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后语都很清晰,意思再明白不过。
周凡益合上笔记本电脑,面无表情的说:“那就好。”
林亦霖低头:“我今天有四节课,就不过来实验室了,老师再见。”
话毕,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繁忙的一天刚刚开始,他还有无数的事情要完成。
真的不能把时间都花在终究无关紧要的东西上。
时间已过零时,漫天繁星。
奢华的黑色轿车打破夜色的沉寂,静静的于别墅的门外停下。
它的主人因为疲惫而靠在后座浅睡,长长的睫毛与短短的褐发在星光下流淌着动人的光泽,五官深邃优雅,依旧像位王子般那样不真实。
司机静候了片刻,依循他的嘱咐轻声道:“少爷,到了。”
陈路恍然睁眸,几秒之后才深深地呼吸了次,说:“恩。”
司机又道:“董事长说您的学业比较繁忙,所以安排了佣人明日过来照料您和林先生的生活。”

陈路拿起旁边简单的手提箱:“不用了。”
为了迁就林亦霖的习惯,他们结婚后所有的生活事宜都要自己处理,有时候会觉得累,有时候也会觉得温馨。
这并不是大事。
司机又从手边拿过个信封递给他:“这是董事长要我交给您的。”
陈路接过,淡淡的道了别便走出车去。
他静立于门口,待到车子消失才皱着眉头将信封里的东西抽出,借着月色能看到是些相片,相片里的主角竟然是林亦霖和周凡益。
都是在校外的独处。一起用餐,一起撑伞,一些相视,一些相触。
虽不亲密,但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陈路默默地翻了翻,忽然又把它们装好,转身开了门进屋。
房间在有林亦霖的时候永远是干净整洁的。
他随手放下箱子、脱掉风衣,待到身上寒气没有那么重了才走入卧室。
林亦霖早就安睡了,依然穿着得体的睡衣,只侧身躲在大床边上的角落,呼吸浅淡到有些虚弱,柔软的黑发不再像白天那样整齐,衬着白瓷般的皮肤,散乱的带着孩子气。
陈路无声的凝视了很久,忽然俯身拥抱住了他。
熟睡的小林子被惊醒,吓得挣扎了两下,才疲倦的安静下来:“怎么两天就回来了…这么晚,又没有好好休息。”
陈路没说话,而是扶正他的脸深吻了上去,不由分说的夺走他的呼吸,直至林亦霖颤抖的皮肤发烫,才重重的咬了下他的嘴唇,低声道:“想你。”
林亦霖的脸不自觉地红了下,伸手搂住他的腰,将脸靠在他肩上:“想我为什么见到我就回公司,为什么要生我的气?”
陈路依然沉默。
林亦霖轻声道:“我对老师根本没有什么,你要相信我。”
陈路无奈的笑了笑,抚摸着他的短发说:“也许直到有一天你需要去捍卫我们这段感情,才会明白我的感受,我不想去动那个周凡益,但前提是他不要碰属于我的人。”
林亦霖说:“也许有一天你发现自己没那么大力量去控制一切,才会收回这些霸道的话,来好好和我沟通。”
陈路放开他的手,平躺在旁边闭上眼睛:“我不是霸道,只是…”
他没有讲下去。
林亦霖忽然放软了态度,支起身子摸摸他的脸:“好了,不要再纠结这些莫须有的事,我去给你放洗澡水,你去放松一下,我给你做点吃的。”
陈路扭头:“不饿。”
林亦霖见状反而笑了,凑上去在他耳边轻声问:“喂,真的生气了?”
陈路说:“我累了,我要睡觉。”
林亦霖再次温柔的拥抱住他:“圣诞节回去和你妈妈一起过吧,然后我们去度假,我有很多想去的地方,就我们两个去,结婚以后我们还没有蜜月呢。”
陈路睁开眼和他对视。
林亦霖故意可怜的垂下眼睛:“还是你不想和我去,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了。”

