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听到一宗消息,这位大莲公子,新近与县太爷的千金定了亲,不日将入门,可谓喜事连连。与命格处听到的事情稍加印证,几乎立即就断定,这位大莲公子,大有可能就是投胎下凡的祗莲帝君。
当晚本仙姑就捏起隐身术,前往李府探看。
大莲公子的金风院灯笼亮堂成一片,本仙姑一摸进书房,一身蓝衫的男子正背对着我,与两名掌柜对账。我满是期待地走至正面,一看之下不由失望透顶,此男子相貌还算英俊,但比起清雅澄澈的祗莲帝君,却完全不能作比较,更何况此人虽长得不错,但长眉狭眼鹰钩鼻,十分讨人嫌,正是本仙姑最不爱看的脸相。
本仙姑连观仙术都懒得做,便排除了此人是祗莲帝君的可能。
此时估计他们手头的事正告一段落。门外另一名长随模样的男人进来回话。这男人长得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但听他凑近与身着蓝衫的大莲公子道:“大爷,小的刚刚听到,员外又花了重金自京城请来了一位什么太医給小莲公子看病。”
蓝衫男子冷笑:“太医?我瞧就是大罗神仙也治不好!”
哇,看来这位神秘的小莲公子是棵病秧子噢。
“是的是的,小的也这么认为!”贼眉鼠眼男马上应和,又讨好地献上关于小莲公子的另一宗消息:“公子爷您给他请的那位夫子,今天也摇头叹息收拾包袱走了。看来整片昌县方圆百里之内,再没夫子愿意教导他了。”
大莲公子嗤笑数声,面上充满了得意。
难不成这个小莲公子除了是个病秧子,还是一名不学无术的蠢货?
我不再犹豫,穿墙越壁,朝另一处院子而去。那处院子的招牌牌匾挂着岚雪院,门面装饰什么的比大莲公子的金风院更为豪华。奇怪的是却没几个丫鬟仆役。我穿过大片空荡荡的回廊,来到明显是主卧室的地方。油灯旁,一名白衣男子正笔挺坐着,我与他一打照面,便喜出望外。
此人面容与祗莲帝君一般无二,便是他了。
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来到他面前,可是下一刻,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房里头静悄悄的,只有一个仆役。那仆役此时小心翼翼地对投为凡人的祗莲帝君说:“少爷,小的扶您就寝了。”
祗莲帝君直挺挺地坐着,没应声,连个手势都没有。
那仆役再走近一步,冲祗莲帝君张口,还是那一句:“少爷,小的扶您就寝了。”
对面依旧没有反应。
仆役似乎是习以为常了,步履小心翼翼,声音更是不敢惊动分毫似的。每走一步,便将他口里的话喊上一遍。直喊上了七八遍,才来到祗莲帝君身边,动作轻柔地将他扶起。祗莲帝君神色木然地任它扶至床上躺好。
此时我手上若有个茶杯之类,定然会失手跌在地下。
眼前的祗莲帝君,他的确不是什么病秧子,更不是什么不学无术的蠢货,因为他眼神空洞神色呆板,根本就是一个傻子。
65
夜色十分冷清,塘子里小荷结着花苞,旁边是几茬竹子,间或一声夜蝉有气无力地叫唤。
仆役轻声走出来,拭着一头汗冲屋外同样蹑手蹑脚的两名小厮吩咐:“抄个家什将那竹子上的呜蝉赶了,工资爷夜里最听不得这个,听到准暴躁。”
小厮惶恐着去了。本仙姑瞧那仆役进了公子卧室旁的一间耳室,便捻手一个迷仙诀。那个仆役迷迷瞪瞪地站了起来,我站到仆役面前问话。
“你叫什么名字?”
“小马。”
“你家公子叫什么?”
