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哽咽,“如今,我固执的想将你带去仙涧,想要照顾你,保护你,更想要母女团聚…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从来没有照顾过你,甚至连做东西给你吃,也是一种奢望…如今,老天爷就让我奢望一次吧,因为我的瑶儿,她在唤我娘亲…她什么都记不起,可是,她唤我娘亲…”
…
“我的玉瑶,我的瑶儿,那一日,我割肉喂凤凰,才凑得齐你的羽毛,那一日,我不愿成仙,只想生下你,才落到现在的下场。可是,都是应该的,谁叫我是你母亲…”
…
这才是我遗忘的东西。
我的母亲死了。
只因我年纪小小,什么都不懂,甚至不想看她在我面前流泪,才会将她骗去掏蛇胆。我手在发抖,整个人抖的几乎迸散。
我竟然,亲手害死了我的生母。
她辛辛苦苦,不愿成仙反而生下我的母亲。
我害死了她…
心口,重重的绞痛,仿佛有人拼命扭衣衫似的,拼命绞着。“扑”的剧烈一声,鲜血喷了出来,溅红了狐狸的乳白衣裳。
“瑶儿。”母后跑到我身边,探着我的脉博,她张皇在叫,“脉膊微弱。”她说,“只怕是不行了,凡人这样,通常代表死亡。”
生母死蛇胆取(3)
几乎喘不过气,几乎痛的快要死掉。
狐狸紧紧将我搂住,手指无助的拭着我脸上的血,“瑶儿…”他说,“瑶儿,你不要吓我。不是会成仙么?怎么会再死一次。我不要你再死一次。”
我迷惘而哀伤,不懂凡人的命绝,是不是同神仙一样,会痛,会难受。我紧紧揪紧胸前的衫襟,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样再死一次。
我颤抖着身子站起身,母后扶住我,关切道:“瑶儿,你做什么?”她见我瞅着蛇胆,不由道:“这蛇胆是你姨娘下了毕身的法力,她可能是生怕妖孽来犯,可是瑶儿,当真奇怪,你姨娘怎么不将蛇胆拿去给西王母吃?她如今是不是在昆仑?”
不,她死了。
那一刻,她中了蛇毒,根本不能飞到仙境。
那一刻,她忍着剧寒,心心念念的,只是做一次饭给我吃。
那饭极难吃,可是,不懂事的我,竟然也会通通吃下去。
母亲,死前的你定然很欣慰。
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那一天,我不是诚心想杀你,只是想逼开你。我还想…深深唤你声母亲,告诉你,一直一直,我都想与寻常母女那样待你。
可是,我懊恼,我不敢告诉你。
如今,彻底来不及。
一口接一口的鲜血喷了出来,喷在红色金光笼罩的绿色蛇胆上。火红的金光开始慢慢消褪。绿色蛇胆掉了下来,掉在我手里。冰冷凉凉的,毕竟是冷血蛇身上的胆。我转手将蛇胆给了狐狸,我没开口,他却仿佛都明白。
他甚至小心翼翼在问我:“瑶儿,你可记起了?”
母后在问:“记起了什么?”
我双眼灼人似的痛,口中的血却一直憋不住,一滴两滴,漏斗似的,在慢慢往下滴。我突然咧开嘴灿烂微笑,心里,却是忍不住的凄凉。
我的生母死了。
是我害死的。
她是妖。
而我,亦是妖。
这样的我,根本没资格成仙。
最后,我头脑一昏,倒在他身上。
玉瑶认亲王母醒
紫雾间,仿佛瞧见了母亲,隔着那漫漫雾气,隔着那朦胧雾霭,她依然是那样一身热烈而嚣张的红衣。我跌跌撞撞奔向她,可是跑到她面前将她伸手一搂时,她却倏那消失不见。
“不曾想…一万年后的今天,我的瑶儿,她竟然举起剑想杀我…”
那字字轰雷似的响在耳边,我死死的捂住耳,那样响如魔咒的声音,却依然纠缠不停。身子在发抖,腿在哆嗦。
“瑶儿,你快快醒来…瑶儿,你在怕什么?”有声音叫的惶急,我看着这迷迷的紫雾,挣了又挣,眼前白光一闪,硬是挣醒了。我睁开眼,大气粗喘,狐狸急急叫了声“瑶儿…”我咬着牙,揪着胸口,只是难受。
母后倒是镇定,“瑶儿,你这是心结,可是,母亲不懂,你的心结到底是什么?”
“咚咚”声,心脏在剧烈跳起。
快要破胸而出。
我咬紧牙关,只是不做声。
母后催促道:“瑶儿,你不说,母亲怎么帮你?”
