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哭是什么都不晓得。
所以,我很理所当然的没有哭。
可是将她埋进黄土的那会,我确确实实哭了,因为失去了,因为她不能再回来。只是觉的失去了重要的一部分,很是伤心。
我慢慢掉泪,回着眼前这个红衣女人,“对不起,你不是我母亲,我母亲已经死了,她不会再回来了。”
万贞儿一夜苍老
她身体抖了抖,却固执地说:“我就是你母亲。”我实在无法,只得去掰着她的双手,可是她十指铮铮的,铁似的只是不放开。红光一闪,我竟然到了一个森林里头,那样的青春嫩绿,花儿殷红,四处都是耸入天际的高高树木。
我舐了舐牙齿,狠狠往她手臂上一咬。
她却执拗的抱的更紧。
我心惶恐,突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急急放开我。
我脚下发软,却一直向前跑。跑了半天,依然漫无目的,转头一瞧,那红衣女子依然紧紧跟在我身后。我走一步,她也走一步。我停下脚步,她也不走。我转过身,心里委屈,“你是妖怪么?”
她蹲在我面前,长长的睫毛在抖动,“我是你母亲。”
我更加委屈,“你想吃我?”
她眼泪涛涛而下,只是重复说,“我是你母亲。”
斜斜的光线射了进来,光线下,她晶莹如玉的泪堆在眼眶,心脏忽然狠狠揪紧,我不知怎么,忽然就伸出手,慢慢抚着她漂亮的大眼,想要抚干净那泪滴。她身体再次抖了抖,我却更加莫名其妙的在她脸上轻轻一吻。
她眼泪落的更急。
我只好岔开话题,“阿姨,那万贵妃想生生吃了我…她还说什么胆什么的…她是妖怪么?”
她眼泪打住,安静地看着我,“那么,我去将她的胆取来。这世上不管是人是妖是仙,都不能伤害我儿。”
“你可打得过她?”莫名的担忧。她却微微一笑,“这世上的妖,极少是我的对手。”她笑容很美,一倏那迷惑了我的眼,我在她微笑的眼里,慢慢的沉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是在太子府,我疑心做了场梦,可是朱佑樘却告诉我,“那万贵妃不知怎么了,一夜苍老,以前明明老了,可还是少女的模样。现在…她竟然一夜苍老,太医全部去了,可都查不出半点毛病。”
我来了兴趣,从床上一骨碌爬起,跑去看热闹。
瑶儿母女离别
万氏的寝殿前,堆满了人,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小小的身子挤了进去。在殿外,依然听到万贞儿的咆哮,“快滚,全部给我滚。”
皇帝跟着站在门外头,忧心如焚在问,“爱妃到底怎么样了?你快跟朕说说?”我大声应道:“皇上,我可以进去劝劝贵妃娘娘。”我挤到皇帝身旁,陪着他伤心:“让我去试试吧。”
皇帝诧异地看着我:“你不就是昨天那个…”我点头,一脸哀伤敲了敲门,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进去。万贞儿躺在床上,隔着落落珠帘,我瞧见了她的脸,皱纹丛生,头发比常人还要白上几分。
美人迟暮,大约就是如此。
我跑到床前,认真地盯着她瞧了瞧,然后指着她,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我笑的莫名其妙,笑的眼泪沁出,肚子发疼。
她只是哭泣。
粉红的帷幄在似水般轻轻飘荡,她咻咻的吸气声越来越凄冷。我止住了笑,幸灾乐祸问:“你知道那美女阿姨是谁么?唉,她说她是我母亲咧。”
她哭声越来越大,悲痛欲绝。
我一手扯开珠帘,扯开帐子,看她老了的模样,心里更加痛快,笑容更是灿烂。她狠狠瞪着我,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悠悠然转个身,却突然撞见了一张惨白的脸。
是那美女阿姨。
她身上红光一闪,我们又来到了那片森林,她身子有些发冷,捉住我胳膊的手亦有些颤抖。她狠狠吸了口气,“瑶儿,蛇的胆,我放在仙涧,用法力封住了。”
我懵了懵,轻轻点头。
她艰难地微微一笑,“我让那蛇妖咬了口气,可是,不碍事。”
看着她难过的模样,心里隐隐发疼。
她突兀将我狠狠一搂,冰冷的眼泪扑扑而下,“我的玉瑶,我的瑶儿,那一日,我割肉喂凤凰,才凑得齐你的羽毛,那一日,我不愿成仙,只想生下你,才落到现在的下场。”她将我搂得更紧,紧的我几乎断了气,“可是,都是应该的,谁叫我是你母亲…”
