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 作者:连城雪

文案

记住,他是真正的天使,他是你的梦中人,你若认不出他,看不清他,那么你就是正在经历一段邪恶而下贱的人生时期,你一点也不懂得感恩与回报,你被欲望之火烧得寂寞难耐只知表现自己,却对此茫然无觉,你以后必遭羞辱与痛苦——请你拿出点勇气与自知知明来。

——《那些不值钱的经验》

内容标签:阴差阳错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主角:梅夕,韩扬 ┃ 配角:程然,叶瑾 ┃ 其它:亲爱的人,连城雪

 


我说我喜欢你,我就是比你更长久地喜欢你,不依你的态度而改变你当然很难懂得这一点
我说我想你,我就是总会想着你
尽管我没有天天告诉你我想着你
我不是一冲动才说出某一句过后就会改变的话
我是想过之后才说出的
我的话比你的更坚定
当然你也很难理解这一点
那一次你感动了我,你就几乎是永远地感动了我
因为我会记住那感动
我解理你是易变的,反复的,矛盾的
我懂得你寒酸的人性与贫乏的梦想
你不会懂得,正是它们在打动我
你的伪装同样会打动我,在我识破你小小的狡猾与自我保护的时候我喜欢你,就连你的自以为是也一点不影响我喜欢你
我离开你也不会影响我喜欢你
当我记住那一刻,那一刻的你忘乎所以,表现出超乎于一切的真诚。
——石康

