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瑛慢慢地走近刚才杀手埋伏的地点,这里是一个微微凸起的土坡,草稍微稀疏一些,从地上残存的痕迹可以看出杀手卧倒伏击的准确位置。
针对室外犯罪现场,最好的搜索方式是直线搜索法,即由若干勘查人员在犯罪现场排成一列,呈平行线向前推进着搜索证物,往返至少要一个来回。有的刻薄些的警察管这种方法叫“猪八戒推耙子”,很形象。但是现在,只有楚天瑛和林凤冲两个人,又要“抓紧”,所以只能采取区域搜索法,即对实施犯罪行为的主要区域进行搜索。
楚天瑛让自己那和枪膛一样火热的头脑先冷静了片刻,默诵了一下《犯罪现场勘察》教材中的要点,然后转过身,先用手机拍下自己的脚印以做区分,接着把犯罪分子遗留的几个模糊不清的脚印拍摄了下来。他戴上乳胶手套,从两头端起那支被遗弃的85式狙击步枪,细细地查验,轻轻地摇了摇头说:“没有指纹,枪号也被磨锉得十分干净。”
“没办法了……”林凤冲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最有价值的证据往往隐藏于犯罪现场最不容易发现的地方,而寻找这样的地方,刑侦人员必须设身处地地从犯罪者的角度考虑问题。”楚天瑛喃喃自语。
“什么?”林凤冲没听清楚。
“刘思缈在《犯罪现场勘察》一书中的话。”楚天瑛淡淡地说。
刘思缈,是刘思缈。林凤冲心底不由得一声叹息。
刘思缈,这位国内犯罪现场勘察的顶级大师,这位中国警界最美丽的姑娘,不知道让多少人神魂颠倒……楚天瑛也曾经是她狂热的迷恋者,对她撰写的教材中的每一个字都能背诵下来……不过还好,他总算是走出了这段不可能有结果的情愫,每个人都知道,刘思缈的心中只有一个人,而那个人,不是楚天瑛。
设身处地地从犯罪者的角度考虑问题。
楚天瑛蹲在了那个杀手设伏的位置,想象着他的一举一动。
设身处地……
他索性卧倒在了刺客曾经卧倒的地方,端着那支85式狙击步枪,枪口瞄准丰田车停驻的方向。
从无数草芒的缝隙间可以看到:千疮百孔的丰田车上,被林凤冲勒令不要轻举妄动的刑警们,正奓着胆子从破碎的玻璃窗口探头探脑。
设身处地地从犯罪者的角度考虑问题。
瞄准之后,应该是手指扣住扳机,把眼睛贴近瞄准镜,观察目标——
对了!
楚天瑛突然警醒了过来。
“林处,有纸没有?普通的卫生纸就行。”楚天瑛急促地问。
林凤冲摸了两摸,从裤兜里掏出一小卷卫生纸来,递给楚天瑛,却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用。
楚天瑛撕下一小块,包住食指,在瞄准镜的眼罩边沿轻轻地蘸了一圈。
果然,有一圈淡淡的痕迹。
“这是什么?”林凤冲大惑不解。
“粉底。”楚天瑛说。
“粉底?”林凤冲更加糊涂了,“那不是女人用的吗?”
“对!”楚天瑛说,“我刚才看到了那个刺客一眼,虽然她用纱巾包着脸,但是我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她是个女人。”
林凤冲惊诧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风呼啸着,没过膝盖的黄绿色波浪不断地起伏着,叵测得像一匹饿狼。
楚天瑛蹲起身子,在周边的草丛里仔细地搜索着,除了大量的弹壳以外,还发现了两根长度相仿的头发。
“你看,这两根头发的长度差不多,而且都染过色,染色的层次也都一致,说明这是同一个女人留下来的。”楚天瑛一边说,一边将两根头发放进用卫生纸叠成的纸包里,并请林凤冲用手机全程摄像,作为现场提取的证据。
也许是被楚天瑛专业而敬业的工作精神感染了,林凤冲也伏在草丛中搜寻着证物,但是却一无所获。
“看来这个杀手非常谨慎和专业,没有留下有价值的物证。”林凤冲嘟囔了一句。
偏头一瞧,楚天瑛正在沉思着什么,林凤冲捅了他一把说:“想什么呢你?”