“李晋莲。”
晋莲晋莲,帝君他连个凡间的名字也是这般好听。
一炷香后,本仙姑从仆役小马此处,将老李家的底细掏了个差不多。
老李家世代从商,家业传至这一代,更是风生水起,老李家招牌自粮店到绸缎庄,从赌坊到当铺,如果他坐第二没人敢坐第一。只是每一代的老李头都有一块极大的心病,他家香丁不旺。也不知是祖宗造了什么孽,传至这一代的李员外一连娶了九房妻妾,从少年辛苦播种至中年,铁杵差点磨成针,愣是没卵出只鸟来,原以为老李家自此就要绝后了,迫不得以自字本家过续了大莲公子。哪知过了不久,李员外老树开花,元配一举得男,生下小莲公子。
想当然耳,老李家没高兴多久,因为小莲公子是个傻子的事,不久便暴露无痕。
他能吃能睡,可就是不说话。二十来岁的年纪,一句爹妈都未曾唤过,多少次让老李爹老李妈泪洒长夜。
他眼神空洞,神色木然,整一个活动木偶。唯一让老李家欣慰的是,小莲公子傻的不似别个彻底,口角流涎、小便自溺什么的,从来未曾有。就是…行尸走肉一般没有反应而已。
当然,傻子也有傻子脾气。小马道:“公子不喜生人,不喜吵闹,房间摆设不许动他的。公子一旦发起怒来…”小马哥露出害怕的神情,“他能将七八名壮丁一块打伤。”
“员外夫人一直没放弃给公子寻大夫看病,甚至连道士也请了不少。双方一个说这是娘胎里带的病,一个说那是公子小时撞邪了,总之好不了。”
我穿墙越壁。
沦为凡人的祗莲帝君现在已经睡去了,双目从容合着,清俊面上一片平和恬静,没半点小马哥形容的能一块撂倒七八名壮丁的暴虐。我想起他清醒时木愣愣空洞呆滞没半点灵气时的模样,不由叹息。
本仙姑去了李员外的卧室。帝君凡间的娘正挨着李员外睡着。我冲她吐一口仙气,捏着嗓子说了段话。不久李夫人一梦惊醒,使劲儿推起旁边的老李头,神色惊悚:
“老爷,我方才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一位浑身金光闪闪、慈眉善眼的大仙跟我说,明天府里会来一名叫壁公子的书生,将他留在府里,他能教导莲儿读书识字。”本仙姑在旁点点头,满意地离去。
隔日,本仙姑捏诀给自己换了一身儒衫,一枝梅化为书童,向李府投了拜帖,声称愿意教导小莲公子读书识字,教不会不要钱。老李家忙将本仙姑迎至客厅,问起名讳。本仙姑道:“敝姓壁,人称一声壁书生。不怕员外见笑,本人天赋异禀,对与各色性格怪癖之人接触有奇妙感应,能沟通正常人之不能。听闻员外要为府上有些不足之症的小莲公子聘请夫子,在下斗胆毛遂自荐来了。”李员外还未回话,帘后潜伏多时的老李夫人早激动得手脚颤抖,连滚带爬扑过来擎住老李头的一条手臂:“老爷…他他他…就是我昨夜梦里的壁公子…佛祖显灵了,…我儿…我儿这下康复有望了…”
当天,本仙姑就给安排进了岚雪院中,与帝君不过一处阁楼之遥。本仙姑是仙人指点来教导小莲公子读书识字的事立即在李府小范围地轰动了一把,事关这个小莲公子实在傻得没人敢接近,除了小马哥,谁挨近谁准挨揍。老李家为表达对本仙姑的重视,当晚就摆了一席十分丰盛的酒筵,自然这样的宴席小莲公子是无法出现的。大莲公子——基于本仙姑懒得记这路人甲的名字,权唤他为李大莲。李大莲公子对本仙姑更是殷勤中带着尊敬,尊敬中带着虚伪,虚伪里透着旁敲侧击,拐弯抹角询问本仙姑有何了不得的手段。本仙姑但笑不语,故作高深。
小莲公子每日的生活作息十分规律,往返后园、卧室之间二点一线,辰时初刻起,小马哥就得负责在床边喊道:“公子,可以起床了。”直喊上半个时辰,公子起床。吃完饭,公子到后园傻坐。这是李夫人便会藏至那丛竹子后面偷偷望他儿子一眼。吃过午饭,困觉,后重到后园傻坐…晚上垫些点心,亥时,睡觉。总结起来一句话:日出而呆,日落而睡。
命格星君的形容果然没有出错,此等生活,的确“吃好睡好”、“舒心清闲”——压根就傻了,他就是想操心也操心不起来。
小马作为老李家钦点、必须全力配合本仙姑与李小莲建立融洽相处之人,向我传授机宜,“总之就是要顺着少爷的意思,不要惹他不高兴。”
本仙姑表示上道地点点头。隔日一早,小莲公子饭罢到后园傻坐,本仙姑要了一只板凳,隔得远远地坐着,陪小莲公子他耗。一枝梅嫌无聊,早遁去不知哪个深山老林快活去了。本仙姑打定主意,小莲公子若发现我这个外物在,耍起撂倒七壮丁的脾气,本仙姑就避他一避。可是政治一个上午,小莲公子都未曾发现本仙姑。
