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笑容,含了世上无穷的喜悦与开怀。
而今,我依然坐在喜气十足的屋子里,等待的男人却不是他。
大监传了声,“皇上到。”我的心瞬间似焚,他看着我,第一句话却是:“谁让你献舞的?”我支支吾吾,却答不出话。
他大为生气,“谁叫你装扮成这样子?”
我见他怒火高涨,只得急急叫道:“佑樘…”话刚出口,惊呆了两人。我深吸了口气,转口叫了声,“皇上。”道,“是我自己愿意献舞。”
那样的少年,已经长大。
他不再是当初的他,而我,亦不是当时的我。
新皇登基(2)
他却更震怒,“万安的主意么?他是不是嫌朕没办他?他出的丑事还不够么?!”他气腾腾往床上一坐,“他脸皮倒是厚成这样,将你送来取悦我。”他双眼急急射向我,火红的高烛双双交映下,眼里的烈焰在升起,他朝我叫道:“你过来…”
我脚下虚浮,步子在退后。
他嘴角上扬,微笑的眼里一片炽热灼烫,“你过来坐到我身旁。”
我忧伤摇头。
他嘴角一抿,抿出细细的纹路,“人人都想睡上这张床,你怎么不愿?”屋里的空气顿时沉闷,仿佛快要燃尽似的使人窒息,我吃力地吸了口,艰难叫了声“皇上。”拼命摇头,“你不是说过一年后,那么…便要等到一年后…”
他眼里亮成了金子,反问我,“那么,万安叫你献舞,是耍的什么心思,你不知道么?既然知道,你为甚么还要献舞?”
我双膝往地上一跪,眼中滚烫滚烫,“因为…因为我想看看,当时困在密室…无助的男婴,我想亲眼瞧瞧他,登上帝位…”我突然眼泪崩堤,“他是我的恩人…假如没有他,我便是真的死了…”
他怔住了。
我哽咽道:“可是皇上,报恩一不定非以身相许,对不对?”
他没做声。
我更是凄凉,“如果,我想说,皇上,今生今世,我都不能嫁给你,你…”煌煌烛火在他眼里抖动,他身子亦是一抖,起身迈向我,“你莫哭。”他将我扶起,咧开嘴在微笑,可那笑容里仿佛有莫名的悲伤,“朕不忍见你哭。”
我憋住满满的热泪,可是心里却更加难过。
他微微一笑,“今儿是朕喜庆的日子,本来不应该办人,可是,见着你哭,我倒是想起了,这朝廷有帮子混蛋东西,倘若再不办一办,大明,真是不行了。”他突然朝外叫道,“来人。”太监跑进来,扑通跪地。
他脸色少有的严肃:“替朕传旨,太监梁芳与李孜省狼狈为奸祸乱朝政,打击忠臣,扶植朋党,速速逮捕,让刑部与大理寺齐齐去办。”
太监诚惶诚恐地应了声。
他睃了我一眼,又吩咐道:“将玉瑶送回去。”他几乎是咬着牙,又说了句,“传话万安,要他自己好好反省反省。
新皇登基(3)
带着满身的疲惫回到房里,躺在床上,身体异样的软,仿佛被人抽空了力气,连一丝劲也使不上来。有一阵风似的东西突然吹来,一双手轻轻将我抱住。
耳边死寂一样的安静。
他亦是沉默。
我挣了挣,才问他:“刚都瞧见了?”
狐狸声音淡淡的哀愁,“瞧见了什么?”我转头瞧着他,直直对上他的双眼,突然抿嘴一笑,“可是瞧见了,我差点做了朱佑樘的女人。”
他轻轻“哼”了声,漫不经心道:“瞧见了有人为了我,一直哭哭闹闹,像个孩子似的。”我忽然翻身,反手将他抱住,将身子压在他身上。我低着眼在笑,“谁让你长的这样好看。”我细细笑出声,“怎的,我瞧上了你,不成么?”
他长长睫毛轻眨,“我脸皮生的好,你才喜欢我的?”
我调侃地将双手紧紧捏着他的脸,“你说呢?”
