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兴帝心中长叹一口气,知道母亲是存心不想如自己的意了,他不由灰了心。
他布置这一切,除了为了天下百姓,其实更主要是想自己死后,母亲也能安度一个祥和的晚年。
可是现在看来,母亲仍是放不开手中的权势。
长兴帝也明白母亲的苦处,从前她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偏上天要早早收了他去,也许只有追逐权力,才能让母亲有活下去的动力。
长兴帝心下苦闷,他如今对母亲的所作所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何母亲明知他心中忧思,也知这忧思对他病情的不利,还不肯在口头上让他放心,哪怕私下里变本加利地筹算权势。
罢了,随她去吧,只要她过得开心。
长兴帝默默想着,也许自己真不该再操心了,能多活一日就多陪母亲一日,就当偿还母亲的养育之恩吧。
其实刘太后如何不想顺着儿子,让他在最后的日子里过的舒心些,偏儿子总想将皇权从自己手中夺走还给安氏,一步紧一步地筹划着,她若是这段时间真一切任由儿子作主,有朝一日儿子去了,她便再无翻盘的机会了。
儿子也不想想将来安氏得势,还能饶得了作威作福十数年的刘氏宗族。
再者,皇位让安世诚接了,老天在收走了她的命根子后,还不肯放过她,让她又回到从前看人眼色的凄苦日子,她不甘心,况且她不追权逐势,如何度过没有儿子的孤单日子。
这太后小皇帝二人倒是母子情深,相互想着对方,却又因为各种原因沟通不够,此时竟各自心生埋怨。
母子二人只管默不作声地自想心事,时光静静流逝,直到宫人又端来药来。
刘太后亲自服侍儿子服去,眼看儿子又睡下,才悄悄离去,也没心思去御花园看刘婷,于是又回了御书房处理政务。
不久,朝廷便组织了进士复试,复试过后,通过的进士便等着面见圣上参加殿试。
这样一来,朝中内外俱安下心来。
京城内外都在流传:既然改了制度,必是圣上要亲自理政了。
但是丘氏众人却不甚开心。
原来,复试中不仅排在最末的丘如山兄弟没有通过,而且排名靠前的丘如源和丘如承也都未通过,这与前段的风光相比,众人自然会心生失落。
丘如意倒是看得极开,觉得与天下落第的举子相比,自家也算是幸运的,毕竟怎么也能有个官做。
安世诚却摇头道:“等官职授下来,你就不会这样想了。”
丘如意不解,安世诚道:“如今丘氏众人皆是三甲进士,若能进二甲,便能在京城任职,将来拜相封侯也不是不可能的,倒是三甲必要派到外地去做知县的,这一去,几乎也就绝了京官的可能了。”

第一九四章 一连打击

丘如意闻言,心里便不由发起闷来。
她本是寻常闺中女子,未嫁前读书同她的女工一样,也就做个消遣,偶尔跟着母亲学学理家管事,对朝廷上的各种制度并不十分了解,只知道读书人考中举人就能在县里做吏,中了进士便是天子门生,可以做官,却没想到还有这么些说道。
丘如意想了又想,不由沮丧道:“怪不得父亲上次不许大哥进场,原来也是怕大哥中个末位的进士被派外边远地界,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大哥到底还是不能在京城做官,倒是白白浪费了三年的时光。”
安世诚不吭声,丘如意生怕安世诚小瞧了哥哥,有意为哥哥说些冠冕话,便笑道:“倒是我的话错了,这三年大哥日日苦读,几乎都没有时间回家,三年苦读的学问定是深深印在脑中,不然也不会考进头榜去,只是这次复试不曾发挥好,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倒也不足为奇。”
安世诚仍旧紧锁了眉头,不发一言。
丘如意也注意到了,不由收了声,怔怔看着丈夫。
她心知丈夫不是那眼皮子浅的人,断不会因为哥哥只中了三甲就轻看了人的,但安世诚的表现又着实奇怪。
丘如意便又笑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是我哥哥没发挥,又不是你,你在这里皱什么眉呢?”
