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能活下去
郝夫人看着他们,只觉喉咙里被什么东西堵住,说不出话,却埂得心里酸酸的。家俊只觉眼泪在眼眶里急转:“那我也告诉你,除了你,我谁都不要。”他加重了手的力道,搂得她更紧,“从前不敢说出口,说我喜欢你,其实,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
她说:“那时候,你很混蛋,整天戏弄我。”
他挑眉问:“你还记得?”
她抵在他胸膛上,只是落泪:“记得,你说,一切,都没有关系的…只要真心相爱,所有的一切,都不会是困难。你只要我爱你…”
他紧紧箍住她:“千万不要再推开我,这一辈子都不要。”
她轻轻点头,笑中带泪:“以后,你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你说要和你妈妈和平共处,我就和平共处。你要我们不吵架,我就不吵架,乖乖的闭上嘴。只要是你叫我做的,我通通听你的。”
郝夫人只觉眼里湿湿的,几乎落下泪了,她极力地仰住头,将那泪逼了回去。这个死丫头,虽然会大吼大叫,态度百出,目无尊长,可是,和她儿子的性格几乎一模一样。
然道,这是传说的,同性相吸?
以前,她都做了些什么?真应该好好反思!
究竟哪些是对的,哪些是错的!
郝夫人卖力地在演着戏,呆在一旁惨叫。家俊和嘉美守在一旁,不时地大叫两句,内容无非是郝夫人不行了,需要急救。外面的绑匪听的一愣一愣的,直到他们惨叫到几乎没声音,才小心翼翼地打开门,伸进一只脑袋进来左瞧右瞧。
嘉美早已等不及,不待他瞧清,就将他脖子向屋里一拖,家俊用手肘在他背后用力一撞,他就昏了过去。屋外的其他绑匪见自己人进去没声了,也纷纷涌了进来,自然是有来无回。
嘉美看着满地昏过去的绑匪与家俊双击掌,“合作愉快。”
家俊笑眯眯将脸凑到她面前:“真要谢谢我,叫声老公就行了。”
如果你能活下去(2)
嘉美懒得理他的油腔滑调,去外面找了些绳子将绑匪一个一个绑好。她找出其中的一个的电话,打了个110报警。郝夫人简直懵了,原来他们要脱险是这么容易的事?!
家俊将嘴凑到嘉美耳边:“你应该早就想到这条计策逃了吧?”
嘉美笑得灿烂:“当然,我是谁啊?我是顶顶有名的程嘉美!”
家俊一把搂过她,“那你为什么早不用?呆在屋里陪老鼠?”嘉美笑眯眯:“我想跟你妈相处下,看她究竟是哪种人。”
他热气拂人地喷她在耳垂上,“我就知道你。”嘉美扫了眼满屋的绑匪:“其实他们都是堆小菜,三两下就可以解决。”他笑嘻嘻,“还是我的女人最厉害。”
嘉美不理他,走到外屋看地形,彻底地泄了气,原来真是荒山野岭。她提桶水,将其中一个绑匪拨醒,问清地址,再打了次110。
三个人就这样呆住着,等警察来。
命运是一场赌博,不是赢就是输。何文轩手颤颤地看着满屋的警察,如今,已经输了。他做梦也想不到,那个老头竟然会报警!
警察的同事突然打来电话说找到了绑匪,说有人主动报了案。何文轩简直不敢相信,到花园给他们大哥打了电话,他说:“你尽快去,是,看下人质怎么样了。”
一副手铐突然扣住了他,警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何律师,你应该知道我们会说些什么。”另一名警察掏出拘捕令,“黑社会老大杜生那条线,我们跟了很久,有很多情况想找何律师警民合作。”
他只觉手心里湿湿的,手机都几乎握不住。警察又说:“根据老爷子要求,这屋里都装了监控。”他抬眼,四处一看,怒火中烧,竟然将监控装在花园头顶的树上。
警察微笑:“你刚才所说的话,我们的同仁应该听得很清楚,所以麻烦何律师,乖乖的合作。”跟警察合作,黑社会那边一定不会放过他,可是,如果不跟警察合作,麻烦更大!