他失望道:“我猜是这样,朱佑樘不及我好看,你便不喜欢他。”火红的床幔在燃烧,被子更是红的像火,我心里突然焦灼,突然急不可耐,唇吻住了他的唇,舌头笨拙的在他唇上游走。他却突然张开嘴,将我舌头含了进去。
异样的酥麻传遍全身。
一颗心在急跳。
我手指颤抖地解开身上的衫,香肩半露,无限的娇媚。他身子一翻,将我掴牢在身下,大气粗喘。他眼里灼人似火,“瑶儿…”
我在诱惑他。
他却突然放开我,起身,仓惶似的跳下床。
我叫了声“狐狸。”
他却头也不敢回,“瑶儿,我不能忘记那一日,你额头渗出血,身上是焚烧人的温度。”他背影削瘦,停了停,又道:“瑶儿,我不怕被火烧,不怕死。可是,我怕你会疼,会难受。”我动了动唇,却迸不出字,惟有眼泪涛涛,他声音低低,“如果会让你那样子难受,我情愿,此生此世都不碰你。”
他身子金光一闪,消失不见。
房外却有人通传道:“玉瑶小姐,万安万大人求见。”
狐狸佑樘交锋
我着实想不到有这样一天,万安嘻皮笑脸跪在我面前,竖起三根手指发誓,“玉瑶娘娘,我已经很久没有再跟万贵妃来往了。”
万贞儿才死了几天?他转脸倒是快的很。
一声娘娘前,一声娘娘后的。
我一肚子火无处发泄,“我不是娘娘,再说了,这话,你要跟皇上说。”
他笑道:“您将来就是皇后,与您说,还不是一样么?”我恼火的很,只得在房里走来走去,他也跪在我身后跟来跟去。
我实在无法,只得瞪着他,下逐客令,“你走不走?”
他摇头,“除非玉瑶娘娘原谅我,否则,我不走。”
当真从未见过有人脸皮这样厚。
“如果,朕让你滚呢?”房门被人一脚踢开,朱佑樘火冒三丈瞪着房里跪的万安,抑制不住的怒气冲天,“朕让你滚,你是不是应该滚了。”
万安突然奔丧似的哭喊了声“皇上。”眼泪立刻哗哗流下,“臣真的好久没有跟万贵妃来往了,况且,她也不是我亲生姐姐,只是因为沾亲带故的…”
“朕有说,要处死你么?”朱佑樘额际的青筋在暴跳。
“可是…”万安咕哝了句,“臣怕…”他突然眼前一亮,说道:“臣还是有用之躯。”朱佑樘眉头一挑,他嘻皮笑脸道:“臣的房中术甚是厉害…”
我脸上猛的火热。
朱佑樘亦是脸皮一红,截断他“够了。”
万安却不死心,“皇上尚不知这其中的快乐,倘若皇上知道了…”
“啪。”的一声响,朱佑樘一个耳光子掴了过去,“你若以为,朕跟先皇差不多模样,便是大错特错。”他手指铮铮指着外头,“如今,你有两条路选择,一是滚,二是朕让侍卫将你押到天牢,让你跟梁芳、李孜省在牢里好好聚聚。”
万安磕头如捣蒜,“臣有罪…臣该死,臣自己滚。”他当真从房里滚了出去。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听到虫鸣声,断断续续入耳。
朱佑樘缄默半天,才慢慢道:“在朕面前的,不是一条光明大道,而是荆棘布满的荒地。万安虽有罪,可是罪不至死。”他目光似胶,固在我脸上,“若不是宫女通传,朕还不晓得他来找你,日后他若来找你,你不见便是。”
我点头。
他顿了顿,仿佛还有话想说,却只是动了动唇。
眼前突然金光一闪,只见狐狸立在朱佑樘面前。
我慌乱叫了声“狐狸。”
他竟就这样现身在他面前。
我心急如焚跑了过去,只听狐狸在说:“朱佑樘,我要你下旨,下旨将玉瑶送出皇宫。”
深情的狐狸
我拼命揩着手心里的冷汗,却怎么也揩不干净。
朱佑樘眼里一闪而过的震惊,转头看了我一眼,惟有嘴唇在抖。
想必震惊到了极点。
狐狸扬了扬脸,“怎么,你不肯下旨么?”
朱佑樘声音在发抖,“你是什么人?”他步子退后,手却一把将我拽到他身边,他徒然大喝,“你是妖孽?”
