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适招呼也不打,大步向前,朝对方走去,章欣怡顺着他的背影,望了眼不远处的人。
钟屏在跟一名志愿者聊天,才说了几句,就被人打断。
“怎么这么久。”
钟屏转头,“你好了?”
陆适说:“先休息一会,你玩不玩?”
钟屏望了眼攀岩墙,道:“嗯。”
片刻,她穿上装备,站在攀岩墙下,仰头看一眼,随即抓住支点,敏捷地跃了上去。
比之前所有人都轻盈,灵巧的力量化为速度,像只小豹子。
这一程,陆适一直仰头。
(二更)
汗流浃背地结束训练,大家纷纷告别。
钟屏的黑色T恤紧紧地贴在身上,面色潮红,汗水顺着额角滑落,她拎了拎胸口的布料,让风透进去,另一只手不停地扇着风。
陆适走她边上,问:“你回不回?”
钟屏看一眼时间,说:“不回了,下午直接去培训班。”
陆适:“这里能洗澡?”
“楼上休息室里有浴室,”钟屏听他的语气,问道,“你不回去?”
“就剩两个多小时,不回了。”
钟屏点头,一来一回根本赶不及上课,她说:“那我待会儿叫外卖,也帮你叫一份?”
陆适问:“你吃什么?”
“盖浇饭吧,你呢?”
“有什么吃的?”
“楼上有外卖菜单,待会拿给你。”
两人走到办公楼门口,里面正巧跑出一溜人。路窄,钟屏被撞了一下,身子倒向边上,陆适立刻搂住她。
她满身汗,他也满身汗,两人的衣服一下贴紧。
词典和阿界几人捂着鼻子,逃难一样,“快跑,里面放毒气呢!”
马阿姨戴着面具,举着喷壶,一副洒农药的样子出现,冲钟屏挥了下长长的壶嘴,说:“快进来,到楼上去把门锁了,别理他们,我要关大门了。”
钟屏捂住鼻子往里走,陆适也皱着眉跟上去,走几步,也捂住鼻子。
钟屏快速地拿上自己的杯子和小包,上楼梯时不忘捂着鼻子转头说一声:“待会儿的午饭……”
“知道知道,”马阿姨挥手赶人,“我给你送上去!”
两人直奔二楼休息室。
SR的休息室有四间,只有两间有浴室,一间男人用,一间女人用,女人那间带阳台。
钟屏介绍完,又帮陆适指好房间,她直接走向过道另一边。陆适原地看着,等她打开其中一间房门,他才转身。
休息室不大,里面两张高低床,一张衣柜,中间过道摆着张桌子,浴室在大门边。
陆适推门进洗手间,扫了圈简陋的装修,两手空空,不知道怎么洗。想了下,记起附近有家小超市,他索性转身出去。
SR办公楼位处城乡结合部,离这里最近的超市叫“旺旺”,门面充满乡土气息。走进去,数排货架摆立拥挤,陆适快速找到毛巾和沐浴露,经过一排内裤,他也不挑牌子,选了他的尺码,几分钟结账走人。
回去的路上经过饭店,他干脆打包几样饭菜,一道带回。
敲门进屋,马阿姨隔着口罩跟他说:“别再进进出出了,消毒水都浪费了。”
陆适应付一声也懒,不耐地点两下头,屏息往楼上走。上到二楼,正要右拐,想了想,钟屏也许正在洗澡,他又折回了自己那间休息室。
休息室里。
钟屏喝完两杯水,擦着汗催促:“你好了没?”
迈迈隔着浴室门回道:“好了好了,姐姐洗澡很快。”
钟屏说:“都十几分钟了。”
“真的好了,”迈迈拿着吹风机走出浴室,说,“你快去洗吧,对了,你午饭吃什么?”
钟屏拿上换洗衣物进去,“我叫外卖,你呢?”
“我啊,待会先问问词典他们。”
钟屏关上浴室门,“他们早跑了。”
“哈哈哈,”迈迈大笑,“被毒气熏得吧?真没用。”
迈迈在外面吹头,钟屏在里面洗澡,花洒声和吹风机的声音混合在一起,讲话都听不清。
迈迈关掉吹风机,给词典回复一条微信语音,转头冲浴室喊:“我出去吃饭了。”
钟屏正闭着眼睛冲澡,没有听清,“啊?”