安世诚这才回过神来,勉强一笑,答道:“没什么,也许方才是我想多了。不管怎么说,你大哥名次已定,一个县令是跑不了的,你也该派人去贺喜一番才是。”
丘如意嗔道:“这还用得着说,我一得了消息,就派人过去了。只是你方才到底想什么呢,不许隐瞒,快些说来。别话说半截,惹人发急。”
安世诚看一眼妻子,想一想,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或许真是我想多了。”
丘如意见安世诚说话墨墨迹迹,恨得直跺脚:“你倒是快说啊,想没想多,我来帮你判断。”
安世诚只好慢慢说道:“为夫当年在京城内外遍访名师诤友,这天下有才华的青年举子。少说也结识了三四成,以我看来,你哥哥虽非首屈一指,却也算是个中翘楚,前次名列头榜,也算是实至名归,为何这次竟连复试都未通过,早早定为三甲,倒让为夫觉得有些蹊跷。”
丘如意不由听住,忙催着安世诚继续讲下去。
安世诚只得又道:“我原本以为你大哥虽不会中得前三名。二甲必能榜上有名的,便是发挥不好,也不过是名次靠后不好看相,却不想竟会败落至斯。还有丘如承,也没有通过复试,如此一来,丘氏的几位进士竟全军覆灭,全是三甲垫底的了。”
丘如意想一想,笑道:“你果然是想多了。我哥哥和承大哥虽然才学还可以,只是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他们偶然失利也是有的。至于丘如山兄弟本就位居末位,这次复试不过,也算不得稀奇。”
安世诚回应着丘如意,更象劝说自己地笑道:“如意说的极有道理。果然是我想多了。”
丘如意便玩笑道:“如果不是你想多了,难不成还有人故意打压丘氏?丘氏现在在京城怕还没有这个被打压的资格。况且我丘家现在背后可站着卢国公府呢,这可是真正的皇室贵胄。他便真是想打压我大哥,也得好好思量一番,事败后,他是否能承受得起倍受太后娘娘和皇上宠信的卢国公府大公子的怒火。”
妻子这样明晃晃地吹捧自己。安世诚自然要赏这个面子的,只见他面带微笑,认真说道:“如意说的极是。京城如今还真没有敢随意动丘氏的人,便是不在意为夫的权势,也要给安国公和梁王府一个面子不是。”
丘如意见安世诚不再介怀复试一事,也便轻松下来,又转而与丈夫商议,因大哥注定要外放做官的,明日准备回娘家慰藉母亲之事。
安世诚却被自己方才话语惊了一下:原来丘氏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分别和大楚朝两家手握重兵的安氏宗亲结下了亲,那么这次事件到底是常态,还是确实有人往下摁丘氏家族呢?
安世诚舒展的眉头又微微蹙了起来。
不几日便到了殿试的日子。
长兴帝那日倒是难得的有些精神,坐在大殿之上亲自策问众进士。
只是当他细看手中名册,却赫然发现竟无一名丘姓进士在列。
长兴帝不由微叹一口气,母亲到底还是出手了,还这样决绝,竟不给自己一丝抬举丘氏的机会。
长兴帝顿觉索然寡味,幸好当时刘太后早已考虑到儿子的身体状况不佳,殿试的考题早已拟定好,考官也都指定了人,长兴帝只管坐在宝座上就是了。
尽管如此,长兴帝也不过坐了半个时辰儿,便回寝宫休息了。
直到傍晚,主考官便将众考官选定的前十名的试卷呈上,请长兴帝御览,好从其中选定前三名:即确定状元、榜眼和探花。
长兴帝明白,这十人都是母亲要抬举的,倒无所谓前后,也不细瞧,拿笔随意勾画了前三名,殿试至此便算是结束了。
不几日,皇榜张贴,丘氏子弟果然排在三甲榜的末位,四个“丘”排在那里,看着倒也整齐。
前段时日丘氏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耻于见人。
相比于被打击的丘氏子弟,丘敬等人倒还乐观一些。
虽然必是要外派为县令的,但分派到哪里,还是极有学问的。如果分到富庶之地,将来还是有机会再回京城的,丘茗便是一个先例。
想来有梁王府和卢国公府的面子在,丘如源和丘如承的仕途还是能够走得顺顺当当的。
哪知,就象老天存心要打梁王府和卢国公府的脸面似的,丘如源和丘如承兄弟二人竟双双被分派到最为贫瘠偏远之地为县令。
丘如承倒还算镇静,反劝父亲道:“当日儿子辜负了方家,本该天地不容。没想到老天不开眼,竟还让儿子中了进士。如今虽说到偏远不毛之做官,总还是官,比着方家被发配边关做苦力要强上百倍千倍了,儿子也知足了。”