我牙齿咬的格格声直作响,一脑子话全部憋在了嗓眼。
“玉瑶,你到底是怎么了?当真忘记了母亲么?”她看定我,微笑道,“瑶儿,我才是你的母亲,你认清我的模样。”
我咻咻吸了口气,憋红眼道:“不,你不是我的母亲。”她捉住我的手,掌手温暖,她笑道:“瑶儿,那凡人,怎么配当你的母亲?”
心仿佛被人搁在油锅里煎熬,反反复复,只是挣不开的难受。我突然流泪,“我的母亲,她是妖…凡间的妖孽。”耳边,倏那轰雷阵阵,我看定母后,眼泪涛涛,“她是你的妹妹,你妹妹那只不容于天地的妖,才是我母亲。”
狂风猛的破窗而入,似九重天上的罡风。黑色长发在空中凌乱飞舞,耳上的坠子“叮叮”声响的震耳。
我一字字,皆是咆哮,“我是玉瑶,我是玉帝的女儿,可是,我的母亲不是你。姨娘才是我的母亲,她才是割肉喂凤凰让我重生的母亲…”
玉瑶认亲王母醒(2)
她震惊的看着我,双眼瞠的死大。
我眉间灼灼,字字皆是伤痛,“而我的生母,你的妹妹,已经死了。”我不顾一切咆哮,“她已经死了,不在了,再也不在了。”身上,红光四射,光芒所到之处,一切仿佛即将燃烧起来。
狐狸震动地叫了声“瑶儿。”心急如焚,“你为什么要认,你为什么认…”
我破窗飞出。
狐狸与母后,紧紧追在身后。
“瑶儿,你冲破了封印。”
“瑶儿,你等等我,你听听母亲解释。”
狂风尖锐呼啸,剧烈的风挟着乌云昏天暗地卷了过来。瞬间淹没一切。浓烈黑暗中,我身上的红光漫天射开。
这才是妖气冲天。
衣裳在烈烈扬起,脚下的乌云似光速般的前进。
可这茫茫天地,我竟不知道,我要去哪里?
究竟,我能去哪里?!
可是姑姑,除了寻你,除了想要救活你,我没有任何去处。
冷冷的昆仑神殿,千年寒冰依然发出棱棱寒光,寒冰中焰焰金光一闪,狐狸拽住我的胳膊,嘶哑叫了声“瑶儿。”我回头,他眉头深深蹙起,那双丹凤眼里浓浓的忧郁。我面色冷冷,朝他伸出手掌。他迟钝地看着我,手中光芒一闪,绿色蛇胆递了给我。
我捧住蛇胆,眉心似火在焚烧,身子亦是滚烫如火。我挪动脚步,一步一步接近冰层。身上的红光从来没有这样热烈,仿佛熊熊大火,噬人的血红。我似个火人,一步一步走进冰层,冰雪触在身上,立刻融化,所到之处,漫天烈焰似的红光。
我步子迟缓,踏入神殿。
那样的金凄黄梁,用百叶织成的软床,用金丝织成的被子。
姑姑,这便是你对我的爱。
你将天下间最好的东西统统给了我,甚至你的性命,也一并给了我。
如今,瑶儿捧着蛇胆,忍住那焚烧人的火热,一步一步迈向你。
玉瑶认亲王母醒(3)
姑姑的容颜,亦是以往,举世无双的美丽,只是脸色太惨白,像是死人才有的死白。我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滴在她面上。
怎么能忘记。
她用自己的血,换了那能让众神都魂飞魄散的毒血。
绿色蛇胆慢慢渗进她嘴里,我睁大眼看着,她却丝毫没有反应。我手指紧紧并拢,骨头在“咯咯”作响,身体的一切仿佛都被辗成粉。
我生母用生命换来的蛇胆,竟然没有任何反应。我疯了似的起身往外跑,狐狸追了上来,“瑶儿,你要去哪里?”