迈迈已经开门出去,“我出去吃饭。”尾音消失在门板另一边。
陆适洗了澡,把T恤浸到水里,对着镜子把身上的水渍擦干,没找到吹风机,他用手梳了梳发型。
照了一会儿,他吹了声口哨,捞起T恤拧干,光着上半身走出卫生间,拿起外卖盒,出了房门。
径直走到另一头的休息室,他敲了敲门,等了两秒,没人应。
“钟屏?”陆适又敲了敲。
片刻,仍是没人应。
陆适拧开门把,直接推门进去。
这间休息室极其敞亮,两边四张高低床,进门正对阳台,阳台小门,门左边是推合的那种玻璃窗,窗下一张书桌。
大门左侧应该就是卫生间,没任何声音传出。
陆适进门,四下打量,左边床上放着钟屏的小包,边上还摊着一本书。书桌上摆着她的杯子,还有一只吹风机。他慢慢走过去,放下外卖盒,正打算掏手机,突然听见开门声。
转头,卫生间里走出个人。
一件T恤刚过臀,两条光溜溜的腿,脚丫踩着双拖鞋,右脚大脚趾夹着鞋面,一路拖着出来。
头发还在滴水,水珠渗进白色T恤里,隐约透出皮肤的颜色。
沐浴露的香味随着热气四散而来。
钟屏举着擦头的毛巾,呆愣两秒,立刻折返浴室,“砰”一声,门撞了回去。
陆适深呼吸,过了会,慢慢走到卫生间外,轻叩门板,“我给你拿……”顿了顿,“我先出去?”
“……嗯。”
陆适笑了下,手掌抵着门,朝门缝里说:“我买了饭,你动作快点。”
“……你出去。”
陆适又笑了下,过了会儿,收敛表情,“嗯。”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钟屏听见关门声,舒口气,稳住心跳,赶紧出来,翻找裤子套上,才穿进一个裤脚,外面的人就敲了敲门板:“好了吗?”
“等会儿!”钟屏抓紧时间塞另一个裤脚。
穿好裤子,她又整了几下,迟疑几秒,才去开门。
门一开,四目相对。
门外的人赤着上身,比从前紧实的肌肉上有几道疤痕,裤子微塌,露出肚脐,脐毛若隐若现。
门里的人湿着发,锁骨上贴着湿透的布料,白皙双腿已被长裤包裹,光|裸的脚趾还探在鞋头外。
露出的左耳,红通通的。
静默一瞬,消毒水的气味飘了过来,陆适低头说:“进去?”
钟屏抓了下门把,一顿,让开路。
陆适跨进门,钟屏还抓着门把,站在原地。他抬手,轻轻地,又稍用了一下立,把门阖上了。
大门挡住屋外的气味,屋里的空气,却仿佛一下子变得稀薄起来。
须臾,钟屏抬眼,看向陆适,调试好自己,问:“饭……饭呢?”
陆适的手还抵在门背后,闻言,缓缓放下,朝书桌一扬下巴,“那儿。”
钟屏又瞟了他一眼,转身走过去。
打开塑料袋,里面装着十只盒子。
钟屏一一取出。
陆适慢慢走到她背后,说:“买了六个菜,四荤两素,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我都吃。”
“没什么不吃的?”
“……嗯。”
“挺好养活。”
陆适伸手,进塑料袋。
他站钟屏背后,微微错开一步,半贴着她,旁边看去,像是从后搂住。过了会儿,从塑料袋里拿出四个纸盒,陆适垂眸看着钟屏,说:“四盒饭,两盒两盒,够不够?”