不知足又如何,丘敬最看重这个儿子,早在知道儿子只是三甲时,就没少上下打点,希望派个富庶之地,也好能早日得到提拔,谁知竟一点用也不中。
丘敬无计可施,也只得认了命,训诫儿子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到地方上,务必要尽心尽责,以报吾皇的浩荡皇恩,也能早日晋升调回京城。”
丘如承连连答应,便去忙活着打点任职一事,丘如源这里却没有他那般平和了。
丘如源一向对自己的才学极为自信,谁知前边还好,将众丘氏子弟远远甩在后面,这让他着实得意,谁知到了后面,竟似倒了霉运一般,事事不顺。
没能通过复试,以后再不敢说天子门生了,偏又被派到边远之地为官,他与妻子皆娇生惯养之人,如何吃得那般苦。
丘如源越想越不服气道:“以儿子的才学,公平测试根本不可能只得个末位进士,如今官位又是这般,必是遭了小人算计。我这就去找妹夫,让他帮着想想办法。”
丘荣忙拦着儿子道:“罢了,不要再节外生枝了。‘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伐其身行,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只要你有真才学,将来总能出人投地,这次只当是一次磨练。”
丘如源仍要坚持,丘荣便叹道:“你到底还是年轻,这次外放对你来说,倒是一次极好的磨练机会,老天都在帮你呢。”
丘如源不解地看着父亲,丘荣便解释道:“这些时日只着眼于个人的得失,却不看一眼外面局势变化:这次随众进士授官,皇室宗亲的一些安氏子弟们也都被授了官,倒是你妹夫,现在还是无官一身轻。”
丘如源不信:“父亲该不会是听错了吧,妹夫一家极得太后娘娘和皇上宠信,妹夫更是被皇上亲口称赞过的,这次授予官职,别人没有也就罢了,怎么会没有妹夫呢。”
丘荣叹道:“天威难测!你妹夫怕也正懊恼呢,你休要再去烦他,等过几日你妹妹过来再说吧。”
丘如源只得作罢,犹在自我安慰:“妹夫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定不会为此烦恼的,再者,他又一向规矩,定不会出什么错处的,说不定皇上有更大的恩典与他,只待时机成熟,再行公布。”
丘荣摇头叹气不语。
此时丘如意正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因为这次可以说是皇上对宗室们的一次较大的施恩,凡是能读写个文章的,为人规矩的,皆被安排了些职务,虽然在多仍是闲职。
可是除了极少数知情的人,其他人怎么也不会相信,安世诚竟被皇上给漏了下来。
安世诚面上不动声色,做为他枕边的丘如意却知道他内心是不平静的,不然也不会在知道消息后,将自己关到书里去了。

第一九五章 弃文从戎

安世诚在书房里倒是清静了,丘如意却不免急了。
两人生活这么些时日,安世诚一直以来都表现得温和乐观,如今因为授官一事,冷不丁严肃起来,丘如意心里倒没底起来。
左思右想,丘如意到底不放心,在丈夫进书房一个时辰后,丘如意便悄悄走到书房窗前观察。
只见安世诚正肃着脸默坐在书桌前,书桌上也没有摆放任何书籍,就这么呆呆坐在那里。
丘如意不敢贸然打搅,便悄没声地陪站在窗前。
直到丘如意脚站累了,脖子也伸得酸了,安世诚仍然一动不动。
丘如意想了想,便去院里小厨房取了热茶,走到书房门前,轻敲两下门,见安世诚仍如泥塑一般,丘如意重重咳嗽一声,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安世诚这才收回心神,转头看向妻子。
丘如意笑道:“这半天了,茶水已经冷了,我重新给你沏了热茶来。”
安世诚点头,随意从旁边抽出一本书,打开摊到桌上,低下头来看。
丘如意被丈夫无声地下了逐客令,顿觉尴尬,有心说些什么劝解,偏又不知从何说起,又该说些什么。
丘如意立时沮丧起来,心中深悔在闺阁时不该贪玩,若是她也能满腹经纶,定能在此时说些能触到丈夫内心的话,而不是在这里傻站着。
丘如意站了一会儿,见丈夫半天不见眼皮动,更不曾翻动书页,便上前小心地撒娇道:“从前都是你伺候我茶水,今日我难得亲自为你沏茶,好歹也喝一口,也不枉我勤快一回”。
安世诚闻言,便接过茶碗喝了一口又递还给妻子,然后笑了笑,道:“好茶。”
