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劲又指着边上的人:“这是我的朋友,我们今天一起过来。”
他没介绍姓名。
齐老师也打了个招呼:“你好。”
顾襄打量着他,回应:“你好。”
她对这位齐老师依旧没有印象,跟着众人进屋入座,她接过对方递来的茶,道了一声谢。
高劲把礼物统统放下,齐老师对阮维恩道:“阮老师,你们各位的心意我都收下了,水果放这儿,这些礼品盒你等等拿回去,让大家不要破费。”
阮维恩道:“王老师他们说这些都是给齐叔叔的,只是一点小心意,大家都等着您回学校呢。”
双方客气了几句,终于入正题。
高劲简单说明情况和来意,齐老师搬出好几个本子,戴上眼镜,舔了下手指翻页,说:“我接到你电话后,就把这几个本子找出来了,这是我父亲从前写下的老朋友的联系电话,我试着打过两个,都是空号了。”
“我父亲也是个念旧的人,你看看这里,这是大学同学。我父亲当年那些大学同学都发达了,谁还会跟我们家来往。”齐老师碎碎念,“我爸怎么说都念过大学,要不是运气不好,也不会还呆在这儿。”
高劲陪他一起翻,翻出一张黑白的集体照。他问:“这是齐叔叔的大学照片?”
“对,就是我爸毕业的时候拍的。”
“他们小学有没有合照?”
“那年头还合照——能吃上饭就不错了!”
高劲翻着本子,随意地提起:“我听说您在文晖小学任教十多年了,我也是文晖毕业的,当年是三班。”
“我一直教六七八三个班,你是哪一届的?”
“我是零二年小学毕业的。”
“哎哟,那我没教过你。”
“不知道您有没有教过零二届的八班?”
“嗯?”齐老师扶了扶眼镜,“教过,我一直都教八班,这个数字吉利。”


第29章
齐老师向来有点迷信, 重风水命理易经八卦, 认为自家老父时运不济就是因为祖坟风水不好。
他最喜欢的数字当然是“8”, 发财好意头,执教多年,不管学校让他教哪个班, 他都要求必须有“8”这个数字在内。
所以他在文晖小学名声响当当, 知道同事背后的议论,但他全当耳旁风过了。
齐老师道:“而且那一届我教了足足六年!”
“哦?”高劲说, “那这是您第一次完完整整带足的一届, 感情一定很深厚。”
他说着,看了眼顾襄。
顾襄和他对视,手揪着包包的肩带, 看到他眼中的鼓励,她挺起胸膛, 正要开口,忽然就听齐老师说:“感情那还用说,当然深厚!他们一个个长什么样我都还记得!印象最深的就是当年我们班上一个小丫头, 个头最小,长得最漂亮, 虽然脑袋笨了点, 但数学倒是学得特别好。”
他回忆道:“她这笨还能笨出花样, 我不是教语文的嘛,她那首《一去二三里》一遍就会背了,《床前明月光》要背十遍才会。街上随便抓个人, 不一定知道《一去二三里》,但肯定知道《床前明月光》,你说稀不稀奇,她跟人颠倒!这小丫头我还记得她叫……叫……顾襄!对,顾襄!”
高劲心头暗暗叫了声“不好”,果然见顾襄偏头盯着齐老师,语气不似平常那样清清淡淡,“齐老师,我是顾襄。”
“啊?”齐老师没理解她的意思。
顾襄抓着包,挺胸抬头,面无表情,“我是顾襄,您还记得我吗?”
齐老师愣了愣。
顾襄先强调:“我向来成绩很好,没什么学不会的。”
齐老师似乎没听进去,“你是顾襄?”
“嗯。”顾襄冷冷淡淡。
齐老师不住打量,笑容慢慢爬上脸,又摘下眼镜,抬手抹了下眼睛。
顾襄一怔。
“不好意思,我这……”齐老师擦掉眼泪,“都十年了,没想到你长这么大了。像!真像!跟你小时候一个样。”
顾襄看向高劲,不知道说什么。
高劲抽了张纸巾递去,笑着说:“齐老师是高兴的。”
“对对对。”齐老师拿纸巾擦了擦眼泪,“人年纪大了,容易触景生情。让你们见笑了。你这孩子,刚才怎么不说,还装不认识!”