“……够了。”
“不够再分你一盒。”
钟屏:“……”
陆适笑笑,盯着她的耳朵看了一眼,又是一笑,摸了下她湿漉漉的头发,说:“先吹头,待会再吃。”
钟屏把快餐盒都推过去,说:“你先吃。”
吹风机的插头还插在书桌墙上,钟屏拿起来,直接按下开关。轰轰声一起,短发飞扬,水珠跟着飘落。
陆适站边上看着她。
钟屏吹了几下,动作微缓,解释道:“浴室插座坏了,一直没修。”
陆适微笑,“嗯。”
钟屏撇开视线,说:“边上有椅子,你坐下先吃吧。”
陆适:“一起吃,等你。”
钟屏注意到桌角上的衣服团,又说:“你的衣服?阳台上有衣架。”
陆适慢悠悠地拿起衣服,去阳台抖开,随手一晒,走回来,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掏出手机随手刷着,视线若有似无地飘向站着吹风的人。
钟屏不再说话,认真吹头。
吹完,头发半干,贴着锁骨的T恤布料也半干了,陆适又看一眼,用脚勾起一把椅子,勾到钟屏身后,让她坐下。
他倚着窗户这边的墙壁,拆开一次性筷子,递给钟屏,再拆开自己的,说:“吃饭。”
两人埋头吃饭,都不说话。
小饭店的菜,分量一般,虾没几只,红烧肉也就几块。不是五花肉,肥肉油腻,钟屏吃不进,夹起一块肉,她用筷子掐掉了肥肉,光拣瘦肉吃。
过了会儿,陆适筷子伸进红烧肉的碗里,一块肉一块肉夹过去,把肥肉都搁自己饭上,再指指红烧肉,说:“吃吧。”
钟屏一顿,抬眼,陆适已经往嘴里塞了块肥肉,大口大口地嚼了起来。
吃完饭,钟屏把快餐盒收拾好,叠进塑料袋,将袋子扎紧。陆适去洗手间抹了把脸,出来后去了阳台,摸摸衣服,还没干。
回屋,他坐到凳子上,过了会儿,又起身走到床边,随手翻了翻课本。
“你刚才还在看书?”陆适问。
钟屏从洗手间里洗完手出来,闻言,看了眼站在床边的人,说:“看了一会会儿。”
陆适“啧”了,坐回凳子上,翘起二郎腿说,“你以前念书也这劲?年纪名列前茅吧?”
钟屏:“我高二开始成绩才转好,以前班里中下游。”
陆适没想到,“你中下游?”
“啊,我初中成绩还行,高一的时候就跟不上了,后来发奋用功,苦熬两年,最后好不容易才考上法医。”
陆适靠着墙壁,“就你现在的学习习惯,看得出你当初有多用功。”
钟屏问他:“你呢,读书的时候是学霸?”
陆适一笑:“你觉得我像学霸?”
他说这话时语气调侃,有点懒洋洋,赤膊着上身,姿态随意地靠着墙,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读书的人。
钟屏没吭声。
陆适又一笑,余光一扫,突然招了下手,“过来。”
“嗯?”
陆适起身,走到书桌另一边,坐到椅子上,又将另一张椅子拉来,拍了拍说:“坐。”
钟屏没动。
“坐啊。”陆适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拽了过来。
钟屏坐下,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陆适伸出右手食指,在空荡荡的书桌上画了几笔,钟屏一看,怔了怔。
浅棕色的书桌上,零零散散的散着一些水珠,似乎是她之前吹头发时滴落下的。
这会儿,陆适食指蘸着水珠,在桌面上画出一个“三”。
陆适侧头,看向钟屏,“这是什么?”
钟屏一时没回神。
陆适:“视程障碍那一章的内容。”
钟屏恍然大悟,看向桌上那水珠写成的“三”,说:“雾?”
陆适一笑,抹掉图案,蘸着水珠重新画,画出一个垂直的线条,顶端向右一道波浪。
钟屏想了想,说:“烟幕。”
陆适继续,画出一个“S”,中间一个向上的箭头。
钟屏:“扬沙。”
一个“S”,横穿右向箭头。
钟屏:“浮尘。”
陆适:“沙暴。”
钟屏看向他。
陆适重新画了个“S”,说:“这才是浮尘。”
继续,两个箭头十字交叉,一个向右,一个向下。
钟屏:“低吹雪。”
向下的箭头再向上。
钟屏:“高吹雪。”
画“二”。
钟屏:“轻雾。”
画横倒的“8”。
钟屏:“霾。”
两人相邻而坐,手臂渐渐贴近,陆适画几下,钟屏就报一个答案,答对时陆适不吭声,答错时陆适纠正。
阳光斜窗而来,桌面上的水珠透明莹亮,陆适转头,又开口说:“错了,是小雪。”
说话间,呼吸轻轻靠拢,钟屏眼眸低垂。
过了会儿,画上下两个三角形。
钟屏想了想,说:“小冰雹?”