他想了想,声音嘶哑地说:“好,我跟你们合作。”
如果你能活下去(3)
电话那头的杜生听得一清二楚,他急急地挂下电话,吩咐人准备钱,往山上赶。
“程嘉美。”郝夫人盯着她,说:“我肚子饿了。”
嘉美四处扫了一眼,说:“这里荒山野岭,我上哪去弄吃的给你。如果我像古人一样有轻功,还能捉来些山鸡什么的烧给你吃。问题是,我不是古人!”
郝夫人怒冲冲的:“你就不能巴结下我?一定要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家俊抚着额头,直犯头疼,这两个人怎么时时刻刻都能吵。
嘉美拿过家俊的手臂,看了一下时间,“不用急,警察就快到了,一会搭他们车下山再大吃一餐就行了。”郝夫人气呼呼瞪着她,“对,等下下山了,我们就分道扬镳。”
嘉美低下头,小声嘀咕:“我又没说要跟你在一起。”
杜生躲在树林间,看着平房外正在闲聊的三个人,人质怎么可能出来了?那些手下呢?他睁大眼,有些不敢相信一时之间竟然这样的天翻地覆。他一咬牙,拿出枪,瞄准郝夫人:“既然一切都完了,我就拉你们三个做陪葬。”
他扣动扳机,子弹呼的一声直朝郝夫人身上射去。郝夫人睁大眼,只觉背部似乎有什么东西钻进身体,撕心裂肺的疼。家俊和嘉美听见枪响,急忙起身,抱着夫人直往房里冲。
嘉美将屋门关紧,家俊抱住妈妈,心急如焚:“妈妈。”郝夫人眉头紧蹙,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家俊,我疼。”嘉美只觉心口憋闷得厉害。郝夫人一把捉住家俊的手腕,用力地掐得死紧:“我们家只有你。”
他泪光闪闪,知道她想说什么,只叫了句:“妈。”就哽咽说不出话。
她用力地喘息,说:“其实妈妈总算明白了你,以前妈妈真的做错了。不应该用钱来爱你,来关心你。”她声音低低的,一直断断续续:“可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不能眼看着你…而不管你…”她睁大眼,看着嘉美,“不…”
她只对她说了一个字,嘉美却明白了,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像陷在梦里,只是找不着出口。家俊搂住妈妈,热泪盈眶:“妈,我现在只要你平安的活下去,一家人都齐齐整整的,这就够了。”
如果你能活下去(4)
嘉美握住她的手,几乎泪流满面:“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郝夫人却只是摇头,眼睁睁地看着她:“不…”嘉美声音颤抖,“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对你大吼大叫,也不会目无尊长。”郝夫人依然盯着她,睁大眼,说了个:“不…”就昏了过去。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样难过,他抱着妈妈,心像是被绞肉机在极力地绞着,只是痛不可抑,只是无法呼吸。他深吸了口气,原来,连呼吸都是痛。
“妈,你就这么信不过我?我在你眼里,真的这样差,差到连母亲也要骗?”
“你从小到大,一直在骗我!现在知道,自己有多差劲了?”
车里,只是窄窄的空间,冷气一直开着,让人冷得直发抖。她心疼地道:“你呀,真是不会照顾自己。”他笑了笑,“妈,我要会照顾自己,那你照顾谁去?”
她几乎泪流满面:“是你逼妈妈的…如果,你死了,妈妈恐怕也活不长了。孰轻孰重,你自己好好想想。我不能…看着我的孩子,眼睁睁看着我的儿子,将一切都给毁了。绝对不能!”
