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法忘记!从翌日开始,我就监视那女人的行动,持续找机会报复她在阶梯上让我受到的痛楚,让我发出尖叫,而,数日后的深夜,在那处垃圾场,机会降临了。很偶然的——应该是偶然吧?因为我们是在同一阶梯碰面,数日后又在深夜的垃圾场相遇,虽说我监视着她的行动,可是深夜会在垃圾场相遇,只能说是神明白我的心意才造成的偶然!不过,在垃圾场发生的事件绝非偶然,是我亲手进行的。
我已习惯于杀人,同时也习惯憎恨,从孩提时代起,我就憎恨四周的每一个人,恨得下定决心想杀害其中几人。在几次杀人之后,我已彻底明白别人即使因为自己不自觉的一点眼神,或是一些小动作,都能令我憎恨得想要杀死对方。
而且……被我杀死的那女人并无特别理由恨我!因为,在某种意义下,那虽是截至目前为止最残酷的杀人手法,但是在另一种意义下,却是最幸福的杀人方式。边与黑暗挣扎苦斗,最后,痛苦突然像潮水般退去的瞬间到来,她完全被强烈的安详所包容,黑暗化为黑色光芒在她四周美丽的摇晃,她应该能够感受到生存的任何瞬间从未感受到的幸福……
“也就是说,事实上写这篇手记的‘我’——亦即桥本——身上发生过这些事件,但,也许只是在他内心里发生,才幻觉‘我’是被害者,‘我’被杀害。”
“若是实际发生,有两个很重要的问题。”横田用力颔首,“一是,桥本自出生后一直待在和目前相同的家庭环境,并未有过被叔叔和婶婶收养,又被其他亲戚收养的生活,他的人生并未如此寂寞。上次我已说过,他的双亲仍旧健在。”
“为何可以如此轻易相信呢?譬如,老师能认为我的双亲不是在我幼年时去世,我辗转浪迹亲戚家吗?”
第二十五章
十分钟后,横田和直美已站在前天拜访过的房门前,按门铃。
阳子已在巴士招呼站分手。
将近一分钟无人应答。横田正想伸手再度按门铃时,房门似被朝内吸入般开了,一位女人的脸自半开的门探出,是桥本安彦的母亲。
眼前这女人所具有的某种特质很明显传达给横田,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判断:这女人绝对是安彦的母亲!
但,在此同时,横田忽然又觉得惊讶了。和昨天从电话中的冷淡态度所想像的不同,眼前的女人一脸憔悴、毫无生气的表情,像是担心着什么而昨夜未曾合眼一般,只有声音仍像电话中相同,问:“有什么事吗?”
“当然是担心安彦的事了。这位是苗场直美同学,安彦的好朋友。”横田特别强调好朋友三个字,接着道,“她听安彦讲过很多事,因此非常担心,所以我带她前来。”
直美轻轻颔首致意。 ※一见如故推理版精品推介※
“我已说过不必担心了吧?而且,那孩子昨晚应该也打过电话给你的。刚刚,他才打电话回来,说今夜要住在亲戚家。”
但,从她那与其说是冷淡,不如说已有点歇斯底里的声音,横田已明白那是谎言。
“那样的话,我们去亲戚家找他,请告诉我们地址。”
“你们太执拗的话,我就报警……”
但,报警两个字才脱口而出,她已不自觉沉默了。
直美似乎正等对方这么说,马上大声接着:“请你报警吧!反正安彦已把一切告诉我,因为我是他唯一的朋友。”
母亲的神情忽然改变了,就像泄了气的气球般,整张脸萎缩——她是败于“报警”两字!
