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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屏说:“叫了,她们还有五分钟。”
等了一会儿,志愿者们陆陆续续下楼,陆适也出现了,伸着大懒腰,打了一个打哈欠。
他也没看钟屏,跟平安聊了两句,人齐了,他不紧不慢地跟大家一道出了市场,进了附近一家早餐店。
二十多人各自点了一堆吃的,早餐店里立刻忙活开来。
大家随意拼桌,钟屏先自己盛了一碗白粥,弄了一小碟咸菜,坐到了何队长对面。刚吃了没几口,边上突然坐下个人。
钟屏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继续舀粥喝。
“你昨晚几点睡的?”陆适夹起一只生煎包,咬了一口问。
没人应答。
何队长看向钟屏。
钟屏:“……”
“十点吧,大概。”钟屏说。
“你就吃这个?”陆适瞥了眼她的粥,指指蒸笼,“来来,吃包子。”又招呼何队长,“何队长,你也吃。”
何队长喝着粥点头,“唔唔,不用不用,我也叫了。”
正说着,词典拿着三只蒸笼左躲右闪地过来了,“吃的来了。”饭店员工还端着两碗面条跟在他身后。
对面一片混乱,陆适扶着钟屏的椅子背,借过身,去捞醋瓶。
调羹还拿在她手上,人就贴在她面前,钟屏往后躲了躲。
陆适突然侧过头,意味不明地看着她,钟屏愣了一下,又很镇定很硬气地跟他对视。
一秒……
两秒……
三秒……
陆适倏地一笑,一口大白牙闪现在钟屏眼前。
“呆。”一字毕,陆适坐回去,往碗里倒了些醋。
一堆吃的终于全摆上了桌,饭店员工走开,词典坐下。
何队长不动声色地瞟了瞟对面两人,视线收回,夹起一只煎饺吃了起来。-
用完早餐,一行人去停车场取车,前往当地消防局。镇子就这点大,开车用不了多久,没一会儿就到了。
何队长对这里很熟,老朋友见面,叙了几句话,再让大家整队,一齐去了消防局后山,开始今天的训练项目——
词典和钟屏登山“迷路”,并且两人都“受了伤”,无法行走,SR接到救援电话,立刻组织队员进山搜救。
志愿者们分好组,平安、阿界和消防官兵会指导他们,何队长负责总指挥。
何队长拿出无线电台说:“当山区收不到手机信号,或者地震之类的自然灾害后,信号中断,在这种情况下,常规通讯就成了摆设,所以我们在搜救过程中,会经常使用无线电通讯,你们必须掌握无线电台的使用方法。”
演习开始,何队长几人先找好地点搭设中继台,志愿者组成的搜救小组开始分工合作。
这座山地形复杂,怪石嶙峋,加上风势越来越大,攀爬十分困难。陆适爬了一会儿,已经满头大汗,两手全是攀爬时留下的印记。
他听着通讯器里沙沙沙的指令,有片刻走神,想起行峰山那夜,这些人是不是也这样进行搜救的。
很快,他被通讯器里传出的名字拉回了神。
“伤者钟屏的手机刚刚接通了,现在锁定伤者位置……”
陆适伸展了一下筋骨,继续往上攀爬。
钟屏坐在树丛里等了又等,蚊虫多,她喷了驱蚊水都不管用。
解开外套,她把衣服往头上一拉,干脆包住脑袋,躲在外套底下吃起了巧克力。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听见了一阵脚步声。
钟屏拽下外套喊:“救命,我在这里!”
脚步声加快,眨眼一群人出现在树丛外,当中个子最高那人最为醒目,几步赶上前,推开碍事的树枝,走进了钟屏的视线。
钟屏抿了抿唇。
陆适背着只救援包,蹲下来问:“哪里受伤了?能不能走?”