他双腿发软,直挺挺地跪在她面前,失声叫她:“妈妈…”
幸好警察赶来得及时,将郝夫人送进了医院。医生从病房里走了出来,家俊惶急地问:“怎么样了?”他撼着医生的手臂,目光灼灼,“严重吗?能醒过来吗?”医生说:“现在昏迷不醒,情况有些糟糕,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家俊舌头像是发麻了,艰难地问:“那能醒过来吗?”医生说:“你进去看看她,或许,能醒过来的。如果不能醒来,就没有办法了。”家俊如遭雷击,嘉美低下头,手指颤抖地替他打开病房门。病房里郝夫人脸色死白,戴着氧气面罩,整个人看上去,虚弱得像个纸娃娃,一戳就会破。
爷爷闻讯赶了过来,声音哽涩地叫了声家俊,就不再说话,只是掉泪。嘉美走到爷爷面前,声音低微:“爷爷…”爷爷抬眼看着她,连眼神都是颤抖,“我不想见到你。”她强笑,那泪却在眼里直转,她说:“对不起,爷爷。”
如果你能活下去(5)
如今,一切无力,除了这三个字,她不知道还能讲些什么。
家俊扶着爷爷坐下,在一旁劝慰:“爷爷,不关嘉美的事,没有人能料到这种事情的发生。”爷爷转过脸,不愿意再看到她。嘉美说:“家俊,你先出去,我有些话要单独对爷爷说。”
家俊看着她,眼神复杂,见她坚定如此,也只好依她,先出去。
她强笑道:“像我这种人,根本不配拥有这样的爱情。所以,我会离开他的,请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离开他…这一次,我向你保证,会远远的离开他。”她泪光盈然,一字字地说:“去一个,他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爷爷一怔,旋即将目光定在她的面上,忐忑地问:“你真的愿意离开他?”嘉美笑了笑:“这世上,有很多相爱的人分手了,也没瞧见出什么大事。人活着,不完全为了爱情。”爷爷看着她,动了动唇,始终没出声。
她声音飘渺,像不是自己的了:“我跟我的爱,应该得到幸福的…可是…如果我们的幸福,强加在无数人的痛苦之上,那么…那种幸福,比痛苦还要悲惨。”她目光茫然,只是咬字极重地说:“我一定会离开他的,一定会。这一次,请您相信我。”
爷爷睁大眼看着她,说不出话。她微笑,“我先走了。”她转过身,眼里满满都是泪,快要不能自持地哭出声。她低低地自语:“程嘉美,你一定可以的…”
嘉美关上门,极力地对家俊笑:“那我先回去了。”
家俊点头:“你先回去也好,要不然爷爷心里难受。”她目光直直地盯着他,话语艰难“我知道,请你答应我,不管出了什么事…你都要照顾好自己还有你的家人。”他心里一震,隐约猜到了什么,只说:“你不要偷偷溜走,我不准你偷偷的消失。”
她笑中带泪:“我答应过你,再也不推开你。”她伸出小指,“程嘉美,说话就算话。”他眼眶微红,用小指勾上了她小指:“如果这种方法有用,我天天和你勾手指,天天和你说一百年,不许变。”
如果你能活下去(6)
她低下头,笑得比哭还难看:“是,以后我会天天和你勾手指,天天和你说,一百年,不许变。”
他摸了摸她的头,笑中带泪:“真是傻丫头。”
她学着他的样子,摸了摸他的头:“真是大混蛋。”
她手摸着玻璃,将电话握在耳边,只是落泪。程明朗做梦也没想到,她会来看他,激动地叫了声:“嘉美。”
她话哽在喉间,说不出话。他问:“你恨我吗?”她轻轻摇头,只是笑着流泪。他在自责:“是我对不起你,一直以来,我都对不起你。”
她终于迸出字:“你不要再怪自己了,我都知道了。”玻璃冰冰凉凉的,从手指直达心底,她将十个手指慢慢地放在玻璃上,近乎贪婪叫了声:“爸爸。”她说:“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千万不要再当混混了。”
他感觉到了什么,问:“嘉美,出了什么事?”
她声音哽咽:“我以后再也不会来看你了,或许十年以后,你出狱那天,我会回来跟你庆祝。”他身子微微一震,急急地问:“你要去哪里?嘉美,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想要离开这里?”