高劲替顾襄回答:“她听说了您的名字,也不太确定您是不是她以前的老师,毕竟都十年了,她那个时候也还小,哪有什么记性。”
顾襄没有反驳。
阮维恩回过神,感叹:“居然这么有缘!”
齐老师很激动,跟顾襄回忆往事。
“……那个时候把我气的,本来还想让你罚站,后来看你就那么点小,想想又可怜,就罚你抄了十遍《床边明月光》。”
顾襄脸色不是很好,她瞄了眼高劲,高劲在喝着茶,翻着本子,似乎没听。
她又瞄向阮维恩,高劲忽然开口:“维恩,你记下这个号码。”
顾襄收回视线,继续听齐老师说。
齐老师道:“你现在还能不能背《一去二三里》?”
顾襄脱口而出:“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齐老师:“对,记性真好!”
顾襄微微地提了下嘴角。
她看着齐老师黝黑的脸,酝酿片刻,小声说:“我小时候成绩很差吗?”
“不差。”齐老师笑着,“你乖得不得了,一首诗十遍不会就学二十遍,学到后来,就什么都会了。不过你小时候不爱说话,现在应该参加工作了吧,性格有没有外向点?”
顾襄说:“我不内向。”
齐老师:“你就是什么活动都不爱参加,人家小朋友下课都到处玩,你就一个人坐在座位上画画。”
顾襄:“是吗?”
齐老师:“你其实很想去玩,我好几次看你眼珠子跟着班里小朋友转,不过没人叫你,你自己也不会主动。”
他感叹:“一晃眼,长这么大了,你现在就很好。”
顾襄第一次知道自己在学校里的样子。
她最初没那么聪明,但很乖,愿意学,后来就变得聪明了。
她真的不合群,没有小伙伴。
她喜欢画画,是因为没人跟她玩。
她的数学从小就很好。
她是学习委员,但从来不管别人的学习。
齐老师说得口干舌燥,终于想起高劲。
“差点忘了正事。”
高劲微笑:“没关系,我刚好把这些本子都翻了一遍。”
齐老师道:“我挑一些出来,打他们电话看看,也不知道能找到几个。”
高劲说:“用我的手机。”
齐老师看着本子上的信息,长吁短叹:“趁着还有时间,让老人们聚一次也好。年纪大了,才知道过去的珍贵。”
他们要打一堆电话,齐老师怕顾襄无趣,让她出去玩钓鱼,渔具在院子里,是供钓友使用的,让她随便挑。
顾襄起身,坐在电视机前的齐中华老人突然朝她叫“囡囡”,齐老师让她别管:“他把你当成我的女儿了,他有老人痴呆。”
顾襄离开屋子,四周张望,最后还是走向河岸。
这里风景独好,石板贴近水面,站在上面,能望见底下游过的细小的鱼。
顾襄蹲下来,捞了捞水,鱼马上就不见了。想了想,她回到院子里,选了一支鱼竿,研究片刻,又手机搜索了一下,从渔具箱里拿出饵料,尝试着串上去。
隔着不远的地方,外地来的钓友喊她:“不是这么用的,小姑娘。”
钓友热心,过来教她。
顾襄迟疑着,放下了手。
钓友边弄边说:“就你一个人来钓鱼?你是本地人吗?听说这里本地人收费便宜,我们钓一天要六十,本地人只要五十。”
对方替她全弄好了,又教了她一点钓鱼技巧,顾襄道谢。
她安安静静地盯着河面,偶尔有个水晕,她赶紧提竿,钩子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过了很久,头顶突然罩下一顶草帽。
顾襄抬起头,小脸被帽子遮住大半,什么都看不清,她动手挪开。
高劲笑道:“防晒。”
顾襄望向院子,老人在晒太阳,齐老师在同阮维恩说话。
她问:“事情办好了吗?”
“能打通的电话基本都打了一遍,你猜有多少人愿意大老远赶来这里?”
