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宁泉捧着她的脸,将泪水悉数抹去,又贴在她唇边柔声道:“乖乖,哭什么,珍珠都掉光了。”说着,忍不住轻轻的,小心翼翼的贴在了她嘴角,心跳如鼓,不敢再动。
锅里熬着粥,周能不忍疲惫一夜的甘宁泉还要为自己下厨,执意要他回房休息,直到甘宁泉说自己也饿了,她才静了下来。
一大碗白粥就着清爽小菜下肚,甘宁泉问了她昨晚经过,周能不敢隐瞒,悉数说与了他听,但是关于赵尽染的情感瓜葛,她还是下意识的隐去了。
甘宁泉安慰道:“每个家庭都不一样,赵尽染的父母虽然要离婚,但也许以后还是朋友,最重要的是,他们还是她的父母,你也别跟着难过,赵尽染并没有失去了什么。”
周能连连点头,赞同道:“我昨天也是这么劝染染的,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
清空了粥碗,周能便推着甘宁泉回房,又拉上窗帘,暗淡的光线下更易入睡。
甘宁泉一把抱过她,说道:“陪我一起睡。”
周能宿醉一夜,虽然睡得久,头仍不免有些疼痛,本也想回房休息,只是她自成年后便不再与甘宁泉同床,难免有些别扭,便说道:“哥,我回房睡吧。”
甘宁泉却执意不放人,搂紧她躺到了床上,覆上棉被,暖香扑面,倦人心脾。
兄妹俩依偎在一起,仿佛回到了青葱懵懂的岁月,周能叛逆乖戾,甘宁泉亦兄亦父,教导她为人处世,孝侍长辈。
两人贴得近,连呼吸的波浪都能感觉到。甘宁泉摩挲着她的面颊,柔声道:“能能,以后有事不能瞒着我,有什么事不能和我说,嗯?非要出了事让我担心才好,你要知道,如果昨晚你真出了事,那我……”
他会怎么办?他说不清,只知道半夜回家,周能的床皱巴巴的,人却不在,家里门窗紧阖,不似有盗匪入室,周能和赵尽染的电话都已关机,胡晓霞的电话迟迟打不通,余诺一也说没见过她。他飞奔出门开车去找,凌晨的马路上空荡荡的,昏黄的路灯下连飞虫的影子都见不到,他只觉得前途一片白芒,周能不见了。
那一刻他恍然如梦初醒,周能对他的意义不言而喻。
周能不断保证,“肯定不会了,昨天是我不对,哥,你别生气了。”
软糯的声音离得这般近,鼻息间还能闻到清淡的酒香,混着沐浴后的芬芳弥漫在空气中。周能头疼,甘宁泉轻按着她的太阳穴,又小声问她感觉如何。
她迷迷糊糊的咕哝着“舒服”,伴着熟悉的气息安然入睡。
甘宁泉渐渐止了手,沿着她娇俏的轮廓细细描绘,触手软腻温润,粉颊无暇。唇尖微翘,他拨弄一下,顿时如遭电亟,再不能自控,贴上那梦里肖想已久的唇畔。儿时点爆竹,他拿着大人的烟头兴怯凑近,凝着火苗噼啪闪烁,在临界点那刻逃窜如猴,“嘭”地一声心脏紧揪,“啪”地一声欢愉难抑。此时此刻,他恍如那时心情。
周能醒后立刻打了电话给赵尽染,赵尽染情绪仍是不佳,只是提到胡晓霞时难掩激动,“能能,晓霞她怀孕了你知不知道!”
周能愕然道:“真的假的?”
自然是千真万确,昨夜胡晓霞自以为食物中毒,医生让她去妇科化验她还不自知,只在电话里告诉冯义自己上吐下泻,直到冯义赶到医院见到化验单后,她才后知后觉。
冯义对她不放心,让她在医院观察了一晚,一大早又带着她去做全身检查,确定母子平安后,又打了电话回北京,这下总算找到借口不用赶回去了,因为孕妇不宜奔波,但两人的婚事也终于提上日程。
周能挂了电话后立刻致电胡晓霞,严肃道:“你太不乖了,怎么能有婚前性/行为呢,而且你还小,都没毕业,怎么结婚!”
胡晓霞被她的郑重其事弄得闷笑不已,冯义抢过电话喊道:“你个小屁孩儿居然说我家宝贝不乖,你才小呢,你全家都小!”
周能挠挠头,困惑道:“那……我不是要做干妈了?”
