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桌上,看电视时,包括睡前没闭眼时等等,都是老妈进攻的时机,充分发挥几十年党委书记的工作经验,大有不拿下我这个山头誓不罢休的架势,她说25岁对于女孩子是一道关键门槛,25岁前没恋爱,以后就困难了。她常常指着楼隔壁的中学说:你看看,多少漂亮女孩子正在茁长成长,难道她们会把好男人留给你?
我知道把好男人留给别人不符合现代女孩子作风,只是我相信缘分,懒得主动出击,我愿意像守株待兔的懒惰男人一样,守着青春的树桩,等着好男人稀哩糊涂撞过来。
老妈担心好男人被纷纷抢光而我空守着树桩哭,所以,她逼我去相亲,天啦,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老一套,让我那帮前卫密友们知道,还不把门牙笑掉?!
老妈向来雷厉风行,我相信她真能把人带到办公室,那时我还不得在大理石地板上找个缝隙钻进去?
所以,11点20分,我乖乖背上包包出门。
二
走在阳光下,我忽然感觉自己可笑,我正走在奔向婚姻的康庄大道上,可那个男人,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
进了水云间,远远看见来妈和一个阿姨坐在一起,一副故做亲密的模样,未来的亲家么,自然要搞好安定团结,是老妈的拿手好戏。
老妈瞅着我一脸的不屑说:可可,快叫余阿姨。
桌子底下,老妈拧了我一下,我自然明白个中意思,让我温柔些。我把脸上的肌肉往一起挤了挤说:余阿姨好?
她笑,拉过我的手:你看这孩子,真是漂亮。其实我能感觉到,她温和的目光背后安装了最大功率的探照灯。
然后,她们假装关心我的工作,问长问短一阵子后开始大肆表扬一个叫安瑞山的男人,连思考都可以省略了,知道安瑞山和我一样是今天的主角。两个老妈的相互恭维中我知道了安瑞山,在大学研究所工作,博士毕业,她们边说边扫描我的脸色,我握着一杯茶,听着优雅的音乐,给喝茶的人分类,很快,把他们分成了三类人:一类和感情有关,一类谈生意的,还有一类是消遣无聊的。我想:权且把自己归于最后一类。
余阿姨说:瑞山这孩子,怎么了?她抬腕看表,对老妈解释说:他们正在研究一个重要课题,可能时间有点紧。
老妈言不由衷说:年轻人嘛,工作第一。老妈已很不悦了,她是个骄傲的女人,到老如此,如果不是眼瞅着正向26岁挺进的宝贝女儿还孤家寡人,她才犯不着委屈自尊呢。
我去了一趟洗手间,因为无聊,喝了太多菊花茶。
回来时,桌子上多了一个男人,我听老妈正说:哎呀,快十年不见了,瑞山越来越越英俊了。从侧面,我看余阿姨的脸,笑得山花烂漫。
男人爱看美女,美女也爱看帅哥啊,我快快冲过去看,天哪,我差点就想一头扎进茶杯淹死。他也算英俊?除非地球帅哥都去了火星!坐着比老妈高不出多少,头发像极了烧焦的茅草,眯眯小眼绝对不能点燃女孩子的心。
我一声不响坐下,老妈说:可可,这是瑞山。我扫了老妈一眼,现在,她老人家绝对是一脸很对不起我的模样。
我说:知道了,你好?我喝茶,拒绝看他,多看一眼都会伤了我对男人的感觉,更不想嫁。
安瑞山问了你好后也低头喝茶,偶尔偷偷看过来一眼,好象被烫着,飞快逃开。
两个老人家继续互相吹捧彼此的宝贝,余阿姨说安瑞山只顾了工作把恋爱这码子事都给忘了。我偷偷乐,也就我,有老妈陪着壮胆,就凭安瑞山?一个女孩子不敢看,两个女孩子看要带着棍子的主!即使他不想忘,成吗?