第1章

哈尔滨的冬日有种近乎于极致的寒冷,它容不得人再在街边挑三拣四的扭捏做态、摆出更为优美的姿势行走。冷风夹着大雪,完全在瞬间就能穿透我们的衣物,彻彻底底的冻到骨子里面去,所以低着头、埋住下巴步履飘忽的顺着斑马线前行,是大自然逼我们现出的面对寒冷最真实的原型。
那么是不是,当灵魂同样遭遇肉体所承受的温度时,也会如此现出狼狈不堪的姿态?又或许那是种更为严酷的经验——因为比起身体能回到温暖的家或驿站,心灵无处是归乡。
这辈子,或者在已经过去的三十几年的时光中,梅夕曾经听过无数人绝望的精神世界和灰暗沉重的生活,他总是试图以最有力量的乐观帮助他们击退黑暗,也曾因此便觉得自己有了坚不可摧的内心世界,可是随着挚爱之人远赴巴黎,母亲忽然辞世,这半年的日月还是令他消沉了许多,那感觉就像与这世界所有忠贞的链接忽然全部断掉,令人在悲哀之后陷入了无所适从的空虚。
红绿相间的圣诞书贴纸被金色的丝带挂在店门口,伴着优美的音乐在缤纷的大雪中显除了温暖的微光。
梅夕从心理诊所开车往家走的路上,无意识的看到了这家甜品店。
恰巧前方红灯,他伸了伸有些僵硬的手指便打过转向朝那儿开了过去。
反正他已是孤身一人,再不用忧心琐碎的时间问题。
粘着雪的短靴触到店里空调的热气瞬间就变成了水珠,梅夕拉下围巾朝店员笑了笑,而后才俯身观察橱窗里色泽可爱的蛋糕。
友好的态度是不知不觉形成的习惯,一方面他身为心理医生总要给人舒服的印象,另一方面他精致美丽的脸,也的确适合没有悲伤的表情。
微微挡住眉毛的斜留海也因落雪而显得有些湿润,梅夕低着尖翘下巴观察片刻,侧头露齿笑道:“哪个比较好吃,我不喜欢太甜的味道。”
卖东西的姑娘显然对此美男颇有好感,她热情介绍:“那你可以选这款咖啡的,它…”
正在此时,梅夕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因为担心病患出事,他总是第一时间接听,顺便朝小姑娘做了个不好意思的手势。
没想到对方竟然是陌生的询问:“请问是…梅夕先生吗?”
梅夕回答:“是的,您是…”
对方飞快的答道:“这是宅急送快递公司,有您的一个包裹六点半送到,您能签收吗?”
梅夕看了看表,有些疑惑的说:“能。”
工作人员痛快的应道:“那好,打扰了。”
话毕就断掉联系。
好久没有谁邮过东西给他了,梅夕在外地根本没有朋友,今天又是圣诞节,因此感到非常好奇。
他片刻才回神道:“那给我两块咖啡蛋糕,谢谢。”
服务员熟练的给他打包结账,让梅夕很快就顶着寒风走了出去。
其实他完全不喜欢吃这些女孩子热衷的东西,只是从前母亲看到了会高兴,便渐渐养成了购买的规律。
梅夕的母亲是在程然离开的那个秋天逝世的,他爸爸在很小的时候就抛弃了他们,所以梅夕对这唯一的亲人感情很深,虽然因为性向问题有过许久的隔阂,但毕竟血浓于水,放弃彼此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老太太生前很健谈,这和她独自养着梅夕抛头露面的做生意有关,说话总是掷地有声,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完全不像儿子这么温柔神秘,能够捧着书在屋子里整天不动地方。
她忽然间因为急症到了另外的世界,梅夕的耳畔便突兀的变得太安静了,安静的太适合发呆走神。
爱情上的不如意,致使亲情深重。
双双失去了,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