思维跳跃神速,冯义一阵错愕,好一会儿他才和胡晓霞异口同声道:“是啦——”
好消息让周能心情愉悦,乖乖的窝在家里时而上网,时而看看枯燥的电视剧。甘宁泉在厨房忙碌的时候她也在一旁帮忙,有样学样,切菜拿铲翻炒,虽然差强人意,但也自得其乐。装盘后放上餐桌,甘宁泉搂住她亲一口,夸她天才。饭后洗碗,两人将手上的泡沫往对方鼻尖抹去,嬉笑着说“丑死了”。与家中通话时两人互相争宠,每每周能获得更多青睐时,甘宁泉总去咬她,惹得她连番投诉,暗斥他狭义报复。
转眼将要归家,甘宁泉替周能补办了手机卡,又买了部新手机。刚插上新卡,来电助手的短信轰炸而至,周能吐舌翻看,醉酒那晚甘宁泉竟打了六十通电话给她,还有第二日胡晓霞和赵尽染的十几通电话,再接下去便是一连串的陌生号码,这几日每天都有来电,周能心下奇怪,甘宁泉在那头喊道:“能能,这些也要带回家吗?”
周能收回手机,跑上前指挥着甘宁泉,片刻便将刚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回家前三姐妹出来小聚,胡晓霞得知了赵尽染的事情,气愤拍桌,怒骂道:“说,那是什么破公司,老娘马上把那不要脸的臭男人揪出来,就不信弄不死他!”又小心劝慰她,“你爸妈那边吧,你别管,虽说这不是什么大事,但你爸怎么着也是个小领导,对前途是有影响的,局里肯定会关心一下。”
赵尽染苦笑道:“何止是关心,我妈其实是闹到局里了,你说他们俩一直在一块儿工作,不过就隔了个楼层,哪来的小三小四呢,现在弄得这么难看,整个农业局都知道了,想挽回也没办法了。”
周能和胡晓霞再说不出话来。
离除夕还有两日,甘宁泉将行李和年货装车,又去了余诺一的学校接她。
南江市离中隽小镇车程三个多小时,车上开着暖气,放着轻音乐,仿佛春游,还有薯片的咔吱声。周能趴在椅背上喂余诺一一口,又喂甘宁泉一口,甘宁泉柔声斥道:“乖乖坐好,自己吃,别吃多了。”
天气阴沉,灰蒙天空偶有鸟类展翅,不过是布景中的一粒黑点,看不清模样。春运潮涌祸及高架,车辆举步维艰,拖延的久了,周能已含着棒棒糖睡了过去。甘宁泉扭头看她,笑容牵在嘴角,眉眼尽是温柔。
余诺一今日尤为沉默,见周能睡着了,才开口道:“宁泉,你那天的话,我就当做没有听过,你回去再好好想吧。”
甘宁泉此时才蹙眉看她,说道:“我想清楚了。”
余诺一阖眼贴上车窗,似乎有些累了,轻声道:“我不知道你想清楚了什么,你告诉我原因吧,如果是我能接受的原因,那就遂了你的意。但是宁泉,我们都不小了,没有从头再来的机会。”
前方多是本市车牌,深黑银灰各色车型,都如归巢燕子般欢欣喜气,鲜少有人超车插队或者鸣笛催促,甘宁泉紧跟车流,不再说话。离了高架又开了许久,终于上了高速,道路仍是拥堵,周能已经醒来,前方两人陪着她说话,之前的低沉气压仿佛是幻觉。

新年

五点多才到达中隽,小镇仍是从前的模样,低矮的楼房,贯穿全镇的护城河,还有货船停泊其中。
车子经过城桥,有大妈在河岸洗涮被单,河水早不似儿时般清澈,还有塑料垃圾漂浮其中。货船上有人将剩菜倒了出来,瞬时晕开一滩油渍,泛着橙青的浑浊颜色。
周能家的小区背朝中隽小学,外围是小镇唯一的田径场,黑漆铁栏划分出小区和田径场的分界线,镇上小学和初中每逢开运动会,激昂的进行曲总会接连扰民三天。
已有饭后的百姓在外散步,三三两两的小孩追逐打闹。周能进门时,补课的几个孩子正在收拾书包,见了她便嘻嘻哈哈的叫了声“能能姐姐”,一溜烟儿的都跑出去了。
周父正在厨房忙活,油烟滚滚的间隙还不忘朝外喊:“宁泉还有诺一,今天都别回去了,在姑父家吃饭,晚上就睡这儿。”
甘宁泉忙道:“不用了姑父,我爸妈现在还在家等着呢。”
那头周母推拒着余诺一手上的年货,说道:“你们这两个孩子,绕路把能能送回来就算了,还送我们这些东西干嘛,拿走拿走!”