老妈的恭维已明显地底气不足。
我想救救可怜的老妈,看看表说:哎呀,我到点上班了。
老妈获救了:我们改天再聊,孩子们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处理吧。妈妈总是知难而退,立马就把这难题踢给我来解决了。
余阿姨说:那好,可可,能不能把你的电话告诉阿姨?
我看看老妈,老妈遇见难题就逃,眼睛假装欣赏茶博士的斟茶艺术。我只好把办公桌上最忙的一部分机告诉余阿姨,那是部业务电话,没有绝对的耐心是打不进去的。余阿姨把早准备好的一张纸条塞给我,我看了看,是安瑞山的电话,出门后,塞给老妈。
一路上,老妈不说话,我逗她:老妈,下次您不会从动物园逮一猩猩来跟我相亲吧?老妈嘴硬:漂亮能当饭吃啊?
老妈回家侍弄满阳台的花草去了。我满街溜达,吃了一课冰淇淋吃加一个汉堡,回写字楼继续革命工作。
三
晚上,老妈的嘴巴终于肯休息上一阵子,自知理亏地盯着电视不转眼珠,老爸说:今天怎么样啊?老妈头也不转说:还行。
老爸刨根问底:人怎么样?老妈说你问可可吧。
我笑,脚丫子拍打在沙发上说:老爸,我怀疑历史博物馆里陈列的蓝田人化石复活了。
老爸看着我:小小孩子家,怎么这样刻薄?
我吐吐舌头看电视,从此,关于相亲话题被放下。
安瑞山很快被忘到脑袋后,某天快要下班时,听见有人喊:可可,你电话。我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奔过去,只要是那部电话,大多和业务有关,有业务谁不高兴?和月底红包紧紧地挂着勾呢。
那边声音窃窃说:可可吗?
我用百分百的温柔说:我是,您哪位?
然后,安瑞山从被遗忘的角落钻出来,说这个电话总是打不通,要是这一次再打不通他就到公司来找我了。我吓坏了,一口气连说了几个别别…
我结结巴巴说:快下班了,改天聊好不好?他说好。收线,对着话筒我一阵发呆,难道他读书读蠢了,看不出我对他没兴趣么?
从此后,每天下午,安瑞山都会历尽千辛万苦打过一个电话,闹得同事们说我最近命犯桃花,逼迫我赶快让白马王子现身,仅供大家观摩欣赏。
我岂敢?!让他现身,难道我想自取其辱不成?何况我不喜欢他。
我委婉对安瑞山说自己很忙,能不能请他不要打电话?他磕巴着说:那好那好。
他的电话就换成了鲜花,每天都是花店小姐一路芳香上楼来,羡得同办公的女孩子们眼珠发绿,说:这样浪漫的男人,可可呀,你想转让时一定想着我们。
我嘴巴里说哦哦。心里已有点美孜孜的了,女孩子么,天性喜欢被人追、被人宠、被人羡慕的虚荣小动物,我当然不能例外了,当然除去安瑞山的模样。
安瑞山的鲜花大大美化了写字间的环境,总裁来考察我们的敬业精神时,狠狠表扬了一通。
四
后来,安瑞山不仅送鲜花,还时不时送果篮,当然也是他付钞票别人跑腿。写字间同党们边吃水果边为未曾谋面的安瑞山说好话。说来说去,把我给说晕了,感觉不去爱他就很不道德了。吃着水果嗅着花香美得我忘记了他的丑陋,于是,某次收到鲜花后美晕了头,把写着手机号的纸条塞进送花小姐手里:让他给我打电话。
一个下午想象安瑞山得到手机号后的得意嘴脸心里有点忐忑。把手机塞进包包的最深处,害怕它一响起来吓着自己,直到下班,拿出来一看,愣是没一个未接听电话,狠狠地,我失落了一把,自嘲一番自做多情被人笑。
出了写字楼,正闷头走,听见有人暖暖地叫:可可。蓦然抬头,看见一张丑陋的笑脸温暖在秋天的夕阳下。
呆呆地望着他,陡然间我就萌生了中计的感觉,一通鲜花加果篮愣把我给搞晕了,这小子深谙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道理,未曾谋面就一通果篮把革命同事们给买通了,不知不觉中统统做了他的说客,把我这颗坚定的心给忽悠动摇了。
我诧异地望着他说:你怎么也不打电话?
