样子,气愤不已,上前高声道:“突厥人已经落荒而逃了,你竟然还指望他们会回来搭救你们!真是笑话!我们玉家军明年春天就要先将范阳城拨下,再挥军北上,收复营州,打到大漠,生擒左贤王!到那时你们一起在京城午门斩首处再相聚吧!”
说毕,纵马上前,弯弓搭箭,将刘宏印头上特别显眼的天子冠冕射落在地。枇杷在玉家军的欢呼声拨落城上射向她的箭只迅速退回了自己阵前,听着刘宏印急急败坏地令人再搭绞车弩,只是绞车弩哪里能那样快弄好,便也与大家一起望着城上大笑起来,板回了一阵!
无论是用绞车弩破楼车也好,还是枇杷仗着自己的连珠箭将刘宏印的冠冕射落,其实杀伤力并没有多大,都不过是意气之争。真正的胜负还要看攻守双方最后谁能得到范阳城。
先前枇杷攻柳城时,枇杷是讨了些小巧的。她带着卢龙军在突厥人正出城时开始了攻城,其实正常并没有人会选这样的时机,因为只要出城的守军杀个回马枪,卢龙军就会被城内外两处夹击,一败涂地。
但是枇杷之所以敢如此就是她算定了,左贤王被困柳城数月,早就心急突厥大漠的情况,一出了城肯定会一直向北奔回大漠,根本顾不上柳城如何。而且以人的本性来看,左贤王是个只能同胜,却不能共同承受失败的奸雄,绝不会冒着风险回头帮范阳军守城。
另外,枇杷也曾见过伪梁太子,亦知他是个十分优柔寡断、且无甚才华的人,就连刘宏印对他这个唯一的嫡子也不甚喜欢,这样的人正应该在他心怀狐疑时一举破之。
于是枇杷便借着突厥人不断出城,梁太子禁止城上兵士放箭的时候,带着兵士就在突厥人身边爬上了城墙,再打开了城门,然后横扫城门,最后又杀出城给了突厥人一记补刀。
但是这些取巧对于城池坚固的范阳和身经百战老谋深算的刘宏印都是不合用的,攻打范阳注定是个非常艰苦的任务,如果急于求成,恐怕会牺牲大量的军士,但玉家军的每一个人都是极宝贵的,玉家父子绝对舍不得这样的牺牲。
眼下只有先围住范阳,打掉范阳的士气,督造各种攻城兵械,同时派兵攻下范阳周围其它郡县,将范阳孤立起来,待到更合适的时机再一举攻破。
攻下范阳的策略早已经定好,枇杷在其间也担负着极重大的责任,那就是她要在大家进攻其它郡县时围住范阳城,在此期间不令范阳城逃出任何一人。她负担的任务是平定范阳节镇中最重要,当然这是她靠自己的军功来挣来的——她不可能随便就放弃。
这些事情一直在枇杷的脑子里盘旋,她回到自己的营帐,到了帐前但却没有进去,一拨马反又回了范阳城下,下了马坐在营寨前的一块大石头上,静静地看着范阳城。
范阳城比起京城还是小很多,但是它的城墙经过这些年的修缮却与京城差不多高大,尤其是南城门,门上有高高的角楼,两重飞檐格外气派,刘宏印还在上面加了琉璃瓦,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明亮的光泽。
枇杷看着那光,由午时略有些刺眼一点点地柔和下来,到了黄昏时再慢慢暗淡,最后完全看不出来了。
阿鲁那笑着给枇杷端过来一大碗麦饭,上面还厚厚地堆着菜,“枇杷,虽然急着想打下范阳,可是饭还是得吃的。”
“好。”枇杷下意识地接了过来,她平时在军营里与大家同吃一锅饭也是极习惯的,刚要将饭菜向口中送,突然如梦方醒般地停了下来,将饭菜重新塞回了阿鲁那手中,“我还有事,不吃了。”说着上马跑回了自己的帐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