梅夕的平静只是太想自控罢了。
平日结缘无数,到了这样需要祝福的节日,手机竟然除了那个电话安安静静到诡异的地步。
梅夕熟门熟路的回到自己从中学就独居的社区,远远的便看到了快递公司的车停在楼下。
他顺手拿起刚买的蛋糕和诊所的实习生分发的搭着玫瑰中的一朵后,才大步下车走上前去。
快递人员也被这寒冬冻的够呛,他躲在驾驶室取暖,见来了人才探出脑袋问:“取包裹?叫什么名字?”
梅夕拿出证件给他看过,小伙子立马跑出来拉开后车门,拿出个大大的扁平盒子举着递给他:“请在单子上签字。”
被这突兀的形状吓了一跳,梅夕莫名其妙的照做后接了过来,宅急送的车子很快就在风雪中跑没了影。
他只好艰难的举着包裹,蛋糕和玫瑰花,侧着身子走进已经有了年头的单元门。
猛地冲进温暖的屋子,梅夕把东西往沙发上一扔,飞快的关了门,才摘下围巾俯身仔细看了看邮件人。
北京朝阳某社区,韩扬。
已经因为漫长的时光而显得生疏的名字,让梅夕的诧异的情绪升到了顶峰。
虽然自从上次与这个人见面已有十年,但记忆还在。
因为这是他第一个病人。
迟疑的站直身子,梅夕先去衣柜把风衣挂好,利落的把不知道是哪个男人留在木地板上的T恤扔进垃圾桶,茫然的在毫无人气的屋子里转了几圈,才下决心坐到沙发上把这份圣诞礼物打开来——因为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有种奇异的预感,强烈到足以引起抵抗和恐惧。
礼物被包装的很仔细,在宅急送的包装里还有被塑料封条订好的棉布,梅夕拿着剪刀弄了好一阵子,才慢慢的揭开了它神秘的面纱。
一封信笺飘忽的落到了脚边,还没来及捡起,目光就已经被手中所展露美丽容颜的油画吸引住。
深深浅浅的红色勾勒出海边落日的景色,在不知何年落下的笔触的涂抹中显出了壮丽非凡的气质,而这壮丽却也是模糊的,深邃的,透着股说不出的安静在里面,整幅画都像是要燃烧起来似的,只在最下角才沾染着微微的宝石蓝,荡漾的海水也通透出那般瑰丽无暇。
这无疑是值得珍藏的美好作品。
梅夕轻轻的抚摸过画框上韩扬的名字,脑海完全不受控制的浮现出已经成为往事的只言片语,一如曾经那太过特别的叛逆少年所展示出的令人心悸的激情一般,把心激荡的隐隐作痛。
——“天色渐晚,会有人来看我们吗?”
——嗯?
——这是奥登的诗,是他死前的绝笔,你知道是怎样的天色渐晚吗?
——应该很美丽,很宁静。
——是壮阔,是濒死之前蔑视所有生的壮阔,不管美丽还是丑陋,不管宁静还是喧闹,它都会像暴风雨中咆哮的海洋一样发出慑人的夺去所有呼吸的完美色彩。
——你很喜欢把自己的感情寄托在那些精神强大的人身上,或许也可以摒弃这些,创造出自己的思想,只有如此你的生活才是真实的,你的情感才是真实的,你自己才是最真实的,心灵上的偶像固然能够提升我们的境界和品位,但它们也是富有智慧的人继续前行的绊脚石。
——…
——怎么了?
——梅夕,我爱上你了。
——你只是找了到愿意沟通的对象,不要把它与爱情混为一谈,爱情很复杂,它不仅仅是精神的契合,也会包含到生活的方方面面,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拥有的东西…
——你紧张?
在沉默的瞬间,少年温柔的吻就落在唇间,带着羞涩和试图掩饰羞涩的故作大方。
那样突然,那样可爱。
——…喂,我在同你好好说话。
——我也是,等着我长大,等着我爱你,等着我。
他的手心如此温暖,他笑颜如画。