他傻笑:怕你不接,怕你接了也不见我。
我说,不打电话我一样拒绝。
他无所适从的模样很可笑。
告诉他我要回家,他说无所谓,可以和我一起回家。我瞪大眼睛看他。他忙说:你别误会,到你家门口我就走。
现在才知道,不是什么鲜花都可以收什么水果都可以吃的,拿了人家吃了人家,总要给人家点面子吧?于是沉默等于默许,任他跟在身后,一路上,我像紧张的鼹鼠,生怕被熟人逮见丢了面子。
下班时间,公交车拥挤着呢,他双臂吊在横杆上,用身体给我撑出一块自由的空间,绝对不碰触及我的身体,看我一眼飞快逃开,不说话。下车时,细密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滚下来。我说辛苦你了。他憨憨笑笑,跟到家门口,我站下,望着他笑,他也笑,憨到骨头里。
本想让他进来坐坐,转而一想,可不能一时心软坏了一辈子大计,于是说:你回去吧,我到了。其实,他说点动人的话,坚持一会,我就会让他进来,给他泡上一杯香茶,因为他丑陋却不讨厌。他却憨憨着说:那我走了。
五
这小子天天在写字楼下等我下班,见了也不说话,只是笑笑,在公交车上,用单薄的身体抗衡诸多的拥挤给我撑起一片自由的空间。逐渐的,我发现他并不怎么难看,心地善良,除了不会甜言蜜语他知识渊博。
一次,我说:安瑞山,你就不会说几句女孩子爱听的话吗?
他蔌地红了脸,喃喃说:我不会。
我急:那你怎么会送鲜花和果篮呢?
我妈教的。
我晕菜,这个笨男人,用棍子敲也不开窍。我喊:你干嘛老是跟着我?
他嘟哝着说:追你是我必须的攻克课题。
我彻底没了脾气。
现在,我已经不想帅哥了,只想把安瑞山调教成一个会说甜言蜜语的男人。教了一个秋天,直到雪花在天空飘扬了愣还是没没戏,我知道:完了,除非我想嫁给他,这笨男人定要孤家寡人一辈子了。
六
一个天寒地冻的黄昏,本小姐因为酷爱美丽冻人,衣衫穿得有点少,出了写字楼,被寒气给逼得只有跺脚的份,他见状飞快脱下羽绒服罩过来,暖暖的羽绒服里有他温暖的体温,恩?很好闻的男人的气息。漫天的雪花飞舞里,我瞅着他的鼻头慢慢变红,我慢慢感动,一把抓过他的手,无耻地说:安瑞山,来句肉麻的话。
他裂着冻得不成体统的嘴巴,认真看着我问:你爱听什么?
我懵了,狠狠瞅他一眼:向我求爱!!
他张着大大的嘴巴:真的?我一把揽过他,强行把吻塞过去:都落进雪花去了,快点堵上它。
那天,我把安瑞山带回家,这一次,是老妈差点晕菜了,看着我们攥着手进来,她扎煞着手说:可可?
我说:老妈,我们饿了,快点上菜。
老妈把我扯进卫生间说:孩子,咱可不兴逗人玩?
我撇撇嘴:谁说逗人玩了?我要嫁给他。
老妈说:不怕半夜醒来吓着自己?