心脏怦怦声发跳,跳的异样的发急。
突然流泪,突然悲伤。
仿佛正在失去什么,仿佛已经错过了什么。
可是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懂。
我只知道哭。
除了放声大哭,我脑里一片空白。
她急急安抚我,“你不要哭。”她说,“每次见你流泪,我比你更痛…”
可是,心口越来越绞痛,仿佛被人用什么东西绞着,痛不可抑。
她突然推开我,身子幻成烟雾消失不见。
我看着这茫茫的天地,只是嚎嚎大哭。
瑶儿母女离别(2)
哭了半天,一屁股坐在地上,只是感觉累,脑中朦朦胧胧又出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天空湛蓝,太阳朗朗地挂在头顶,雾霭团团缠绕在四周。一身火红衣裳的女子,背影削瘦。头上梳着髻鬟,鬟心斜斜插了一枚凤翘,她猝然回头,髻鬟散落,凤翘“哐当”一响掷在地上。
那样的脸…让我心脏又开始剧烈疼痛。
莫名的,只是疼的想哭。
我从地上爬起,大声叫道:“美女阿姨…”脚步一阵踉跄,突然被尖锐石头绊了下,身子往地上扑过去,鲜红的长长缎子蓦地把我身子一缠,将我拉到温暖怀里。我转身将她抱住,小手死紧的,只是死死抱住,固执不放手。
她身体冰冷,那种冰冷将我刺的浑身哆嗦。
可是顾不得了。
只是执拗着,不肯放手,因为放手就会失去。
她没做声。
高高的海棠树,开出嫩绿而细细的叶,红艳花蕾,似点点胭脂,而她亦是绿鬓朱颜,脸上却是死一样的惨白。
我努力抬起头,仰望她。
她静静凝视着我,持续沉默。
我心脏狠狠一抽,突然唤了声,“娘亲。”而她,仿如被雷电击中,全身僵立。她静静微笑,眼泪沁出,“这一声娘亲,叫的极好。”她手指颤抖往我腰间一搂,飞身到空中。我心下害怕,将头死死埋在她怀里。
她轻轻哽咽,“如今,我固执的想将你带去仙涧,想要照顾你,保护你,更想要母女团聚…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从来没有照顾过你,甚至连做东西给你吃,也是一种奢望…如今,老天爷就让我奢望一次吧,因为我的瑶儿,她在唤我娘亲…她什么都记不起,可是,她唤我娘亲…”
她带我飞进层层紫雾之中,紫雾层层拨开,我瞧见了一座普通的用竹子建成的小屋。她飞身下去,微笑的眼底浓浓的思念,她对我流泪道:“瑶儿,一次便好,让为娘的,亲手做一次饭与你吃便满足了…”
瑶儿母女离别(3)
她身体散出白白冰似的迷雾,嘴唇已经惨白,脸色亦是如同那冰雪一样,白的惨烈。可是,她在微笑,在生火做饭,她将饭菜端到桌面上,真的很难吃,饭烧焦了,刺鼻的气味,菜亦是水煮成。我一口口吞下去,每吃一口,她微笑的痕迹愈深。
我那样狼狈的将饭菜一扫而光,嘴上仿佛有蜜,“母亲,很好吃。”
不知道为什么会叫她母亲,可是很想叫。
很想跟她撒娇。
我当真跑到她怀里,抱住她冰冷的身体,撒娇道:“母亲,我还想吃。”她眼泪从脸上蜿蜒滴下,打在我胳膊衣服上的时候,却成了冰块,小小的,晶莹剔透的冰晶。我心里深深一震,搂得她更紧,“母亲,不疼…”
她眼泪一滴滴打下,慢慢道:“瑶儿,你需记得,蛇胆让我封住,等你恢复记忆,记得用它去救醒你姑姑西王母…”
我不记得什么西王母姑姑。
可是,我脑里有她,这个自称是我母亲的人。
她声音缓慢,吃力道:“我会洗去你的记忆,这样,你便不记得我…至少,在你恢复前世记忆前,你不会记得我…你姑姑待你极好,你一定要记起她,一定要救她…”
她盯着我,脸上在淌出浅浅笑痕,婉如无数热烈盛开的梅花,这朵朵灿烂能灼伤人眼的梅花让我慢慢沉溺,思绪一片空白。
最后,快昏睡过去的时候,我感觉到无数小小的冰块打在身上。
真的很冷。
可是,我却不能睁开眼。
醒来的时候,是趴在万贞儿的寝宫。我刚抬起头,就瞧见万贞儿让人绑在床上,嘴里还咬着白色手帕。
什么都记不起了,我敲着脑袋,刚刚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我仿佛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
我跑去松开万贞儿手上的绳子,拿下她的手帕。她模样狼狈,那皱纹深深的脸上多了红肿的双眼。我睁大眼,震惊问:“你怎么这副模样了?你怎么老了?”