于是到了下午,本仙姑便放弃了警惕,坐着坐着觉得精神不振,昏昏欲睡。我瞧了眼木木愣愣的小莲公子,不轻不重地咳嗽一声,见他没反应,本仙姑便放心中带着失望,苦闷地睡去了。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温热的气息一阵一阵自面上吹过去。我一激灵,祗莲帝君那张脸放大了出现在咫尺之间,与我大眼瞪小眼。小马哥站在远处,满面惊恐。
我张了张嘴,要打声招呼什么的,李小莲公子他已站直了身,飘飘忽忽朝他卧室去了。
66
本仙姑在李小莲爪下幸存的奇迹,又一次震惊了李府。
老李头与李夫人简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当晚又大开宴席,请本仙姑坐了上座。老李头出手豪绰封了一包沉甸甸的银子放到本仙姑面前,还道过几日要隆重行个拜师礼。李夫人则拉着本仙姑的手,嘘寒问暖,从外貌到才干,将本仙姑夸成一朵花似的。
只有李大莲眼里隐隐带着阴霾之色。不过,本仙姑自然不会将他放在眼里。
接下来数日,本仙姑依旧拧着那条小板凳,一寸一寸地朝帝君方位挪近。
也不知是否是因为帝君转世后冥冥间对本仙姑仍有些感应,对本仙姑的接近竟然充耳不闻,没有一点反感的意思。而且,还若有若无地,没有感情的眼光开始往我这边扫。
当本仙姑可以若无其事地坐到李小莲公子旁边与他大眼瞪小眼时,我手里多了本《百家姓》。我清了清喉咙,一本正经地念了句赵钱孙李。李小莲立即眼光发直。冲我狠狠地瞪了过来。我扬扬手里的书,干笑,“若不爱听,我念别的”。说完拧起一本《三字经》。本仙姑的准备可是很充足的。
接着又换了一本《千字文》。本仙姑遗憾地发现,李小莲明显无法理解本仙姑想为他打好扎实基础的苦心,无论是《百家姓》,还是《三字经》与《千字文》,显然都不能令他满意。我只好勉为其难地拧起一本诗经,一字一字地对着念起来。这次他只是皱皱眉,倒没有其他动作。
半个时辰后,本仙姑靠在李小莲的肩上,呼呼大睡。
这件事发生之后,一连半个月,小马哥看向本仙姑的眼光,跟瞪怪物似的。
本仙姑的刻意接近很快取得了空前的成功。李小莲公子不仅默认了身边本仙姑的存在,还开始注意起本仙姑的去向。例如,某此,本仙姑不小心在茅厕里头蹲久了点,一出来发现小莲公子正一抹游魂似的守在外头,弄得本仙姑好不尴尬,往后再不敢在茅厕里多待了。
又例如,自从相处得还不错之后本仙姑就厚颜将碗筷摆到小莲公子桌上与他一块用餐了。某回老李头又请本仙姑吃了顿好的,本仙姑一块鲜笋干还没咽入肚里呢,便看岚雪院的一名小厮慌慌张张地跑过来,禀报道:“不好了员外,二公子正发脾气不吃饭呢!”一问,小厮才支支吾吾道:“可能是平时壁公子与他一同用饭惯了,今儿个壁公子不在,公子就瞪住桌上壁公子那副碗筷,小马哥哥怎么求,他都不动。因此,才让小的过来请壁公子过去…”老李头与李夫人一听心肝宝贝不吃饭,哪里还让本仙姑吃下去?于是本仙姑只好咽着口水回去了。
唯一遗憾的是,无论本仙姑如何诱哄,李小莲公子始终不肯开口说一个字,也不肯走出院中半步。
这一天,李小莲与本仙姑如往常一般来到后园。今儿本仙姑不仅带了那本翻得快烂的《诗经》,还带了纸和笔。虽然一直都是李小莲公子神游号外,本仙姑独个儿瞎忙活的状态,但本仙姑已然习惯了。然而这一日却有些不同。本仙姑才坐下,园子外人影一闪,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姑娘怯怯地搬了条小板凳,远远缩在园口坐着。
我瞪大了眼睛。
这姑娘很显然是抄袭了本仙姑那一套,目的很明显,要接近李小莲公子。
我瞪着小姑娘羞红的脸闪烁的眼神,若有所思。
或许是许久没见我反应,傻子李小莲也不满了,横了我一眼,再顺着我的眼光发现园口坐着的姑娘。顿时,他腾地站起来,眼里异光大放。
那姑娘本来就是惊弓之鸟,眼瞅着李小莲眼光直直地瞪着她,还推开坐着的椅子,一步一步朝她走去,只吓得尖叫一声,拔腿就跑了。
当晚,李夫人将本仙姑请到房里,一曲膝,就要给我跪下。
本仙姑大惊,问她这是干什么。
李夫人抽抽搭搭道:“壁公子…我们李家就莲儿这么一根独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们老两口子不得不考虑子嗣的问题…我们早便考虑给莲儿安排一个侍妾了…可是…我家莲儿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如今他正痴傻着,半个生人都不让靠近,除了壁公子你!”