我笑:漂亮又不能当饭吃,嫁给他多美,一辈子把我当宝贝,一辈子不担心有人跟我抢。
老妈哑口无言。
我和安瑞山恋爱忙得欢,革命同事们一致要求瞻仰一下可可小姐千挑万选的英俊男生,我告诉他们:最好的要留到最后,婚礼上见。
我计划,在婚宴上,让安瑞山先生一出场就搞一个惊天动地、人仰马翻,好不好?
连谏的爱情■ 对峙
爱情不过是一场痼疾,一旦得了,便没了治愈的机会,它潜藏在身体深处,每一个不经意的时刻,它便跑出来,如顽皮的孩子,折磨了心灵或者身体。
一
采访杨朴的那天,婴嫣的心,如悬着的一片落叶,迟迟的,不肯落下,只因眷恋着他的枝枝节节,离中年近在咫尺的男子,很好的相貌以及事业,以及沉默的唇齿,让她不爱,怎么可以?
几天后,婴嫣给他电话:杨先生,可以补充采访你太太么?
杨朴的迟疑,在片刻之间,婴嫣便见了希望,这个要求,本身就有了一些只与自己有关的私秘目的,对太太倦了的男子,是不会轻易把她示人的。
一直,婴嫣是个那般执着的女子,不肯轻易喜欢,喜欢了不肯轻易放弃,如母亲曾说过的:容易受伤的性格。若真的喜欢,放开胆子抢那么一次,在婴嫣想来:未尝不可。
乘了杨朴的车,一路风平浪静的沉默,静静而卓然的清凉,在浅浅的秋里。婴嫣知道了他是不肯使用香水的男人,没有烟酒嗜好,采访过许多所谓成功男士,他们的喜好,都在车子中的空气里,惟有他,清淡若水。
一路上,杨朴几乎目不斜视,恍如逃避诱惑的婴孩,不敢看糖果的样子。婴嫣的心,若阳光下的水滴,袅然飞翔。
此刻,婴嫣便是诱惑所在了,笑轻轻扬上嘴角。
二
见着了杨朴的妻,一个安详在轮椅上的女子,望着婴嫣笑了,安详高贵到孑然,一如高秋正午下的菊。
婴嫣说:杨太太,我是婴嫣。
她望着杨朴笑:我已不再是杨太太,怎么还乱说?杨朴也笑,那刻,他若阳光少年的心底无杂。
原来如此,婴嫣的心,顷刻奔涌而起。
杨朴有许多业务要忙,早早走了,倪裳和婴嫣喝红茶,一个下午与采访无关,婴嫣知道了她和杨朴的过去,三年前,因一场车祸,她的腰椎以下便是了一种摆设,用绝食威逼杨朴离婚,婴嫣问得幼稚:你们不爱了吗?
她笑:当我能给予的爱情只剩了形式,对另一个,是不公的,你不觉得,有一种痴情,对另一个人其实是残忍么?
婴嫣说哦。
但我必须一直接受他的照顾,这是他答应离婚的前提。
原来,这个家,并不是杨朴的,他的在对面。离婚后,他便买了一楼的两套房子,与倪裳对门住着。
婴嫣爱他们美如烟尘的往事,胸有丘壑的倪裳,即使自己得了杨朴的爱,对她,必然也会敬重的。
三
走的时候,倪裳的轮椅转到门口,突兀的,婴嫣听见她的声音:杨朴是个好男人,离开他,是因为他还有很长的岁月可以爱或被爱。
倪裳的聪慧,即使黑夜,在她面前,也是透明的。
婴嫣回头望她,一转身,泪落下来,幸福恍若垂手可得。
后来,倪裳的电话便是常来:婴嫣,你可以来陪陪我么?
婴嫣去,从不推委,那次采访结束后,这是接近杨朴的唯一途径。
他常常在,汲着红茶,看婴嫣和倪裳谈笑之间,笑容温暖。每一次,倪裳说:杨朴啊,送送婴嫣吧。婴嫣的心,哗啦哗啦飞起来,黑夜里的脸红,他们看不见。
而倪裳,高贵的微笑之下,洞悉婴嫣心的每一个角落。
几杯红茶,便让婴嫣微醉,是爱情若酒,杨朴知不知?