钟屏:“……”
他背对众人,问得严肃正经。
钟屏认认真真地回答:“我刚才从上面摔下来,腿好像折了,走不了路,头上也出血了。”
她额头涂了红药水,陆适看了眼,从背包里拿出三角巾,往她头上倒了敷料,捧着她的头,替她包扎起来。
距离一下子贴近,钟屏闻到一股淡淡的烟味,倒也不算难闻。她视线里是对方的喉结,喉结突出,往上有细小的胡渣,脖子上的皮肤是剧烈运动后的红色。。
喉结突然动了动。
“怎么被咬了这么多包?”陆适低声说。
钟屏躲开他的手,陆适一把扣紧了,道:“我还没包好。”
“……快点。”钟屏说。
陆适挑眉,动作继续不紧不慢。
其余人没留意到他们两人之间的小动作,还问着“伤者”钟屏的情况,钟屏时不时地回答一句,对于他们询问另一位“伤者”词典的位置时,钟屏表示不太清楚。
陆适替她紧急处理完伤口,和众人一起将她小心地挪到了担架上,再将她固定好。
回去比来时更困难,“伤者”还在担架上,大家必须保证安全将她运送出去。众人互相配合着,尽量小心,可钟屏还是躲不开被颠来颠去的命运。
钟屏有些头晕,脸上的蚊子包也越来越痒,她被绑在上面没法挠,只好用肩膀蹭两下。
颠簸的担架突然稳住了,钟屏一转头,就对上陆适的视线。
“想挠痒痒?我帮你?”陆适扶紧担架,斜垂着眼问。
“……不用。”钟屏说。
继续运送,千难万险,千辛万苦,钟屏终于“获救”。稍晚,词典也被“救”了出来。
实战演练比众人想象中更难,足足进行了九个小时,大家饿得前胸贴后背,加之筋疲力尽,实在是没法动了。
何队长让大家在消防局吃点东西,稍作休息。
大家在训练场上席地而坐,一边吃着饭,一边听何队长进行总结。
“因此在救援过程中,你们要谨记一点,我们是消防和公安的协助力量,在很多时候,我们只能搜,不能救。”
正说着,突然一阵声起,一行消防官兵训练有素地坐上了消防车。
“怎么了,有火灾?”
“哪里着火了?”
“出什么事了?”
何队长不想影响消防官兵,他让大家赶紧吃饭,吃完就撤。
晚饭吃好,休息的也差不多了,何队长组队集合,带领众人返程。
高南已经在消防局外等了一个多小时,见陆适终于出来了,他从车里下来。
打量了一会儿,高南笑道:“要是在街上碰见你,我肯定不敢认。”
陆适一身臭烘烘的训练迷彩服,他自己也有点嫌弃,懒得理会这话,他挥了挥手。视线一扫,看见钟屏坐进了何队长的车里,他舔了下有些肿起的腮帮子,拉开车门说:“走吧。”
车队往来时的路开,要上国道,不需要再经过主街。
钟屏接到了章欣怡的电话,听了两句,说:“那家店在主街上,小商品市场往北的方向,要经过一家清韵书院,再走大概五分钟应该就能看见了。”
何队长听了心里一动,想买点吃的带回去,他说:“我从主街过吧,顺便也带点特产回去给我儿子,你通知后面的人。”
钟屏听见,跟电话那头说:“你跟紧我们的车,我们先去主街。”
车队往主街的方向开,没一会儿就接近了,钟屏和何队长的神情却渐渐严肃起来。
越来越近,钟屏身子向前,看向挡风玻璃外,“着火了。”
何队长加重油门,很快就进入了街道,远处上空浓烟滚滚,火势显然十分严峻。
街道上一队队的居民拎着水桶往河边跑,昨天那番热闹的场景已经被紧张杂乱取而代之,越来越多的人往起火地点赶去。
车子放慢速度,路窄人多,车辆没法轻易开过去。
片刻,终于看清浓烟冒起的位置,钟屏惊道:“是小商品市场!”
停车,何队长开门跑了过去,钟屏和队友们紧紧跟上。
昨晚开始起风,今天白天风力依旧不小,火势蔓延得极快,整个小商品市场都已经被吞没,包括市场外的小超市和居民居住的小巷子,全都受到了牵连。
消防车停在市场外,一众官兵拿着水枪在扑灭外面的火。
何队长找到消防队长,喊:“怎么回事?”
对方见到他,大声回道:“路太小,消防车根本进不去,周围消防设施全都没有,现在只能靠人力,我已经请求增援了。”
“里面有没有人被困?”