陈路最吃这套,终于放缓了态度说:“怎么可能,你想去哪玩?”
林亦霖起身:“明天再一起商量,我先给你放洗澡水去。”
说完就穿上拖鞋气定神闲的去了浴室。
陈路躺在床上呆滞,恍然发觉自己已经习惯这样的日子了,总是有热水,有吃的东西,有人嘘寒问暖,这就是家的感觉吗?这是颜清薇都不曾给过他的感觉。
很淡,不激烈,但是不知不觉就浸透到了骨髓。
曾经面对林亦霖多半是要做个好情人,保护他、讨好他,陪着他,为他花费时间金钱和心意,希望他能开心,能越来越喜欢自己。
可是结婚以后两个人的关系不一样了,他们有太多的共享,他们有太多的相依为命,他们不会有任何一个人会轻易地离开,他们终将会习惯对方宛若习惯自己。
陈路不相信林亦霖会背叛,也不会给他机会和理由,让他去不小心做出背叛的行为。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去见颜清薇都是件恐怖的事。
智慧、金钱、权利、美丽、傲慢…这些东西统统以一种极端的姿态出现在一个女人身上,的确会产生巨大的气场和压力。
所以,就连杜威这样的天外来客也不能免俗。
圣诞节这天他慌里慌张东瞅西看的进了那个宛若城堡的大宅,担心的说:“路路啊,我还是回我姑妈家算了,万一你妈心情不好我可害怕。”
陈路把行李交给管家,随口道:“她心情不好也是找我俩麻烦,你怕什么。”

一旁的林亦霖其实也想逃走,苦于没有理由,只得故作冷静:“不会的,是阿姨主动叫我们回来的,她不会发脾气。”
正说着,颜清薇便气势十足的从楼梯上走下来,笑的毫无瑕疵:“杜威来了啊,圣诞快乐,假期玩的开心吗?”
她在家也穿的极其考究,裁剪考究的一件式洋装足可以去参加晚宴。
杜威很怀念老妈在家抱着狗看电视的傻样,气场全无的弱弱回答:“开心…”

林亦霖改口比谁都快,拿着礼物便走上前去:“妈,节日快乐。”
颜清薇看似亲切的拥抱了他,而后笑:“知道你们要回来,晚餐准备了很久,主菜我亲自给你们做。”
陈路大大咧咧的就接了句:“别啊,我还想好好吃饭呢,就你做的那东西…”

颜清薇瞪他。
林亦霖赶紧弯起眼眸:“妈,那我帮您,让陈路带杜威去玩会儿等着吃饭吧。”

颜清薇拉住他的手:“正好,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
说完就踩着高跟鞋,脚步清脆的带着小林子走了。
杜威顿时虚了:“哎呦我的妈,你娘那表情怎么那么笑里藏刀啊。”
陈路不爱跟他说家里的事,因为说了也不会有用,便勾上杜威的肩膀道:“更年期呗,走,我带你看我的马去。”
女王出场,大厨也得靠边站。
颜清薇在厨房里慢慢审视了一圈,而后便摆摆手道:“你们都出去吧。”

林亦霖在旁边胆战心惊,他听说她什么家务都不会做,真不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颜清薇皱着眉头拿起刀,把牛排慢慢分块,切得确实笨手笨脚。
林亦霖说:“我来帮您吧。”
颜清薇没理他,反而很突然地淡淡说道:“陈路的外公是位工程师,外婆虽然家境富裕,但也是我们这个大家庭里面一个很普通的女人,我从小在很安稳很小康的环境中长大,随父母移民到美国,念了大学,找了份体面的工作,认识了陈路的父亲,然后有了他。”
林亦霖默默点头。
颜清薇将牛排放入器皿,然后边放调料边道:“我从前不是这个样子的,我觉得生活很幸福很简单,直到他的父亲离开我们,我才明白什么叫痛苦,什么叫无助,什么叫无能为力…”

她侧头微笑:“我不再相信男女间的感情,我只将我的亲人放在心上,所以我努力地赚钱、努力地工作,我要给陈路最好的生活,我不太希望他懂得我曾经懂得的一切,我想让我的孩子一辈子都无忧无虑。”
林亦霖相信她的这些话就连陈路都没有听过,默默点头:“我明白。”
颜清薇弯起嘴角:“所以我一直不希望你们在一起,当然,不是为因为性别问题,而是你过早的就在人生这场战争中长大,你不像陈路那样把什么都想的很天真。”
话到这里,小林子终于听出她的意思,轻声道:“什么叫痛苦,我也不想让他懂。”