“请进!”母亲请两人入内。
两人在沙发并肩坐下的同时,母亲问直美:“安彦告诉过你什么事?”她的声音紧张已极。绿色衬衫的胸前剧烈起伏,充分表现出心脏的悸动。
“关于杀人事件之事,过去的事件,以及自上个月中旬就几乎在这个房子里发生的事件之事。”令人惊异的,直美淡淡回答。
当然,安彦的母亲比横田更加震惊,脸色化为白纸般,连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了。
“什么事件呢?还有,这个房子几乎发生的事件又是怎么回事?”她的声音颤抖不已。
“没错,这个房子一直进行杀人事件,是使用某种药物,一点一点的……”
听到药物两字,母亲剧烈摇头,久久说不出话来,只是不住摇头,好一会,才停下来,声音转为非常冷静,以望着虚空般的空洞眼神,问:“安彦果然想杀死父亲吗?”那是内心的不安已膨胀至极限、似快爆裂般的绝望表情。
或许是害怕那种空洞眼神吧?直美脸孔扭曲。
“你也注意到了吗?”横田问。
——看样子直美的推理果然正确!
母亲轻轻点头:“外子上个月初,因为有一点用途带毒药回家,但是那些药却不见了……可是,我……却在安彦的抽屉里找到……”
“找到了吗?”似乎受到安彦的母亲所传染,连直美的声音都发抖了。
“是的……不只那样,我在约莫半个月前三次见到那孩子喂食社区后面住家前绑着的狗,过了不久,狗死了……但,后来我仍每天偷偷检查毒药的分量,发现一点一点的减少,到了一星期前,我终于见到……”
“见到什么?”直美的声调转为严肃了。
“吃过晚餐后,那孩子偷偷在他父亲的红茶中掺入疑似毒药的粉末……”依母亲的说明,她是背对着他们父子在厨房清洗碗盘途中,忽然回头,见到安彦趁父亲正专注看电视之隙伸手向红茶茶杯。
“岂有这种事……”
这句话令横田惊讶的望向直美。
直美好像听到令人难以置信的话般微微摇头。
但,更想摇头的人却是横田!安彦的母亲所说的话已肯定直美的推理,可是,直美为何否定的摇头呢?
“安彦有企图杀害父亲的动机吗?”横田问。
母亲踌躇片刻,回答:“上次我也说过,我不明白那孩子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不过,去年约莫这个时候吧?发生住在我家过去不远的主妇在垃圾场的冰箱里窒息死亡的事件时……”
平常在家里很少开口的安彦突然执拗的辩驳说“那位伯母心地不好,死了活该”,他父亲责备“不管对任何人都不应该讲这种话”,但他却死不认错,最后父子俩甚至大吵一场。
“当时,安彦的眼神很可怕,仿佛随时会杀死父亲……”大概想起当时的情景,母亲再度激烈摇头,把脸孔埋在双手手掌。
“岂有这种事……”直美再次脱口而出。
但,刚才在咖啡店,她不是这样讲过吗?说安彦企图杀害父亲?
横田正想问时,背后响起某种小物件掉下的声音。两人同时回头,不,不只两人,显得最震惊而慌忙抬头望向沙发正后方房门的人是安彦的母亲!
横田感觉安彦就在门的那一边。望着横田的直美似乎也有相同想法。
但,母亲似刻意要将两人的注意力引开般,说:“安彦可能认为他所做之事被我发现而逃走吧?不过,他把毒药也带走了,因此我非常担心……不知他会如何使用那些毒药……尽管昨天在电话中,他的声音平静,我却整夜失眠……”
横田一面听着母亲之言,一面集中精神想探究门后的动静。但,直美却似被什么事吸引全部注意力,紧绷的脸孔像在寻思什么,不久,轻呼出声了。
“你说见到安彦在红茶里掺入药粉,但,当时喝红茶的只有他父亲吗?”直美问。
“不,安彦也在旁边一起喝……”
“安彦或许是在自己的杯中掺药吧?只是因为你见到安彦让狗吃药中毒致死,才有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吧?”
母亲摇头,像是忽然对记忆丧失自信。
直美却相反的好像由此获得自信,恢复平时冷静的声调:“你说很担心安彦不知如何使用带在身上的毒药,不过,我认为的确应该担心,因为安彦或许打算在某个地方服下那些毒药。”
“你的意思是,他要自杀?”