她怔了怔,扯开嗓子大哭,“玉瑶,你还跟我装疯卖傻,你当真想气死我么?刚才那女人将我给绑了起来,你不可能不知道…”
“什么女人?”我相当震惊地问。
万贞儿之死
她双眼睁得更大,“喷”的一声,大口大口鲜血从嘴里迸了出来。那鲜血仿佛无数的盛开的花,朵朵开在红红凤被上。我哑然失笑,“贵妃娘娘,我只记得,前头你跟我说你是妖精,怎么,妖精不是很厉害的么?你怎么像个凡人一样吐血了?”
她“喷”的又一声,口中的鲜血涌的更急。她喘了几口粗气,指着门口,紧紧蹙起眉毛,“你给我滚!”我白眼一翻,相当无耐,“是滚出去?不是走出去?我不会滚怎么办?”
她吼道:“快走出去!”
我点点头,笑了笑,“成,我便走出去,虽然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不过你老的模样真真难看…”她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全身都在发着抖,瞪着我的眼里,满满的怒火。我摇了摇头,边走边叹,“我也会老哟…老了真真难看…”
刚开门,却瞧见外头守着的人山人海。
我万分悲痛道:“万贵妃不知怎么了,一夜老去,模样相当难看。”
人群里喧闹四起,守在门口穿黄袍的皇帝急急问我,“然后呢?你进了这么半天,就这样一句?”我更是感慨,大模大样朝外走,“以色侍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哟…”
那人山人海顿时人仰马翻,笑声热烈,如同长廊旁盛开的朵朵鲜艳花朵。
他们为什么会笑,我不知道。
可那笑声里,分明夹杂着痛快,以及恨意。
突然有声音从空中传来,“玉瑶,记得蛇胆在仙涧,记得救西王母。”这声音十分低低,仿如蚊声。可是,那一个字一个字钻进耳里,我竟然眼泪崩堤。
我四处一瞧,连个鬼影子也没瞧见,可是衣衫胸膛前,却有泪颗似的痕迹。我伸手摩了摩头上的秀发,却发现有东西藏在头发里,极为硌手。
拿下一瞧,竟是红艳花蕾,似胭脂一样发红。
我看着花蕾,好熟悉的感觉,脑里突然出现了枝头高高挂起的红色花蕾,一簇又一簇。花蕾下,一袭红衣在随风扬起,那女人,身子削瘦,头上梳着高高的髻鬟…
脑袋顿时发疼,剧烈的疼痛。
不能再往下想,记不起。
只是眼泪大颗大颗落下。
听说万贞儿当天被我气昏过去,宫里都传言她快死了,然而,她并没有死。她足足拖了五年才死的。
无赖天帝
(5年后)
这五年过得相当无趣,除了每天呆在宫里,便是日日去看望下万贵妃。说来也真奇怪,每次见到她,她都会嚎嚎大哭一场,闹着要死要活。她双眼恐怖地瞪着我,手指颤抖地指住我,说:“玉瑶,我讨厌你,你一直都是我的天敌。”
我压根没将她当成敌人。
可是总是忍不住,仿佛每天不去看望她一次,就会骨头痒一次。
现在,我终于不能去看她了。
因为昨天我穿着一袭红衣,戴着朱佑樘送我的珍珠钗子,在皇宫长廊不幸撞见了她。而她,又如同以前的千百次,手拿掸子扑过来打我。我一面闪躲,一面顶撞了句,“因为我长得比你漂亮,因为你老丑鸡皮,你便想打死我么?”
她听到这话便昏了过去。
我以为她没什么大碍,可是,不曾想到,她却死了。
真叫我可惜。
太医说:“气咽痰涌而昏厥,继而身亡。”
皇帝大怒,质问众宫女太监,是谁气的贵妃娘娘。然而,她们全部都说没瞧见,说是万贞儿自己走着走着便昏了过去。
最后,不了了之。
落地的铜镜前,热烈的红衣在缓缓褪下。宫女替我换下素白的衣裳,连瑾瑜的火红玉佩亦换成了温润白玉。门口,有太监在传,“太子驾到。”
我赤足走到门口前跪请。
他一身素白衣裳,身材挺拔,虽只是十七岁,可是,一脸英气。他将我扶起,退下左右,笑眼叫了声“瑶儿。”
衣裳下的赤足冰似的发着凉。
我抬起头,小心翼翼往横梁上瞧了一眼,那个非让我叫他“狐狸”的男人果真在。朱佑樘跟着往上瞧了眼,却问:“瑶儿,你在看什么?”