她只是摇头,只能摇头:“爸爸,你别管我了。从小到大你都没有管过我,这一次,也随便我。”
他声音颤抖:“你到底是我的女儿,我怎么可能不管你。”
她泪如泉涌,整张脸都在发着抖:“爸爸,这些话,你早些时候怎么不说?”她停了停,声音凄凉,“读大学,你没管我。妈妈死的时候,你依然没管我。现在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即使我嘴上说原谅你了,心里依然会怪你。”
他失声叫她:“嘉美。”他心里抽痛,“是爸爸对不起你。”
她捂住嘴,泪如聚雨。两名警察突然走了过来,客气地问:“程小姐吗?”她点了点头。警察说:“想请你帮个忙。”
她疑惑地问:“我能帮你们什么?”警察说:“何文轩是我们警方的证人,他要求见你一面。”她怔了怔,过了一会才说,“好,我也正想见见他。”
不能回头的爱情
警察局的审讯室里,何文轩呆呆地坐着,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过了半天,才自嘲地开口:“如果我说,我的错是因为你,你信吗?”
她已经没了眼泪,有的,只是冷漠:“每一个人犯错,都想尽千方百计推给别人。可是,推给别人之前,自己应该想清楚,是谁操控的谁。因为身体是你的,思想是你的,没有任何人能操控你。所以犯了错,也是你自己的。没有理由推给别人。”
他看着她,只是冷冷地微笑,“那一定是命运。”
“命运?”她挑眉,“明知道前面是一条什么路,却不迥避,也不闪躲。只是照着这条路走。因为自己犯了错,因为爱钱,所以不顾一切手断,想要得到,只想得到,这样的前途,叫命运?”
他终于低下头,她看着他,面如寒霜:“为了钱,你可以选择来爱我,为了钱,你可以绑架勒索,像你这样的人,根本没有资格去爱人。”
他自嘲地勾了勾唇:“对,我不爱你。”他心里滚烫,仿佛被什么东西在焚烧,想要焚毁一切:“我从来都没爱过你,因为郝家给我钱,所以我选择接近你。因为余先生给我钱,所以我选择陷害你。像我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你同情,也不值得爱上任何人。”他双手颤抖,“可是,至少我能救赎,救赎最后在你心里的那一点点尊严。”
她冷漠如斯:“如果你真的能救赎,请先救赎你自己。”
他说:“你出去吧,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她站起身,“因为你,家俊他妈妈现在还躺在医院,我希望你是真心悔过。”
她字字如钉,拼尽全力地钉入他身体,钉得他剧痛不止。他极力仰着头,将泪一点一滴的逼了回去。没错,现在的他,只能救赎。
因为爱她,所以需要救赎。
因为爱上不应该爱的人,所以更需要救赎。
至少,让他可以坐完牢后,远远的看着她,远远的守护他的爱!
他曾经,是真的爱过她!
这一辈子,他也只爱过她!
尽管她不相信他会爱人,可是,他真的爱了!
而且,再也没有办法回头!
这一生,都没有办法回头!
不能回头的爱情(2)
屋外的一切都是影幢幢的,屋内的灯光煌煌地照在嘉美脸上,更显得她脸色惨白。她看着镜子,擎起拳头,笑道:“程嘉美,为了家俊,你一定要笑,用尽全力笑。”她两眼酸酸的,深吸了口气,自言自语:“家俊,如果真跟我结婚,你会痛苦…为了不让你痛苦,为了所有人都不痛苦,我…只好这样做了。你能明白的。”
门铃在响,她仰起头,让眼泪倒了回去,对着镜子,端详着自己,面带微笑。她急忙跑去开门,家俊将外套搭在肩膀上,疲惫地走了进来。她挽住他的臂膀:“你妈妈,怎么样了?醒过来了吗?”
他摇头,坐到沙发上,阖着眼:“爷爷让我先回来,说你也需要照顾,明天再去。”他微眯着眼,有气无力地问:“很晚了,怎么还不睡?”