消防队长严峻道:“有,还有很多。”
何队长立刻将志愿者们叫过来,让他们先远离火灾中心,再招来平安他们,协助消防官兵灭火。
群众自发组织起来,有的从家里店里接来水,有的跑去河边挑来水,可是火势实在太大,这些水根本灭不了半点火。
救护车已经赶来,增援也已赶到,消防官兵们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冲进现场救出被困者。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火势已然控制不住。
志愿者们自动自发的和群众一起用水桶灭火。钟屏协助着救护人员,帮忙运送伤者。
又有一名伤者被消防官兵背了出来,放到了地上。
钟屏脸颊上都是汗和烟灰,一身衣服狼狈不堪,她蹲下来检查伤者。
没有呼吸,心脏骤停。
钟屏紧急替他做心肺复苏,先按压胸口,过了会儿,低下头给他做人工呼吸。
警察早就已经赶到,居民大声说着火灾发生时的情况。
“是有人故意纵火,就是开网吧的那几个人,那群混混昨天还在市场里面吵架,喊打喊杀的!”
“对了,我昨天听到有人说要给那几个人好看。”
“他拿进去的是汽油啊,走过我边上的时候我闻到的。”
钟屏抬起头,喘了口气,复又低下来,继续给伤者做人工呼吸,一下又一下,汗水不停滴落。
陆适刚给平安搭了把手,扶住一个伤者,他四下搜寻着钟屏,终于在隐隐的火光中看见远处人行道上蹲着的人。
火光冲天,风势汹涌,她周围救援脚步匆匆,她跪在那里,满身狼藉,双手按压,过了会儿,又弯下腰来渡气。
片刻,地上的人动了动,救护人员终于将他移到了担架上。
钟屏一屁股瘫坐在地。
“记住这是在救人,不管患者是老是少,是男是女,在急救员的眼里,只有患者这一个身份而已,你们是在抢救生命。”
陆适脑海中莫名想起那天她说过的话。
陆适将伤者扶到救护车边上,跟救护人员简单交代了几句,他走向了钟屏。
“还能不能起来?”
钟屏抬头,看见是他,又点了点头,有点虚的说:“行。”
“来,别坐这儿。”陆适伸手。
钟屏扶住他,借力站了起来,身子却一晃。
陆适及时把她抱住。
钟屏头有点晕,连续不停地救人,她现在有点脱力。在陆适怀里靠了几秒,她才站直了,摆摆手说:“我先过去。”
陆适知道拦不住她,也跟了上去。
火势依旧猛烈,从市场里出来的人越来越少了,时不时的还有轰鸣的爆炸声传出来。
又有一名消防官兵从火里冲了出来,背上背着一个人,周围群众不住地欢呼感谢。
伤者严重烧伤,救护人员将他放到担架上,对方胸口剧烈起伏,烧得面目全非的手紧紧抓着裤子口袋。
不知道突然看到了什么,伤者骤然睁大双眼,情绪激动,呼吸更加急促。
救护人员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钟屏正好也看了过来。
钟屏觉得不对,急忙走近,身后陆适紧紧跟着。
担架上的伤者艰难的发着声。
“呃……呃……”
“呃……呃……”
“呃……”
他似乎松了下手,想从口袋里勾出什么东西。
“呃……”
“儿……子……”
一张照片从破损的口袋里掉了出来,火烧了小半幅,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正对着镜头笑。
担架周边散着一些纸张碎屑,隐约有几个字,“寻”,“走失”,“五岁”。
担架上的人呼吸静止,一动不动。
救援人员说:“伤者身亡。”
许久。
钟屏捡起地上的照片,拍了拍灰尘,放进了口袋里。
救援仍在继续,大火烧烈了头顶的天空。
这场火烧了足足四五个小时,烧完,小商品市场只剩下一个轮廓,里面再也不复。
天空飘起细雨,风也停了少许,整座小镇都是火烧的气味。
车队开到十几公里外,停在一家宾馆门口。何队长给大伙儿开了房间,让他们赶紧进去休息。
钟屏依旧和章欣怡同房,两人轮流洗漱完,躺回床上,一时无人说话。
好半天,章欣怡才有点沙哑的开口:“真可怕。”
“……嗯。”
“你以前见过这样大的火吗?”