看什么?我肩头一耸,脸皮却蓦地滚烫。
看那个厚着脸皮,每天晚上抱着我入睡,说我已是他女人的俊美男子。看那个让我心跳如同鼓擂,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混蛋。那混蛋从小到大,一直跟着我,一直在我耳边重复:玉瑶,你是我的妻。
狐狸果然跳了下来,一脸不爽,“你是让我扮鬼出现在他面前,还是亲自赶他走。”我生生将朱佑樘推了出去,猛地关上门。
刚转身,身子便让人抵在门上。
他睁大眼,俊脸微微一扬,重复那遍说了不下千次的话,“你是我的妻,千万不要跟这凡人扯下孽缘。”
我仰头看着他清澈的双眼,那双眼里,有我的脸,脸色已经如同抹上了重重的胭脂,滚烫灼人。
这自称是天帝的男人。
当真无赖得很。
狐狸瑶儿私奔
竟然又梦见了那一幕,天边的似血残阳下,红柳开出绿色的叶,火似的花,如同高高束起的屏帐,屏帐里一男一女在芨芨草上翻滚,火红与乳白衣衫在紧紧纠缠,他们刺耳的喘息声让我再次从梦里惊醒。
醒来的时候,已经出了满头大汗。
有只手放肆地搂住我的腰间,他懒懒“嗯”了声,问我,“瑶儿,你又梦见了什么?”黑暗中,寂静得让人有些心惊胆跳,我的心在“怦怦”直跳,脸上如同那梦中红柳一样火热烫人。我咽了半天唾沫,却迸不出半个字。
身子只是发着烫。
身旁的死狐狸却毫不客气地“哈哈”声笑了出来,“你是不是又做春梦了?”耳根已经滚烫的仿佛快要焚毁,我发着窘否认,“没有。”
他手指光芒一闪,房内顿时灯火通明,大红大红的蜡烛在高高燃起。他直直看着我的眼,微笑的眼里尽是满足,“我的瑶儿,你不大诚实。”
被说中心事,我突然赌气,“半夜三更,偷偷溜进十五岁女孩的房里,你这个天帝,压根便是个无赖转世。”他不气不恼,反而笑的更是猖狂,“看我模子,顶多十八二十的美好年华,与你这十五岁,不是刚好相配?!”他放开我,双手懒懒往脑后一枕,“再说了,你哪里十五岁,你足足有一万多岁,还说成十五岁,到底是谁无赖了?再再说了,我狐狸可是难得一见的美男,瑶儿,你赚了…”
我又气又急,“那么…”
他蓦地坐起身子,截断我:“那么…狐狸便去偷只鸡来给你吃…”他摇身一变,瞬间消失不见。
我咬着牙,却无可奈何。
区区凡人,怎么和这个来去自如的天帝斗?!
冷风突然破窗而入,高高火烛晃的厉害,那浅浅蓝色的火苗在颤抖,隔着红色的帐子,我的心跟着火苗在颤抖。我壮着胆子叫了声,“狐狸…”以为是他,结果一袭红衣出现在床前。
狐狸瑶儿私奔(2)
她拉开帐子,坐在床畔,对我静静微笑。
我死紧地揪紧被子,手心里湿的厉害。我发抖问,“你怎么…你想做什么?”万贞儿微笑道:“玉瑶,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在纠缠,可是,今儿,我竟然跟阎王说,想上凡间来谢谢你…”
我脑中轰轰然,只是不相信她,悻然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微笑的眼,越来越深,“想不到,我是妖那会,你不怕我。反倒死了,你便怕我了。”我将被子拼命抱在身上,只是哆嗦,她笑道:“玉瑶,看你如今这模样,我倒真想笑,堂堂的帝女,竟然怕我…”
我恨恨给了她记白眼,心里在求狐狸快些回来。
她起身,只是笑:“玉瑶,想不到,原来我死了,竟可以轮回。阎王说,只要我轮回十世畜生,便让我轮回为人。”
我缄默。
她呵呵一笑,“所以,我需谢谢你,倘若不是被你气死,真不知我要等到几时,我着实也想不到,我死了以后,竟然不会魂飞魄散,竟然还能轮回。你知道么,以前想做仙,可是现在,我想做人。”我脱口而出,“为甚么?”