第2章

梅夕:
还记得我吗?
说来好笑,我已经坐在桌前花了两个小时来思索第一句话应该对你说些什么,无奈最终下笔竟然写出了这句令自己底气全无的措词,把那些凭借妄想的所积累出的自信毁灭了大半,几乎使得此次告白差点没有办法继续下去。
是的,我要说的依然是当初那句,我喜欢你。
但不同的是我不再甘于做那个只一次一次重复着就能欺骗自己的孩子,我恳求你能真的听到,做出反应,给我回答,让彼此明白这到底是愚蠢还是真实,让我体会恋爱这件事在人生里究竟有无必要可言。
我知道看到这里你会想问十年来我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你总是关心别人比关心自己来的多,虽然此时此刻并不是我最适合总结自己的时候,但我仍愿意面对面告诉你我所能想起来的一切,因为,这显然是我将好奇与平静结合的最好的时候。
我消失以后,就被父母送去了美国,他们坚信我在进步的社会里生活就能拥有更好的人生,因而把安排做的毫不手软义不容辞。留学的生活总是相似的,那些年过得不算好也不算差,有些辛苦有些孤独,然而最痛苦莫过于走在茫茫人海中想起你,却不知道你在哪里。
我读了书,流了浪,赚了钱,出了名,似乎日子也不算差。
但我的身边,却从来没有别人。
因为无论何时何地,我都能看到你的眼睛,看到它们在无声的凝视我,审视我,让我一分一秒也不敢放任自己的丑陋与自私。
你说要我做最好的男人,现在你可以来检验了吗?
我自信我已为你做到了最好的自己,不会再给你带来灾难和恐惧,如果还有什么可以双手奉上的话,那也只是我所认为的最美的幸福。
在我写下这番话后,忽然又有些担心:如果你已找到伴侣,那我又何苦给你增加烦恼呢?
梅夕,我是你的烦恼吗?
这些宣判,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那幅画是专门为你所做的,无论如何,请收下。
韩扬”
这封信并不长,梅夕却坐在那里读了很长时间,以至于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感到有些晕眩。
想是任谁毫无预兆的收到一份深情,都会站不稳脚跟。
原本已经想不起的事情,此时已经慢慢清晰的从记忆深处走来,那些对于如今的梅夕已经无足轻重的往事,竟然对于一个人成了十年的枷锁。
梅夕看着眼前熟悉的屋子,又看了看手里的名片与去往北京的机票,深感荒诞不经。
他当年不会忘记曾经那个叫做韩扬的少年,他也知道他早就回国成了知名的作家,但他却从未想过两人再有任何交集。
梅夕是从来想象不到,除了自己,还有人会因为过去的短暂相逢而念念不忘。
时针在空气中嘀嗒嘀嗒的想着。
他忽然起身,又带上围巾冲出了楼下,在超市买了张电话卡,又顶着风雪找到个IC电话机,一键一键的播出了名片上的号码。
梅夕并不清楚自己该说些什么,但在这个寂寞的圣诞节,他只是有了种想跑到寒冷的街边中说话的冲动。
话筒里的等待声响了一次,两次,三次…
忽然接通。
梅夕竟然有些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对方也是沉默了几秒,才温柔的问:“您好,请问您是…?”
梅夕怔住,就在在这怔噩中忽然挂了话筒。
对方竟然是个女人。
他嘴角渐渐浮起了丝无奈的微笑,笑自己的年龄,笑自己的阅历,笑自己的鲁莽冲动。
是啊,韩扬现在的生活是完整的饱满的,与自己毫无关系的。
就算曾经有梦,就算永远当作梦不好吗?
梅夕知道自己已经什么都拿不出来。
三十五岁的同性恋,身无长物,有什么资格去打这样一个电话,去击碎一个花一样年纪的男人关于爱情的梦想?
他又忧郁的低下头,转身朝着那空无一人的冰冷的家走去。
此时此刻,在遥远的北京的某个灯火辉煌的公寓里,站着个满脸诧异的女人孙雯,她一边玩着自己长发一边站在厨房门口说:“这谁啊,也不说话,神经病。”
背对着他正在烹饪的男人身材颀长,气质文雅,他轻笑了声:“人家找我的,被你吓到了。”
孙雯玩弄着他的新款手机道:“肯定是读者打的骚扰电话,还0451,哪啊,东北吧?”
闻言那男人猛然回头,俊美的脸竟然浮现出了慌张无措,他也不管手里的牛排了,冲上来就抢过手机播了回去。
给他当了两年编辑兼经济人的孙雯见状奇怪道:“急什么?韩扬你最近特魂不守舍。”
男人把电话放在耳边专注的听着,甚至不由自主地因为紧张而轻轻抿着薄唇,根本听不到她讲的话。
孙雯正好被男友等的着急,也不想再陪这个孤家寡人过圣诞,便伸手在他眼前摇摇:“喂,你要有事我就找我家那位去了。”
韩扬心不在焉的点头。
孙雯腹诽了他几句,穿上大衣又拿起包,很快就走了出去。
偌大的房子只剩下韩扬一个人,他失神的坐在沙发上,听着不停传来的盲音,也像是听着自己的希望。
但是没有人接听。
终于电话被自动掐断了,他呆呆的看着手机屏幕,很快又拨了回去。
窗外,冬雪纷飞,让这座辉煌的古城格外安静。
这一夜梅夕竟睡得意外的平静。
他早早起床,把自己打理得照样风度翩翩,才出了门。
开车路过那个熟悉的小超市时,又向往常一样摇下车窗说:“王阿姨,给我拿盒牛奶。”
里面很快就有个中年女人拿着特伦苏走出来。
梅夕递给她零钱,微笑道:“阿姨你脸色不好,没睡好吗?”
王阿姨抱怨说:“不知道哪个缺德的,给那公共电话打了一宿骚扰电话,吵得我头昏脑胀。”
梅夕愣了愣,而后勉强微笑:“那今天就早点关店,多休息一下吧,我上班了。”
王阿姨也朝他笑:“唉,路上小心。”
梅夕插上牛奶的吸管,喝了口才滑上窗户踩下油门,慢慢的向风雪里开去。
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只是毫无意识的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拿着牛奶喝,最后开到诊所,竟然已经把吸管咬的不像样子,几乎和他本人的心情一样狼狈。