我一看李夫人身后站着几名垂头扯带子的漂亮姑娘,瞬间就明白了。我不由得干笑,“这个可不一定,说不准只是一时不合眼缘而已,夫人再多试试,说不准小莲公子突然就看对了眼呢?”
李夫人道:“我知道,但仍是要请求壁公子从中周旋!我与员外两人,定不忘公子的大恩…”
本仙姑领着几个漂亮姑娘,郁卒地回了岚雪院。
将几个姑娘交给院子里的小厮安排,本仙姑也准备睡了,然而左右无法入眠。穿墙越壁来到李小莲公子卧室,李小莲睡得正好。
本仙姑半蹲着趴在床沿,只看到一阵睡意袭来,就这么睡着了。迷迷糊糊似乎还做了个梦,自己扯着帝君的一头头发,满腹牢骚地数落:怎么就不说话呢怎么就傻了呢怎么就忘了本仙姑呢?直数落至鸡鸣响起,不久后屋里点起了灯,响起小马哥小声的叫唤:“公子,该起床了。”
我一惊而醒。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自发爬上了李小莲公子的床,一身衣服还整齐地穿着,可是发髻不知何时散了。李小莲公子正抓着本仙姑一大绺头发,也不知昨晚趁着本仙姑睡去时扯了多少回。我恼怒地要将头发夺回,哪知只扯动了一下,近在咫尺的人就睁开了眼睛,用身为傻子时最清醒的眼神望着我。我一惊,怕他叫出声来,使劲捂住他的嘴巴。他木偶似的一动不动,只是呼吸似乎急促了几分,热热地喷在手背上。
本仙姑用警告的眼神与他对峙,一根一根扳开他的手指,总算赶在小马哥掀起帘子前,念了个隐身诀跑了。
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失察,引发了接下来无数次的烦恼。
李小莲公子自此多了一项恶趣味,便是无论时间地点场合,只要本仙姑一根懈怠,他就能帮你把帽子摘下扔掉——挑散发髻——扯着你的头发耍玩,乐此不疲。最后逼不得已,本仙姑只好每次尽可能地将仆役小马赶在外面,以免让他看到本仙姑头发披散女态毕露的模样。
67
李小莲公子自我保护意识滴水不漏,李夫人遣的几名小美人儿压根无法接近。一计不成,李夫人又生一计。
晚饭之前,小马哥鬼鬼祟祟地与本仙姑道:“壁公子,待会儿有一道山药汤你莫要喝…”本仙姑奇道:“怎么?”小马哥眼神闪烁,“汤里面下了…夫人安排翠儿姑娘今晚与公子同房。”
本仙姑心里咯噔一下,吃惊道:“怎么?少爷他能行房事?”小马哥涨红了脸,“少爷身体方面与正常人无异。”
阿弥陀佛,莫怪本仙姑有次一问,李小莲公子像个木偶人儿,没半点灵气,动时如傀儡,静时如白痴。虽说他身体上是正当双十的青年,凡间这个年龄的男子,轻则妻妾成群,重则孩儿他爹,可是李小莲公子他…本仙姑瞧他傻得,定然没有索欢的本事,除非女方将他强上了。
本仙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阴晴不定,目光闪烁。
看来,李小莲公子的贞操,岌岌可危矣。
在仆役小马的设计下,李小莲公子的山药汤喝下不少。
平常吃完饭,小马这厮巴不得本仙姑多待着,他好省心偷懒。今儿个碗筷盘碟才搬走,小马就清清喉,暗示本仙姑该走。
我陪李小莲坐在榻上,独自喝了一肚子茶。李小莲眼光直直地看着笼里斗蟋蟀,尊臀坐着呃半幅衣角。我瞧他不坐到上床睡觉时定然不会移动一下,只好轻轻扯回衣角。李小莲身躯震动了一下,立即调转眼光望向我,死死盯着,神情特异。
“壁公子,时辰到,你该回去休息了。”仆役小马大急,暗示不成,直接谎报时间赶人。
看来药效已经上来了。
我清了清喉咙,“好吧。好生伺候公子,知道吗?”小马头点得小鸡啄米似的。我眯了眯。这厮拉皮条客似的,这样的人如何安心放在转世帝君旁边?得寻个什么由头将他赶出岚雪院才好。
门外十几步远的地方李夫人正领着一名样貌清秀的少女候着,神色焦虑。
我一见我出来,李夫人大喜,压低声音问我:“壁公子,情况如何?”我亦是压低声音,十分深沉地说:“就快成事了。”说完,眼光若有若无地扫了少女一眼。本仙姑握着两只拳头回了自己卧室。
房里头小马那厮正锲而不舍地冲李小莲催魂,“公子,该上床歇息了。”可是今日的李小莲额外烦躁,眼光发自,隐隐还有一层凶光。小马喊了大半个时辰,满头大汗,似乎也感觉到害怕了,便悄声往门外退,寻李夫人请示去了。