“是的。因为,到目前为止——从上个月中旬至现在——他已自己一点一点的服下那种毒药,亦即试图慢慢自杀。的确,杀狗的人是安彦,可是却非为了杀害父亲,而是藉此来确定自己是否真的会慢慢死亡。”说着,她安心似的叹息出声,“刚才听你讲那些话,我差点以为安彦真的想杀害父亲呢!”
“但是,刚刚在咖啡店……”
直美确实说过安彦企图杀害父亲。究竟是什么地方出错了呢?
仿佛未听见横用的话,直美问安彦的母亲:“我有一件事请教……你认识幼年时双亲卧轨自杀,后来由叔叔和婶婶收养,小学入学那天婶婶死亡,中学时又被其他亲戚收养的少年吗?”
母亲未回答,反问:“你怎会知道这件事?也是安彦告诉你的吗?”
“是的。”直美盯视对方的脸,颔首。之后,她的视线突然转向自己背后,凝视房间,说,“他此时人在里面吧!让我见他。”
母亲反射动作的站起,跑向房门,背部紧贴着门,形同挡在门口,说:“他现在不舒服,不能见任何……”
直美也站起身,坚决的说:“让我见那位少年吧!然后尽快报警……目前置身危险状态的人不只是安彦。”
直美已经采取行动了,用身体撞向拚命挡住房门的母亲,抢先握住门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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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事件起源于三个月前,时序进入今年不久,我在高校走廊和一位少年擦身而过的瞬间。我和平常一样,不想被任何人见到,也不想见到任何人而低头走在走廊上,但,差点和别人撞在一起,我慌忙想后缩身体,却已经太迟了。
彼此肩膀擦撞,不,说擦撞是太夸张,只是稍稍接触到而已。
我漠视对方,想走过时,有声音叫着“等一下”,同时手被抓住了。
是曾经见过多次的睑孔。以高校二年级学生面言算是娃娃脸,嘴唇散发出仿佛舐着砂糖般的甜美气息少年,酷似电视偶像明星,在学校里深受女学生喜爱。
我望着他微笑。
他马上低下头,但是我用自己的手指托起他的下颚,让他抬起脸,不得不看着我的脸。
这样维持几秒钟,放开手,若无其事的离开。事实上,的确什么事也没有,我只是凝视着他的脸几秒钟和微笑而已。
但,不知何故,我却很清楚不知何时会像这样微笑的杀死这位少年!
我不知道只是彼此肩膀稍微摩擦,为何我就必须杀他,只是,到目前为止,我就曾因比这还更微不足道的理由杀过人,而且,我会对别人微笑,只有在为了掩饰隐藏在微笑背后、可称之为杀人的强烈憎恨时。这点,在我杀死K的时候就已烙印脑海中了。
我仿佛事不关己般的边想着自己不久就可能第七次杀人吧?边忘了上课铃声已响,怔立在走廊一隅。
往后的三个月间,没有发生任何事,只是,我比以前更频繁的在走廊上、在楼梯上、在运动场上碰见他了,而且,每次我皆用和第一次相同的微笑凝视他好几秒钟。
不仅是女学生,他也同样受男学生喜爱,总是随时有好几个人围绕着他,在楼梯上、在操场上,站在圈子中心的他很快乐似的谈笑。而我,一见到他,都投以深不可测的微笑——
