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初露攀在枝头,虫鸟已在清脆鸣唱,东边旭日随着乐声缓释炙热,花红柳绿中的露水渐渐干失。
姚岸穿上一身浅色连衣裙,换了一只单肩包往外走去。老大爷正在喂鸡,朝姚岸打招呼:“二姑娘,今天还要上班啊?”
姚岸笑道:“不是,今天公司组织去玩儿。”
老大爷放下盘子,“哟,你们公司福利挺好啊,双休日还有活动。”
姚岸笑了笑,径自往弄堂外走去。
远处的小饭店已开门营业,石阶上架着一张小桌子,上头的蒸笼里冒着袅袅的热气。
沈纶买了几只包子,边吃边朝姚岸走去,笑看她惊讶的表情:“早饭有没有吃?”
姚岸愣愣摇头,沈纶将包子递给她:“青菜包,你先填填肚子。”
姚岸接过,支支吾吾问:“沈总,你怎么……”
沈纶已迈向黑色轿车,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说:“我起得早了,反正没什么事儿,就干脆来接你。”他见姚岸一动不动,又轻笑,“我来都来了,你还要自己去车站?”
姚岸这才回神,干笑着上了车。
同事们大多在品汁集合,一起做巴士前往龙泉镇,只有少数家中有私家车的同事才自行前往。姚岸小声打电话,研发室的同事好奇:“你怎么过去啊,昨天还说在公司等呢!”
姚岸尴尬道:“临时有点儿变动,不好意思啊!”
电话收线,沈纶笑问:“看来你跟大家处得很好?”
姚岸笑了笑,“还行吧,大家都很好相处。”
沈纶看她一眼,说道:“那就留在我这边吧,给你转正,怎么样?”
姚岸一愣,干笑了两声,“那样不太好,我在品汁这头才做了两个多月,这么快辞职,我爸妈又得说我没定性了。”
沈纶闻言,便扯开话题,与她聊起近几日公司里的新鲜事,又向她打听龙泉镇的景点,谈话渐渐轻松。
到达龙泉镇时才八点半,助手已在龙泉山庄打点妥当,候在门口等同事们到达。
龙泉山庄位于半山腰,轿车只能停在山下,沈纶与姚岸走走停停,姚岸介绍道:“我高中的时候和同学来过,这里再过去还有瀑布,往里的景区就要买门票了,其实很多景点都是人工造的,只是安了一个历史的身份上去,还有几栋别墅在最上头呢,说是老革命家在这里住过,这个倒也是真的,有史料考据。”
沈纶问道:“就高中来过一次吗?对了,你上次是高中的同学会还是大学的同学会?”
“是大学同学会,不过我没有去。”姚岸拾级而上,踩在石头小路,耳边是潺潺流水声,沟渠载着枯叶往山脚淌水,清爽的空气在闷热的夏日里显得格外珍贵。
龙泉山庄的住宿费价格不菲,沈纶挑选了临湖的屋子,价格更是昂贵。
人工湖里养着各色鱼虾,同事们一到达就开始垂钓。周边的景点大多数人都曾赏玩过,唯有龙泉山庄能让他们稀罕,姚岸也随众人拿起钓鱼竿,坐在木板架上说说笑笑。
头顶的茅草棚遮住了些许骄阳,山中微风拂面,带着清凉的湖水消暑降温,姚岸在众人当中年龄最小,模样青涩,举止却成熟得体,纯澈的颦笑伴着长裙的轻摆,柔柔的漾人心头。沈纶远远望去,一眼便能见到出挑其中的姚岸,他轻抿一口茶,视线游离在那头,唇侧挂着浅笑。
姚岸坐得累了,便将鱼竿交给旁人,四顾着搜寻了一阵,想要找喝的,沈纶朝她喊:“这里!”
姚岸往他那里走去,又点了一杯饮料。
两人淡淡闲聊,从专业聊到工作,沈纶问道:“你之前是在慧园美实习的?我记得你简历上就写了那一家单位。”
姚岸回答:“对,我在那里实习了半年。”
沈纶好奇:“那怎么又回来了?”