颜清薇笑笑:“你明知道选择和他在一起,你想要的一切都已经唾手可得,但你因为自尊还是妄想依靠自己,我对此不置可否,我只是想说,就算你想走其他的途径,也不要由于太自信,从而让陈路有受伤的感觉。”
林亦霖侧头皱眉:“我没有伤害他,我没做任何过分的事。”
颜清薇打开炉灶,将银色的平锅放在上面,淡淡的说:“有没有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总之在你安下心来之前,我是不会把任何资产划到陈路名下的。”
任是小林子再好的脾气,此刻也有些忍不住:“您放心,就算我离开他,我也不会拿走他一分钱。”
颜清薇瞪了他一眼,伸手就将牛排往烧沸了的油里放,林亦霖惊得立即伸手便抢过牛排,推开她道:“小心!”
溅起的油星全烫到他的手和胳膊上,林亦霖咬着嘴唇关小了火,走到旁边拿凉水冲洗。

颜清薇花容失色,呆呆的瞅了他半晌,转而默默叹息。
为了周凡益的暧昧生气的并不只陈路一个人,她有更多的手段去对付他们,可是现在女王殿下又期望,林亦霖真的是因为爱屋及乌才会本能的保护自己,无论他心机多少,都能将不多的纯粹留给自己的儿子。
奢华的长形餐桌因为只坐了四个人而显得有些空荡,反倒是大餐中间的鲜花开得热烈,带来了些圣诞的气氛。
陈路拿着刀叉尝了尝母亲大人的牛排,点头道:“妈,你做的东西终于能吃了啊。”

颜清薇也没有讲最后都是林亦霖完成的,而是笑笑,让佣人送上礼物。
给杜威的是限量版的平板电脑,给他们两位的竟然是两张黑色烫银的信用卡。

女王殿下此刻显得很亲切:“不是说过两日要去旅行吗,喜欢哪里就去哪里玩,我来买单。”

林亦霖推辞道:“妈,我们有赚钱…”
陈路拉了他一下,扬扬卡说:“谢谢。”
林亦霖只好不满的低头闷声吃饭。
杜威打开电脑看到游戏又开始乐不可支,根本没发现对面的波涛暗涌,嘻嘻哈哈的说:“谢谢阿姨,我太爱你了!”
颜清薇拿起高脚杯,修长的手指衬着红宝石般的酒色几乎闪闪发亮:“节日快乐。”

谁知正在此时,佣人又拿着礼物过来说:“夫人,这…”
每到大小节日就有无数的人来讨好贿赂,颜清薇皱眉:“不是说不用给我看吗?”

佣人小心翼翼:“是给林先生的,管家就让送过来了。”
林亦霖有些诧异的接过,发现是一个古龙水和一瓶1989年的红酒,正是自己出生的时候,不得不说准备的很有心。
杜威好奇问:“谁送的啊。”
林亦霖故作自然的把礼物放在旁边:“导师。”
杜威唯恐天下不乱,啧啧有声的感叹:“你老师怎么这么骚啊,送这个。”

陈路在旁边冷笑了声,倒是没发作。
不过整顿饭必然是不欢而散。
待到将杜威和他那一大堆行李送到机场再开车回来,夜已经很深了。
林亦霖疲惫的沐浴出来,发现陈路还没有睡,短发湿湿的就站在还在飘雪的露天阳台瞅着外面走神。
他拿着薄毯走过去披在陈路肩上,叹息:“洗了澡记得把头发吹干,小心着凉。”

陈路指了下院子里,说:“是不是很好看?”
很有年岁的古松,都被挂上了闪闪发亮的小灯,在暗淡的深夜仿佛是一簇簇会闪光的星辰,在雪花的映衬中仿佛梦幻的景象。
林亦霖点点头,精致的眉眼柔和了下来。
陈路伸手拥住了他,将毛毯的温暖分给他,微笑:“以前和我妈一起过节时,她就喜欢把家里布置成这样,好像很热闹似的,其实只有我们两个人,她还非要带着我在院子里看,冷的自己直发抖。”
林亦霖本有些难过的心情忽然又释怀了:他们母子本来就是多年相依为命,自己才是闯入的那个陌生来客,无论颜清薇的话多伤人,她不过就是想保护陈路罢了。
他们想保护的是同一个人,他为何要生她的气。
想着想着,便把头靠在陈路身上叹息。
陈路问:“今天晚上的牛排是你做的吧?”
林亦霖惊讶的抬头笑:“你怎么知道?”
陈路好像很得意:“你做的东西有特殊的味道,我怎么会吃不出来。”
然后他又拉过林亦霖的手,看着上面小小的红肿痕迹:“再说下午还好好的,一定是做菜被烫的。”
林亦霖不好意思的抽回胳膊:“没事,我不小心。”
陈路轻声道:“我妈又欺负你了吧?”
林亦霖摇头。
陈路说:“骗不了我,心里难过就和我说啊,她欺负你,你就欺负我好了。”