余诺一干脆将手上的东西往地上一放,笑道:“姑妈你也真是的,我不管,东西放这儿了,你们也别留了,再迟天都黑了。”
甘宁泉将周能拉到一旁细细叮嘱一番,又与周父和周母寒暄了几句,这才同余诺一一道离开了。
两人一走,周母便搂着周能上下打量,直说“宝贝瘦了”,周能拉过周母的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辩道:“你看你看,这圈肉都可以榨油了。”
周父和周母捧腹大笑。
小年夜当天周能给外公外婆上了一炷香,又烧了许多纸钱,还有鸡鸭鹅供奉坟头。大舅亲自下厨,和周父侃谈时下新闻,舅妈和周母便八卦左邻右舍,对楼上那户人家进了派出所唏嘘不已。
舅妈说道:“还是我家小卫把他保释出来的,你说这大过年的,还惹是生非。小卫今晚还在派出所值班呢,这孩子忙,局里领导倒也喜欢他。”说着说着,话题又转移到了甘家,状似无意道,“哎,你那个表哥现在是不是刚退休?小卫前一阵跟我说想调到士林的派出所,毕竟是县镇府,前途更好点。”
周母说道:“那我过一阵就去说说看。”
舅妈忙道了谢,又问送些什么礼去甘家才周到。
灯火辉煌,盛大的焰火晚会已在南湖旁上演,冯至的南湖大酒店比邻南湖,餐厅大堂的翻桌率更胜往常,包厢更是再无一日空闲。冯至腾了专属包间出来夜宴宾客,酒桌上筹光交错。
曹禺非明天赶回北京过除夕,已经被家中老人好一番说叨,不由对冯至如此自由生了些微词。一旁的杨启怀又向他敬酒,他连忙回神迎了上去。
喝了几盏,冯至凑他耳边道:“能请的人我都请了。”暗暗指了几人,接着道,“那是国土局的张奇伟,边上两个是他的左右手,还有那人是省公安厅的沈志宏,从小地方升上来的,王德办拆迁出了岔,全是仰仗他才摆平的。这些全是杨启怀的人脉,懂了?”
曹禺非连连点头,“懂懂,多谢大哥了。”
他在天子脚下是个小霸王,但是妄想到南江市分一杯羹,便不得不结识一下地头蛇。冯至虽只涉及酒店行业,但多年下来人脉颇广,更妄论其特殊背景。杨启怀再能耐,还是需要政府助力,只凭张奇伟和沈志宏两人却远远不够,曹禺非却能相助批地。再有冯至与恒广太子爷是发小,由此资金便好说了,杨启怀虽年长冯至七八岁,见了他却也必须低头弓腰。
正聊着,杨启怀已起了身走到冯至身旁,亲自替他斟酒,笑道:“阿至,哥哥也没什么好谢你,到时看中哪套房子,你给个电话就成!”
冯至忙起身敬他,说道:“瞧你,说什么呢,这点儿小事用得着谢!”
曹禺非在旁腹诽,冯至可不会只给他人做嫁衣,确实不用谢得太早!
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周母进房间哄周能起床,周能“呜咽”几声,挂在周母身上随她去了洗手间。
水杯里已注了温水,牙膏也已挤好,周能阖着睡眼机械动作,周母在旁替她梳头,捋起一小撮头发替她扎了个辫子,周能睁眼照镜,直嚷嚷“不要装嫩”。
除夕夜,周家老太太在天金酒家摆了两桌酒,掏出一摞红包分给了几个小孩,又搂过周能说:“我们能能什么时候带男朋友回家哟!”
周能排行最小,上头还有三个堂姐,早已各自成家立室,小孩儿都能打酱油了,如今她即将大学毕业,姑姑婶婶们的话题便全聚在了她身上。
周能躲在老太太身后,涨红着脸直说自己还小。
老太太偷偷拿出一个红包往她手里塞,凑到她耳边小声道:“这是奶奶的私房钱,你藏好,也别告诉你爸妈。”
周能捂嘴偷笑,埋在老太太怀里说她坏。
三姐的闺女今年四岁,小孩子穿着一身大红牡丹旗袍,活像年画娃娃,踮着脚要周能抱。
周能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嚷道:“哎呀,童童怎么胖了这么多!”
童童吸了口气,将小肚子藏了起来,又微张着嘴说话,不叫周能看见她满嘴的蛀牙。
桌上的人瞧着这一大一小旁若无人的互动,又纷纷说周能还没长大,也不知将来什么样的男人能照顾好她。
童童嚼着羊排,满手的油渍往衣服上抹去,含糊不清道:“小姨,你手机震得我屁股好麻啊!”