她低下头:“我睡不着。”他用力揽着她,安慰道:“不关你的事,不用内疚,要怨就怨我。”
她将头抵在他臂膀处,面色凄凉地笑了笑:“嗳,郝家俊,我为什么要内疚?我才没有内疚呢。”他笑了笑:“那就好。”她横跨坐到他大腿上,双手攀住他的脖子:“我要跟你约会,你约我。”
他稍用力,就将她整个人按到怀里,他心在扑通直跳:“约你个头,无端端的约什么会?”她努了努嘴,“我不管啦,我就是要跟你约会。”
他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没发高烧,要不,你也得进医院了。”她气呼呼地一拳捶在他胸口,他吃痛地哎呀了声。她咄咄逼人地问:“你要不要约我?不要就算了,我只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他掀了掀嘴角:“我们刚开始,你就说最后,这样怎么过一辈子?”她将头埋在他怀里,心里酸酸的,只想哭。她抬眼,笑了笑:“想跟我过一辈子,那么,就跟我约会,我要去看电影,吃宵夜,逛街。总之,平常男女朋友做的事,我都要做。”
家俊笑得暧昧,“平常男女朋友做的?不止看电影,吃宵夜,逛街这样简单哦。”她瞪着他“猪脑里,又有黄色思想在涌动了。”他正了正脸色,轻咳了两声,意味深长地道:“迟早有一天,你会完全属于我。”
不能回头的爱情(3)
她抿了抿嘴,用力地瞪着他:“你这猪,要再敢吃我豆腐,我一定送你去屠宰场。一刀结果了你!”
他微抿嘴,笑了笑:“那母猪准替我守寡。”她捏着拳头,做势要捶下去,他一动也不动,只是眉眼含笑地定在她面上。她捶下手,面带哀怨,“我要约会。”他挑了挑眉:“你确定现在去?”她用力地点头,他轻渭:“那好吧,现在去。”
她笑得甜蜜:“好,我们去。”
人行道两排,疏稀种着一排一排的树。路灯幽幽地照着,光线,一丝丝,浅浅的,使万物都是影影绰绰朦胧了眼。
家俊将手伸到她眼前:“给你牵。”她将双手背立在身后,笑着摇头,“我不要,你没洗手。”他咬一咬牙:“可恶,你什么时候犯上这么严重的洁癖?竟敢嫌我的手脏,多少女人想牵都牵不到呢。”
她轻耸肩:“那你给她们去牵,我是无所谓的。”他掀起唇,放下手,“行,到时候不要吃醋,是你自己让我去把妹妹。”
她脸上堆着笑:“行,那我们现在去酒吧,看泡谁的人多?”他轻哼,双手插在裤兜:“去就去,我又不怕你。”
她疾步往前跑,伸手去拦计程车,他凑到她耳边,切切地问:“真去啊?”她眱了他一眼,啐道:“这不废话吗?谁跟你说假话呢?”他一脸懊恼,“你这个女人真奸诈,难怪不叫我开车,说什么搞浪漫,在这里散步。”
她没好气地问:“你现在才知道我?嗳,郝家俊同志,你第一天认识我的?”计程车在她面前停了下来,她急忙钻进车里,伸手唤他。“快上来,我们去玩烂漫。”
他掀起唇,眉眼全是笑意,笑着喃喃:“烂漫…”他钻上车,坐到她身边,“好吧,到时候,不要烂漫过头了,借酒发疯揍我。”
她用手肘顶他肚子,语气威胁:“你要借酒发疯,我就先把你宰了。”司机问:“两位,你们要去哪里?”
他们异口同音:“酒吧。”
司机翻白眼:“去哪个酒吧?”
