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微微一滞,听到后头的含玉嘀咕:“那是谁?怎的瞧着鬼鬼祟祟的。”
夏云姒蹙眉凝神,转而又舒开笑容:“总归是咱们院子里的宫女,大概是有些急事吧,不必疑神疑鬼。”
含玉小声应了声诺,周妙却摇了头:“姐姐还是谨慎些。”
夏云姒看她,她道:“我瞧那人不像姐姐身边一直用着的宫女。”
夏云姒说:“那也是行宫拨过来侍奉我的人。”
周妙摇摇头:“总归不如一直跟着的知根知底,姐姐还是查个清楚为宜,免得日后惹出什么事来,追悔莫及了。”
夏云姒似是想了想,最后也只点了头:“我知道了。”却并未多说什么。
二人在玉竹轩正门前相互福身道别,夏云姒就搭着含玉的手进了院门。
行至房门前,含玉谨慎地转头扫了眼,轻道:“周美人走远了。”
夏云姒点点头,这才迈!迈过门槛。
再往里走两步,就听到卧房中传出来笑音。
莺时边笑边夸:“可是真像,我进来时猛地一瞧,都惊得打了个哆嗦!”
说着听到珠帘轻碰的声响,莺时转过头,忙与身边的燕舞一同福下身:“娘子。”
“免了。”夏云姒信步进屋,衔着笑落座。
莺时与燕舞起身,她也不禁多打量了燕舞两眼,饶有兴味道:“转过身去,让我瞧瞧。”
燕舞显得颇有些局促,红着脸转过身,玉色宫装的背影、发髻上簪着朵颇为显眼的杏色绢花,端然就是方才那抹背影。
夏云姒掩唇,嗤地一笑:“是真像,我方才乍然一见都道真是那如兰,现下这么看你一眼才放心。”
燕舞被说得不太好意思,转回身来,问她:“周美人可也看见了?”
“看见了。”夏云姒点点头,含玉又添了一句:“美人还嘱咐咱们娘子多添个心眼呢。”
接着含玉又反问:“如兰自己没察觉吧?”
莺时道:“没有,奴婢专挑了她当值的日子来办这事,给了她清理后院门窗的差事,她正忙着呢。”
说罢便笑对燕舞说:“快去西屋把衣裳换了吧。为了显得与那如兰一般发福,也不知身上缠了几圈绢绸,瞧着就热!”
燕舞一听,便苦下脸来埋怨是真热。夏云姒忙叫莺时给她备冰镇酸梅汤去,让她换好衣服回来喝。
莺时与燕舞便有说有笑地一并出了卧房,一个去西屋更衣,一个去备冰镇酸梅汤。而后的几日又过得稀松平常,只是许昭仪到玉竹轩走动时,也“偶然”看见一身形微胖的宫女有意避着人,匆匆往后院去。
再过几日到了端午,连一位与夏云姒并不算相熟的宫嫔来走动时,亦瞧见一个宫女鬼鬼祟祟,见了她转身便躲。
只是,她们都没瞧见正脸,加上夏云姒这个当主子的又不咸不淡的,也没人好追究什么。
如兰对这些自然浑然不知,仍是如常当值、闲时也会如常出去逛集。夏云姒听闻她又与昭妃身边的宫女见过几次,其中还有两次是在一处药房相间,具体是做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端午当晚,一连十余日都未再见皇帝的夏云姒终于带着含玉一!一道去了清凉殿,与从前一样只让含玉拎着食盒进去,将粽子呈给皇帝。
她已这样做过许多次了,他必定知道她在外面,只是从前不见也罢,但现在,他想了她这许多日,多半会出来。
夏云姒太清楚自己何样的姿态更显美艳、何样更能动他心弦,便立在十余尺外等,侧颜朝着殿门,举头望月。
月色如纱笼下,将她的面容与身姿都变得朦胧,朱唇羽睫皆添一缕细雾。
那日的情形确是有些尴尬的,不仅因为那一闪而过的画面,更因他最后突然而然地离去。
于是夏云姒任由他欣赏了会儿,才倏然回神般向他望去,又忙屈膝深福。
她没有前行,是以隔着这十余尺的距离,亭台楼阁与寒凉月色映衬四周,让她看起来向一幅朦胧的画儿。
夏夜晚风拂过她鬓角的碎发,这画儿又添了几许鲜活,就像那九天之上的仙子突然落入凡尘,美得虽不真切,又让人清楚知道她就活生生地立在那里。
他走到近前时,她还维持着福身的姿态。他扶了一把,她才站起身。
站起身,他依旧比她高一头还多。居高临下地睇视了半晌,不知为何,他觉得她好像比十余天前更美了。
无声地清一清嗓子,贺玄时平复心神:“白日里端午祭,朕忙了大半日,难得歇下来,一道走走?”