周能后知后觉的从裤兜里掏出手机,陌生号码闪烁屏幕,接起说了声“你好”,那头沉默许久,周能拿开手机看了眼,见电话并未挂断,又说了声“你好”,电话里这才传来一道低沉暗哑的男声,“能能,在吃年夜饭?”
周能愣了愣,回答道:“是的,你是哪位?”
那头笑了笑,说道:“我是冯至。”
周能一口咬到了嘴唇,忍着痛讶然道:“啊,大哥,新年好。”
冯至又是一笑,听到那边传来小孩儿的叫声,“小姨,你口水滴我头上啦!”终于忍俊不禁,朗声笑道:“能能,怎么流口水了?”
周能将童童脑袋一拍,舔了下唇才忐忑道:“那个,大哥,你找我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冯至躺在书房的沙发上,手边是一堆杂乱的年度报表,窗外难得有人群的嬉闹声,隐约还能听见烟花盛放。话筒那头是合家欢乐的背景,杯酒交错碰撞,还有劝酒干杯的对话,他接着道,“打了这么多天电话,今天倒总算打通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周能懵懵的回答说:“可能初八回去,大哥……”
她还没说完,冯至已再次开口,“唔,那好好玩儿几天,别喝酒,你酒量可不行。我还有事,再见。”
挂了电话,冯至蹙眉不悦,宋水情倚在书房门口若无其事道:“洗澡水已经放好了,你快点儿啊!”
冯至把玩着手机,睨着她一身妩媚艳丽的装扮,淡淡道:“行了,你先回去吧!”
宋水情一愣,说道:“你刚叫我来的……”
冯至打断她,“我现在叫你走!”
翻脸无情,宋水情早不是第一次领教,却总含着一丝希望,毕竟这么多年下来,只有她一人始终陪在他身旁,清纯萝莉史无前例的伺候了他一个多月又如何,前几日还不是被冯至甩了脸色再次赶走,她一直深信自己是特别的。管他电话那头让冯至温柔以待的人是谁,也许是他母亲也说不定。
柔声告别,面上无任何异色,宋水情袅袅离去。
周能接到冯至电话后心中不安,她并不是无知小儿,隐约意识到什么,却又觉得太匪夷所思,恰逢收到了一条短信,周能愣怔片刻,一时心乱如麻。
好不容易熬到散席归家,周母替她铺好床,又搂着她亲昵一番,才让她早点休息。
窗户开了一条小缝,楼下烟花爆竹不断,房里并未开灯,只有电脑微弱的光线闪闪烁烁,烟花轰鸣,霎时点亮夜空。周能镇定的打开网银,将余款拨给对方,又点开邮箱再次浏览,不错过一个字,一张图。
甘宁泉的电话打来,问她年夜饭吃得如何,周能应付了几句便说累了。她记起醉酒那日梦见儿时父母,母亲替她缝衣,父亲将她高举抛起,又用胡须刺她的脖颈,她咯咯笑着求饶,还叫母亲救她。今夜除夕,家家户户喜团圆,窗外爆竹声声辞旧迎新,厅外的电视机里还放着令人哄笑的小品,她对月乞求,只盼再梦一次。
大年初一,周家三口去甘家拜年,去往士林的车费比往日贵了两倍,周母直骂他们黑心。
礼物中有一半是周能舅舅掏的腰包,周母同甘父提起调岗的事情,甘父思忖片刻,并不应声,还是甘母催道:“你倒是说话啊,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帮一下怎么了!”
甘父瞪她一眼,说道:“插什么嘴,去陪陪能能!”
周能恹恹的提不起精神,甘宁泉探了探她的额头,又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周能摇摇头,连说没事。
甘母切了哈密瓜出来,说道:“能能今天确实气色不好,是不是没睡够?”搂住她心疼不已,干脆说,“这几天就住表舅妈这里了,一会儿给你收拾房间,都多久没陪表舅妈说话了!”
聊了一阵,又催甘宁泉快去接余诺一,“你这孩子还磨磨蹭蹭的干吗,该不是你们吵架了吧,我看昨晚吃饭的时候,你和诺一都不怎么说话,今天你去他们家吃饭,可别甩脸色。”
周能听到这番话,讶异得看着甘宁泉道:“哥,你跟嫂子吵架了?”
甘宁泉讪讪道:“没有,别听你表舅妈瞎说,我先出去了,你乖乖在这里住两天。”
离去前周母有些不舍,孩子难得回家一趟,自己还没看够,又要被别人抢去了,甘母笑道:“我还能吃了能能不成,就让我也宝贝一下吧,我多喜欢能能啊,要不你把宁泉带走。”
周母顺势道:“看你说的什么话,那我就真把泉泉带走了啊!”