在三个月间,这是唯一发生之事。
但是,他应该明白,随着若无其事的微笑,有一桩事件——第七次的事件——正确实的进行,也应该听见,在我朝着他微笑时,每次我都会在心里喃喃自语“终有一天我要杀你”……
三个月过去,四月的第一个星期天就是那“终有一天”。这天,他从涩谷车站前搭乘巴士,在即将开车之际,我假装偶然的也上车了。在那之前,我一直跟踪他。
我装作未发现坐在最后面座位的他,在他稍前的座位坐下。
身穿和春天搭衬的嫩草色套头衫,他看起来比平时更年轻了。最初,我抱着提在手上的大纸袋坐下,但,马上站起,将纸袋置于置物架上,再度坐下,仍旧装作未发现他的样子转头,毫无意义的眺望车窗外流逝的大楼群。
和坐在斜对面的年轻少女视线交会时,我挤出和善的笑容,但马上又将视线移向车窗外。
微开一道缝的车窗流进春天温柔的风,使我的头发映成金色飘飞。没错,纠缠到四月份的漫长冬季突然结束,春意已吹袭到街上。
我让季节沁入脸上的表情,以柔和的视线望着窗外,恰似童话中的主角一般,任谁也无法想像我是为了杀人才坐在这儿吧!知道的人只有他。
我并未回头看他,但是,事实上我望向车窗外的眼眸却正盯视他,等待狙杀的机会。我在内心反复呢喃“我要杀你、我要杀你”的声音确实传入他的耳中,恍如他自己的声音似的在他体内持续回荡……
只不过,他猜不透我要采取什么样的方法,他一定认为我不可能愚蠢到会在这种众目睽睽的情况下杀人,所以应该是等他下车后跟着下车,再静待下手的机会……
我全身已经微微颤抖。虽已习惯杀人,我依然害怕杀人!明明吹着舒服的风,额际却浮现汗珠,呼吸困难。
邻座的老人很不可思议似的望着我。我明白只有两个方法,一是现在立刻逃走,另一则是向其他乘客大叫“快救我,我要杀人了”,但,两种我皆做不到。就算我大叫“我要杀人”,很可能谁都只会认为我精神异常而漠视吧!再说,我也没办法逃走,不管心中如何怯惧想逃,我仍知道自己会和以往的六次同样杀人!
巴士离开第三个招呼站不久,我开始频频看着手表了。和以前不同,我有了轻微的不耐烦,无数次望着手表上的时刻,好像很担心赶不上约会的时刻……
不只这样,巴士接近第四个招呼站时,我站起身来,准备下车。
他似乎认为自己误会了……以为我并非跟踪他而搭上这班巴士,也以为我未发现他在同一班巴士上完全只是偶然……
但,在上车的瞬间直觉感受到我可能攻击他的预感才是正确的!我下车,等车门关上、车子再度前行时,站在人行道上抬起脸,隔着玻璃车窗凝视他,脸上浮现那一贯的微笑。
真的是眨眼之间。光影在化为碎片四散的玻璃窗外如梦幻般浮现,紧接着,微笑已自他搭乘的巴士车窗流逝。他应该会怎么想呢?是想到我果然发现他,为了杀死他而跟踪的坐在刚刚的座位,却因出了某种差错而中止行动的下车吗?
不,绝非这样,此刻我从人行步道一瞬露出的微笑已牢牢掌握住他的生命……他的生命也如同那时在东京车站月台上被推至白线边缘的K一样……只是,我是怎么做的呢?我已下车,他还在巴士上。
他应该会感到很奇怪吧!我下车时的样子的确很奇怪。他可能拚命思索怪异之处,但,很快的连思索这种事是毫无意义也不知道了。
当然,更不可能有余裕去注意到我留在置物架上的纸袋!