林亦霖忍不住弯弯嘴角,抬头在他下巴轻咬一下,又亲亲他,嘴唇近在咫尺的说:“欺负你。”

陈路意外的没有吻回来,而是静静地用深邃的蓝眼睛凝视着他,片刻紧紧地抱住他道:“对不起,这些天我又和你任性了,其实我相信你,一直都相信你,只是自私的不愿意看到别人对你好,不想看他占据你那么多时间而已,我知道你是不会背叛我的。”
他温暖的怀抱像是炙热的火炉,驱赶走了令人战栗的严寒,林亦霖贪恋的依靠着他的胸膛,眼眶微红,只闷闷的恩了。
被质问来质问去,还是有些委屈。
陈路扶起他的脸调侃:“这么大了还要哭?”
林亦霖不好意思的侧头:“谁哭了。”
陈路拥着他露出迷人的笑容:“好了,看看我送你的圣诞礼物。”
林亦霖还未说话,耳畔就一声意外的急速响声,侧头,一朵灿烂的烟火绽放在高空,像是花儿那样生气勃勃,而后两朵、三朵、四朵、五朵…
一片一片,在黑暗的天空中连成了五彩的银河。
林亦霖静静的看着那些宛若钻石的亮屑融化在那遥远的地方,不禁停不下的微笑。

听起来又浪漫又浮华的好像与他无关的事物,只要是陈路给的,就会变得特别亲近特别有意义。

这是他们现在的幸福,以后也会是他们幸福的回忆。
王子殿下磨磨蹭蹭到了不得不上床睡觉的时间,终于憋不住叫道:“亲爱的…”

林亦霖坐在旁边用手机收发邮件,漫不经心的回道:“干吗?”
陈路趴在枕头上有气无力:“我的礼物呢?”
林亦霖抬头想了想,看他:“没有。”
陈路立刻坐起来:“不是吧,我妈的你有准备,杜威的也有,到我这儿就没有了,你也太不关心我了。”
林亦霖斜视他:“你需要什么东西?想不出要送你什么。”
陈路半晌无言,颓然倒下说:“算啦,睡觉。”
林亦霖笑了,起身走到卧室的小冰箱前拿出个大盒子,重新坐回床上道:“给你,节日快乐。”

陈路疑惑的打开这个冰冷的礼物,而后愣在了那里。
竟然是哈根达斯的冰激凌蛋糕,并且和很多年前那个圣诞节他送他的一模一样,巧克力的诱人色泽,淋着金色的糖浆。
没想到小林子还记得,谈恋爱的时候笨手笨脚送出去的傻礼物。
陈路趴在旁边看了好久,弯起眼睛:“谢谢你。”
林亦霖俯身吻了他。
原本有些困意的大少爷恍然来了精神,起身道:“酒打开。”
林亦霖诧异的看着旁边桌子上周凡益送的礼物:“啊?”
陈路说:“怎么了,你舍不得吗?”
林亦霖没办法,只好起身给他开红酒,拿着两个高脚杯端过来。
碰杯的声音叮当作响。
陈路仰头喝下,忽然倾身的吻住林亦霖的脖颈,煽情的拉下他的睡袍。
林亦霖推开他,拿勺子盛了冰激凌说:“你还没吃我的礼物呢。”
陈路扶住他的手腕,坏坏的让冰激凌掉在小林子的胸前,而后垂着眼睫慢慢吻上去,舔掉美味而暧昧的甜品。
林亦霖尴尬的羞红了脸:“你能不能老实点?”
陈路不管不顾的再次深吻他,直到小林子喘息着倒在枕头上,才抬头轻笑,低低的声音越发性感:“你送这种礼物勾引我,怎么不再说几句感人的话?”
林亦霖就连耳垂都泛红了,故意哼道:“没有话。”
“我有,有很多,”陈路压着他,在他耳边认真的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一直说到小林子主动吻住他,卧室才又恢复了令人颤抖的安静。
待到陈路在激情过后沉沉的睡去,窗外的天都泛白了。
林亦霖全身酸痛,却怎么都无法合眼。
最后他终于小心翼翼的起身,捡起掉在地上的水晶杯,扔掉一片狼藉的冰激凌的盒子,闷闷地坐在桌前发呆。
是不是太自我了,是不是因为不愿意牺牲自己的人际关系找了借口?
林亦霖郁闷的瞅着安睡的陈路,扪心自问,是不是为了他什么事都可以做。