第3章

冬日的房间似乎格外温暖。
梅夕进到熟悉的诊所后,照例站在门口擦了擦蒙上雾气的眼镜。
负责接待病人的姑娘很愉快的和他打招呼道:“梅医生,今天这么早啊。”
梅夕重新戴上眼镜,笑了笑:“嗯,今天有几个预约?”
姑娘查了查道:“上午三位,其余的都延期到明天了,这是您的信件。”
说着便把一叠信拿了出来,梅夕接过,夹着公文包便往办公室边读,多半是些缴费单和广告之类的东西。
直翻到最后一封,他才将其打开。
是已经来了很多次的师范大学的讲座邀请函。
北京。
梅夕盯着上面的地址,心里泛出种难言的滋味。
他转而又叹自己竟然像个情窦初开的傻瓜,只因一幅画就变得如此忐忑。
韩扬那个在记忆中依旧叛逆的孩子又能带来什么呢?
他甚至已经想不起他的样子了。
或者说打动他的并不是韩扬这个人,而是那十年的长度。
这让梅夕情不自禁的想到自己,想到程然。
然后想到爱情。
依然是耐心温和的听别人讲自己的不快乐,心理医生这个工作已经脱离了当初的神圣,变成了最朴实也最诚恳的一种职业。
梅夕永远都能微笑出来,不管他面对的是何种痛苦,不管他自己是否幸福。
这天临近中午时,终于最后预约的病人也到了离开的时间。
梅夕朝着面对婚姻危机的中年女人弯弯嘴角:“如果有需要你还可以来找我,但我想,你现在已经可以面对自己的生活了。”
女人很感激地看着他,从包里找出了本包装的很漂亮的书道:“梅医生,听说你从来不收礼物,可这个小说还是希望你能读一读,这是我最喜欢的故事,但愿能与你分享。”
梅夕结过来笑道:“谢谢你。”
女人站起身说:“那再见。”
梅夕温柔点头:“再见。”
而后便目送着她出了门,又走了片刻神,才低头从礼盒里把书取出。
《你的样子》…
梅夕的手指在封面上僵了片刻,慢慢的滑到了作者的名字旁,他无奈垂眸。
原本遥远的似乎再无关系的人,怎么在这两日无孔不入。
韩扬,韩扬…
梅夕翻默默地盯着它,不由在心里悲哀的问:小男孩,你真的知道我是什么样子么?
他微微叹息,随意的翻开了书。
却没想到在扉页上赫然写着四个字,显眼而孤独的刺目。
献给MX。
中午灿烂的阳光已经洒满了办公室的角角落落。
空气静的沉重。
梅夕疲惫的靠在沙发上,头脑里一片茫然。
因为自己过的并不好,他总是会希望别人过得比较好些。
但是对于这个爱着自己的熟悉的陌生人,梅夕却忽然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在刹那间的胡思乱想中,他已经想到搬家换工作之类的冲动事情了,但转念梅夕又抛开所有胆怯的顾虑,忽然拿出手机拨出了昨日名片上的那个号码。
他是医生,他明白所有的好的坏的病症,迟早都要面对的道理。
他也是个中年人,他懂得人所有的幻想只有粉碎之后才能向前走的真实。
盲音响了很久才电话才接通。
那头轻轻的传来年轻男子的声音,带着慵懒睡意:“喂…?”
梅夕沉默片刻,语气平静的说:“是我。”
说完,彼端便陷入了死寂。
梅夕呆呆的瞅着自己熟悉的办公室,接着说:“你的礼物我昨天收到了,谢谢。”
韩扬仍旧不讲话。
梅夕道:“那…”
他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就被掺杂着激动与喜悦的喃喃自语打断:“梅夕、梅夕…我的天,真的是你。”
梅夕莫名觉得有些好笑,语气已经不自觉地温柔了很多:“怎么还在睡觉?”
韩扬顿了下,而后声音清晰地说:“昨天过圣诞,玩得晚了些。”
依然是爱要面子的破毛病。
梅夕也不想戳破他做的傻事,微笑道:“你的信我也看了,但是很抱歉,我不能给你希望的答案。”
韩扬顷刻便问:“为什么?”
梅夕的脑海里有千万个谎言,但他尚未讲出半句,韩扬又十分自然的说:“我不管为什么,我后悔那封信了,我现在就想见到你,我不在乎你和谁在一起,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我不想你打扰我的生活,懂吗?!”梅夕忽然这样生硬的讲到,而后猛地就挂了电话。
他本以为韩扬成熟了很多很多,但不出三分钟,记忆中的任性妄为又顷刻变得活灵活现。
是的,记忆。
梅夕忽然在那已经变得磁性的嗓音中,找回了韩扬的眼神,他高兴时的挑眉,沉默时的垂眸,愤怒时的大吼大叫,他忽然想起了韩扬的一切细节。
电话又在手中想起。
梅夕皱着眉头把它塞到枕头底下,流露出少见的烦闷和苦恼,沉默不语。
因为他同样想起来的是自己身为医生的荒唐与失败。
想起韩扬送给他的所有麻烦。
仿佛认识这个人了,就没办法再甩掉摆脱干净。
不要以为写一封信用上几个优美的词句就能抹煞所有,梅夕清醒的意识到:相信韩扬能变得可以理喻,那才是无可救药的愚蠢。
手机响个不停。
如果不接,恐怕就不是一夜吵闹而已了——这点从那人的毅力看来无可置疑。
梅夕终于困难的平复下心情,按通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韩扬说:“我去看你,晚上就到。”
想必他已经边打电话边收拾起了行李。
梅夕有点慌张:“不,你别来,我说话你听不懂吗?”
韩扬说:“我听懂了,才意识到自己实在是鲁莽,我应该先了解你现在的生活和状态,再说那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