楚天瑛抬起手臂,直挺挺的,像那把狙击步枪,指尖指向那辆丰田车说:“这个伏击地点,选得很不错。”
“我说,咱们现在就没什么工夫钦佩罪犯了,好吗?”林凤冲又好气又好笑。
“不是的。”楚天瑛眯起一只眼睛说,“这么好的伏击地点,难道是一下子就选中的吗?”
林凤冲的目光一颤。
“她一定事先勘察过好几个伏击地点,才选中这里的,所以,这里找不到的证据,在附近其他地方也许能够找到。”楚天瑛站起来,连身上的土也不拍一下,“走吧,咱们再去找找看。”突然,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放低声调对林凤冲说道,“林处,你看可以吗?”
这一瞬间,林凤冲真心同情起这个被撤职的前刑侦处长来:如此聪慧和机敏的青年才俊,没有像许多同僚那样,稍微做出一点儿成绩就各个衙门地烧香拜佛,在机关谋求个一官半职,从此稳稳当当地升官发财,而是多年来栉风沐雨地奔波在刑侦工作的一线,而今却落得这般下场……不知怎么的,林凤冲竟想起风雪山神庙的林冲和插着草标卖刀的杨志来。
“走着,走着,跟我瞎客气什么!”林凤冲搀着他的胳膊,轻轻握了一握。
这时,只见远处的草丛上扑簌簌飞起一堆麻雀,楚天瑛脸色顿时一变,口里刚说了一句“坏了”,就见到一大群刑警和武警举着长枪短炮密密麻麻地涌了过来,像箍木桶一样把他俩围在中间,有无数个声音吆喝着:“放下武器!举手投降!缴枪不杀!”
直到这时,林凤冲才明白了楚天瑛一开始说的那句“那咱们可要抓紧了”是什么意思:个别地方的公安干警,办案时还是陈腐不堪的大包抄、大搜捕人海战术,根本不知道保护犯罪现场有多么重要,现在这淮海战役似的一冲锋,任凭附近其他地方有什么重要的物证,也给踩踏成了齑粉——在地方工作多年且经验丰富的楚天瑛,远比他这个一直在京城混着的警察更了解下情。
再不亮出身份,这帮人没准儿就要“当场击毙”了,林凤冲赶紧把证件拿了出来,效果立竿见影,立刻有高高低低的各级领导上来嘘寒问暖,其中也有渔阳县的警察。晋武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也夹杂在其中,他的神情还算平静——毕竟是出了县界发生的事情,渔阳县公安的责任要小得多。
但是楚天瑛第一个找到的却是他:“晋队,这个纸包里面有两根头发,请你拿回去,请贵县刑技人员把东哥宿舍里提取的芊芊的头发,与之做一个DNA比对。”
晋武从昨天到现在,与他打过几个照面,知道他是个普通警员,不晓得他凭什么给自己下命令。
然而林凤冲一句话就让他没了脾气:“老晋,麻烦你配合一下喽。”
这时,出事地段所属县的县委书记、县长和公安局长都赶了过来,一个劲儿地给林凤冲赔不是,并反复阐述该县的治安自改革开放之后是多么多么好,构建和谐社会取得了多么辉煌的成就。林凤冲望着好像被城管扫荡过一般的犯罪现场,很不耐烦地说:“这么说倒是我们这些煞星来了,引祸招灾,给贵县添麻烦喽?”
那仨官一听味道不对,吓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林凤冲懒得再理他们,把楚天瑛揪到一边说:“你怀疑那个杀手就是芊芊?”
“基本上可以肯定。”楚天瑛说,“她的目的很明显,是为了劫走毒犯和毒品。”
“她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量?”林凤冲有点怀疑。
楚天瑛说:“以她的枪法,还有什么不敢干的?”
林凤冲有点尴尬,事实证明,今天如果不是楚天瑛,他带的这十几号人非得交待在国道上不可。
“不过,还是等头发DNA比对的结果再下结论吧。”楚天瑛忽然放低了声音,“我真正担心的是——芊芊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车队在这个时间经过这条路。”
林凤冲带着手下换乘了一辆县里提供的丰田车,押送毒贩的车子也由县公安局新提供了一辆,然后找来一辆平板运输车,把那两辆被打坏的车放在上面,蒙了一层蓝色的防水车罩,一起浩浩荡荡地往京城开去。
坐在丰田车里的林凤冲想起刚才受到的袭击,不由得心有余悸,回头看看这一车警员,无论是犹在瑟瑟发抖的雷磊,还是抱着蓝色包裹目光呆滞的马海伟,以及脸颊下面贴着医用胶布的楚天瑛,他们居然没有一个死亡或受到重伤,也真的是奇迹了……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拿起一接,里面传来了市局局长秘书周瑾晨的声音:“老林,你们受到袭击了?伤亡情况咋样?局长十分关切!”