一个阅人无数,江湖看尽的男子,若是不知,便也是推脱了。
那夜的路上,婴嫣说:杨朴,不想再去爱了吗?
清朗的月下,婴嫣不看杨朴,只是纠缠着指,所有的答案在他一个人的心里,那么多的前尘后世,婴嫣不在乎。
泪滴在指上,他环绕过来,婴嫣便丢弃了所有的坚持,爱情原来如此。
那夜,杨朴干渴多年的身体,若狂风暴雨,一下子淹没了婴嫣的全部,从此即是永远的。
他欣赏婴嫣的身体,若古时那个——挑灯看剑的英雄。
天亮时,他给婴嫣套衣,一件一件,很是仔细,说:天冷了,莫穿少了冻着自己。婴嫣便就此知了倪裳,究竟是为何爱杨朴这般彻底。他是这样的细腻,责任一旦挂在肩上,便不肯卸去,即使累坏了自己。
婴嫣说:杨朴,我终要嫁了你。
他便是笑,然后,缓缓说:只是我怕委屈了你,因为,我不可以不善待倪裳。
因为如此,我更是爱你。
在婴嫣想来,最初的杨朴,只是简单的诱惑,而现在,是爱得彻底,倪裳的退场,杨朴执着地不肯丢弃责任,如挑烛灯签,挑亮了杨朴的美好。
四
后来,婴嫣知道,倪裳已跟杨朴说过多次,让他爱了自己,因为婴嫣眼里的爱情,有圣徒朝圣般的姿态,被这般爱着的男子,定会幸福的。
这场爱情,来得如此容易,连抢都不曾开始。
和杨朴的夜,莫名的,婴嫣执着在自己家里,再见倪裳,有了浅浅的尴尬,而安详的倪裳就不停地讲法文原著里的幽默,快乐的笑声中,忧郁一闪而过。
三个月后,婴嫣和杨朴结婚。婚礼的早晨,倪裳托保姆小夏把杨朴的钥匙送来,依旧很是锐利的棱角,没有因开启而打磨得圆润,握着它,婴嫣感觉很像接受了一些过去。
婴嫣打电话,请倪裳去观礼,倪裳淡淡回了:这是你们的豪华盛宴,我就算了吧。淡淡扣了,那刻,婴嫣便听出她心里的苍凉,无论怎样宽容豁达的女子,让她参加曾经爱过男人的婚礼,究竟是残忍的。
如果婴嫣和杨朴的婚礼是一道盛宴,在倪裳,已感觉自己像了凄然的残汤剩羹。
五
繁华热闹的婚礼中,婴嫣表情涣散,而杨朴竭力的周全,是不肯委屈了婴嫣的,那一刻,婴嫣忽然地意识到,这桩倪裳竭力成全,而自己竭力追逐的爱情,委屈的,或许将是两个人,而盛宴已经开始,大家都无了退出的余地。
是夜,杨朴说过去看看倪裳。
婴嫣说:累了,你自己去吧。杨朴便去了。
婴嫣望着杨朴的背影,恍然间明白了,以前,自己与杨朴的夜,被固执在自己家,其实是不想与倪裳,有如此咫尺的距离,亦不想听她说:杨朴啊,送送婴嫣。那语气,被爱情泡过的颜色,褪不掉的。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忍受男人的心里,装着以任何形式存在的深情过去。
远观、向往、设计、追逐与到达的现场效果,从来都是不同,如现实与梦的距离。爱情从来没有快乐三人行,这样的自私,没有人可以彻底屏弃。
婴嫣悄然站在倪裳的门外,看见倪裳,缩在轮椅里,浸泡在微蓝的夜色,看窗外的天空,杨朴的手,扶在轮椅推手上,不若婚礼中热浪迭起的新郎。
新婚的夜,婴嫣与杨朴很是安静,他伸过手,试图扳过她的身体,其实婴嫣知道,这是他外强中干的一个动作而已。婴嫣没动,他的手也无力,这是一双刚刚沾染过前尘的手,如果他刚才与倪裳属于心灵,那么自己仅仅属于身体?