不能回头的爱情(4)
“最近的酒吧。”依然是异口同音。车开动了,嘉美眼里酸得难受,摇下半截车窗,风呼呼地打在她脸上,拼命扯着她的长发,她只觉冰凉,那种冰冷像蛇一样,直往她心坎里钻,幸好,也将眼泪冻住了。郝家俊见状,急忙替她摇了上去,气呼呼地问:“你有病?这么冷还开窗。”
她顺势躺到他怀里,目光炯炯:“对,我有病,你现在才知道?”她呵呵一笑,“我病得不轻呢,快要发疯了。”
他搂住她,笑了笑:“先不要发疯,跟我过完一辈子再发疯。”
她摇头:“不好,我现在要发疯。”
他一字字地用力说:“这是命令,你只需要服从。”
她用手捏着他的鼻子,笑嘻嘻:“大男人主义。”
他不甘弱示,动手捏住她的鼻子:“小女人榜样。”她用手攀住他的脖子,用力往下拉,他急慌慌地说,“喂,程嘉美,这是在计程车上。”她笑的得意:“我不管啦,我要KISS。”
他慌慌张张地捂住自己嘴:“你这个色女。”司机看不过去,咳了两声。她不顾司机,只是笑得奸险,“KISS,KISS啦。”
他无耐,在她唇上浅浅一啄。她面带满意地点头:“真是乖孩子。”他猛翻白眼,她将头埋到他怀里,“酒吧到了再叫我。”
他答了声好,她笑了笑,眼里泪光闪闪,那泪快要忍不住,沁出来。她紧紧地闭上眼,死紧地闭上,不敢再睁开。他紧紧地搂住她,眼里酸酸,几乎落下泪。
他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也知道她想做些什么。可是,如果那样做她会开心,他就当做不知道。因为他们的爱,伤了太多人。也伤了彼此。
以后的他们,只要做一对最熟悉的陌生人,彼此知道彼此幸福,就好!
不管她的人在哪里,不管她的心在哪里。
即使在遥远的太平洋彼岸,即使在天涯还是海角。
只要知道是幸福的,就好!
只要幸福!
尾声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起了床,不停地在收拾行礼,忙来忙去,几乎不敢停下,她害怕自己一停下,就会舍不得,就会眼泪不止。家俊肯定是知道什么,所以才会一大早去医院守着郝夫人,他一定知道的,她明白!因为他们比对方更了解自己!
她捏紧护照,不敢停下,一路下了楼,直到坐到计程车上,才松了开口气。司机笑着和她搭腔:“小姐去旅行啊。”
“我…”她刚开口,那泪就落个不停。她转眼看着窗外,紧紧抿着嘴。天色是灰冷的,青砖的地,道路两旁排排的修剪整齐的阴翠的树,一棵一棵,像是永无止尽地延伸。这样的场景,恍惚入梦。
她好像又回到了那天,四周都是静悄悄的,仿佛没有了活的东西,人行道旁边的草坪里,尽是花,轰轰烈烈地开着,大朵大朵,火红的能灼伤人眼。像梦里面似的,她又回到了母亲临终时的场景。医院里,尽是惨白一片,妈妈的脸色已经死白,双眼已经陷了下去,薄薄的白色被子压在她身上,更显得整个人瘦骨如柴,像具瓷娃娃,一碰就会破碎,碎得不能再拼完整。她看着妈妈,那泪滔滔,直掉个不停。
像是心有灵犀,妈妈蓦地睁开了眼,她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妈妈气若游丝:“嘉美…我的女儿…我的嘉美…一定要幸福…”她死死地咬着手掌,地板冰凉,像是有无数的冰块通过血管抵达全身各处,冷得她连哭也哭不出来。
她一直都明白,那是爱,绝望而悲怆的母爱。可是,那种爱,如同一把刀子,在她心里绞动着,一直绞着,一刻也不停止地绞着。
她突然哽咽,忍不住落下泪。家俊身子一震,将她往上托了托。她动了动嘴角,仿佛想笑,可脸却还是僵硬的,笑不出来。他开腔说:“嘉美,你冷不冷?”她紧紧地箍住他,力持声调平稳:“你刚才问过了。”
他强笑:“因为又过了十几分钟,所以问问。每一分钟,都在变。”她问:“那人呢,会变吗?一年一年的,是不是都在变。”他点头,“当然,会慢慢变老,变到最后,连自己也不认得自己了,你说恐怖不?”