顾襄说:“猜不到,有多少?”
高劲说:“我也不知道。”
顾襄盯了他一眼,重新看向河面。
“刚才不晒吗?”
“晒的。”
“怎么不坐阴凉地方?”
顾襄望了望四周,这才发现远处还有一块树荫下可以垂钓。
“没看到。”她说。
“有没有钓到什么?”
“一条鱼都没有。”顿了顿,“连杂草都没有。”
“……刚才聊天的感觉怎么样?”高劲问。
顾襄沉默,手中的鱼竿似乎动了下,她赶紧提起,又是空的。
她重新抛回去,轻声道:“患了阿尔茨海默症的老人,是不会康复的。他们活到终了才遗忘过去,可我的人生才刚开始,就不记得了。”
“我努力了很久,第一次知道原来我也有成绩不好的时候,可我还是很陌生,好像齐老师说的那个人不是我。”
高劲想了想,拿走她手边的钓鱼竿,收竿研究了一下,换了饵料。
他坐在顾襄身边,看了她一眼,手上一边动作,一边道:“我刚才打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最后的结果,也许是一个人都不会来,但没关系,基数至少是‘1’。”
高劲朝后指了下,“还有一位齐中华。”
他道:“我以前给自己定下过一个规定,今天过得再沮丧,等新一轮太阳升起的时候,都不许再提,因为‘明天’的可能性实在太多。我们至少还能活六十年,你算算,还有多少个明天?”
顾襄没算,她侧头说:“刚才在房子里,你真的没在听吗?”
“嗯?”高劲笑了下,“唔……”
装模作样……
顾襄把草帽戴正了,浅笑着看向河面。
高劲突然说:“快!”
顾襄不解。
“手伸过来。”
高劲说着,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带着她抓住鱼竿。
四手相叠,用力往上一提。
夕阳下,水光粼粼,像星星落满人间。
一条细小的鱼苗在天空划出一道弧。
***
回城时,天色已黑。
水杯架上放置着一只透明的一次性杯子,杯子里有条比小拇指还小的鱼。
阮维恩凑近看了会儿,说:“这就是你刚才钓……”
“嘘——”
她没说完,就听到了这一声,抬头看向驾驶座。
高劲声音极轻:“小点声,她睡着了。”
副驾上,顾襄歪着脑袋,睡得正熟。


第30章
顾襄醒来的时候, 阮维恩已经不在车里。
她是被缓冲带震醒的, 晕乎乎地揉了揉眼睛, 视线一片昏暗。
“把你吵醒了?”
顾襄侧头,“嗯……”她用力睁了下双眼,“没有, 也该醒了。”
已经到了地下车库, 灯光昏黄,她刚才一时没认出。
顾襄朝后面看了一眼, “阮维恩走了?”
“已经把她送到家了。”
“我睡了这么久?”
高劲道:“估计你今天累着了。”
“今天一直坐车, 不累。”路程大约两小时,顾襄没想到自己居然能睡将近两个小时。
车子停到车位上,顾襄解着安全带, 听见高劲说:“电影票快过期了。”
顾襄看向他。
“只有一周有效期,还剩没几天了。”高劲道。
“……你哪天有空?”顾襄问。
高劲说:“现在还不能确定, 要看明天上班什么情况。你决定好看什么电影了吗?”
顾襄想了想,“不如还是看上次那部吧,你不是喜欢有始有终吗?”
高劲笑了, 点头:“对,那就还看上次那部。那我明天再联系你?”
“嗯。”
顾襄准备下车了, 她还记得杯架上的小鱼。她指了指:“你要吗?”
高劲拿起塑料杯子, “你来养吧。”
“这是什么鱼?”
这个问题难倒了高劲, “也许是鲫鱼,白条?”
顾襄突然问:“你会做菜吗?”
“不太擅长,怎么这么问?”
“会做菜的话, 应该能认识鱼。”
高劲:“这么说你也不会做菜。”
顾襄:“……”
高劲好笑,正了下色,“这鱼大了我估计就能认出。”
顾襄怕养不活:“你觉得这种小鱼能养大吗?”