他连语气都不由自主地变得小心。
夏云姒莞尔颔首:“好。”
二人便一同散起了步,没带宫人,含玉也先被遣回了玉竹轩。
她并不知他要往何处去逛,却也不问,只安安静静地跟着。
走了好一段路,他才寻了个话题:“明日宫宴,你先来清凉殿?”
指的是为覃西王弭平叛乱而设的庆功宫宴。
这宫宴原是该今晚办,顺便庆贺端午佳节。然而覃西王虽早已到了京中、此番也随圣驾一同到了行宫避暑,手下的将士们却还有后续的事务尚在封地打理。
打理妥当后,一行人紧!紧赶慢赶地往行宫来,终还是难以如此赶至。晌午时请罪折子送至宫中,说将士们离行宫尚有百余里路,且山路难行,大概要入夜时分才能抵达,到时会即刻入宫告罪。
皇帝体恤将士,写了朱批让他们不必着急,宫宴推后一日,明晚能到即可。
夏云姒看一看他:“臣妾先到清凉殿做什么?”
宫宴设在珠玉殿,各宫嫔妃应是都按时辰直接过去才是。
语中渗出蓬勃的情绪,又被竭力压抑到极低。
夏云姒只作不知,轻轻地笑了声:“姐夫在宫宴上又不是见不到臣妾。”
“……是。”他有些被噎着了,想找个说辞来说服她,一时又心乱如麻,什么也想不到。
她却自顾自地闲闲答应了:“好吧,臣妾听姐夫的。”
微微侧首,他不住地打量她。
她低垂着眼帘,鸦翅般的羽睫遮着明眸,依稀可寻那双眼睛含着笑意。
他忽而对她充满好奇:“笑什么?”
少女娇俏的脸儿便蓦地一变,笑意尽数敛住,一本正经地看他:“臣妾原还道自己那日无意中失了仪,让姐夫生气了。现下看来姐夫并未生气,臣妾高兴。”
话未说完,那硬生生绷住的笑就又溢了出来,几分促狭更衬得她灵动多姿。
他别开目光,不太自然地摇一摇头:“朕岂会生你的气。”
“不会么?”夏云姒硬绕过去,满含探究地迎上他闪避的视线,“那姐夫怎么十几日都对臣妾不闻不问。今儿个端午,也不见姐夫赏臣妾个粽子。”
语中隐有三分娇嗔的意味,他从前从未见过。这便令他心潮翻涌,欣喜若狂。
强定心神,他做出一派严肃:“倒怪朕了,你明明也十几日不曾到过清凉殿。”
“君威不可侵。”她美眸一翻,语声悠长,“臣妾只道姐夫生气了,哪里敢去呢?”
贺玄时眉头微挑:“这是要求朕哄着你了?”
她脱口而出:“哄一下又怎么了……”
他好一阵恍惚,恍惚间分不清这究竟是妻妹对姐夫的依赖还是嫔妃对!对皇帝的撩拨。
恍惚之后,他的心有了倾斜,他极力克制、极力告诉自己不可这般自欺欺人,却还是压不住心魔。
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想将她搂住。
——他原想环住她不盈一握的纤腰,又在即将触碰的那一刹里硬生生刹住,咬着牙关上移,最终环在了她的肩上。
夏云姒没做挣扎,反是一声低笑,口中道:“臣妾说笑的!这么大一个人了,哪里还能真要姐夫哄。”
他含糊地嗯了一声。初时心惊不已,怕她反抗、怕她不高兴,后又一分分定下心,庆幸于她的并不介意。
不是简单的“庆幸”,他在这片刻里的心情堪称狂喜。
他自己都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已有那许多妃妾,竟还会为这样简单的接触如此欣喜。
他说送她回玉竹轩,她知他在有意绕远、有意走得很慢也并不戳穿,只亦步亦趋地与他同行。
如此,这段并不甚远的路,硬生生走了小两刻才到。
眼瞧着离玉竹轩只余几丈远了,忽见一人影踏出月门,看见他们又惊然手脚,忙不迭地往回跑去。
“什么人!”贺玄时一喝,但只能看到一个宫女装束的人疾步跑走。夜色已深,院中又满是翠竹,很快就寻不到身影了。
夏云姒旋即也喝道:“小禄子!”