“……”
“我第一次这么接近死亡。”
“……”
“小钟?小钟?”
章欣怡叫了两声,转头才发现钟屏睡着了,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关掉了灯。
躺了足有一个小时,章欣怡昏昏沉沉,听见另一张床上似乎有动静。
下床,开门,关门。
章欣怡迷迷糊糊睁开眼,想了想,又睡下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听见敲门声,章欣怡拧着眉头,哑声问:“谁啊?”
门外静了静,片刻,“钟屏在吗?”
章欣怡一愣,赶紧起来开门。
门突然打开,陆适看了眼开门的女人,又扫向房内,“钟屏在不在?”
“她不在。”
“不在?”
章欣怡说:“她刚刚出去了,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陆适皱眉,转身走了。
宾馆不大,陆适找了一圈,很快就在电梯附近的窗口边见到了想要找的人。
窗户下面有两排假盆栽,木栅式样的长方形,钟屏坐在其中一个盆栽上,抱着膝盖,趴在自己的大腿上,脸朝着窗口。
陆适轻轻走过去,蹲下来说:“睡着了?”
钟屏一动不动。
陆适问了一声,也不再开口,扫了眼从她腿缝中露出来的照片一角,他随便往地上一坐。
很久很久,他才起身,慢慢挪到窗户边。
细雨被挡在窗外,走廊灯光昏暗,趴在膝上的人,闭着眼,满脸泪水,鼻头通红,微微耸动着,喉咙发出细不可闻的抽噎声。
钟屏缓缓睁开眼,泪眼朦胧中,看到陆适蹲在她面前。她说:
“什么人都要救,无论是三教九流,还是要自杀的人……”
“我今晚救了一个人,他手臂上都是纹身……”
“我其实挺怕死的……”
“我更怕救我认识的人……”
“总有那么一刻,人会突然长大,我不想用那种方式长大……”
钟屏泪如雨下,泣不成声,没有一句完整的句子,她一直咬着牙在哭,这一刻眼前有了人,她再也控制不住,压抑着哭声,却哭得撕心裂肺。
陆适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又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泪。
越擦越多,怎么都擦不完,擦到后来,她的声音渐小,已经有些昏昏沉沉。
她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贴在他的怀里,陆适一下一下吻着她的头顶,力道越收越紧。
她太小,仿佛一抱就没有了。哭声这样细小。
陆适低下头,又给她擦了擦眼泪,细细吻她脸颊:“别哭了,你别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累哇,圣诞节快乐!

☆、第22章 摸摸头

人在难过时不能被安慰,一被安慰就会更加放肆,明明独自时能忍住,却在被另一个人温柔以待时决堤。
走廊万籁俱寂,细小的悲鸣声像窗外的雨丝一样冰凉。
钟屏哭得脱力,胸口发闷,气都喘不过来,身子一下一下的小抖,断断续续地诉说:“我知道……那天自作主张违……违反规定,救人要先保……保障自己的安全,我不是要逞英……英雄……”
陆适抱着她,低声说:“我知道,你只是想救人。”
钟屏根本没有听他说话,她自顾自地说:“要是我那天死了,我还会被骂,社……社会舆论就是这样,我怎么不知道……我不想让爸妈担心,我什么都不跟他们说……说……”
“他……武叔叔他……我……我不是没见过人死,但是这是认……认识的,他连吃饭的钱都不够,几千……几千块的亲子鉴定,他都做……”
“我知道要理智……要理智……他们都见惯了,要理智……”
钟屏最后就反复说着“要理智……要理智……”
魔障一样地重复,眼泪却仍旧断线。
陆适没见过人哭成这样,哭得胸闷气喘,一抽一抽,嘴唇也蜕皮干裂。