丘如意见丈夫敷衍过后。又低下头来看书,她却口舌愚笨开不了嘴,只得黯然将茶碗放在一旁,默默退了下去。
这时。卢国公夫人叫了丘如意过去问儿子的情况。
丘如意不想让婆婆担心,再则也觉得丈夫只是一时情绪不佳,说不定一时半会就变好了,没有必要当个了不得的事情嚷嚷的合府里都知道。
此时见问,丘如意便笑道:“夫君和往常一样。正在房里读书呢。”
卢国公夫人见丘如意面色如常,想一想,道:“诚儿这些年读书有成,又成了亲,男儿成家立业,故极想在皇上跟前讨个差做些实事。偏今天朝中授官的事情下来了,却没有他,想来他的心里定不好受,你可要好生劝着些,让他想开些。说不定皇上是另有重要的差事交给他呢。”
丘如意忙笑道:“母亲说的极是。如意也原本以为夫君会不开心,故暗暗留心看着,谁知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夫君得知消息时,也不过是淡然一笑,仍如故去书房读书去了。想来是夫君读了许多的书,又外出遍访名师,见多识广,心中格局自然不同世间的凡夫俗子,必是泰山崩于顶而色不变。这种事在旁人那里自然件了不得的事情,但在夫君这里。却不值一提。”
卢国公夫人听了,虽不十分相信,却也放下大半的心来。
晚饭时分,安世诚倒是准时和丘如意一同陪父母吃饭。
卢国公因为有小辈在。尤其是有儿媳在,便要保持他的威严,平日一同吃饭时极少说话。
安世诚是读书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安世茂自小受哥哥教育,行事上自然也向哥哥靠拢。小小年纪就一副老诚模样,从不多言,只静静吃自己的饭。
丘如意是做儿媳妇的,在公婆小叔面前,更是谨言慎行。
也就是卢国公夫人在席间说话多些,例点评饭菜如何,聊点家常等。
不过,今天的席间倒是与往日有了那么一点的不同。
卢国公夫人先前听了丘如意的话,还有些将信将疑,所以儿子过来,她便留心细看,见儿子果然面色平静,心中石头终于落了地。
倒是卢国公也怕儿子受不住,今日着实说了些劝慰的话,安世诚一一笑着应答着,众人见他如此,以为他已调节好自己的心情,便也都放下心来,安心吃饭。
吃过饭后,安世诚夫妻陪着父母说了会儿话,便告辞回自己院里。
谁知走到书房时,沉静了一路的安世诚对丘如意说道:“你先回去休息吧,不用等我,我再去看过书。”
丘如意不好阻拦,只好眼睁睁看丈夫自旁边婆子手中拿过灯笼往书院里去了。
丘如意回到院里,让杏儿沏了壶白水,便命人都下去了。
她嫁给安世诚这么久,早已经习惯了房里没有丫头婆子簇拥着伺候的生活。
每天这个时候,她夫妻二人如寻常百姓家的夫妻在灯下忙碌。
安世诚会拿本书坐在灯下看,每每看到些有趣的东西或者偶有感慨便会讲给丘如意听,不过丘如意一般初时还兴趣盎然,却在听不几句后就会烦了,因为安世诚讲话总是喜欢引经据典,丘如意读书的深广远逊于安世诚,有时便会听不太明白,于是就会被安世诚训诫。
气得丘如意道:“你们文人最爱卖弄自己的学问,唯空别人能听懂了,往往讲话言辞古奥,作文章则佶屈聱牙。我想先贤们之所以立书作著,不外乎教化世人,传播知识,自然是言语简明易懂为最佳,倒是后世文人为了显示自己高于旁人,将学问弄复杂了。”
安世诚见丘如意强词夺理,默念“好男不与女斗”,笑笑了事,此后说事,少不得减些书生气,多说些民间通俗哩语,倒是为他以后很快与边关官兵形成良好沟通打下基础。
而丘如意晚上有时做些针线,有时会说些白日里的家务事,安世诚虽不太爱听这些家长里短的内宅事,不过有时来了兴趣倒也帮着妻子分析一二,夫妻二人相处何其的融洽默契。
而今天却只有自己形单形只地独坐在灯下,丘如意也想做点事好减少一点孤寂,可心神不宁,不是针扎了手,就是墨染了纸,于是干脆赌气吹了灯枯坐在床前。
可等了半天,仍不见安世诚回来,丘如意不由担起心来,于是又走出房来,垂花厅里两个值夜的婆子忙上前来问询伺候。
丘如意便命她二人掌了灯笼往书房里。
一进了书院,便见安世诚的书房里正亮着灯烛,丘如意便命婆子暂且留在门房处等着,自己挑着灯笼往书房而去。
不想丘如意刚一到房门前,透过门透看去,几乎骇得昏了过去——安世诚此时正手握一把大刀立于书桌前。
明晃晃的大刀在灯光的照映下,散发出犀利的寒芒,丘如意吓得脑中一片空白,当下什么也顾不得,推门进房跑到安世诚跟前,急促地叫道:“你在做什么?”