看不清人形,但遥遥可闻院中有人应了声“诺”,接着就见人影向后院窜去。
她理所当然地挡住皇帝:“姐夫等一等。”
他顿住脚,她说:“瞧着有古怪,等小禄子来回了话再进去,免得出事。”
现在当然不能让他进去。因为离月门最近的屋子就是她的卧房——乔装打扮的燕舞现在才刚躲进她的卧房中,必定尚未更衣,让他进去岂不撞个正着?
另一边,小禄子冲进后院,一把抓住正在墙下扫地的宫女的肩头:“还跑!”
如兰惊了一跳,愕然看他:“……禄公公?什么还跑?”
小禄子自不会容她多说,拽着她便往前去。经过来路,又捡起一方白帛,也不给如兰看,直接带到院外面圣去了。
一秒记住域名:"."对皇帝的撩拨。
恍惚之后,他的心有了倾斜,他极力克制、极力告诉自己不可这般自欺欺人,却还是压不住心魔。
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想将她搂住。
——他原想环住她不盈一握的纤腰,又在即将触碰的那一刹里硬生生刹住,咬着牙关上移,最终环在了她的肩上。
夏云姒没做挣扎,反是一声低笑,口中道:“臣妾说笑的!这么大一个人了,哪里还能真要姐夫哄。”
他含糊地嗯了一声。初时心惊不已,怕她反抗、怕她不高兴,后又一分分定下心,庆幸于她的并不介意。
不是简单的“庆幸”,他在这片刻里的心情堪称狂喜。
他自己都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已有那许多妃妾,竟还会为这样简单的接触如此欣喜。
他说送她回玉竹轩,她知他在有意绕远、有意走得很慢也并不戳穿,只亦步亦趋地与他同行。
如此,这段并不甚远的路,硬生生走了小两刻才到。
眼瞧着离玉竹轩只余几丈远了,忽见一人影踏出月门,看见他们又惊然手脚,忙不迭地往回跑去。
“什么人!”贺玄时一喝,但只能看到一个宫女装束的人疾步跑走。夜色已深,院中又满是翠竹,很快就寻不到身影了。
夏云姒旋即也喝道:“小禄子!”
看不清人形,但遥遥可闻院中有人应了声“诺”,接着就见人影向后院窜去。
她理所当然地挡住皇帝:“姐夫等一等。”
他顿住脚,她说:“瞧着有古怪,等小禄子来回了话再进去,免得出事。”
现在当然不能让他进去。因为离月门最近的屋子就是她的卧房——乔装打扮的燕舞现在才刚躲进她的卧房中,必定尚未更衣,让他进去岂不撞个正着?
另一边,小禄子冲进后院,一把抓住正在墙下扫地的宫女的肩头:“还跑!”
如兰惊了一跳,愕然看他:“……禄公公?什么还跑?”
小禄子自不会容她多说,拽着她便往前去。经过来路,又捡起一方白帛,也不给如兰看,直接带到院外面圣去了。
第30章 戏成
如兰这样的粗使宫人明日里不太见得着圣面,偶尔碰上也不过是退到墙边跪地见个礼的份儿。眼下她被小禄子押出玉竹轩的月门,抬头一看皇帝就在面前站着,吓得当场便跪下了。
尚未跪稳,便听小禄子禀道:“下奴一路追过去,她只顾着跑,身上掉下了这个也没顾上,下奴便拾了来。”说着将手中的信奉呈上。
贺玄时眉宇轻锁,边接过边问:“这是什么?”
小禄子躬身颔首:“下奴没打开过,不太清楚。”
他便径自打开,夏云姒在旁一语不发地瞧着,她无所谓信封里是什么,只盯着跪地不起的如兰。
惊慌失措,又茫然不解。于是皇帝与小禄子这般一来二去地对答,她都想不起争辩。
眼下见皇帝着手拆那信封了,她似乎又回过些神,怔然抬头却欲言又止,不知是不是惧于天威不敢贸然开口。
信封很快被撕开,贺玄时只抽出扫了一眼,面色立变:“这是什么符咒!”