她眼泪直淌了下来:“总有一天,你会连我也不记得了。”他停下脚步,听见了她咻咻的呼吸,很艰难的呼吸。他继续走,笑着说:“戒指你收了,我们会过一辈子,这一辈子,我们都忘不了对方。”他顿了顿,又说:“如果不能在一起,那么,我们一起死吧。”
她用力地呼吸,伸开手掌,看着那玫戒指,呜呜地哭出声来。她徐徐地套上戒指,心里翻江倒海的,只是难过,只是想哭。
尾声(2)
这个城市,遍地都是回忆,遍地都是他的影子。她极力地仰起头,整个人仿佛在被凌迟处死,被人一刀一刀的割着,刀刀见骨,刀刀鲜血直流,只是痛不可抑,只是无法控制。
大学操场上,他站在台上,对着麦克风大声叫:“程嘉美,我喜欢你,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
…
牢里的见面室里,他慢慢地说:“程嘉美,即使这一辈子错过了,也没关系,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们一定会在一起。”他将头抵在她脑袋上,忍不住落下泪,他轻轻呢喃:“我爱你…”
“家俊。”她嘤嘤地哭出声,双手无力地勒住自己,目光像婴儿一样茫然。她一遍又一遍地叫他的名字:“家俊,家俊…”
如果可以,如果真的可以,请不要忘了我,一定不要忘记。
这辈子,不可以。
下辈子,一定来得及,来得及遇见你,来得及爱上你,来得及过一辈子!
机场终于到了,她将钱递给司机,司机红肿着双眼,惴惴不安地看着她,连连摇头。她微微一笑,将钱塞给他,拖着行礼走了进去。机场人声鼎沸,到处都是人,那样的喧哗,仿佛另一个世界,已经隔了她的另一个世界,一个她不存的世界。
她办好手续,登上飞机。异国,那样的远,那样的万水千山全都被大海隔住,这一去,是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当飞机起飞那倏那,她眼里轰然一热,那泪再次崩堤。
家俊眼睁睁地看着天空,天是阴冷的,死灰的颜色,可是那阴冷的地方却带走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以后,就算碰到,我们也当作不认识。做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好。”
“不管在什么地方,不管在哪里,不管任何时候,你都不要想我。因为是我抛弃你的。只要想到这个,你就不要想我。”
“好。”
“以后,你一定要乖乖听家里人的话,别到处乱跑,别没事乱忽悠人家,也不要乱对人大吼大叫。最重要的,找一个好女人过完这辈子。”
“好。”
“我一定会找到一个比你还好的男人,幸福快乐的过完这辈子,所以,你也一样,一定要幸福。记得什么时候,都要幸福,比我还要幸福…”
尾声(3)
他微笑着朝天上挥了挥手,死死地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热泪。他轻轻地自语:“程嘉美,记住我们每辈子的约定。”他伸出小手指,目光热烈,“拉勾,一百年,不许变。”那泪再也忍不住,涌了出来。他声音哽咽:“这辈子,我们都要幸福,你一定要比我还幸福!”
病床上,突然传来极轻的声响,郝夫人微微睁开眼,只觉光线刺痛。她轻轻叫他:“家俊。”
家俊身体一僵,转过身,看着妈妈,微笑:“妈,你终于醒了,我们都担心死你了。”郝夫人见他泪痕犹在,就问:“你和程嘉美怎么了?”
他死紧地忍着泪,只是微笑:“妈,我们没怎么。”
郝夫人唉呀了声,浑身疼得厉害,她问:“医生说我没什么问题吧?”家俊笑中带泪,“没什么大碍,医生说离心脏还差那么一点,所以能醒就没事了。”郝夫人松了口气,又想了什么:“我昏迷前想跟程嘉美道歉,她明白我的意思吗?”