狐狸身形一闪,也拽住我的胳膊,将我拖回他身边,“朱佑樘,我本不愿干涉你人间的事,你做你人间的皇,我做我上界的皇。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三翻四次找瑶儿。”他怒道,“我的女人,凭什么要在你面前献舞,你知不知道,看她献舞那会,我差点想一刀捅死你。”
原来他一直在。
我心里难过,却迸不出一个字。
狐狸怒道:“你下旨,或是我强行带她走,再或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我一刀了结你。”我心里一震,手指颤抖地抓住他的胳膊,眼神在哀求,“不要…”狐狸对我道:“瑶儿,不怕。我宁愿你冲破封印,当永世的妖,也不愿看你在别的男人怀里…”他说,“那样比杀了我还难受。”
可是,狐狸…因为想跟你永生永世。
我才愿意当这卑微凡人。
金光一闪,狐狸手中徒然多了把剑,金色的柄,剑体噬人的腥红。
他双眼火焰在跳动,吃人似的恐怖,将剑指向朱佑樘,“观音说,不得干涉人间的事,否则会遇天劫,可是如今,我什么也不顾了。”他说,“为了瑶儿,天劫便天劫,我经历了亿劫,才修成这天帝之身。不再乎多那样一劫。”
我突然挣扎,用力抽出他手掌。我不顾一切,拦在佑樘前面。狐狸睁大眼,眼里浓烈的哀伤,“瑶儿…”
我将满眶的热泪往肚子里吞,“你不能杀他。”
他难过继续叫了声“瑶儿。”
我吃力地沉下嗓子,“帝俊…我根本不记得你是谁,根本不记得前世的事,你又何必苦苦纠缠。”憋红了眼眶,憋腥了嗓眼,我一字字咬牙:“我是人,我是这大明的子民,怎么可能让你杀了大明的皇帝…”
他眼里有水泽闪闪,“你喜欢他?”
深情的狐狸(2)
我不做声。
他失望道:“我的瑶儿,到底不是前世的你,到底还是变了。”他身子一闪,不见了踪影。我眼泪慢慢流下来,脚下发软,整个人疲惫地坐在地上,仿佛被恶梦魇住,动弹不得。朱佑樘松了口气,问我:“他到底是什么人?”
我徐徐抬起头,看着他,恍惚入梦。
狐狸啊狐狸。
你一心一意为了我。
可是,我也是一心一意为了你。
怎么,你就是不懂…只有成仙,我们才能一生一世,才能永生永世啊。
佑樘低低声:“今夜的事,朕不怪你。可是那人身份未明,虽然一口一个为了你,你也需当心。”心在淌血,我忽然重重朝地上磕头,“下旨送我出宫…”他蹲下身子,想要将我扶起,我却执拗地跪着磕头,“咚咚”声,连疼都不知道。
他无耐道:“你这是何苦?你明知道,朕不可能送你出宫。”
眼泪终于憋不住,慢慢的淌了下来,“假如不送我出宫,他会一直…”
“那么,你就让他来杀朕。”他不高兴截断我,撂下狠话,“如果他真想杀朕,朕想就算你也拦不住。”
他拂袖而去,我眼睁睁地看着这灰冷的地上,那一淌一淌的白银似的光线在晃动,眼泪涌的更急。房间却突然又响起了那懒懒的声音,“早知现在哭,刚刚为甚么要说那翻话?”
我猛的抬起头。
他从房梁上一跃而下,“我就想瞧瞧,我不在了,你会跟他说些什么?”他鼻音极重地“哼”了声,“真想不到,口口声不记得我的玉瑶,还是会依着我的话,让他送你出宫。”他冷冷的脸,笑颜渐开,“刚才的事我便宽恕你,不再生你的气。”
我沉默,不做声。
心里,却是被他灌了蜜。
他突然狠狠将我一箍,沉沉叹了口气,“瑶儿啊瑶儿,我当然知道你想成仙,你没有变。可是…成仙的代价,让我无法接受。如果要你做别人的妻子才能成仙,试问…我怎么能不难过?”
忽然想坦白。
忽然想冲破封印。
瑶儿思念生母
天上的星子,密密麻麻镶在了上头,空气沉闷的没有一丝风。躺在黄黄的琉璃瓦上,只觉在凡间看星子,不如天上的耀眼,显然小了许多。
可是狐狸说,“这凡间要好看。”
夜色越来越黑了,一袭金光突然一闪而至。
那袭熟悉入心的金色华服出现在我眼前,母亲天后眼睁睁地盯着我,瞧了半天,才问狐狸,“瑶儿,怎么变了模样似的?身上也没了一丝妖气?”狐狸将我抱在怀里,一跃起身,“天后,你来的晚了些,瑶儿已经重生为人,只待这人世一过,便可成仙。所以,她如今不认得你。”
母亲道:“我不过在天上呆了几天,想来凡间瞧瞧她。可是未料,已经变成这副模样,不过,这样也好。成仙是她一直的愿望。”她停了停,直直盯着我的双眼,“不过,她姨娘怎么不见了?”我心里猛的一怔,想起了生母那张脸,脑袋突然剧烈的疼痛。我双手死死撑着太阳穴,仿佛忘记了什么?