明黄的两页符咒夹着两页白纸被掷向如兰,然纸张轻飘,仍只慢悠悠地往地上落。朱砂写就的红色符文在这样轻缓的移动中显得很是清晰,刚从院中赶出来迎驾的宫人们看得一滞,惊慌失色地跪了一地。
本朝皇帝再不信星象鬼神之说,也并不意味着宫里可以随处见这些东西。
如兰也面无血色:“奴婢、奴婢没见过这些东西……”恐惧令她的嗓音颤到嘶哑,“这不是奴婢身上掉下来的!”
可这样的情景,皇帝自不会觉得是这许多人栽赃于她。加之她方才一语不发,更让这话显得心虚。
小禄子气势却猛,两步上前,一掌迎面掴下去:“还不住口!”
这一巴掌用了十二分的力气,如兰整个身子向侧旁栽去,半边面颊眼瞧着肿胀起来,想来脑中更是天旋地转。一时只得捂着脸缓劲儿,什么也说不出了。
夏云姒唇角扬起一点微不可寻的轻笑,俯身拾起一页随符咒飘落的白纸,“咦”了一声,递给皇帝看:“皇上您瞧,这是谁的八字?”又睃一眼如兰身后,“那儿还有一张。小禄子,捡起来看看。”
贺玄时看了眼夏云姒手中那页,摇了摇头:“朕也不知。且先收着,让宫正司去查。”
“……皇上。”小禄子忽而声音打颤!颤,二人一并看过去,他双手瑟缩地托着那张纸,“这是、这是我们娘子的八字……”
周遭一片倒吸冷气之声,夏云姒疾步上前,一把将纸夺在手里,定睛一看:“真是臣妾的八字……”
接着眼眶便红了,恐慌、委屈,夹杂几许愤恨,染得眼圈泛红。望向皇帝,垂泫欲滴:“皇上……”
可他的心跳忽而漏了一拍,将如兰这句话左耳进右耳出了。
她平日私下里都叫他姐夫,只是现在跟前的宫人太多、又在玉竹轩外,才这般改了口。
娇娆委屈的口吻,即便在这样的震怒之中也令他心弦微乱。
她抽噎着说:“此人鬼鬼祟祟多日了,周美人、昭仪姐姐都见过,今儿明姬来走动时也瞧见了。臣妾一直还为她说话,真没想到……”
他不由自主地放缓声音:“别怕。”
便见她狠狠地咬住嘴唇,红菱般的薄唇被咬得泛红又泛白。不多时,她又松开。
微微侧过身,她朝他福下身去:“皇上,臣妾求您一事。”
“什么事?起来说。”他慌忙伸手扶她,她却不肯起,只抬起头,泪盈于睫道:“臣妾求您别直接将此事交由宫正司……宫里有太多的案子说不清道不明了。前阵子万安宫的钩吻案、去年贵妃的死……甚至还有臣妾的姐姐,无论案情大小皆有诸多疑点。臣妾实在怕留下祸根,不知哪日便会命丧黄泉……”说着好生哽咽了一声,又续道,“求皇上让臣妾自己先审上一审,让臣妾心中有数。”
说及此她复又低下头,显得隐忍而委屈。
深沉的夜色中,他一声沉沉的叹息。
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夏云姒在亲历了钩吻案后便知他这皇帝也好不到哪里去。
想想也是,后宫美人如云,哪个都用尽解数讨他欢心,他在意的自然是自己更中意哪个,至于对她们公平与否又有什么关系?
若给她满后宫年轻貌美的公子,恐怕也是一样的。
是以让他秉公去做取舍,绝无可能。
只有循着他的心迹来安排,才能让他做出于她有利的取舍。
周妙的事不了了之,是因为周妙是新宠、昭妃是就爱;采苓一事压到采苓身上便“适可而止”,是因为背后是更为得宠的昭妃。
而这一!一回,一边是刚撩得他心潮翻涌的她,另一边他暂还不知会牵扯到谁。
是以他几乎没经什么思量,便点了头:“好吧。”
夏云姒颔首谢恩,他再度扶她,她终于起来,讪讪道:“臣妾管教宫人不严,让皇上看笑话了。”
“岂是你的错。”他摇摇头,夏云姒摆手示意小禄子将如兰押起来。小禄子便伸手去抓,已头晕目眩了半晌的如兰打了个激灵,倏然回过神,肿着半张脸含糊不清地嘶叫:“皇上,不是奴婢!奴婢冤枉!奴婢身上没藏过符咒……方才也没往后院跑,奴婢今日一直在院子里做事……”
经这一番搅扰,论谁都要失了欣赏花好月圆的兴致。
夏云姒颓然一叹:“皇上明日还有政务要忙,臣妾恭送皇上。”接着便垂眸福身。
反是他有些不舍,露出踟蹰来:“阿姒。”
她抿唇浅笑:“臣妾明日会早些去清凉殿。”
她起身目送他离开,不知是不是身边没带宫人的缘故,他被月色笼着的身影走在亭台楼阁之间竟显得有些孤独凄凉。
啧,自然孤独凄凉。
宫里的哪个人不是如她一般机关算尽地对他?