临睡前甘母与周能约定明天逛街,一时开心如稚童,甘父笑她:“看看你像什么样,都是个小老太了!”
甘母与他争辩,两人笑闹着与周能道了晚安。
客房里的用具都是周能用惯了的,从前三天两头便在这里留宿,余诺一时常哄她入睡,童话故事一个个淌进周能脑中。这间房有着许多美好记忆,周能尽力压下心中躁动,辗转着睡了过去。
甘宁泉回到家中时已过了凌晨,与余诺一的商谈让他筋疲力尽,轻手轻脚开了客房的门,他才平复了不宁心绪。
周能的眉头微微蹙着,睡得并不舒服,甘宁泉坐在床头替她抚眉,又轻轻吻了下她的鼻尖,呢喃道:“乖乖,梦到什么了?”
周能微翕双唇,仿似回答,甘宁泉心头愈发柔软,轻触了下她微翘的唇尖,只想将她抱入怀里。
床头的手机突然震动,甘宁泉恐惊醒了她,忙拿了起来,却不小心错按了接听键,一道男音已传来,“能能,睡了吗?”
甘宁泉愣怔片刻,拿了手机走出房间,才问道:“她已经睡了,你哪位?”

叔叔

冯至辗转在床一小时,迟迟不能入眠。原先想的是公事,不知不觉的脑中又印出小家伙口嚼棒棒糖,乖俏唤他“大哥”的模样。
那夜月色迷人,挺翘的瑰景在他手中绽放,在他唇下汗湿,小家伙却无知无觉,第二日便挥手离去。他向冯义胁要了一个手机号,却毫无用处。
他烦周能,总在他已经淡忘的时候又突晃出现,在他已不抱希望的拨号中,又突然冒出一声“你好”,这般柔脆的嗓音,与喊他“爸爸”时的娇憨全然不同,叫他愈发心痒难耐。
情不自禁又拨了这个号码,却在瞬间如凉水浇淋,寒火迸进。
冯至沉声反问:“你是谁?”
甘宁泉神情一凛,捏着手机不觉用力,说道:“能能已经睡了,有事的话,我可以转告。”
冯至的心思瞬间百转千回,几番思量,记起胡晓霞偶尔提及的话语,心下有了几分了然,便道:“她既然睡了,那我改天再找她吧,打扰了!”
冯至那头干脆的挂了电话,甘宁泉却久久不能平静。陌生号码并未存在手机里,那道声音低沉浑厚,更不似周能的小同学。甘宁泉一时茫然失措,恍惚间已立在周能床头,手机被他不自觉的捏着,按键深陷,屏幕亮腾,幽光肆意。
他将周能唤醒,“能能,能能,醒醒!”
周能微扇着眼睁开一条缝,咕哝了一声,又要睡过去。甘宁泉捋捋她的头发,又道:“能能,刚才有个电话找你,我不小心接起来了,你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周能这才强撑着眼皮看了眼号码,含糊道:“不认识的……”
甘宁泉心下一松,说道:“哦,那你接着睡,都把你吵醒了。”粉色卡通软枕是甘母的喜好,周能陷在枕里,白嫩肌肤似桃粉花瓣,两耳藏在发下,隐约露出一丝颜色,似枕般柔软。
甘宁泉忍不住俯下身亲了她一口,绵软滋味,欲罢不能,凝着她的睡颜又去吻她的唇,周能“呜咽”一声,甘宁泉心头骤紧,立刻离了身。
第二日周能陪同甘母逛街,士林不似中隽的白墙黑瓦,早已步入城市之流,商城遍地开花,两人在一楼吃了些甜点,就上了二楼开始血拼。
甘母喜欢女儿,奈何生了儿子,如今逮住周能,自然使劲浑身解数将她打扮一番,多是可爱的头套发箍,还有萌到甜腻的非主流服饰,周能硬着头皮试穿,几小时后早已大包小包再拎不动。
回到家中炫耀战利品,甘母又往周能身上摆弄这些红粉蓝绿,还是甘宁泉在旁叫停,“妈,我和能能都饿了,你快去做饭!”
甘母这才作罢,扯了甘父进厨房打下手。
甘宁泉将周能的小腿抬放到自己腿上,轻轻揉捏起来,笑道:“叫你平常不爱运动,走几步路就酸了吧。”
周能舒服的仰躺下来,叹道:“还是哥哥好,哥哥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