姚岸笑道:“南江的生活开支太大,房租就花了我小半工资,我不如回来工作,工资虽然少了点儿,但每月省下的钱比以前要多。”
沈纶笑了笑,又将话题切回了东楼的工作,他开出薪水,又许诺了丰厚的年终奖,说道:“东楼里人手一直不够,你也知道,与其我们重新招聘,不如就留下你,你跟大家也熟悉了,做起事来也更轻松。”
姚岸听到那份薪水,已经有些心动,只是她又理智的压了下来,正要说话,包中的手机响起了铃声。
姚岸掏出一看,立刻起身走去一边。
蒋拿已驶入中隽镇,穿过“中隽欢迎你”的牌子,不一会儿便到达拥堵的城桥旁。政府已派人来勘测过现场,城桥重建项目将在月底启动,明年的今日,这里也许就能重新通车,蒋拿蹙眉遥看,停在一旁等待堵车结束。
电话迟迟才被接起,蒋拿开口便问:“怎么这么久?”隐约听见那头嘈杂的声音,他又问,“你在哪儿呢?不在家里?”
姚岸轻应:“嗯,我在外面。”
蒋拿不悦:“回来,我这会儿正在中隽呢,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姚岸忙道:“不用,我们电话里说吧。”
蒋拿眯了眯眼,“说什么?”
姚岸一愣,犹豫道:“今天十五号,我想……”
蒋拿打断她,“亏你还记得今儿十五号。”前方车流开始缓缓挪动,蒋拿赶紧跟上,“要说当面说,收起你的小聪明。”
姚岸蹙眉:“不管当不当面,答案就是那样。”
蒋拿嗤笑,漫不经心道:“姚姚,别让我说准了,你对自己的猜测没信心,所以躲了起来,怕什么?”他轻声说,“怕我把你那样?”话筒里只传来沙沙的杂音,蒋拿勾唇,“乖,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去接你,待会儿带你去士林买银的首饰,你不是说喜欢吗?”
姚岸心跳如鼓,咬了咬牙,低声道:“蒋拿,我不喜欢金的,也不喜欢银的,我也不会喜欢你,你答应我的事情你别忘记,今天十五号,我告诉你答案,但还有第三个问题我没有问,你先回答!”她捏了捏拳,紧张微颤。
蒋拿将吉普车开出小路,停在一旁,胳膊挂在方向盘上,盯着前方川流不息的车辆道:“你问。”
姚岸慢慢开口:“你为什么要让我玩这个游戏,我要知道真正的原因!”
蒋拿低笑:“我喜欢你,你知道的。”
姚岸噎语,心跳又鼓了一下。她想了想,说道:“除了这个原因的另一个原因。蒋拿,你别唬我,我不管你究竟要做什么大事,但既然是你筹谋了这么久的事儿,没道理会冒着泄密的危险让我猜,还给我这么多暗示。”姚岸笑了笑,“我还记得你说过,让我别信什么童话故事,所以我不信这个。”
蒋拿一滞,不言不语,半响才听姚岸说:“你什么时候回答了第三个问题,再跟我联络。”说完,她头便果断挂了电话。
蒋拿沉眸盯着暗下来的手机屏幕,许久才无可奈何的笑了笑,嘀咕道:“小丫头,看老子怎么抓你回来!”
姚岸鼓足勇气道出了这两日的思量,一时舒了口气,却又莫名多了几分彷徨和失落,她自嘲的笑了一声,重新返回游玩的队伍当中。
蒋拿返回李山中路的货运公司,风风火火的径自往楼上跑去,许周为喊了两声,瞅向桌上的蛋糕:“什么时候才能吃啊!”
办公室内的电脑迅速开启,蒋拿按了几下鼠标,戴上耳机回放录音,听到姚岸对同事说自行前往龙泉山庄,他面色一沉,立时甩下耳机。
姚岸抛开烦心事,在龙泉山庄玩得兴起,下午一行人去瀑布赏景,大家拥挤着拍照,又争先恐后的要和沈纶合影,最后大家商量妥当,按照顺序一个个排队。轮到姚岸时众人已渐渐散开,沈纶牵着她的手腕立在瀑布前,没有银河落九天的宏伟,却有水帘悠悠,氤氲迢迢的舒闲,沈纶对姚岸耳语:“终于轮到你了。”
姚岸一愣,不自觉的红霞染面,对着镜头露出淡淡一笑。
天黑时大伙儿才回到龙泉山庄吃饭,中午钓来的鱼新鲜肥嫩,姚岸帮忙拿来啤酒,麻利的开启酒瓶替众人斟上。沈纶坐在姚岸身边,时不时的将清淡的菜色挪到她面前,与大家在星光熠熠的夜色下浅酌言欢。
食至半途,姚岸的手机铃声响起,她心头一震,拿出手机瞟了眼屏幕,见到小表妹的名字后她才松了口气,可接起电话听了几句,她险些窒息。
小表妹压抑着啜泣:“姐姐,你快来救我,我和大姐姐在泸川,大姐姐被人骗来这里了!”