陆适侧头看着她,她的脸沐浴在阳光中,皮肤透白,干净的就像晶亮的水珠。
他低声说:“我帮你过理论考,嗯?”
“……”
许久,“嗯。”
桌面的水渍渐干,过了会,消失殆尽,仿佛不曾有。
陆适的手指上,却是她的发香。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霸王票,感谢营养液,都破费啦么么哒~
大家都好奇天气代码~ 那两条短的,是我查广州一带(只有那里现在还跟夏天一样)的天气预报自己翻译的,那条长的实在无力,是我把几道考题融合在一起了。还有我是百分百学渣,这点东西研究得都吐血了。
另外,有个事情要澄清一下,内内上的“S”是指super,不是尺码不是尺码不是尺码,我已经把我家二狗子画成赖利头了,不能再黑他“男性的尊严”!【看不懂我说啥的小伙伴请去看我昨天发的微博→_→】
☆、第30章 同桌的你(六)
为赶进度,理论课剩下的课时被老师集中安排,接下来的日子,钟屏跟陆适见面的时间愈发紧密,台上老师讲课,台下陆适补课,钟屏觉得自己的吸收能力突飞猛进。
一眨眼,理论考试的日子临近了。钟屏在手机日历上记下一笔,视线扫过当月的几个日期,眼神微动,静默许久。
七月中旬这天,钟屏跟单位请好假,收拾出一个小旅行包,跟随父母踏上了前往老家俞清镇的旅途。
先坐两个多小时的飞机,再乘坐大巴,转出租车,到达俞清镇的大伯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
钟家兄弟姐妹四人,钟爸爸排行老三,钟屏在她这一辈中排倒数第二,她还有一个小堂妹,今年刚满十六岁。
大伯母见到钟屏,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
大伯母:“现在工作怎么样啊,还是助理?”
钟屏:“嗯,明年就能进办公室了。”
大伯母:“好,要努力工作,我们家呀,就你最有出息,读书好,工作好。”
钟屏:“我年薪都没大哥一个月赚得多。”
大伯母笑得眯起眼,嘴上却说:“他就是个个体户,今天赚明天赔,哪有你这种铁饭碗好!”’
钟屏打起精神陪大伯母聊了一会儿,不多久,姑妈和小叔一家也到齐了,钟屏礼貌地叫了一圈人,坐到一旁,听长辈们商量。
大伯抽着烟说:“今年是爸妈十周年,所以办得讲究点,第一个,人要齐——”扫一圈,点头说,“不错,大家都到了。第二个,念经的老太婆我已经找好了。第三,菜单我写了一份,你们看看有什么要改的,明天早上你们大嫂去买菜,别到时候嫌这个不好嫌那个不好。”
钟屏正听着,手臂被人戳了戳,她转头,见是小堂妹,笑道:“怎么了?”
小堂妹说:“姐姐,我这次中考考到了三中。”
“三中?那很好啊。”钟屏道。
小堂妹:“可我想去市里念书,市里教学质量好。”
钟屏想了想,问:“小叔小婶同意吗?”
小堂妹失落地摇头:“他们不放心,说除非到市里陪着我,可是我爸妈又不可能辞掉这里的工作。你读书成绩好,那个时候你初中在这里读,高中不就去南江市了吗,最后大学考得这么好,要不你跟我爸妈说说?”
钟屏笑着摸摸她的头,没答应也没拒绝。
大伯已经说到尾声:“钱每家平摊,等到时候再算,老三——”
钟爸爸听见大哥叫自己,立刻应了一声:“哎。”
大伯:“你是大老板,一年到头都不回来一次,前几回我们给爸妈修坟,还有清明的时候买的东西,那些钱都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钟爸爸极其上道地接过话:“这钱我早就准备好了,还有这十周年,也别平摊了,我来出吧,平常我不在,都是你们在忙活。”
大伯:“爸妈当初最疼你家屏屏,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屏屏拉扯大,你有这份心就好,有空多带屏屏回来,钱的事不用说了,肯定要平摊。”
一锤定音,众人准备出发去酒店聚餐,陆陆续续起身出门。钟屏从沙发上起来,推着轮椅跟在大家后面,弯腰小声说:“我都饿死了,大伯好啰嗦。”
小堂妹坐在轮椅上,笑得像只狐狸,“我爸说大伯父以前当过村长,说话做事一定要来点官腔。”
钟屏偷偷说:“是真的,大伯父当村长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小堂妹惊讶,一想,更加乐不可支。
钟屏听着她的笑声,小心翼翼地推着轮椅走。
爷爷奶奶十周年忌日,照规矩,必定要办得十分隆重。
吃过晚饭,长辈们又聚到一起商量明天的流程。钟屏晚上睡在大伯家的客房,这会儿她还没洗漱,钟妈妈找机会溜进来,摇着头抱怨:“外面熏死了,都在抽烟,真受不了。”
钟屏问:“还没聊好呢?”