林凤冲心里便是一暖说:“代我谢谢局长,告诉他只有几个轻伤的,都不严重。”
“被袭击的车辆在哪里?”
“跟我们一起开回来了。”
“局长正在分局视察工作,你们直接都到分局来吧,他要亲自验看情况。”
北京市公安干警受到如此严重的伏击,在历史上都相当罕见,许瑞龙的重视是必然的,然而林凤冲也惴惴不安起来,怕要挨上一顿狠狠的训斥,甚至严厉的处分了。
事已至此,逃避亦无用。车队很快就开进了分局的大门,许瑞龙等市局领导都在办公楼大门口等候,从武警总医院调来的医护人员也早就守候在这里了。
车子停下,林凤冲第一个跳下车,对着许瑞龙敬礼道:“许局,我们……”神色中充满了愧疚。
“人没事就好!”警帽下的鬓角满是白发的许瑞龙一挥手,“天瑛怎么样?”
开口就问楚天瑛,这让林凤冲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说:“这次多亏了他,犯罪分子才被逼退,他受了点轻伤。”
许瑞龙看见楚天瑛走下了车,没有大碍,放心地点了点头,一指平板运输车:“这上面就是受袭的车辆?”
一群人赶紧上来摘下车罩,一看那两辆车,许瑞龙不由得大吃一惊道:“怎么被打成这个样子?”
林凤冲把受袭经过大致讲了一遍,许瑞龙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听完立即指示道:“马上把弹头和弹壳给刑侦总队枪弹痕迹实验室送过去,让他们提取枪弹痕迹,以枪查人——犯罪分子居然如此嚣张,必须尽快绳之以法!”
枪械在击发子弹的过程中,会在弹头与弹壳上留下摩擦痕迹,而这些痕迹就像指纹一样,是独一无二的,警方进行弹道分析,如果在资料库中通过比对找到枪源,那么无疑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到枪主。
“局长,这恐怕不大容易。”楚天瑛说,“杀手敢于把枪留在现场,恐怕那支枪不是‘赃的’。”
“脏枪”是指通过非法手段流入社会,由于犯罪分子在犯罪行为中使用过,因而在警方资料库中留有痕迹档案的枪支——如果不是一把脏枪,那么就算提取了枪弹痕迹也没有用。
许瑞龙一怔的空当,雷磊插话道:“局长,我这一路都在思考,这么好的枪法,战术水平这么高的伏击,这个杀手肯定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所以我建议,应该把全国退伍的军警狙击手都排查一遍!”
“你这不扯吗!”旁边的一位主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说,“你咋不说把市局改市人口普查办公室呢!”
雷磊“嘿嘿”地讪笑了两声,退到一边去了。
“如果统计受过特训的女性狙击手呢?会不会容易一些?”楚天瑛突然说。
“嗯?”许瑞龙瞪圆了眼睛。
林凤冲低声道:“我们怀疑袭击者是一个女人,现在只知道她叫芊芊,17岁,是贩毒集团的主犯,她的真实姓名和具体身份,连她的同伙东哥都不十分清楚。”
“有照片吗?马上把通缉令发下去!”许瑞龙说。
林凤冲摇摇头说:“她跟同伙一起旅游时,连手机拍照都不肯……不过我们在她的床铺上提取到她的头发,在伏击我们的现场,我们也找到几根头发,只要做了DNA比对,就可以确认狙击手的身份了。”
“在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和具体身份,也没有照片的情况下,即便确认狙击手就是她,也意义不大,所以寻枪源的工作,还是要做——抓紧做!”许瑞龙说。
“是!”一众警察立正。
这时,周瑾晨拿在手中的黑色步话机响了,里面传出的声音,急促得像要狂奔一般:“我们是门岗,我们是门岗,刚刚有一个女人开车冲进去了,我们没拦住!”
女人?冲击分局岗哨?