我腾空而飞,转瞬便飞到了昆仑仙境,漫天的雪花飞飞扬扬,大遍大遍的玉树琼枝闪着粼粼寒光,刺骨的凛洌寒风中,我疯狂寻着那株株珍稀的金色昆仑雪菊。
“瑶儿。”狐狸从身后抱住我,在嘶吼,“你到底是怎么了?你姨娘死了,那并不是你的错。你姑姑不醒来,那也不是你的错。”
“那么,姑姑的死呢…”我吃力笑出声,眼泪在扑扑而下,风刮在脸上是刀子,一刀一刀,尖锐的疼痛。他突然用力将我掰转身,双手发狠地捧着我的脸,唇冰冷的欺上我的唇,用力的,像要吃人似的,将我亲吻。
我双腿在发软,渐渐失了力气,惟有双手死力的揪住他的衫襟。
他隔了半天才将我松开,眼里满溢的悲悯,“瑶儿,这都不是你的错…她们因为疼惜你,因为不想你受到伤害…所以才会选择这样的一条路。”
“狐狸。”我悲凄叫他,“那么,你帮我摘一摘昆仑雪菊,你让它们齐齐盛开在我的冷冷神殿。”我绝望而固执地抓住他,死死的揪住,“你需让姑姑一醒来便瞧见,瞧见那满室的雪菊…”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被呜咽的风声覆盖。
他声音哑哑地应了声“好。”慢慢道,“我便摘那满室的雪菊,让它盛开在你的脚下。”
王母醒,九天乱
体色艳丽的重明鸟盘旋在檀香树顶啁啾,天空,依然黑压压的挤满乌云。冷冷的神殿,金色雪菊铺陈满地,排排火烛围在软床旁,热烈燃烧。
我跪在那一株株雪菊之下,静静盯着床榻上的姑姑。
姑姑,你应该醒来,应该看看这满铺的金色雪菊,它们闪着热烈的金光,齐齐铺在您的身旁。
母后叫了声“瑶儿。”心疼道,“母亲可以解释。”
我不做声,亦不流泪,只是安静跪着。
母后着急道:“瑶儿,既然你早知身世,为甚么…为甚么不早些告诉母亲。”她心急的撼着我的胳膊,眼里竟有泪光闪闪,“我的瑶儿,母亲才是受害者,这么多年,母亲…只是想让你成仙,成仙陪在我身边。我那样自私的对你,只是想让你成仙…”
狂风怒吼着呼啸而进,大红的窗木赫然断裂,“吱哑”一声,摔在地上。殿内蓦地暗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风刮在身上,如同尖锐的刀子,一刀又一刀,心脏在流血不止。
突然有个声音划破这黑暗。
她在问:“瑶儿,是你么?是不是你救醒了姑姑?”
心脏跃的急快,“怦怦”声直作响,几乎不可承受这样剧烈的抨击。床上的人七彩光芒四射,那光芒划破被罡风卷进似乌云的黑暗,闪着七彩光芒的姑姑在冉冉升起。
红衣在烈烈扬起,我飞身将她身子抱住。
她睁开眼,温柔一笑,脸色开始红润,“我的瑶儿,可是你?”
我点头,眼泪不可控制涌的急快。
她微笑道:“你莫哭。”她身子一闪,反而将我抱在怀里,她眼里深深的思念,如同生母初见我时,那样的浓烈,“我的瑶儿,姑姑将自己冰封,便是想有朝一日,你还能救回我。”她说,“瑶儿,姑姑从不后悔,所以,你不许难过。”
王母醒,九天乱(2)
我铆死劲点头。
她抱着我,突兀飞身而出。空中的乌云倏那齐齐散了,狂风亦是退了,太阳朗朗照在头顶,天地恢复如初的明亮。她揽住我的腰,与我齐齐飞在这昆仑仙境。
她说:“瑶儿,你还记不记得,以往的千千年,你从未与姑姑一起游遍这昆仑。”我流泪点头。她飞到蟠桃园,那早已枯死的蟠桃树仿佛有灵性般,齐齐在上长,瞬间便开花,结出无数的蟠桃。
她笑容热烈:“瑶儿,你看,这漫园的蟠桃。”她放开我,飞身到蟠桃园的上空,她身子发出剧烈的光芒,齐齐洒向这漫漫蟠桃园。她慢慢升到半空中,光芒更是热烈似焚,那昆仑的一切都在洗净铅华。
可是…可是我的眉心,被光芒所触,如同焚烧的剧烈疼痛。
怎能忘记。