“没有,现在又在聊其它的了,都在问你有没有找对象,想早点喝你喜酒。”
钟屏笑了两声,不接话。
钟妈妈说了两句,又叹气,摸着钟屏的头说:“一眨眼都十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你现在长得这么漂亮,又有出息,你爷爷奶奶要是看到,不知道多开心。”
钟屏笑笑。
钟妈妈说完,才有点后悔,又生硬地岔开话题,“对了,我还没跟你说呢,你霍叔叔相亲那个没成。”
钟屏一愣:“就是劳动节相亲的那个?”
“就是那个,哎——”钟妈妈说,“你霍叔叔还一直不吭声,我还以为他们谈得挺好呢,这次回去,我还要帮他去相。”
钟屏抿唇不语。
一晚上没睡好,钟屏做了一个乱七八糟的梦,梦里世界颠倒,颜色只剩黑白灰,声音杂乱无章。
醒来时眼皮重得睁不开,头还晕乎乎的,外面天才刚亮,太阳还没出来。
钟屏从床上坐起,顶着杂毛发了会儿呆,半天才让头脑清醒,打着哈欠下地,换衣服走出卧室。
大伯家的厨房已经忙碌起来,几个长辈在乒乒乓乓地收拾鸡鸭鱼肉,钟屏洗漱了一下,就进去帮忙。
她力气大,砍骨头和剁肉的活就交给了她,一番忙碌,等闲下来时已经将近八点,洗干净手,再冲了把脸,回到房间,床上的手机已经显示了三条未读消息。
第一条“METAR”,钟屏直接打字:陆适机场日常报……
第二条,陆适问她:还没起床?
第三条,陆适发来三个问号。
钟屏刚看完,就见微信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她等了一会儿,消息过来了。
陆适:今天没晨跑?
钟屏想了下,回复:没有,我现在在老家。
陆适:怎么回老家了?
钟屏又想了下,还没回复,外面就有人叫她了,她匆匆打下字:爷爷奶奶忌日。
按下发送,把手机塞兜里,走出了卧室。
爷爷奶奶的墓地离大伯家有些距离,不过小镇就这点大,开车过去也只要十几分钟。
一行人上车,小堂妹被抱进车后座,轮椅折起,塞进了后备箱,钟屏跟她一辆车,路上两人聊天,小堂妹趁机当着父母的面把话题引到学校上去。
钟屏观察小叔小婶的表情,半晌,小婶才开口:“别想了,我和你爸都不同意。”
小堂妹:“老师说我应该去,我中考成绩年级第一!”
小婶:“我要是陪你去市里,家里就你爸一个挣钱,怎么供你读书生活。”
小堂妹:“我自己一个人没问题。”
小叔开口:“你这是自己想想,你刚才怎么坐上车的?一个人一个人,你一个人能做什么!”
钟屏立刻插嘴:“小叔……”
小堂妹却截走话:“那我是不是一辈子都不能离开镇上?就因为我是个残废?!”
车上鸦雀无声,直到到达墓地,都没人再开口。
大家停好车,拿上祭品,准备登台阶。近百级台阶,小堂妹被人抱着上去,钟屏帮忙拿轮椅,到了路口处,小堂妹才被放回轮椅,钟屏再推着她往里走,找爷爷奶奶的墓地。
从年长的开始,一个个轮番跪地磕头,钟屏倒数第二个,跪下,弯腰,额头点地,眼眶瞬间一热。
慢慢磕完第二个,第三个,她抬起头,眼泪已经逼了回去。
轮到小堂妹,她坐在轮椅上,被推到墓碑前,郑重地三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