所有人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那个胆大包天、枪法如神的芊芊杀过来了!情急之下,很多警察去腰间拔枪,但颤抖的手指连枪套扣子都扯不开。
为时已晚!一阵疾速的车轮滚动声,眨眼间,一辆红色的MINI COOPER已经开到了面前,车子“嘎”的一声刹住,车门“哐当”打开,跳下一个穿着韩款千鸟格裙子的女孩,单眼皮下面的一双眼睛里充满了忧虑。
雷磊一见她手里没有武器,顿时来了神,挺身挡在许瑞龙面前,举起手枪对准那女孩,厉声喝道:“你是干什么的?”
“放肆!”林凤冲上前抓着他的腕子一个反拧,疼得雷磊“嗷”的一声惨叫,手枪“啪啦”掉在了地上。
“你不要命了!”林凤冲按着他的脑袋恶狠狠地呵斥道,“这位是名茗馆馆主——爱新觉罗·凝!”

第四章 动机

名茗馆。
馆主。
爱新觉罗·凝。
这是一个风云叱咤,群雄并起的推理时代!
在中国大大小小的无数推理社团中,毫无疑问以“四大”最为声威赫赫。所谓“四大”,就是指国内顶级的、最权威的四家推理咨询机构:排名第一的是课一组,从组织结构、人员身份直至破案手法,都神秘莫测,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非国际性大案绝不出手,出手则必破;排名第二的是溪香舍,由江南推理精英创办,以“灵动如蝉翼、细腻如烟雨”的“会诊式推理”而闻名天下;位居第三的九十九是由N个魔术大师组成的、专攻不可能犯罪的组织,其行事诡秘、深藏不露。
推理爱好者曾经这样评价“四大”:课一组像是福尔摩斯,天下至尊无可争锋;溪香舍像是波洛和艾勒里·奎因,破案的精细程度不亚于做一道道最难解的逻辑题;九十九则酷似基甸·菲尔博士,仿佛是专门应对密室凶案和不可能犯罪而生。
而名茗馆则是货真价实的名侦探柯南,她只属于还没有步入社会的年轻人,稚气未消,热血犹存,一个个色彩斑斓的青春梦幻,注定要和黑铁般的现实进行你死我活的碰撞,所以先用严密的逻辑推理练就一双火眼金睛,让前进路上的一切鬼打墙、恶之花、虚无之物和庞然大物统统无处遁形。
名茗馆,“四大”之中唯一一个纯粹由学生构成的组织,其成员都是中国警官大学的学生。最初的名字叫“名探馆”,仅仅是一个由侦探小说爱好者组成的读书会,定期聚在一起聊聊最新阅读的作品,在中国警官大学的诸多社团之中毫不起眼。直到第五任馆主林香茗上任,他认为如果社团总是研讨侦探小说中的罪案,势必与现实中的犯罪脱节,“最黑暗的不是墨汁”,他这样说,随即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组织大家研究公安部《每周重大刑事案件案情汇总报告》,通过犯罪现场勘察报告、证物鉴定、法医报告等,推理出真凶——竟接二连三地先于警方侦破了几起大案,使名茗馆一跃成为国内最有影响力的推理咨询机构之一。
出于感念林香茗的再造之恩,在他毕业离开之后,“名探馆”改名为“名茗馆”。
名茗馆虽然不限名额,但是想成为馆员难于上青天,不仅要在学校必修专业课程上成绩全优,还要通过馆内自设的逻辑学、犯罪心理学、刑事鉴识科学和法医学的考试,即便是闯关成功,也仅仅是“实习生”,必须在一个月内独自侦破一起案件,方才能够转正。因此,每年为了进名茗馆而报考中国警官大学的学生们,九成以上都要以失望告终。据说有一个对名茗馆向往不已的学生,大学四年参加了四次馆内考试,每次都在第一轮即被淘汰,毕业时请求名茗馆收他为名誉馆员,也被婉言拒绝,因而抱憾不已。
而成为名茗馆的馆员之后,还有一项绝大的好处,那就是由于名茗馆集结的是中国警官大学精英中的精英,所以一毕业就像刚刚上市的苹果手机,遭到各省市区分局的“哄抢”,就业自不必说了,而且一定会备受重用,在仕途上平步青云,互相引为奥援,时间一久,不知不觉中竟建立起了一个不存在于纸面上,却尽人皆知的“名茗系”。有人统计,在时下全国的公安队伍中,凡是30岁以上能成为高级警员的,半数以上都是“名茗系”的出身。
而名茗馆现任馆主,正是爱新觉罗·凝。
拥有纯正的清朝皇族血统,18岁就拿下犯罪心理学博士学位,率领名茗馆将破案率大幅提髙到66%,亦正亦邪的行事风格,早已经将这个女孩笼罩上了五颜六色的各种光环。也正因如此,在场的刑警们,认识爱新觉罗·凝的,自然敛眉低首;不认识的,听到“名茗馆馆主”这五个字,也都肃然起敬。
凝却当他们统统不存在,噘着天生有点翘的嘴唇,傲然穿过人群,径直走到楚天瑛面前,用温柔而亲切的声音说:“楚老师,听说你的车遇到伏击了,我赶紧过来了……哎呀,你的脸怎么了?伤得重不重?疼不疼啊?”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
连傻瓜都能看出这俩人关系不一般了。
他们是什么时候,亲密到这步田地的?