可是不能想,疼的咬牙,疼的大汗淋漓。
母亲慌了神,“瑶儿,你这是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我眼泪不能控制的扑扑而下,不知道怎么了,只是想流泪,整个人仿佛已经不可控制,难过的几乎想发疯。
狐狸紧张地将我抱紧,灼热的气息喷在我头顶,“瑶儿,你是怎么了?”
心跳如同鼓擂,吓人的狂跳。
我大气粗喘,仿佛失去了一部份记忆,我发疯似的捶着狐狸的胸膛,眼泪疯狂淌下。狐狸心急如焚唤了我声“瑶儿。”头脑发胀,整个人只是不可控制的难过。
我突然生了股绝望的蛮力,推开狐狸,身子像落线一样重重跌到琉璃瓦上。最后,从琉璃瓦跌到地上。
“啪”的一声巨响,划破了寂寂的夜空。
摔的迷迷糊糊,趴在地上,只能瞧见宫女太监齐齐围了过来。眼里一片朦胧,恍恍惚惚中,我竟然看到妖妖桃花之下,一个女子一袭火红衣裳,她头上高高挽起了飞天髻,她从身后将我抱住,红衣热烈缠着我的白衣,漫天的桃花像落叶一样扑扑而下…
这到底是什么?
怎么会有这样的场景?
我的生母,在我小时候,可是来看过我?!
怎么会毫无印像?
怎么会记不起?
瑶儿思念生母(2)
一个又一个的噩梦在纠缠,睁开眼,便瞅见了姨娘,可是眼皮极重,刚睁开,便又阖上。这样的反反复复,像煎熬一样,心脏也跟着剧烈疼痛。恍惚中,听到朱佑樘在问,“可是摔伤了?”我在噩梦里挣扎,总想起来,可是不行,我的身体仿佛死了一样,只是无力,连睁开眼,都是那样无力。
太医说:“幸好身子骨结实,没有摔出什么毛病。只是感染风寒,有些发烧。”
明明听到,可是却睁不开眼。
难受的紧。
太医隔了一会,又讲了句,“臣现在便去开药。”
又静默了下来。
我脑袋里轰轰然,只觉眼里湿湿的。我奋力的睁开眼,却依旧无力。身子被人紧紧抱在怀里,那人劝我道:“你莫哭,不打紧的。”
身子骨无力,手指,却不由自主的紧紧揪紧他的衣襟。
他的手掌覆盖我的手掌,掌心温暖,“朕会保护你…你莫哭。”有柔软的东西在我额头缓缓移动,腰间的手掌更是死力将我箍紧。我流泪挣扎,他声音低低,“玉瑶,只是噩梦,醒了便没事。”脑里一片混沌不明,可那,分明不是梦境。
“我错了…我以为你长大了,自然会来救我。可是…第一次瞧见你,我竟然不敢认你…明明思念,明明想到全身骨头都软了,可是…我竟然这样没用,以为认了你,就会让你失去一切…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是野种…一个万神都想诛灭的野种…”
“不曾想,一万年后的今天,我的孩子,她举起剑,想杀我…”
那字字如针,回旋在脑海,刺的我心似刀绞,眼泪崩堤似的落下。我死紧的揪着他的衫襟,突兀嘤嘤而哭。
他急急安慰我,“你醒来便会好,你快些醒来。”
醒不来。
这字字仿佛大山,压的我几乎喘不过气。她误会了我,我的母亲,她一直误会我想杀她。我需跟她当面讲明白,我不是想杀她。
我不能让她带着这个误会,悲伤度日,以泪洗面。
可是,如今的我,即使见着她,也不能说!