李夫人泪花闪闪到:“冤孽!若他不肯上床安息,便往房里点上安神香吧。”小马领了话,匆忙去了。李夫人握着身边少女的手:“翠儿,待会儿要按着嬷嬷教导的做,知道么?”翠儿姑娘涨红了脸,羞躁地点了点头。
我一哼,转身回了李小莲的房里。一看,李小莲还坐在他那个位子上,不知因为何故,正眼光发直瞪着桌上一个杯子。我一愣,回忆这个杯子正是我方才喝完茶留下的,也不知李小莲瞪着它干什么。此时门外脚步声响起,定是小马拿了香炉子要推门进来了。我不容多想,隔空捻熄了烛火,往怀里摸出一个纸人,往床上一抛,小纸片儿幻化为李小莲的壳子直挺挺地躺着。我往李小莲手腕一抓,两人平空在原地消失。
好在傻子不会喊,也不会思考,否则本仙姑真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这掉包瞬移的法术。
将他安顿到自己的房里,傻子的眼光依旧发直,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我看着他心中叹道:祗莲帝君啊祗莲帝君,待你醒起,该如何感激本仙姑如此尽心尽力保护你的贞操才好?
傻子给人伺候惯了,自然不会自己解衣上床,本仙姑勉为其难替他将鞋袜除了,松了衣带,挑松了发髻,和蔼可亲地跟他道:“今晚你便在这儿歇息吧。”正要扶他上床,不提防李小莲蓦地双臂一展,就将我拦腰抱住,气力出奇的大。
本仙姑一时不察,给撞得头晕眼花,接下来的发展更是没让我有歇口气的余地,身体就一阵腾空,失去平衡腾地倒在凉席之上,后脑咚地硬床板一记重磕,疼得我一声惨呼,眼前景物移位,一身老骨头瞬间罢工。
待奄奄一息的我恢复了点神智,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傻子李小莲胸口大敞,眼光赤红,一身重量全压在我身上,完全是依靠本能与蛮力将嘴巴凑了过来,双手撕扯我身上的衣服,整个人像一头发情的野兽。
本仙姑好心护他贞操,他反过来占本仙姑便宜!
我勃然大怒,拼命掰开他凑过来的嘴巴,张口念了句定字诀,再将定住身形的他掰开推翻至一旁,只累得我满头大汗。再瞧自己身上,头发全散了,儒袍衣襟给扯下一大幅,亵裤也耷拉着就快褪下来。若不是本仙姑事先在房里下了禁忌的法咒,这番动作给伺候的哪个仆役瞧了去,成何体统?
若给天界哪个神仙知道了,本仙姑堂堂一个仙,给一个毫无法术的凡人弄得如此狼狈,不给耻笑个千年万年,笑掉大牙了才怪!
我往屏风后头换了一身儒裙。回头瞧见床上仍僵躺着的李小莲公子额头布着汗,两眼圆睁,口里呜呜地发着乞怜之声。我瞧他这副模样,心肠也软了。拧了湿帕给他拭了拭汗。他一身汗热得像个火炉一般,帕子一触到他肌肤上就引起一阵战栗。扯开他现下是个傻子不谈,祗莲帝君的皮相,委实是…本仙姑别开眼光不敢接着看,定定心神,也不管他听得懂听不懂,柔声安慰道:
“我晓得你很难受,今晚就且忍耐一晚罢,明早便好了。”说罢吹熄了灯,定了定心神,往床榻上的空处一并躺下。可如何能睡得着?
暗夜里,李小莲公子饥渴的呻吟声与那轮转轴行麻绳绞紧的破抽水车似的,一记一记,吱吱嘎嘎,响了半宿。只听得本仙姑也心跳加速、口干舌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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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如傻子一般,及时行乐,也没什么不好的。
本仙姑从不敢奢望,与帝君会有结果那一日,能多与他在一起一次,还是我占了便宜。
这么一想,我一时猪油蒙心,便将脸凑了过去。
祗莲帝君啊祗莲帝君,莫怪我吃起窝边草,实在是不吃白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