☆、35征夺战
姚岸手上一颤,碰倒了盘中的小勺。周围谈天笑闹嘈杂不断,她起身往阴暗僻静的角落走去,攒拳捂着胸口。
“你慢慢说,你先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
小表妹抽泣道:“我在一个小区里,我跑出来了,好像有人在找我,我害怕。”
姚岸轻轻道:“别怕,你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叔叔阿姨爷爷奶奶,看起来像住在小区里的那种,你好好找找。”
小表妹片刻就说有好些爷爷奶奶在前面跳舞,姚岸让她赶紧往那里走去,这才让她交代事情原委。
“就是早上的时候。”小表妹寻到了人群,安定不少,镇定的细细道来。
早晨姚岸离开不久,姚燕瑾就起床了,轻手轻脚的穿衣打扮,也不跟姚母打声招呼就出门了。小表妹见她鬼鬼祟祟,换上衣服来不及刷牙洗脸就跟了出去。
“我跟到公交站,就被大姐姐发现了,还有一个叔叔,后来我们就去了士林火车站,我以为只是来玩儿的,谁知道到了这边,才听到他们在做传销。”
小表妹虽然年幼,却早已知事。家中常年没有长辈,她的性格更像姚岸,独立懂事,也不缺乏法律意识。
从泸川火车站出来后那男人便将她们带去了某小区,听了一小时的讲座,又辗转着到了现在这个小区,仍是在听讲座。
“听完之后就要交钱,我看到大姐姐把存折拿出来给那个男人了,刚才在饭店吃晚饭,我听到边上有奶奶说这里传销什么的,我那个时候就觉得不对。”
饭后姐妹俩又被带到了某栋楼内,百平米的房子里围坐着二三十人,对方给他们安排的房间里有四张上下铺,整个屋子杂乱不堪。小表妹面上装得乖巧,暗地里劝姚燕瑾和她一起出去。
“可是大姐姐她不肯,说要发财。”小表妹无计可施,只好趁旁人不注意,自己溜了出来,“我打电话给爸爸,一直打不通,姐,怎么办啊?”
姚岸返回座位取包,匆匆对沈纶说:“沈总,我有点儿事,先走了!”说罢,她忙不迭的朝山庄门口跑去。
沈纶拉开椅子往前追去,“姚岸,姚岸!”山庄外漆黑一片,孤零零的两盏路灯弱弱补光,姚岸早没了人影。沈纶沿着下山的路又追了几步,掏出手机拨打姚岸的电话,却只有机械的女声在不断重复。
姚岸摸黑踩着石梯,叮嘱小表妹:“你先在那里乖乖坐着,手机拿好,我一会儿再给你打电话,别害怕!”
她等不及一阶阶的跨下去,脚上像是打滑,一溜便是两阶石梯,片刻就走了小半段路。姑父的手机仍在通话中,姚岸只好打电话给姚父,响了两声那头便已接起,姚岸忙不迭的将事情道出。
姚父惊讶:“你妈说你姐中午还给她打电话,说带妹妹去逛街了,晚点儿回来!”
姚岸急道:“那是骗人的,爸,你在哪儿呢,我们赶紧去泸川!”
姚父尚在南江卸货,根本无法赶回,他急得手足无措,姚岸又立刻打电话给姑父,这次终于接通。
姑父急慌慌道:“我刚刚回来,我马上去借车!”
挂断电话,姚岸又赶紧打通小表妹的手机,让她回忆一下先前逃出来的房子是哪一栋。小表妹慌乱之下哪里还能记得,唯恐姚岸怪她,她又道:“大姐姐应该没事,新闻里有放的,自愿的人不会被他们打的。”
姚岸急红了眼,咬唇想了想,她又让小表妹将手机交给面善的老人家,紧张的将前因后果说了一番。
老人家忙道:“没事儿没事儿,我让你妹妹先跟我回家,我们这一带有很多传销窝点,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
姚岸感激道:“谢谢您了,我妹妹先拜托您照顾一下,我现在马上赶来。”
那头姑父出门向朋友借车,姑姑跟在后头打电话责骂小表妹,边骂边哭:“你脑子长哪里了,啊,跟了个陌生人就跑了,到时候被人怎么强|奸的都不知道!”