我是妖,我的亲人,才是至高无上的神。
我一个飞身,朝昆仑山颠飞了过去。
“瑶儿,你怎么了?”姑姑声音在身后纠缠着,一直在叫,“你的身上,你的身上怎么在着火。”
我身子似火的焚烧,朝玉树琼枝撞了过去,朝棱棱长冰撞了过去,撞毁无数的冰棱,穿过无数刺骨的寒冷。
却仍不能浇熄我身上火似的烈焰。
我重重摔在冰天雪地上。
姑姑飞到我面前,她蹲下,心急如焚看着我,“瑶儿,你这是怎么了?”我抿紧了唇,只是颤抖着,不肯做声。她手指突然抓向我,“扑哧”一声烈响,我看到了她手掌在冒烟。
这样能焚灼一切的温度,她却捉得我更紧。
她将我狠狠往怀里一抱,喑哑着嗓音在叫,“我的玉瑶,我的瑶儿,你到底受了什么苦?”我听到了更剧烈的响声,我听到了她似玉的肌肤在烈烈响起。
奋力的挣扎,心在疯狂悸动。
可是,她却箍的那样死紧,“你快告诉姑姑,要怎么样才能浇熄你身上的烈焰。”她的眼泪竟然扑扑而落,打在我面上,烫的吓人,“瑶儿,你快些告诉姑姑。”我挣扎着坐起身,将身子死死钻在雪地,钻进那长长冰棱之中。
王母醒,九天乱(3)
金光划过冰凌,母后与狐狸从天而降,异口同音换了声“王母。”姑姑面色一沉,赫地起身,往狐狸面上重重一掴。
“啪”的一声,震惊四处。
姑姑衣袖一挥,怒道:“我的瑶儿这副模样定然与你脱不了干系。”她火焰冒起,“那日在天庭,你为瑶儿求众神,连我都动容,以为你是真心对她。可是如今,你却让她这样难受。”狐狸一声未吭,眼神悲痛。
姑姑喝道:“她这模样,分明与玉子当时的模样差不多。”母后急急道:“王母,这事也怪不得帝俊天帝。”姑姑双目狠狠一睁,瞪着她,“神妖结合,必有天谴,身为天帝,竟然连这个也不晓得么?”
话音刚落,姑姑便将我抱起,飞身直冲九重天,她说:“瑶儿,如今姑姑让你成仙。”心里深深一震,我拼命摇头。
姑姑却微笑道:“这本是很容易的事,他们却都糊涂了。”
她一路腾云驾雾,飞上九重天。那样的云雾,苍茫氤氲。南天门的天王见到我们时,吃惊大叫,“王母,公主。”一路的神,纷纷跪了下来,九重天千年难得敲响一次的钟声,竟然响声震天。
这漫天的神,竟纷纷赶来下跪。
他们齐声叫道:“西王母。”他们态度恭敬,眼神敬仰。
我的姑姑,无上的威严,无边的法力。
她是高贵的神女,受天下万灵的敬仰。
王父从太微玉清宫赶了出来迎接,他道:“王母,你醒来便好。”岂料,姑姑竟然一个耳刮子扫了过去。
“啪”的一声,众神都安静了下来。
她怒道:“玉帝,你可认识眼前的女子。”她将我拉到王父面前,字字皆是悲痛,“你快快告诉我,眼前的女子是谁?”
王父眼里一闪而过的忧伤,“她是我的瑶儿。”
王母醒,九天乱(4)
姑姑手在发抖,“你竟然承认。那么…快快告诉我,你要如何处置她这身的妖气?”她扬了扬嘴,咬着牙问,“杀了她么?有两条路,一条是杀了她,一条是让她成仙。在神仙薄上替她加个名。”
王父直直地盯着我,眼里却是恍惚。
姑姑怒喝,“快些回答我,这天庭的规矩,你到底会不会为了我的瑶儿破例一次?”她突然叫了声“太白。”
只见太白金星飞身上来,惴惴叫了声“王母。”
姑姑道:“你快快去将薄子取来。”
太白一个激灵,咻咻吸着气,“王母,天庭的规矩从来没有为任何人而更改。”姑姑忽然盯着我,眼里有泪光盈盈,“瑶儿她如今被烈火焚身,比死还难受。”她转眼盯着王父,死死的,像是粘住了,“即使这样,也不能?”
王父缄默。
姑姑一字字,咬着牙在重复:“即使这样,也不能?”
王父隔了许久,终于慢慢开口,“也不能。”
“啪。”的一声,又是那样一个耳刮子,姑姑火冒三丈,手在发抖,“当初,你将玉瑶交给我,说了些什么,你还记不记得?”