姐姐倒是从不算计他的那一个,却只落得了那样的下场。
他落入这样的孤独也是活该。
待得有朝一日他自己意识到了这份孤独,更是活该,是求仁得仁
转身走进玉竹轩,夏云姒睃了眼已如常守在门边的燕舞,抿笑:“为这几日没完没了的更衣,我也得在你的嫁妆里多添点好东西。”
燕舞蓦然脸红:“娘子这什么话,哪来的假装,净拿来寻奴婢开心。”
夏云姒定定地看着她:“我可听莺时说你家里差不多帮你看好人家了。”
燕舞顿显局促,低头嗫嚅道:“莺时嘴可真快……奴婢还不知怎么跟娘子开口呢,她倒先说了。”
“有什么可不知如何开口的,我还能不许你们嫁人么?”夏云姒轻声喟叹,“宫里也不是你们能待一辈子的地方,定下来就早些嫁了吧。若过得好,总比耗在这里强;若不好,大不了你!你再回来。”
燕舞死死低着头,半晌才窘迫地点了点,夏云姒又笑笑:“今儿你也算紧张了一场,早些去歇着吧,帮我叫任嬷嬷过来。”
“诺。”燕舞屈膝福身,就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向后院去了。
夏云姒口中的任嬷嬷是宫里的老宫人,年轻时侍奉过太后、后又跟过姐姐两年。再往后年纪实在大了,便调来了行宫当差——这当差其实颇有几分让这些老资历的宫人“养老”的味道——平日没什么正经差事,却有几个年轻宫人跟在身边侍奉。
夏云姒便托吴庆寻了她来,吴庆并不知她要做什么,但这也不是什么难办的事,就当帮故去的主子的妹妹一个忙也无妨,更何况夏云姒给他的赏钱还很丰厚?
是以夏云姒客客气气地将抓到如兰的事与任嬷嬷说了个大概,当然省去了自己的算计不提,而后便与她一道去了看押如兰的屋子。
如兰等几个粗使宫人前几天也是由任嬷嬷管束的,一见到她就慌了。
“宣仪娘子……”如兰膝行到她身前,“不是奴婢、不是奴婢做的……奴婢没见过那些东西,奴婢根本不知道您的八字啊……”
只是她也并不清白罢了。
夏云姒淡睇着她:“皇上亲眼所见,岂容得你抵赖?你且跟任嬷嬷一五一十地把话都说个明白吧,免得来日还要送你去宫正司。”眸光上下一划,她慢条斯理地续道,“也这副身板,怕是也熬不住几道刑。”
如兰面无血色:“娘子,当真不是……”
夏云姒无意听她多言,浅浅地朝任嬷嬷一福:“就有劳嬷嬷了。”
任嬷嬷恭肃深福:“娘子放心,最多三日,没有奴婢问不出来的话。”
夏云姒点点头,不理会如兰的哭求,转身离开了这间四壁空荡的屋子。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刹,如兰的哭喊顿时猛了,大约是无助,又或是想拼力叫喊让她听上两句。但紧接着就是几记清脆的耳光,令哭喊在呜咽声中戛然而止。
房里,任嬷嬷将被掴得瘫软在地的如兰一把提起来:“犟骨头的丫头嬷嬷我见多了,倒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门外的夏云姒听言!言,脚下顿了顿:“莺时,你着人盯着些。”
“……娘子?”莺时有些困惑了,觉得她不会是在这般的事上乱发善心的人。
夏云姒抿笑:“照应着点任嬷嬷。这对她是个而言劳心伤神的苦差,她年纪又打了,别累着。”
“诺。”莺时这才如常福身,“奴婢这就去给尚食局塞些银子,一日三餐与宵夜都让任嬷嬷吃舒服了。”
只消几个时辰,后半夜时,如兰就撑不住了,捂着小腹跪在任嬷嬷跟前,双腿紧紧并着,面色狰狞至极:“嬷嬷,您饶了奴婢吧……”