楚天瑛不是一撒到底了吗?怎么还有这种艳福?
于是,各种猜疑、欣羡、妒忌或惊异的目光,像聚光灯一样围射在了楚天瑛的身上。
楚天瑛十分狼狈地说:“没事,我没事……”
事情要从几个月前说起。
凝虽然早就拿到博士学位,但21岁的她就是舍不得毕业,一直在中国警官大学里“扫系”,就是每个系的重要课程都去修习。家族族长出面找她谈话,希望她尽快脱离学生身份,步入社会,她才怏怏不乐地找实习单位。消息传出,全国各省级公安系统欢声雷动,纷纷登门邀请她去实习,那场景简直羡煞一班在招聘会上挤破头的莘莘学子。但凝明确表示非北京市局不去,许瑞龙自然求之不得,不仅同意了她的实习申请,而且还派了当时正炙手可热的楚天瑛做她的实习老师。
恰好赶上一位著名企业家的神秘死亡案件,楚天瑛带着凝在办案过程中,突然遭遇有人投递碎尸,因现场过于恐怖血腥,一时间他震骇不已,手足无措(详见拙著《黄帝的咒语》)。
而凝则挺身而出,沉着镇定地迅速安排名茗馆的多位侦探介入此案的调查之中,并在最短的时间内成功地组建起一个包括法医、现场勘查人员、外围搜索人员、审讯员等在内的刑侦战术小组,指挥时的气度完全不亚于一位身经百战的将军!
过了好久,楚天瑛才想起自己是她的实习老师,于是提示她不该贸然介入碎尸案。
然而凝冷冷一笑——
“楚老师,当血淋淋的案子就在眼前发生的时候,一个刑侦人员不应该有丝毫的惊恐和慌张,而要像猎犬看到猎物一样猛扑上去,死死咬住不放,哪怕猎物是一只老虎——刚才你那个肝胆俱裂、手足无措的样子,怎么教我?拿什么教我?你要么就老老实实配合我办案,要么就收拾行囊连夜回省厅去,或者随便找个靶场放几枪练练心理素质吧!”
楚天瑛浑身发抖,冷得每个毛孔都从里往外冒寒气。
怎么会这样?
难道,我是被那血淋淋的碎尸吓到了?不会,不可能!曾经多次涉身犯罪现场的我,不是见过比这血腥恐怖得多的场景吗?为什么这一次的惊吓竟是如此的严重而且绵绵不绝?到底是什么吓到了我?是爱新觉罗·凝,还是我对自己命运的一种不幸的预感?
他只想逃,逃得越远越好。
不久,他被撤职了。
虽然撤职是他从警以来最不幸的挫败,然而在不幸中,他竟然也体会到了一丝幸运的感觉——终于能彻底摆脱爱新觉罗·凝了。
只有远离她,才能远离冥冥中预感到的不幸,那种不幸令他恐惧,令他浑身发抖,令他每每想到就不堪忍受……
楚天瑛被发配到望月园派出所当一名基层民警,直接上司是所长马笑中。早在侦办一起特大密室杀人案的时候,俩人就相识并在一起办过差,所以他去报到的当天,马笑中亲自在派出所门口迎他,并一路引到办公室,指着自己的座位说:“哥们儿,今后你就坐这儿!”
“使不得使不得!”楚天瑛说,“我这可是戴罪之身……”
“拉倒吧!”马笑中一挥手,“我听说是课一组让你整刘思缈,你没执行命令,是不是?好样的!兄弟佩服。课一组我不知道有多大,反正自古永定河里王八多,咬了你你只能认倒霉,但既然到了我这一亩三分地儿,什么他妈课一组课二组的,都不好使!从今天起,你就是咱们望月园派出所的总瓢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