姑父在前听见,朝姑姑瞪眼低吼了一声,姑姑这才收了话音。
邻居们家中都没有车,姑父寻了半天,才借到一辆面包车,又让姑姑去姚家陪着姚母。
姚岸气喘吁吁的跑到山下,来回踱步想要拦车。入夜后龙泉镇便鲜少有出租车,姚岸等了五分钟,才想起找沈纶求助,刚想打他的手机,前方突然射来一道远光灯,刺目凛人,姚岸抬臂遮眼,下一瞬光线突暗,身侧压来一道阴影。
蒋拿讥笑:“跑这儿来幽会了?手机业务还这么繁忙?”
姚岸一怔,抬头看向从天而降的蒋拿,脱口道:“送我回中隽!”
姑父听从姚岸的嘱咐,候在中隽的高速路口处,不一会儿就见到后头远远驶来一辆吉普车,猛得刹停在旁侧。姚岸从车中出来,径自往副驾驶绕去,蒋拿下车疾步拽住她,又朝面包车里目瞪口呆看着他的姚岸姑父喊:“开我的车去,别开那破面包了!”
姑父呆若木鸡的走下车,半响才反应过来,诚惶诚恐的摁着车门,“拿哥,这个……”
蒋拿将他用力一推,“愣着干什么,上车啊!”他将视线投向姚岸,近前问道,“自己能解决?”
姚岸敷衍着点头,也不推辞他的好意,又往吉普车的副驾驶绕去。
蒋拿立在原地,透过缝隙盯着姚岸的侧脸。巴掌大的小脸蛋儿一味存着倔强坚持,浓黑的夜色下,裹着浅色长裙的姚岸更显单薄。蒋拿按住车窗,捞过她的脖子,扯近嘴边往她脸上一亲,叮嘱道:“你到了那儿先别急着找警察,摸清地方后再报警,否则一惊动他们,窝点转移后不定往哪儿找去。”
姚岸脸红蹙眉,干巴巴的点头,又听蒋拿低声说:“别逞能,到那儿就给我打电话。”说完,他才松手放行,盯着疾驰而去的吉普车久久伫立原地。
姑父的心思虽全在泸川的女儿身上,此刻却也不得不又惊又惑:“姚姚,你跟那个拿哥是……”
姚岸怔怔看向仪表台上的小盒子,银饰标签垂挂在侧,稳稳的躺在上头一动不动。姚岸回答:“普通朋友。”
泸川远在省外,姚岸从未去过,就连做了十多年司机的姑父也从未踏足过那里,幸而车中有导航,一路驶去倒也不难,只是路途遥远,他们又连夜赶路,身上没有备下水和食物,两小时后姑父就有些疲惫。
姚岸指着路侧让姑父停车,打起精神与姑父换了位置,看到路边有营业中的小店,她又跑去买了矿泉水和面包,两人便轮流休息驾车,连番经过了四个收费站,才踏入了泸川境内,此时已近黎明。
那头蒋拿一夜无眠,桌上的蛋糕已粘了苍蝇,嗡嗡的叫鸣不停。天未亮他便走进浴室冲了一个凉水澡,拖了一路水回到屋里,打电话问姚岸:“到哪儿了?”
姚岸左右张望,砖瓦房低矮老旧,也有新建小区伫立当中,前方不远处能看到大型超市的名字。再往前一些便是人流涌动的车站,天色刚刚泛白,便已挤了一堆人在马路上穿来穿去,姚岸回答:“泸川汽车南站。”
“嗯。”蒋拿又问,“你妹妹说清哪个小区了吗?”
姚岸灌了一口矿泉水,盯着导航仪上不断游动的小点,说道:“说清了,我问了那个好心的奶奶。我查了一下,佳禄花园,就在嘉宁区,还有一个小时就能到了。”
蒋拿蹙了蹙眉:“嘉宁区?”他思忖道,“是嘉宁北还是嘉宁南?”
姚岸一愣,“这个我不清楚。”
蒋拿轻轻叩了叩办公桌,叮嘱道:“那你们小心点儿,记得查清楚后一定要报警,别一个人跑上去。”
姚岸连连应下,许久才挂断电话。
彼时姚母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她不眠不休的拨打姚燕瑾的手机,迟迟都无法打通,姚岸姑姑和姚父不断安慰,两人都紧张得手脚冰冷。
“她把自己的存折拿去了,我给她存的嫁妆也拿去了,钱没了没关系,我就怕她被人骗财骗色!”姚母被泪水糊了双眼,声嘶力竭,“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啊——燕燕不能有事啊!”