安世诚不提防倒吓了一跳,抬头见是丘如意,便将刀放在书桌上,上前微皱一下眉,道:“已经这样晚了,黑灯瞎火的你怎么过来了?”
再看丘如意手中正执着灯笼,又瞧一眼门外,安世诚眉头皱得更深:“你一个人过来的?”
丘如意见安世诚这时还在关心自己,便放下心来,知道是自己误会了,吁一口气,笑道:“我想着夜已深,夫君的书也看的差不多了, 便让她们暂时在门房那里等一下,我过来看看。”
不等安世诚说话,丘如意又再一次柔声确认道:“夫君的书今夜读的差不多了吧?”
安世诚定睛看了妻子一眼,对她的心思早就了然在胸。
安世诚不由轻摇了一下头,一手接过妻子手中的灯笼置于灯架上,一手握着妻子的手,相携着走到书桌前,请丘如意坐下,笑道:“为夫今天又犯了倔强性子,让如意担心了。”
丘如意却不肯坐,而是退后一步,看着桌上的刀,道:“大晚上的,看着瘆人。”
安世诚笑一笑,便上前把刀插入鞘内,转身收到书柜里去了。
丘如意奇道:“你一个书生,怎么书房里还收了把刀?我记得你说过自己年少被刀所伤,心里是极不喜那些兵刃的。你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安世诚扶妻子坐下,答道:“这是咱们外祖父送给我的,我那时年纪小,惧怕这些兵器,便一直收在书柜最里面,多年未见,几乎都要忘记它了,今天看来原来也没有那么让人害怕。”
丘如意便道:“不管你现在怕不怕它,我方才看着心里直发毛,几乎都喘不上气来,你还是好生收在书柜最里面,不许再拿出来。”
安世诚摇头笑道:“如意的建议,为夫自然要认真听取的,只是这次却不行,以后怕是我要时刻带着这把刀在身边呢。”
丘如意不解,安世诚轻声解释道:“为夫准备弃笔从戎,去边关建功立业。”
丘如意不敢置信:“你好端端地怎么生出这种想法来?我的夫君是一个意志坚强顶天立地的男儿,绝不会因为圣上没有授官这等微末小事就改辙更弦弃文从武。你是不是在说笑?”
安世诚摇头,丘如意大怒:“你今天将自己关在书房半天,就想出来这么个糟糕念头来?”

第一九六章 推断圣意

丘氏百年世家,以诗书传家,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眼中见不得地位低下的军户,不然前朝覆灭,大楚建立,丘氏也不会直接败落下来。
丘如意虽然没有赶上丘氏最鼎盛的时期,但就丘氏目前来说,还是耕读传家的,丘如意受此影响,骨子里多少还是瞧不太上武将出身。
当然,丘如意这次生气,并不是因为丈夫不上进转文从武,毕竟她母亲出身商家,比军户更加不如。
她气得是她一向崇敬的丈夫竟然连这么一个小小的打击都承受不起,轻易丢掉他十数年的信念,如儿戏一般地选择从戎,行事这般浮躁,怎不令她心中升起怒火来。
安世诚没想到丘如意会发这么大的火,忙笑道:“大晚上的发的什么火,弃文从戎,真这么让你不能接受?为夫可记得,你从前可是因为为夫小看了武将之家,长篇大论地教训了为夫一番呢。”
安世诚不说则已,这一说,越发捅了马蜂窝了, 只见丘如意指着安世诚叫道:“好你个安世诚,我从前怎么没看来你是这样一个奸诈的人:倒学会拿我从前的话来堵我的嘴了,让我不能说话。好,你只管去从军,我绝不拦着,我若说话不算数,我丘如意以后就跟着你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