“可以试试看。”顿了顿,高劲又说,“我们可以一起养。”
“哦……”
顾襄默默地盯着塑料杯里的鱼,高劲看着她的额头。
光线昏暗,看什么都像遮了一层纱,若影若现。她额头光洁,垂着眼,睫毛一颤一颤。高劲忍不住说:“不如暂定明天晚上?”
“……你肯定有空?”
“万一有事,那再改后天。”
“好啊。”顾襄小声道。
高劲笑了笑。
两人下了车,高劲才把小鱼交给她,陪她等电梯到了,他说:“你先上去,我回趟医院。”
“晚上还要去医院?”
“我去看看欧阳的家人在不在。”
“哦。”顾襄知道了,走进电梯,跟他道别。
高劲说:“晚安。”
“晚安。”顾襄回。
***
高劲看着电梯数字停在“11”后才离开。
时间还早,中心里的病人家属都没回去,护士站时不时有人咨询问题。
他找到欧阳老太太的病房,她儿子一家果然还在。高劲进去打了个招呼,欧阳阿姨躺在病床上,精神看着不太好,只朝他勉强笑了下。
高劲示意欧阳先生出来。
两人到了门口,欧阳先生抹了把脸,他眼睛还红着,声音有点哑,“高医生。”
高劲道:“两个孩子明天不上学吗?”
“我给他们请了一个礼拜假,让他们多陪陪他们奶奶。”
高劲道:“欧阳阿姨很乐观,你也应该试着放轻松。”
“我知道。”欧阳先生苦笑着,“人总要走到这一步的,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我妈年轻的时候太苦,一直做散工把我养大,手上脚上全是茧子,都不像个女人。好不容易我有了出息,她还没享几年福。她老年大学才念了一年,还没毕业……”
欧阳先生说着说着,又冒出了眼泪,他使劲眨回去,“太苦了,我对不起我妈。”
高劲道:“欧阳阿姨是一个会苦中作乐的人,她其实活得很尽兴。是你让你母亲在晚年没有了后顾之忧,所以你不应该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
欧阳先生点头:“是,我应该轻松点儿,不能让我妈担心。”
高劲见他调节好了自己的情绪,才道:“我今天已经联络过了欧阳阿姨的老同学。”
“啊!”欧阳先生打起精神,“就是那些小学同学?他们都在哪儿?”
高劲:“我联系到了九个人,他们有的还在老家。他们还记得欧阳阿姨,但听语气,我估计他们不一定愿意聚会。”
“为什么?”
“路途遥远,老人年纪也大了,出行肯定要家人陪伴。大家都要工作生活,来回要折腾好几天。”
欧阳先生琢磨着,“如果我包路费和住宿呢?”
高劲挑眉。
“就当请他们过来旅游。”欧阳先生觉得这主意可行,“我们青东市也是旅游胜地,请他们来这里旅游,总不会有人拒绝吧?”
高劲点着头,“我想如果他们的工作不是太忙的话,应该会愿意。”
时间紧迫,欧阳先生不愿意浪费每一秒,生怕一个眨眼母亲就要带着遗憾离开。
他当即拨通那些老人的电话,诚恳邀请他们来青东市游玩,并且问来了他们的身份证号,当场替他们定了飞机票和高铁票,只要班次不延迟,他们明天下午就能到。
***
杯子里的小鱼似乎一直没动,顾襄捧着小鱼进家门,低头看着,有些担忧。
文凤仪让她换双拖鞋穿,之前的拖鞋她洗出去了。
她看着顾襄手里的鱼,好奇:“这鱼哪来的?”
“我钓的。”顾襄说。
“你今天去钓鱼了?”
“嗯。”
“不错,还有收获。”文凤仪笑着。
顾襄问:“你知道这是什么鱼吗?”
文凤仪眼神不好,顾襄凑近了让她看。祖孙俩低头研究半天,文凤仪说:“我看着还是像草鱼。”
“草鱼啊?”
“我也不能确定,这鱼怎么长得有点怪,好像看不出品种。”文凤仪摘掉老花镜,“如果是草鱼的话,你不好养的。”
“为什么?”顾襄不解。
“草鱼要在流动的水里生活,还要有水草,你放在杯子里是养不活的。”
顾襄思忖着,“那它吃什么?”