姚岸不断祈祷,保佑姚燕瑾平安无事,心率怎也无法恢复正常。车子驶进嘉宁区,穿行许久后,高楼大厦渐渐消失,两边的房屋比泸川汽车南站附近的还要破旧。
佳禄花园位于嘉宁区城乡结合部,四周人烟稀少,姚岸到达时已近七点,天色早已大亮,路上只有零星的行人车辆,她寻到小表妹借宿的那户人家,见到小表妹安然无恙,她终于松了口气,但心头大石却仍压得她沉沉难喘。
小表妹见到亲人,终于放声大哭,抽抽噎噎道:“你们总算来了!”姚岸姑父搂着她,赶紧打电话回家报平安。
老人家对姚岸道:“我昨天问了一下几个邻居,我们这个小区里有好几间房子都是搞传销的,四幢、五幢、十二幢还有八幢,你妹妹说昨天逃出来的楼是在东面,那就是十二幢了。你们要不要现在报警啊,这样很难找的。”她又安慰姚岸,“你也不要担心,我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也没听过他们搞传销搞出事情来,你姐姐一定会没事的,找到人就好!”
姚岸点点头,想了想,便对姑父说:“姑父,你去一下派出所,我先去十二幢找找看。”
姑父担忧道:“你别去找了,我们直接去派出所。”
姚岸心中紧揪,她等不及民警拖拖拉拉的动作,脑海里总是不停闪现着姚燕瑾孤立无援的画面,闻言后毫不犹豫拒绝:“我先去找找,你放心,我就在外头看看。”说着,她便立刻往十二幢跑去。
十二幢位于最东面,边上就是小区围墙,外头车来车来,人声嘈杂。总共只有六层,每层的墙上都贴着小广告,居民还在防盗门外糊上地砖扩展使用面积,楼道里放着各种鞋架和油漆桶做成的垃圾箱。
姚岸一层一层找去,终于在六楼停了步。
601室的门口照样铺上了地砖,灰尘泥巴沾在空荡荡的地砖上,里头隐隐约约传来一些说话声,姚岸一个字也听不清。她蹙眉犹豫许久,仍是举棋不定,想了想,她小声打电话:“姑父,应该就是十二幢六楼这里,你带警察过来吧。”
才说完,便听“咔嚓”一声,601室的防盗门缓缓打开。
蒋拿胡乱吃了一些早饭,舀了一勺蛋糕尝了尝味儿,将剩下的扔进了垃圾箱。
他握着手机走到窗边,早晨的太阳温温洒热,空气中仍是熟悉的汽油味。电话终于接通,蒋拿问道:“佳禄花园那里有传销窝点,是你的地盘吗?”
那头的杨光睡眼惺忪,听见蒋拿的声音后立刻清醒,回答道:“不是,那里是老黑他们的地儿,他们这两年才弄的传销,怎么了?”
蒋拿蹙了蹙眉:“我女人的大姐被骗去那儿了。”
杨光一愣,听了几句后分析道:“如果是自愿的,她肯定出入自由,只要把她叫出来领回去就成了,要不然……”他顿了顿,说道,“要不然就不太好办,警察根本扫不清那里的窝点,而且又是老黑压着。”
蒋拿慢慢踱步回到书桌,琢磨片刻正想开口,电脑屏幕上突然有了动静,他将耳机戴上,摒神静听,那头说道:“你带警察过来吧。”才说完这一句,便听寂静中混来一抹嘈杂,闹闹哄哄的人声里有人喊:“一会儿黑老大过来,你们……哎,你是谁啊!”
下一瞬,声音戛然而止,连一丝沙沙声都没有。
☆、36征夺战
蒋拿心头一凛,捏着耳机又听了几秒,另一只手抓起电话拨号,机械的女音在重复着已关机的话语,蒋拿怔怔挂断电话。
佳禄花园十二幢六楼,楼道窗户大开,晨风嚯嚯吹响,击打在破了一角的玻璃上,窗棱砸上墙壁,“嘭嘭”奏乐不停,就像姚岸此刻的心跳。
姚岸神情自若,对着已经自动关机,暗下屏幕的手机说话:“你不是说十二幢六楼吗,我已经到了啊。啊?不是十二幢?”
602室的那人问完话,见姚岸自顾举着手机并不理睬,念道:“大清早的跑人家门口打什么电话!”说着,他推开防盗门,拎着一个红蓝色的蛇皮袋出来。
姚岸趁机往屋内瞄去,空空荡荡的大厅里有四五个人在来回走动,咬着牙刷或捧着瓷碗,画面一闪便收,那人又朝里喊了一句:“垃圾我去扔,你们把房子收拾一下,万一呆会黑老大要坐会儿呢!”手上用力将防盗门阖上,他哼着小曲儿便往楼下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