数秒钟后,事件随着剧烈的爆炸声发生,他能意识到的只有那个声音,因为,第七次的杀人与前面任何一次皆不同,乃是在连死亡皆无法意识的瞬间发生。一瞬之后,他的身体已和其他人的身体如同石膏塑成般化为碎片四散了……
“那位母亲对于丈夫过去所制造的事件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造成巴士爆炸的大量屠杀乃是丈夫藉着化学方面的知识所制造的定时炸弹……”横田的话让三位学生各自转过头,叹息出声,是完全被与自己有关联的事件之严重性震慑了,连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即使连追查出事件始末的直美都仿佛突然之间老了五、六岁般,脸色茫然,一副筋疲力竭之色。
这一天,首先是由母亲报警,请警方帮忙找到桥本安彦。但是,一考虑到今后该如何向警方说明、该怎么应付媒体的追踪,连横田都觉得已经疲惫不堪。
夜更深了。即使这样,直美、阳子和野上都未表示要回家,只是,很令人意外,野上却似非常在意时间,频频望着横田家墙上的挂钟——几个月前,他经常跷家,即使到了现在,也是班上最讨厌自己家庭之人……
“你和人有约吗?”横田想问。
“是的。”直美颔首,“手记上的第五桩事件和第七桩事件的部分有‘我比平日晚到高校’,以及‘我在高校走廊和一位少年擦身而过的瞬间’等等只能认为‘我’是高校学生之文字,但仔细阅读,又发现其中并未写及自己是‘学生’。
“在高校里面的不是只有学生……自称‘我’,又有孩子般的感性,又似在怯惧什么的,即使是四十几岁的大人也有可能……另外,只为了肩膀擦掠过就执拗的想逼迫一位高校学生死亡,更可能是教师……
“只不过,老师讲过安彦的父亲是在一家化学药品的企业集团的小公司任职,所以我才觉得奇怪。但,仔细一想,现在即使是上班族,四月份的时候从事别的工作,也没有什么不可思议……坦白说,如果老师看过安彦去年的家庭资料表,就可以轻松知道的,因为上面写着,去年他父亲是高校教师。”
“但是……桥本从未告诉我,在去年四月之前,他父亲是别所高校的教师。”
“所以,安彦是孤独的,谁都很意外的不知道他的任何事情……但,如果说孤独,我觉得另外一位桥本还更孤独……”
“安彦是什么时候知道父亲过去曾经七次杀人?”阳子仍然疑惑似的问。
“可能是去年的这个时候,冰箱的事件发生后吧!安彦因为某种原因知道父亲是凶手,或者怀疑父亲是凶手?不过,在那之前更已发现父亲的病并不寻常,所以虽明知父亲是杀人凶手,仍旧想保护他。”
横田想起安彦的母亲所说的父子吵架之事。当时安彦为了庇护父亲,说“那种女人死了活该”,可是父亲完全不了解儿子的心情,才会生气的反驳……
“之后,安彦知道今年春天在涩谷发生的巴士爆炸事件中,有一位被害人是父亲执教的高校之学生,内心也产生疑念,因此暗地里搜查父亲的房间,找到那篇手记,就和我们一样的由旧报纸上追查,发现那篇手记乃是将杀人凶手以被害者替代的一种告白方式……”直美停顿一下,环顾三人。
“那是巴士爆炸事件刚发生后不久之事,当时手记上仍未有关于第八桩事件的内容,但是,后来也仍旧未再增加其内容。所以,另一位桥本,亦即安彦的父亲之告白是以巴士爆炸事件为结尾,而且也不会再发生任何必须告白之事。”
“这话怎么说?”横田虽已听过,但,仍旧一无所知的阳子和野上却似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亦即,并未发生今年夏天桥本企图杀害另一位桥本之类的事件。不,事件是有发生,至少桥本——安彦——偷窃另一位桥本偶然带回家的毒药,以狗当实验品试验后,开始一点一点的自己服用。”
“那家伙打算自杀吗?”野上惊骇的大声问。
“没错。” ※一见如故推理版精品推介※
“为什么?”野上的脸孔扭曲。
“为了证明父亲过去的犯罪行为。在这之前的事件,没有留下丝毫证据,只凭那篇手记,他并无自信警方一定会采取行动……所以,觉得只要再造成另一桩新的事件,警方就有可能相信。”
说到这儿,直美摇摇头。
但,即使是这样,安彦在吃过晚饭后给父亲喝的饮料,却纯粹是出自温柔的儿子对父亲的体贴。在无法忍受对父亲的爱情,以及必须让世人明白事件真相的义务感之双重压力,再加上自己一点一点服下毒药的恐惧感,三种复杂心理的冲突下,一位高校学生终于忍受不住的逃走了。
“寄给老师的这篇手记是安彦自己用打字机重新打字的,一定是在当时加入第八桩事件的内容。”
随着直美之言,众人的视线集中在丢置榻榻米上的手记。那厚厚的内容代表一位男人将近四十年里扭曲、孤独的生涯,而,他的儿子——另一位桥本——是否也会有相同的生涯呢?