文凤仪说:“它吃水草。或者吃点蚯蚓,你们钓鱼不就用蚯蚓钓得吗。”
有道理。
一时半会儿没有蚯蚓,顾襄去厨房找了几粒剩饭喂它。
文凤仪看着她像孩子,笑着说:“你要是喜欢养鱼,明天我给你买几条金鱼,或者那种很漂亮的热带鱼。”
“不用了。”顾襄说,“我就养它。”
她把手指头伸进水里,逗弄着小鱼的脑袋。
顾襄担心这条小鱼太娇气,她问过文凤仪后,第二天一大早就打车去了最近的一家观赏鱼店铺。
正在研究鱼缸,焦忞的电话来了。
焦忞说他周末陪一个富二代去打了高尔夫,所以没陪她去逛街,问她今天有没有空。
顾襄摸着一只小鱼缸说:“你知道锦阳公园在什么路吗?”
“锦阳公园?你想去逛公园吗,我给你导航。”
顾襄道:“我自己也可以导航,所以我不用你陪我逛街。”
焦忞:“小没良心的,我今晚还有个酒会要参加,白天只能空出两个小时给你,你就不珍惜一下?”
顾襄看中了一只鱼缸,她道:“可我不想逛街。”
“你现在在哪?”
“我在买鱼缸。”
“买鱼缸?”
“嗯。”
“想养金鱼?我送你几条鱼怎么样?”
“不用。”
回来时顾襄费力地抱着遮住她小半张脸的鱼缸,文凤仪看得心惊肉跳,忙要去接,顾襄吃力地躲开,“很重的,奶奶你帮我腾个位子。”
“哎……”文凤仪忽得一愣,怕自己听错了。
顾襄正使着吃奶的劲,小心翼翼地把鱼缸和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放到地上,转头找桌子,没看到,又困惑地看向文凤仪。
“哦……你等会儿。”文凤仪眯眼笑着,赶紧给她清理出一个柜面。
顾襄看着她的背影,咬了下唇。
也不是这么难叫出口。
她出了一身汗,先不忙着擦,给鱼缸注上水,再接上氧气泵。
鱼缸大概四十厘米长,三十厘米宽,底下种满水草。
小怪鱼的宫殿对它来说足够大,它可以在里面畅游。
文凤仪催顾襄,“好了,小鱼待会儿再看,赶紧去洗一洗,你衣服都脏了。”
顾襄“哦”了声,往鱼缸里放了点饵料,她才进洗手间。
下午的时候她意外接到了齐老师的电话,齐老师问她有没有时间,让她来趟瑞华医院。
顾襄赶到安宁疗护中心,找了找,很快就见到了齐老师。
齐老师看见她,焦急地招着手,“这边!”又弯腰对老人说,“爸,囡囡来了,你看!”
齐中华老人见到顾襄,终于不闹了,笑着要去拉她的手,“囡囡,囡囡到爷爷这里来。”
顾襄不适,抽了下手,齐老师在旁解释,“我女儿嫁到了深圳,现在在深圳养胎呢,我爸突然这么闹,视屏都不管用了,非说视频里的是假的。”
顾襄压下不适,任由老人把她当成孙女,等将老人哄得差不多了,她才问:“齐老师,你今天怎么来这儿了?”
“哦,今天我爸那些小学同学会过来,我们先来这里等着。”
“这么快?”顾襄吃惊。
“是啊。”齐老师欣慰,“老一辈人的友谊真的很纯真,一个电话,隔天就大老远的赶来。那是真正的革命情谊啊!”
他想到什么,忽然跟顾襄说:“对了,我想组织一个你们02届8班的同学聚会,昨天晚上我就找到了你们班长,等确定好时间,我再通知你。”
顾襄一愣,正要说话,后面有人叫她:“顾襄?”
顾襄回头。
高劲一身白大褂,带着金属边的眼镜,手上还拿着一叠纸,似乎很忙。
“高劲。”顾襄挽了下耳边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