我昏昏沉沉,挣了又挣,却还是昏睡了过去。
————
今日更五
瑶儿寻母
醒来的时候,竟然泪湿了枕。朱佑樘杵着头,阖眼在睡。我从床上爬起,胸口却仿佛被巨石压住,只是难受。一道金光突然绕在身上,我竟被带到了森林里头。狐狸脸色难看,母后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说:“玉瑶,你虽是重生,却万万不能和凡人产生孽缘。”
狐狸沉着脸,没做声。
森林里,母后与狐狸身上放出万丈光芒,照亮这凄黑的夜。那金色铺阵的草地,踏上去,似有若无的软,疑心是一脚踏空,可是并没有。
脚下是实地,心里却空的难受。
我凄凉道:“你并不是我母亲。”
母后死死盯着我,狐狸依旧没出声。
我撑着胸口,如同紧绷着的弦,稍稍用力就会被扯断。我一字字残忍地迸出口,“你真的,不是我的母亲。”
一直没有勇气说出口。
可是如今,竟是这样容易。
她怔了怔,忽然哈哈大笑,她眯着双眼,眼里却是光子闪闪,“帝俊天帝,玉瑶果然忘记了我。”她停了停,又道:“不过这样也好,能当凡人,也是一种福气。”她走到我面前,玉指如兰,轻轻捉住我的手,她低低笑道:“瑶儿,我是你前世的母亲。”
我摇头,却无可狡辩。
她微笑更浓,“你是我的女儿,你是九重天上的公主。记得么?你是公主,尊贵无比。你自小生活在昆仑仙境,你的脚下,踏着珍稀的昆仑雪菊。你的亲人,是主宰天下的神。”
我步步退后,只是流泪。
怎会不记得。
我的生母,她只是一只妖。
我转过头,朝这茫茫森林漫无目的跑。身后的狐狸飞了过来,一把将我抱住,他将我抱在怀里,在这森林飞翔盘旋,热热的风刮在脸上,我脸上的泪亦是火热似焚。
狐狸轻轻道:“瑶儿,不必难过,不管你是什么,我都喜欢你。”
实情,我是妖,我的母亲亦是妖。
我挣扎,他将我搂的更紧,我实在无法,只得流泪求他,“那么,你带我去一次仙涧。我想去找找她。”
生母死,蛇胆取
层层的紫雾下,黑压压的虹鳟鱼在水里欢跳,荫翳蔽日,巨大树木如同法术造成的绿色屏帐。岛屿中的一切依然,我疯了似的跑向那宫殿,宫殿已成了小小竹屋,竹屋外,枯叶残花尽是,地上灰尘堆的极厚。
母后跟了过来,对我说:“这里里外外我都寻过了,见不到你姨娘。”
很想流泪,很想哭着告诉她,用尽最大的嗓门告诉她。那不是姨娘,那是我的生母。她辛辛苦苦怀了我,在瑶池边痛了几天几夜才好不容易生下的玉瑶。
我双腿“啪”的一声,跪在地上。
眼泪扑扑而下。
狐狸劝慰我,“瑶儿,你姨娘一定平安。”
母后衣袖一挥,那灰尘蓦地消失不见,枯叶残花顿时化为灰烬。我双膝发软,不敢往里挪,只能眼睁睁看着,仿佛看久了,她便会自己出现在我面前,着那身火红衣裳,对我道:“瑶儿,你看,一样的红衣。”
母后走了进去。
最后,我鬼使神差的跟了进去。
灰尘布满的竹椅。
“母亲,很好吃。”有清脆的童音响在了耳边,我四处查看,荒无一人。灰尘堆成沙漠似的桌子上,却有一个白玉碗,里面仿佛盖住了什么。
我手指颤抖地拿开碗。
一颗绿色的东西冉冉升起,绿色周围透出剧烈的红光。
显然是被施了法术。
我双眼睁的极大,大的几乎充出血。绿色…蛇胆。脑中轰然一声,只觉天昏地暗袭了过来。

碗“啪”的一声砸在地上,砸成满地的碎片。
我身子骨一软,重重往地上倒,狐狸眼急手快地抱住我,仓惶连声叫道:“玉瑶,瑶儿…”我流泪看着他清澈的眼,那一幕一幕却如同烙在了脑海,不停的回放。
生母死,蛇胆取(2)
竟然会记起,记起那一天,高高的海棠树,开出嫩绿而细细的叶,红艳花蕾,似点点胭脂,而她亦是绿鬓朱颜,脸上却是死一样的惨白。
我努力抬起头,仰望她。
她静静凝视着我,持续沉默。
我心脏狠狠一抽,突然唤了声,“娘亲。”而她,仿如被雷电击中,全身僵立。她静静微笑,眼泪沁出,“这一声娘亲,叫的极好。”她手指颤抖往我腰间一搂,飞身到空中。我心下害怕,将头死死埋在她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