火场外她捡起照片时意外的冷静,此刻她就像这场迟来的雨。
情绪这东西,跟病毒一样,最会感染人。他的心脏就像被她扯着似的。
陆适把她抱在怀里,一手搂住,一手捧着她的脸,大拇指轻轻替她擦泪。没哄人经验,他贴着她的耳朵低声说话,出口的话语像是呢喃,嘴唇擦过她脸颊边的细绒,又亲了一下。
钟屏微低着头抽泣,睡意袭来,眼睛又困又疼的睁不开。她整个人被他抱住,从旁侧看去一点空间都不剩。
耳朵脸颊一阵阵热气,柔软的触感再次覆下,钟屏终于后知后觉。
一个激灵,钟屏低头躲开,“嗯……”
陆适托住她的后脑勺,又把她按了回来,低声说:“别摔了。”
钟屏仍被陆适抱得牢牢的,侧靠在他怀里,一仰头就见到他放大的脸,呼吸近在咫尺。她又躲了两下,推着他:“嗯……”
陆适捋了下粘在她脸颊上的头发,把她的手腕摁牢,一声不响地盯着她的眼睛,钟屏一抬眼,两人对个正着。
换做平时,钟屏的那把子力气早将人推开了,这会儿她累了一整天,哭完了剩下那点体力,四肢根本派不上用场,头脑还没完全清醒,反应也比往常迟钝。
两人静静地对视着。
窗外雨声渐大,隔着玻璃窗,走廊里温暖干爽,不受外面丝毫影响,安逸宁谧,自成一个世界。
陆适渐渐压下来……
钟屏眼睛隔着水雾,眼睁睁地看着,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倏地抬起手,一把盖住跟前这张大脸。
陆适:……
钟屏正要开口,喉咙里突然呛了下,咳嗽一上来,整个胸口都像被烧着了,她连忙趴向边上又咳又干呕。
脸上的手一离开,陆适终于放开她,扶着她肩膀不让她摔地上,“哪不舒服?胃?”
钟屏摇摇头,咳了好半天才勉强止住。她还挂着满脸的泪,睫毛沾水,几根几根粘在一起,眼睛又红又肿,看起来凄惨无比。
陆适说:“走,去喝点水。你是不是一口水都没喝过?”
钟屏点点头,暂时还讲不出话。
陆适把她扶起来,钟屏捡起掉地上的照片,站稳了,晕着头,浑身难受地往客房走。这里房间只有一张房卡,到了客房外,钟屏轻声叫人:“欣怡。”
没人应。
她又轻轻地敲了敲,“欣怡?欣怡?”
依旧没人应。
陆适皱眉,“砰砰砰”地用力砸了几下,三更半夜,这响动有些骇人。
钟屏制止他,“她可能睡沉了,别敲了。”
陆适说:“猪都该醒了,又不是聋子。”
钟屏手机没拿,也不欲把边上都吵醒,“算了,我去楼下拿张房卡。”正要转身,房门却突然开了。
章欣怡头发有些乱,穿着睡觉的短袖长裤,像是刚从床上起来,眼神却挺清明,视线扫过陆适,对钟屏说:“你回来了!”
“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钟屏说。
“没事没事,你……”章欣怡刚注意到钟屏的样子,惊讶道,“你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就是不太舒服。”
陆适没等她们再说,抓着钟屏就往屋里走,嘴上说着:“你先洗把脸,你给她烧点热水。”后一句的对象是章欣怡。
章欣怡一时没反应过来,钟屏推陆适,“你回去吧,我没事了。”
“行了你先进去。”陆适把她推进卫生间,自己去桌上拿了热水壶。
章欣怡立刻反应过来,“我来我来。”
陆适也没谦让,随手又拆了一盒康|师傅红烧牛肉面。
钟屏拧开水龙头冲脸,章欣怡关上卫生间的门,借过接水,试探着问,“你刚去哪里了,怎么跟陆适在一起啊?”
钟屏擤了下鼻涕回答:“唔,碰巧。”
“哦……他之前有来找你。”
钟屏愣了下,“哦。”
水接完了,章欣怡也不急着出去,“他没说找你什么事吗?”
“可能还来不及说。”钟屏继续冲脸。
章欣怡拿着水壶转身,握着门把手的时候回头问了句:“你真的没事吧?”
“没事,”钟屏摇头,又微笑,“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