呆了半晌,他终于拿起手机走出了卧室。
清晨给人打电话终究是不太礼貌的。
听到对方的声音,林亦霖忐忑的说:“老师......打扰您了。”
周凡益倒是很平和:“怎么,出什么事了?”
碍于师生这层关系,林亦霖很多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讲合适,但事已至此,索性不如直说:“老师,你的礼物…是什么意思?”
周凡益没回答。
林亦霖问:“您对我,又是什么意思,您是不是不止把我当成学生?”
周凡益没有否认,反而问:“如果我说是,你会怎样。”
林亦霖说:“我已经结婚了。”
周凡益道:“这不是重点。”
林亦霖无奈的笑:“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很爱他,我从来没对另外的人有过什么特殊的感情。”
周凡益沉默半晌:“好,我知道了。”
林亦霖道:“老师,我…我想去跟Dominic教授继续学习,他说需要您的一封推荐信。”

周凡益问:“连做我的学生都不想吗?”
林亦霖追问:“可以吗?”
周凡益这次沉默了半晌,最后道:“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写,但他不会像我花费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来栽培你。”
林亦霖笑笑:“谢谢您,那假期回来,我就去找Dominic教授报道了。”
周凡益明显心情不好,什么都没再讲就挂了电话。
林亦霖发了会儿呆,又默默地回卧室打开电脑,把周凡益交给自己的设计图和工程图通通都删掉,心里空荡荡的。
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陈路忽然迷迷糊糊的说:“你怎么了,还不睡?”
林亦霖走过去,爬进被子里道:“冷,抱着我。”
陈路紧紧地拥住他,吻了吻他的额头:“好好休息吧,养足精神我们就去环游世界了。”
林亦霖闷笑了下,说:“恩,还要做热气球去,像飞屋里演的那样。”
陈路也笑,但一会儿又似乎睡着了,再没了别的声音。
林亦霖闭上了疲倦的双眸,渐渐放松了心情。
人们都说,结婚一年,叫做纸婚。结婚五十年,叫做金婚。
让一张白纸变成一块纯金,并不是现实世界会发生的过程吧?
随着时光流淌,容颜会老去,激情也会逝去,还要用什么去淬炼这份感情,让它从脆弱的易燃物变成身处烈火也可以坦然的永恒。
用享受的心是不对的,用渴望得到的心是不对的,用高枕无忧的心也是不对。
像是陈路做的,要懂得捍卫。
像是林亦霖做的,要舍得放弃。
还有很多,在未来未知的遭遇中他们终将都要学到,那也许是一场场战争,也许是一次次的考验。
谁也无法保证一定能和对方走到最后。
除非他们能将最初那份纯粹保护的很好,不让它遭遇任何细菌,不让它发生任何变质。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但至少,他们是相信的。
相信对于此刻,就是足够的。

第104章 补遗之一(上)

婚姻的幸福并不完全建筑在显赫的身份和财产上,却建筑在互相尊敬上。这种幸福的本质是谦逊和朴实的。
——巴尔扎克

盛夏八月份的阳光最明媚,即便是在北美,那如同浓的化不开的糖浆似的金色也没有改变分毫。
不经意间顺着窗帘照进放进,就留下满眼灿烂。
我们的王子殿下刚带着清晨的气息走进他宽敞华丽的卧室,便看到随意坐在地毯上的那个清瘦的背影。
很亲昵的走到旁边,陈路俯身搂住林亦霖的肩膀问:“吃早餐了吗?”
小林子放下正在用来写请柬的钢笔,微笑道:“恩,你干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