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大家似乎都想着相同的事。
“虽然不知道我的推理是否完全正确……”苗场直美似祈祷自己并未完全正确般的自言自语。
最先站起来的是野上真一。
“你的推理是否正确,再过一小时就知道了。”野上不知第几次望着墙上的挂钟,说,“三十分钟后,那家伙会搭开往上野车站的列车回来,他今夜要住在我家。”
“桥本吗?”
“桥本?”
两位少女的声音和横田的声音很不搭调的合奏。
“我来这儿之前,他从新泻打电话来,问我今夜能否住在我家。”
“真的吗?”
“为什么不早说?”
又是不搭调的和音。 — 棒槌学堂·E书小组 —
“我已答应他绝对不告诉任何人。现在,我必须到上野车站接他了。”
“可是,你们并非很亲近吧?”
“我也不知道。但,或许今后会很亲近……说不定像我这种有前科之人,令他觉得放心吧!”羞赧的说完,野上冲出房间,丢下最后一句话,“已经没有时间了。”
“不错,那两人以后很可能会是好朋友。所谓的高校学生,不管优良学生或坏学生都是一样。”直美的呢喃声在少了一个人的房间里静静回响。
之后,她好像要挥除自己心中的沉闷般,大声说:“我还有一件事要说。今天在社区前的咖啡店,我和老师谈了很多事,对吧?而且彼此有所出入,因为老师说的桥本和我说的桥本并非同一个人。老师说念小学的幼童不可能让大人溺毙于游泳池,那是指安彦,可是,见到安彦的父亲时,我却觉得以他的体格,即使是儿童时代,也可能做出那种事。”
横田想起安彦的父亲那太过于魁梧高大的身材……
“还有,关于‘我’六岁时杀害婶婶的事件,我认为与其说那是杀人,不如说是正当防卫。”
“正当防卫?”横田和阳子同时反问。
直美缓缓点头:“是的。我读那篇手记时,发觉叔叔和婶婶很可能认为‘我’碍手碍脚而打算在小学入学典礼当天杀死‘我’……‘我’在前一天晚上听到两人的对话,所以为了保护自己,才在那条樱花道路……而,也因此他往后的人生完全改变了……”
有一个到哪里都会被杀的我。
有一个随时都会被杀的我……
那是六岁的时候。由于是小学的入学典礼那天,我的确是六岁。背着闪闪发亮的簇新书包,脚穿崭新的运动鞋,我被婶婶牵着走向小学。婶婶牵我的手时,不会像真正的妈妈那样紧握,所以在到学校之前的途中,我和婶婶失散了……
那是盛开的樱花在光影和风中摇曳的道路,白色人行步道上,缤纷的花影比飘落的花瓣更多,每当风一吹掠,白色花瓣与黑色花影重叠交错翻飞……在光和影交织而成奇迹般璀璨的世界中,我忘记自己失散之事,追逐着花办戏玩。从花朵隙缝间射下的朝阳恰似几支箭矢……不,也许是夕日的光辉吧!因为,在和婶婶分散后,我在那条路上独自玩到夕暮时分……
我没有当时的明确记忆,我清楚记得的是,在只有花和我存在的那条路上,忽然有人影从背后掩至,一只手隔着我肩头崩塌般的坠至胸口,手上紧抓住铁链。我明明不记得那是男人的手或女人的手,却很不可思议的想起那是左手。
确实,那是左手!其他的一切都已忘记,只有坠至我胸口的瞬间,那只手的形状如照片的负片般黑暗、鲜明……我没有回头的余裕。垂下来的长铁链被我伸出的右手从另一边肩头抓住,而,紧接的瞬间,铁链勒住某人的脖子……就这样,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杀死某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