泪就滑下来,蹭在被子的一角,不与他知。婴嫣说:亲爱的,今天真累呀。他说:是啊,真累,婚礼向来如此。婴嫣的心跳了一下疼。那刻她才知道,没有女子不在乎自己爱的男人的过去。
倪裳从不肯到婴嫣家来,穿过两道门就是的,防盗门的浅浅门槛,对于她的轮椅,算不上障碍,她却不肯,她说:我不想打扰你们的幸福生活啊,以后,不要让杨朴来看我了,有小夏陪我就足够了。
杨朴却不可以不去看,很多习惯改不掉,杨朴也不想改,他总是固执地认为,婴嫣爱他,倪裳是其中一个不可或缺的部分,在爱情上,男人总是自信的。
甚至情人节的鲜花,在杨朴的手里也是两份的,送给婴嫣玫瑰,她知道,爱情是残缺了一个部分的,其中一些被切割在了倪裳的康乃馨上。玫瑰和康乃馨,在杨朴的心里,是等同的味道,他只是在表面上区分了一下而已。
静如秋水的幸福,在于婴嫣,只是一种表象,而倪裳的安详以及高贵,也是做给别人看的道具,隐隐的伤,藏匿在彼此心底。
六
那夜,婴嫣说:杨朴,我们生个孩子吧。
杨朴说:好啊,等他大点,可以让倪裳教他学法文。
烁烁的骐骥,便在婴嫣心里冷下去。
婴嫣依旧去看倪裳,两个女人的聊天,渐渐了,有了一些简短的静默,目光落在不同的地方,彼此的心里,是有了结的,便是有关杨朴。倪裳家里,有杨朴给他买的书,以及种在阳台上的太阳花,小而倔强地生长在阳光下,如小而明晰的伤疤,开放在婴嫣的眼睛里。
到处都是杨朴的痕迹,婴嫣便知道,倪裳的放弃,其实,是爱他的另一种方式。爱情不过是一场痼疾,一旦得了,便没了治愈的机会,潜藏在身体深处,每一个不经意的时刻它便跑出来,如顽皮的孩子,折磨了心灵或者身体。
婴嫣对于倪裳,竟有了渐然的恨意迭起,去看,或者关照,不过是一种敷衍,给杨朴看,倪裳必是洞悉的,那样一个聪慧的女子,婴嫣知她若自己一样,必须把一种豁达的宽容表演到底。
而杨朴,幸福得不知就里。
他不知道婴嫣的梦里,正有倪裳静静睡去,不再醒来,婴嫣梦里的微笑,花朵一样绽放得彻底。
爱情的自私,足以让人滋生足够的残忍。
夜里,杨朴周旋在婴嫣身体上,快乐是他一个人的事,在她心里翻腾的,只是,杨朴和倪裳,曾经用怎样的缠绵,纠缠了与自己无关的纯净幸福,是她从未有过的淋漓尽致。这样梦寐般的臆想里,只有绵长的疼如线绕指。
婴嫣便喊:杨朴,你一定说,你只爱我一个。
杨朴喘息,说:只爱你一个。
婴嫣知道这不是真的。
和倪裳再一起,冷藏匿在婴嫣眼睛深处。脸上的笑,像一下一下按上去的积木,一转脸的瞬间,就会碎落无声。
七
婴嫣越来越感觉,自己不过是倪裳送给杨朴的爱情礼物,他们之间的故事曾经令自己感动,而现在,婴嫣想要杨朴的全部,而不是倪裳之外的部分。
只有一种可能的情况下,婴嫣才可以得到他的全部,就如梦里,倪裳永远地睡了。
婴嫣的心,冷得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