“什么?”家俊仿佛被夏日翻滚的闷雷震住,浑身一抖,问:“你不是叫我们不要在一起?”郝夫人眉头紧锁,语气哀怨,“我只是想道歉,以前那样对她,不仅不给她好脸色看,还串通何文轩想骗她的感情,让你们分手。”她见他呆住,知道大事不妙,沉沉地说:“我真的只是想道歉。”
他哽咽,双腿发软,整个人无力地跪在了病床前,失声叫她:“妈。”他泪如雨下,“嘉美走了。”
“什么?”郝夫人惊呆了眼,全身都扯得痛:“我以前骂她,威胁她,利诱她,她都不走。她现在走什么?”
家俊终于忍不住,哭出声:“因为不想你们再受伤害,所以她选择离开。”他哭得全身颤抖:“我们…再也不回去了。”
有种爱情,叫暧昧。它若即若离,却让人心动。因为心动,所以心碎。最后,心动到让人害怕,害怕到想要逃避。
万丈红尘那样深,擦身而过的又何止千万。可是,不经意的擦肩而过,咫尺却成天涯。
大结局
(半年后)台湾基隆市。
暮春的时节,天气却像炎炎夏日,热得吓人,家俊失落地上了飞机,低低地咒骂:“程嘉美,我了解你,知道你会在台湾,可是你到底在台湾的哪里?为什么我将台湾翻了个彻底也找不着你。”
“小姐,你的座位在这边。”
嘉美看着那位置,火冒三丈,谁这么没有品,拿着外套盖住脑袋,吃的零食还扔在她的位置上。她对空姐说:“麻烦帮我换个位子。”
要是以她以前的脾气,那个人,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空姐面色有些为难,嘉美气呼呼地走了过去,语气不好:“喂,先生,做人应该有最起码的品德,你坐飞机,我们也要坐飞机。你凭什么拿零食放在别人位子上。”
家俊只是无力,懒得搭理。
嘉美气得地直抖:“喂,你听到没有,把东西拿开,我要座。”他阖着眼,涩着嗓子说:“送给你吃。”
嘉美一愣,不客气地将那袋子零食占有已有,一屁股坐在他隔壁。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又说:“这么大的热天,你蒙住头干嘛?”她啐道:“现在的人,还真是性格怪异,千奇百怪,无所不能啊!”
飞机蓦地起飞,嘉美紧张地睁大眼,双腿发软到没有一点力气。想不到,她还是晕机!
“啊啊啊!”她发出一串尖叫,家俊被她吵得心烦意乱,掀开外套,怒冲冲地瞪着她:“你鬼叫什么。”
两个人相互瞪着,一起沉默。
原以为,时间越久,就能忘记他。可是他像在心里生了根,不管她怎么努力地想要遗忘,记忆却越深。这半年以来,她无时无刻都在想着他,想得近乎心碎。她曾想过,如果重逢,假如能重逢,她应该讲些什么。如今,他就坐在她身旁,他们真的在一万次机会里重逢,她却无话可说。
这是真的,他简直不敢相信,这真的是她。她就坐在他面前,她脸上的神情,她的每一分每一寸都是从前的她。他呼吸急促,身体滚烫滚烫,他一个一个字,近乎贪婪地叫她:“程、嘉、美。”
她低下头,不出声。忘记了吗?我说过,以后,就算碰到,我们也当作不认识。做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可是,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他不用她开口,就知道她的想法。他问:“你幸福吗?”
她点头,其实不幸福,无时无刻都好比活在地狱。
他泪如雨下:“可是,我不幸福。”他伸出小指,“我们说好的,一百年,不许变。”她突然想要落泪,他咬着牙:“程,嘉,美,我不准你忘记我,也不准你不负责。”
层层的白云浮在了眼前,像大朵大朵盛开的百合,那样热烈,那样香气扑鼻。白得让人只剩回忆。
从前的种种纷沓而至,将她淹没,让她无力反扑。她微微一笑,所有的一切轰然而塌。她说:“好,我对你负责。”她将头轻轻抵在他胸膛上,止不住落下泪:“每辈子,我们都要一百年,不许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