她灿烂一笑,笑容如同夜里最亮的繁星,她双眼亦是炯炯,“因为朱见深…”我怔了怔,喃喃自语,“皇帝…”
她用力点头,“以色侍人,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自古,都是这样说。可是,他待我,不是这样。尽管我衰老,尽管我坏事做尽。可是,他待我,着实好的很。”她明珠似的眼里满满的光芒溢出,“他依然爱着我…”
爱情?这便是爱情么?!
十五岁的我,尚不懂爱情。
我只知道,对着那只狐狸,我会心跳加快,有时难以负荷,仿佛承受不起这样的心跳。那么,这是爱情么?!
我脸颊在滚烫,仓惶抬眼一瞧,万贞儿已经没了踪影。
宫殿外,突然被敲得震震响,宫女太监尖锐的声音在叫道:“快快去皇上寝宫外,皇上只怕不行了,快要升天了。”
狐狸瑶儿私奔(3)
我趿着绣花鞋,脚步急急跟着往外跑。
长廊里,到处都是脚步匆忙的人。我被人流挤昏了头,最后,头昏脑胀的一起到了皇帝宫殿外。太监朝人群中叫道:“玉瑶在不在?快请玉瑶上前,皇上有话要吩咐。”
我不知所措搓着手,突兀被众人推到了前头。
公公说:“玉瑶主子请了。”
在这皇宫呆了几年,极少有人会唤我声主子,这声主子,真是让我万般纠结。走到皇帝龙榻前的时候,发现朱佑樘一直跪在当场。我跟着跪下,皇帝手指颤颤的指了指我,“你过来…”
我心里惊惶。
皇帝极艰难咧开嘴一笑,“莫怕,你过来…让朕,好生,看看你。”我慢慢挪到他床前,一颗心更是悬着。
这皇帝几年来,一直对我视若无睹。
今儿?犯傻了?!
他仔细往我脸上端详了会,渭然叹道:“像极了…真真像极了…”我更是一个疙瘩,莫名其妙。他手指抖动地摩着我的手背,突然流泪,“朕一直晓的,你便是气死贞儿的女子,可是,佑樘喜欢你…”
煌煌的烛火映在他面上,映得他面色似鬼,惨白中又带了些红影子。
这快死的人,原来是神,无所不知,大度的神。
他悲凄道:“贞儿她,这几十年,着实做了许多荒唐事,朕都明白,可是,朕爱她,朕…”他突然用力咳了起来,红烛的影子在他脸上剧烈晃动,他大口喘着气,语气疲惫:“如今,朕快随她去了,只愿你,好好照顾佑樘。”他字字皆是无力,却恍如雷鸣,“等他登基,你便嫁他罢。”
我怔了怔,蓦地张皇,蓦地浑身冰冷,仿佛身在寒冬,身旁都是大雪,几乎将我冻死,几乎冻的我喘不了气。我摇头道:“我不要嫁他。”我用力抽回手,步步退后,剧烈的摇头,“我不要嫁给他。”
身后有只手,突然就将我拽住,我转过头,朱佑樘唤了声“瑶儿。”语气凄冷问我,“你为什么不愿?”
我挣脱开他,转身便逃。
皇帝的声音却还在耳际纠缠,“朕已经命国子监司业张峦为你父亲,以后,你便有名有份了…”
狐狸瑶儿私奔(4)
不知跑了多久,我躲到阴黯的假石山洞里,低低抽泣。
等他登基,你便嫁他。
这字字似鬼,缠在我脑里。
泪眼里却又出现了一幕,火红的枫树在呼呼作响,凄厉的风似罡风一样刮起,檀香树被紫色闪电击中,轰然倒地。无数雷声在炸响,闪电狰狞劈闪。在电石火花中,却有个男子,在深情念道:瑶儿,我们拜天地。
心脏,狠狠一抽。
我睁大眼,只是流泪。
遗忘了什么?究竟忘记了什么?
为什么会痛苦?!
空中,传来了慵懒至极的声音,“瑶儿,你怎么躲到了这里?”乳白衣裳映入眼帘,狐狸嘴角抿出浅浅的细纹,“我顺着你的气味,才将你找着。”他将手中香气飘溢的烤鸡递到我眼前,“快些吃,冷就不好吃了。烤鸡这东西,得趁热才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