王父动了动唇,却是一字不语。
姑姑悲伤道:“我跟我说,王母,我的瑶儿,自幼多难,得不到众神的疼爱,甚至连天后也不愿接近她。你说,每次她被罚往天之极,你就会化成清风接近她。我问你,为甚么化成风?你说,因为那样可以抱紧她,而她,不会察觉。”
我心里一震,身子微微一个颤抖。
姑姑突然“哈哈”笑出声,笑的极为放肆,可那笑容分明极苦,“当初那样疼爱玉瑶的你,如今竟然告诉我,不能!随便说一个字,便能救她于水深火热的你,却跟我说不能。”她愤愤咆哮,“什么天规,那都是胡弄人的话。”我低低叫了声“姑姑。”她转过头,温柔看我,抿嘴一笑,“瑶儿,不必害怕。”
我轻轻点头。
她在微笑,可是眼里却是憋满的眼泪,她的手轻轻掠了掠我额间的几缕碎发,说:“瑶儿,姑姑总有一天会让这世间的人明白,谁才是帝女,谁才是真正的神女。”
王母醒,九天乱(5)
身子一抖,又是在被焚烧。
我咬着牙,极力对她一笑,眼泪都仿佛干了。
姑姑,怎么能哭。
记得小时候,迎着那烈烈寒风,你对我说:瑶儿,你是神女,你是帝女,你没理由掉泪。这天下间悲惨的事多如牛毛,可是,你是最幸运的。因为你的亲人,是无所不能的神。
长长黑发散乱飞舞,“扑扑”拍打在脸上,细痒细痒。我微微一笑,对姑姑道:“我的姑姑,世间最尊重的神女,受众神敬仰,凡人膜拜。有这样的姑姑,我做不做仙,已经不重要了。”
“那可未必。”姑姑突兀冷冷一笑,盯着王父,“玉帝,我救下玉子时,你承诺日后可以应允我一件事。那么,现今,我便用这个条件与你交换。我要玉瑶成仙,我要她成为真正的神女。”
王父震动地叫了声“王母。”姑姑衣袖冷冷一挥,声音如同寒冰凛洌:“倘若你不依,那么,守了一万年的承诺,也可以不算数。”
那承诺,便是我的生母,便是我的出生。
我猜到。
王父终是无耐,“太白,将玉瑶的名字身世刻上神仙薄,得到仙位。”太白金星眼神复杂地瞅了我一眼,支吾道:“玉帝,不可坏了规矩。”
姑姑气道:“那么,你不听帝命,岂不也是坏了规矩。依法,得下界轮回罢?!”姑姑身上散发不怒而威的气焰,“太白金星,将你打入畜生道去轮回,如何?”太白讪讪地笑了笑,一个仙遁,便隐去了踪影。
过了片刻,我身上似火焚烧的疼痛遽然减轻。
姑姑又道:“玉帝,瑶儿自幼便与我在昆仑长大,如今,我也将她领了去。”王父急急叫了声“王母。”姑姑咧嘴微笑,“怎么?如今,你要跟我说,舍不得了么?”
“且慢。”太白金星摇身一变,又回了来。他道:“王母,神仙薄上提示,玉瑶公主在人间尚有一段孽缘。”他眉头紧蹙,说:“倘若这段孽缘不了结,那么日后众仙犯了情劫,岂不是也可以赦免。”
“所以呢?”姑姑漫不经心问。
“需了结情孽才能成仙。”太白老头有些固执。
王母醒,九天乱(6)
“畜生道…”姑姑恫吓他,太白将脸一扬,“畜生道便畜生道,这情,可是天宫的禁忌,倘若玉瑶公主愿意下人间了结情孽,我太白甘愿投下畜生道轮回。”
“好。”姑姑倒是干脆,“我玉瑶是帝女,这小小情结算得了甚么?”姑姑对我道:“瑶儿,你便下界去了结,凭你现在的妖体,那人间的皇帝怎么可能跟你在一起?”我点头。
姑姑又叫天兵将太白捉了起来。
太白胡子笔直的一条条,显然是又急又气。
姑姑抿嘴笑道:“太白,这众神可是都听到了,是你自己甘愿。”她双手往身后一背,眉间那种摄人气势,让人羡慕,“众神听好了,太白从现在开始便罚入畜生道,直到玉瑶公主成仙,才能让他重归仙位。”
姑姑踏七彩祥云下凡。
在祥云上却对我说:“瑶儿,其实你王父只是想寻个台阶下。他心里,也极想恢复你的仙位。”
是这样么?
“瑶儿,假如众神湮灭,我们只是寻常的凡人父女,那该有多好!”
眼前无数掠过的云层,我猝然回头。
却发现,遥遥远处,仿佛有朵云在慢慢移动。那云层散出点点金光,似被埋藏。我飞离七彩祥云,朝那云层飞了过去。
王父的身子,出现在眼前。
满头的银发,憔悴的面容。
他淡淡地盯着我,却没做声。
我飞到他的云层上,突然跪了下来。身旁的云层缓缓的一朵一朵飘过,那样烈烈的罡风呼呼声打在身上,呜咽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